山雨欲來 第一部

引子

六月的江城市,天氣說變就變了。

時間已經是下午六點多鍾,大街上到處是車水馬龍,剛剛下班的人群,搭乘著各種交通工具,走在回家的路上。

太陽這個時候,還像很留戀似的,抓住這臨下山前的一個多小時,繼續興風作浪,把熾熱的光芒傾瀉在大地上,烤得路上的行人汗流浹背,不得不加快步子,躲避著她那過分熱情的撫慰。

突然,從西邊的山頂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飄過來一大片烏雲,把太陽迅速地遮了進去,隨後就看到一道閃電從空中劃過,緊接著就是一通振聾發聵的雷聲,這雷聲響得陡然,暴烈,像是雷神在發怒,震得膽小的人迅速捂住了耳朵。間或有不懂事的孩子,一下子就撲到大人的懷裏,恐懼得半天不敢離開家長的懷抱。

雷聲轟隆隆,轟隆隆,一聲比一聲密集,烏雲越積越多,把整個天空都遮蔽了起來,剛才還是大白天,十幾分鍾過後就成了黃昏。馬路上的公交車、小汽車、摩托車,都打開了車燈。臨街的店鋪,也打開了燈箱和照明燈,大家都明白,老天馬上就要下大雨了。

在醞釀了足夠的情緒後,老天終於開始表演了,狂風夾雜著暴雨,傾盆而下,這場雨來得急,去得快,也就是短短的二十分鍾左右,街道上已經是汪洋一片,部分排水不暢的地方,積水有一尺多深,到處是熄火的摩托車和小汽車,許多人掂著自己的皮鞋,光著腳,趟水才能回到自己的家中。

事後好多人回味說,那場大雨絕對不是一個好兆頭,來得那麽急,雷聲那麽大,那麽怪異,老天好像提前預知了整個事件的發生。多虧那場大雨啊,不是那場雨改變了許多人出門的計劃,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平白無故地死在那場事故中。

外麵是電閃雷鳴,而在江城大酒店的大宴會廳裏,一場規模宏大的招待宴會正在進行中。宴會的主人一方,是江城市四家班子的領導。客人一方,是外交部駐外使節組成的四十多人的考察團。

主持宴會的是市委副書記汪大友,市長楊明亮剛剛向各位大使、參讚,做了江城市的情況介紹。省委常委、江城市委書記韓紅然,正在做祝酒辭。簡單的講話結束後,賓主開始了一輪又一輪的敬酒。

大使們紛紛表示,江城市的發展日新月異,尤其是城市建設,大氣,現代,整個城市流光溢彩,已經具備成為超大城市的框架,是整個西江省的亮點。

聽了客人們的讚揚,江城市的領導隻能繼續謙虛著,說:“多謝,多謝,我們和發達地區相比,還有不小的差距,希望大家多提寶貴意見,在今後的工作中,多支持,多光臨,大家多來江城市走走看看,不管是自己來,還是帶家屬來,都是對我們最大的支持!”

因為按照日程安排,晚上八點半後,還要參觀江城市的夜景。市政管理局已經把能開的景觀燈全部打開了。今天雖然不是節假日,但整個江城市到處是華燈初上,流光溢彩。

二十多分鍾的狂風暴雨過後,人們都等著,再過半小時,等街麵上的雨水退去之後,大家又都會湧到街上,享受這座城市的夜生活。到時候繁華的市中心,到處是人頭攢動,比白天還要熱鬧。整座城市又將是一個不夜城。

七點五十分,突然從天空中傳來一聲悶響,大地也仿佛顫動了一下,江城大酒店宴會大廳的大吊燈,也微微抖動了一下。所有的人都意識到,可能發生地震了。大家就下意識地往外跑,走出大廳,到了院子裏,看樓房沒有晃動,地麵也沒有動靜了,大家的心裏才平靜了下來。

市委接待辦的工作人員,招呼各個大使、參讚,重新回宴會大廳,大家三三兩兩的又進了屋子。

而這個時候,江城市委書記韓紅然和市長楊明亮卻一臉嚴肅,讓各自的秘書接通市委和市政府的值班室,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作為江城市的黨政一把手,憑敏感,他們覺得,那一聲巨響絕對是出了什麽事情,並且事故的發生地離江城大酒店的距離,不會太遠。

最新反饋的還是市政府的值班室,五分鍾過後,值班人員說:“據市長熱線反饋,有市民打電話說,剛剛親眼看到城中高架橋坍塌了。有一百多米長。上麵有幾輛汽車被甩了下去,有多少傷亡,還不知道,已經打了119,120。”

楊明亮聽了,臉立即煞白,站在原地呆若木雞。秘書萬誌剛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老板是這個表情。隻見楊明亮嘴巴囁嚅了半天,才結結巴巴的說出幾個字:“快,快,通知韓書記,啟動江城市突發事件緊急預案,救人要緊。”

萬誌剛忙撥打韓紅然秘書趙小華的電話,發現占線,於是對楊明亮說:“老板,現在打不通,反正韓書記已經回大廳了,我們一起找他吧。”

楊明亮隻好心情複雜地跟著秘書萬誌剛,渾身好像虛脫一樣,走進了宴會大廳的門口,進了第一道門,隔著第二道玻璃門,可以看到,大家已經落座了。楊明亮對秘書萬誌剛說:“你過去,請韓書記和汪副書記出來,我們在休息室商量一下。”

一會兒,韓紅然和汪大友就急匆匆地走出來。見了楊明亮,韓紅然問:“市長,到底出了什麽事?”

楊明亮說:“韓書記,城中高架橋坍塌了,市政府值班室剛剛接到市民的電話。”

韓紅然和汪大友一聽,都楞了。空氣這個時候,似乎也凝固了。

城中高架橋,那可是整個江城市的標誌性工程啊,是江城市主城區第一座真正意義上的立交橋,標誌著這座地級市要成為超大城市的決心。總長九點五公裏,總投資十一億五千萬,簡直是用黃金堆出來的,剛剛通車一年多一點,就坍塌了,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啊。

韓紅然這個時候,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麽滋味都有,他猛然意識到,這可能是自己從政三十年多年來,將要遇到的最嚴重的政治危機,處理不好,說不定自己的政治生涯,就要這樣灰溜溜的結束了,想到這裏,他臉上一片灰暗,臉色非常不好看。

也就是遲疑了幾十秒鍾,他很快就恢複了理智,沉吟了一下,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事情已經出來了,隻能去麵對它了。事不宜遲,我們立即啟動突發事件應急預案吧,通知消防、武警、醫院,各個救護小組,火速趕往救災現場,這裏的客人,由大友負責了。晚上的參觀,也隻能是取消了。我和楊市長,立即趕往現場指揮,通知市委值班室,立即向省委值班室做匯報。聯係省委馬書記,有什麽指示,第一時間反饋過來。整個市委辦公室,進入緊急狀態,爭取明天早上,形成書麵材料,向省委匯報。我們分頭行動吧。”

楊明亮說:“好,我們市政府辦公室也進入緊急狀態,通知所有在家的副市長,各委、辦、局的一把手,立即趕往現場,指揮協調救援,等情況搞清楚後,在現場開協調會。”

跟在領導身邊的兩個秘書,趙小華和萬誌剛,早就拿起了筆記本,把各自領導的指示記錄詳細,然後是聯係司機,給市委值班室和市政府值班室打電話,把領導的指示迅速傳達下去。

幾分鍾以後,兩輛豐田陸地巡洋艦越野車迅速從停車場衝了出來,在大門口穩穩停好。為首的自然是市委書記韓紅然的座駕,司機老徐正在包廂裏和一幫領導司機吹牛,接到趙小華迅速開車的電話,連忙跑了出來。

趙小華拉開車門,韓紅然一欠屁股,坐了進去,趙小華輕輕關好車門,拉開右門,在副駕駛的位置坐好,司機一踩油門,汽車就衝了出去。

隨後是市長楊明亮的車,市委秘書長,市政府秘書長的車,跟在後麵,大家像長龍一樣,開出了江城大酒店的停車場。

到了大街上,才知道通往城中立交橋的路,都堵塞了。大街上到處是鳴著汽笛的車,和慌慌張張奔跑著的人群。估計市民也都知道出大事了,跑去看熱鬧。

走在前麵的市委書記和市長的越野車,上麵都安裝的有警笛,一路鳴叫,趙小華這個時候,拿著話筒,用非常嚴厲的聲音,學著警用開道車的口吻,說:“前麵的讓開,讓開!聽見沒有,說你的,靠邊,讓開!”

大家看是警車來了,知道惹不起,隻好靠在一邊讓路。這樣,用了十幾分鍾,一串汽車才開到離出事地點三百多米的地方。平常這段距離,五分鍾就到了。再往前,已經走不動了,路上到處是警察,已經開始拉警戒線了。看起來關鍵時候,還是公安行動迅速。

徐師傅把車子停穩,韓紅然就從車上下來了,後麵的看韓紅然下來了,也紛紛下了車。

旁邊有個穿製服的警察,正在指揮手下的人拉隔離線,他是分管這個區域的交警三大隊大隊長,看樣子有三四十歲的樣子,個子高高的,胖胖的。他早就注意這幾輛高級越野車了,一看車號,認識,這不是市委書記和市長的車嗎,當交警的,在江城市,誰不知道市委書記韓紅然和市長楊明亮的車牌號啊。他連忙迎了上去,兩腳並攏,敬了一個禮,說:“韓書記好,楊市長好!”

韓紅然和他象征性的握了握手,說:“好,不錯,行動迅速。”邊說邊往前走。

旁邊圍觀的市民,這個時候也圍了上來,有的聲音哽咽著說:“韓書記,楊市長,你們可得給我們做主啊,我兒子可能就在那輛出事的公交車上,現在打電話,怎麽也打不通,現在交警把現場封了,人到底怎麽樣,我們一點也不清楚,簡直急死人了!”

旁邊還有許多憤憤不平的聲音,大聲質問說:“剛剛通車一年多,為什麽會突然坍塌?這裏麵一定有貓膩!肯定是豆腐渣工程!一定要徹底查清,給市民一個交代!”

也有的人故意大聲說:“現在的承包商,簡直太黑了,到處偷工減料。現在的當官的,也壞得流膿,這些貪官汙吏,吃飽了就是不幹人事,老百姓的命,就這麽不值錢嗎!說沒就沒了。”

眾人嘰嘰喳喳,群情激奮,雖然明知道是發泄不滿,但這個時候,你當領導的,也不能變臉色,隻能是耐心的解釋。

韓紅然說:“請大家放心,請大家耐心等待,市委市政府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我們現在的任務是抓緊救人,請大家安靜,讓一下。”但人群似乎失去了理智,往這邊越湧越多,眼看著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把幾個領導,都圍在裏麵,出不去了。

市委秘書長範長天急了,他怕突然出現踩踏事件,萬一市委書記和市長出事了,更不好看,於是忙掏出手機,撥通副市長、市公安局長王文遠的電話,大聲說:“王市長,韓書記和楊市長現在被人群困在六中門口,快派人來。”

這個時候,王文遠已經在立交橋下了,正在指揮現場救治傷員。他的旁邊,是一排排持槍的防爆警察,正在維持現場秩序。他聽說市委書記和市長被困了,連忙對身邊的副局長胡萬利說:“你帶十幾個弟兄,趕快到六中門口,去解救韓書記和楊市長,快去!”

胡萬利一招手,說:“兄弟們,跟我來。”說著帶著十幾個手持微型衝鋒槍的警察,就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對旁邊看熱鬧的人說:“閃開,快閃開。”

幾分鍾過後,十幾個警察就跑到了韓紅然麵前,分開人群,把書記和市長救了出來。穿著警服的胡萬利在前麵帶路,警察一邊五六個,保護著市委書記和市長一幫人,大家才來到坍塌的立交橋前麵。

韓紅然抬頭看,高達三十多米的三層立交橋,橋麵的第三層,完全坍塌了下來,砸在第二層上。第二層沒有完全塌,但橫七豎八的橋墩和橋麵,疊加在一起,上麵依稀可見,是被砸得扭曲變形的公交車、大貨車和小汽車。市政公司開來了工程車輛,上麵的應急探照燈,把整個事故現場,照得白晝一樣。帶著頭盔的消防戰士,已經在暴露的鋼筋中,和橫七豎八的大塊水泥中,找尋傷員。遠處的路邊,停了十幾輛救護車,上百的救護人員,醫生,擔架,都在忙碌著。有的傷員已經躺上了擔架,嘴裏痛苦的呻吟著,救護人員正在進行緊急搶救、包紮。整個場麵雖然亂糟糟的,但大家都是在爭分奪秒,慌著救人。

看市委書記和市長都來了,最先到達現場的王文遠連忙迎上來。

韓紅然說:“文遠,現場情況怎麽樣?有多少人死傷?”

王文遠說:“據初步統計,已經救出來四十三個傷員,其中有二十多個傷勢嚴重,已經被緊急送往市人民醫院,市中醫院,死亡的屍體,已經發現十八位,還都擺放在路邊,至於橋麵和橋下還有沒有,還不好說,正在搜救,估計明天早上,才能完全摸清傷亡數字,因為大的石方,還需要調集大型挖掘機,連夜開挖,現在機械還沒有上來,都是消防戰士們和一些第一時間趕到現場的市民,用手挖,救出來的。”

楊明亮問:“到現場參與救援的有多少人?”

王文遠說:“六百多人,我已經下令,全市所有在城區的公安幹警,2000多人,已經全部集結上崗,封鎖各個重要路口,維持秩序,保持救援通道的暢通。”

韓紅然說:“很好,特別是各個新聞單位,通知他們,任何人不得向外發稿,要統一口徑,沒有市委宣傳部的允許,任何人也不得接受采訪,現場不允許隨便拍照,還要隨時監控網上,現在網上的消息,快得很,我們這裏還沒有搞清楚,假消息就漫天飛了,到時候我們就很被動。”

楊明亮這個時候,完全被現場慘烈的情況震撼了,他看到幾十分鍾以前,還是這個城市的驕傲,到處是流光溢彩的立交橋,現在像是經過了一場突然的轟炸,到處是殘垣斷壁,擠壓得變形了的公交車、小汽車,或是被拋到路旁,或是在幾塊大水泥塊的中間,到處是瓦礫,玻璃碎片,真的是很慘。他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老天啊,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啊!難得我要完了!”

他緊皺著眉頭,心事重重,韓紅然在說什麽,他一句也沒有聽見。

直到韓紅然問他:“市長,通知所有的市委常委和市政府所有副市長,到現場來,我們開個黨政聯席會吧?”

這個時候,他還在死死的盯著坍塌的橋梁看,根本沒意識到韓紅然問他,沒有任何反應。

旁邊的市政府秘書長錢黎明連忙碰了一下他的胳膊,打圓場說:“楊市長,韓書記征求你的意見呢!”

楊明亮才一下子回過神來,說:“喔,你說,韓書記。要我幹什麽?”

韓紅然心裏頓時掠過一絲不快,原來他楊明亮,根本就沒有在意他韓紅然說什麽,要是擱在平時,他早就臉色一變,說些不軟不硬的話:“市長,你還是讓你的秘書長給你重複重複吧!”

作為省委常委、市委書記,論年齡、資曆、級別,他韓紅然,都比楊明亮高出一個檔次,所以有的時候,適當的耍耍大牌,也是韓紅然慣用的伎倆。但現在不同了,現在是火燒眉毛的時候,這個突發事故處理不好,說不定兩個人的烏紗帽都要受影響。所以,韓紅然沒有計較,又重複了一遍,說:“明亮同誌,我的意思是,通知所有在家的市委常委和市政府副市長,大家都到現場來,開個黨政聯席會,大家分分工,也好開展工作。”

楊明亮一聽,連忙說:“我同意,同意。”

晚上九點,江城市黨政聯席會,史無前例的在離現場最近的市六中的會議室舉行了。之所以選擇在六中開,因為六中是一所職業高中,人數不多,一千多個學生,有一個大操場,可以用來擺放遇難人員的屍體,讓家屬認領。操場裏可以搭建不少帳篷,活動場地大。處理善後事宜的工作人員,可以在現場辦公。至於學生們,由學校通知放假幾天就行了,非常時期,大家都可以理解。

會議一直開到淩晨兩點,算是對各個方麵的工作,做了詳細的部署。組成了專門的處理小組,命名為江城市“六二二”突發事故協調小組辦公室。組長由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孫強擔任。

孫強在會場一支接著一支的抽煙,麵前的煙灰缸,已經戳滿了他吸過的煙屁股。旁邊抓宣傳的市委常委、宣傳部長、副市長梅寶蘭,被他的煙熏得直搖頭,幾次擺手,說:“孫市長,孫猴子,你這個老兄,就不能有點風度嗎?怎麽就不知道體諒體諒我們婦女同誌呢!”

孫強無奈的把手指上的半截軟中華掐滅,說:“好,好,我體諒你,不知道到時候,還有沒有人體諒我呢!”

梅寶蘭知道他是話裏有話,就沒有接他的話茬子。現在這個關鍵時候,誰也不想多事,誰都知道,這不是個好差事。

但總得有一個有份量的人出來挑這個頭,市委韓書記,市政府楊市長,不可能一下子就衝到第一線,要有個緩衝嗎,這個時候,孫強這個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就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韓紅然和楊明亮低聲交談了幾句,於是就定下了,由孫強擔任這個協調小組的組長,統一協調市委、市政府各個機關單位,處理善後事宜。

韓紅然看了孫強一眼,說:“孫副市長,我和楊市長商量了一下,就由你擔任這個組長,怎麽樣?”

孫強一聽,頭就大了,但在官場上混,你得有大局觀,這個時候,你推辭,找借口,就顯得風格不高,就給大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最關鍵的是,給一把手留下今後整你的口實。到上級考核你的時候,他一句話,就把你否決了。所以,得罪誰,都不能得罪一把手,除非你不想幹了。

於是孫強說:“既然書記和市長已經定了,我就沒什麽好說的了,趕鴨子上架吧!”

韓紅然知道這個差事給誰,誰也不樂意,但你孫強是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市長楊明亮不出麵,隻能是你出麵,才顯得有份量,總不能把這個皮球踢給梅寶蘭吧,你一個大男人都不上,憑什麽讓一個女同誌衝在前麵哪!

楊明亮這個時候,臉陰沉沉的,出來打圓場說:“孫市長,先接下來吧,有什麽問題了,大家共同商量著辦!”

孫強這個時候,隻能是硬著頭皮說:“好,沒問題,反正事情已經出來了,有問題大家一起來承擔。”

他這句話,有些含沙射影,局外人雖然聽不太明白,但楊明亮還是聽得很明白的。這個孫強,是在變相敲打他,認為他楊明亮,應該衝在第一線,處理這個問題。城中高架橋出事,早就在他孫強的預料之中,隻不過沒想到,事情會出這麽快,這麽大。大到幾乎無法收拾的地步。

哎,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啊!沒出事之前,誰都覺得,在這麽大的工程上麵,撈一把就走,弄他個千兒八百萬的,神不知鬼不覺,等過了十幾年,就是出事了,他們的官也早就做到退休了,或者到國外養老去了。出來事故,還可以從客觀上找原因,說是工程老化了,或者設計不合理,磨損加劇,到時候誰都沒有事。但現在,弄了個現世報,真是老天不給力啊,立馬拆台。

楊明亮心裏就是對孫強再不滿,現在這個時候,他也沒脾氣了。現在自己屁股上的屎,已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心裏那個惶恐勁啊,別提多難受了。從聽到城中高架橋垮塌的消息後,他的靈魂幾乎就要出竅了,他沒有想到,自己的末日會這麽快就到來了,心裏說不出是悔恨還是懊惱,絕望,泄氣,反正什麽心情都有。

最多的,他還是在心裏暗暗的埋怨自己,沒出息啊,都五十四歲的人,再混幾年,就退休了,從一個窮孩子,都混到正廳級的市長了,這一輩子,吃不愁,穿不愁,看病不愁,養老不愁,該風光的風光過了,女人也沒少玩,原來以為一輩子都可以這樣過下去的。但人這個東西,有時候最難的,是戰勝自己的欲望,貪欲像無底洞似的,不斷的把他的胃口吊了起來。

本來他沒打算在這麽大的工程上下手,但經不起自己的小舅子林衛國幾次三番的軟磨硬泡,林衛國說:“姐夫,你不為自己考慮,你也得為小建考慮考慮啊,他馬上要去美國留學了,就你和我姐那幾個死工資,在國內還說得過去,但到了國外,算什麽吧!在那當個普通警察,都比你們的工資高。小建留學,怎麽著都需要幾十萬,到時候不想回來了,在美國買套房子,又要幾十萬美元,你說光憑工資,誰買得起?那些移民國外的官二代,誰敢說他老子的錢,都是來得清清白白的,你現在不弄幾個,等過了這幾年,你沒有實權了,回省裏當個廳長什麽的,到時候想撈你都找不到這麽好的機會了。現在多好的時機啊!你是市長,你說句話,工程讓給誰做,雖然是公開招標,但人家投標的建築公司,就有辦法圍標,你根本不用出麵,所有的事情我來運作,到時候錢都不用你接,我直接就給你匯到海外了,一點風險都沒有。要是出了什麽事情,也是我來擔著,你就一萬個放心吧。我算了,你就做這一單,就足夠了,我把三四百萬美元往國外一匯,走地下錢莊,給他們幾個中介費,神不知鬼不覺的,多轉幾個地方,就洗幹淨了。這事情我做多了。等你退休了,想去哪就去哪,把全世界轉個遍,帶著我姐,做世界公民,好好的享受人生,多愜意啊!比那些老幹部強多了,在台上的時候,沒有撈到什麽錢,等退休了,也沒人請客送禮了,出國考察的機會更是沒有了,一天到晚在公園裏瞎轉悠,有什麽意思嗎!”

他老婆林媚一開始還挺堅持原則,批評自己的弟弟說:“衛國,你可不能拉你姐夫下水啊!你是商人,隻要不殺人放火,不觸犯國家法律,幹什麽都行。而你姐夫,是高級幹部,他們家祖祖輩輩就出來一個這麽大的官,你把他拉下水,你不是作孽嗎!小建的爺爺奶奶,都是老實本分的農民,都快八十歲的人了,要是你姐夫萬一出了什麽差錯,他們都活不了。”

林衛國繼續鼓動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說:“你看你說的,我怎麽會害我姐夫呢!我都是為你們好嗎!現在的社會,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你不撈,有人撈,工程反正在那裏,你不要,有人要。我姐夫當了這四年多的市長,整個江城市上馬了那麽多項目,光是城市基礎設施投資,就有一百多個億,你知道,有多少人發財了嗎?別看一個個人模狗樣的,背後誰也說不準發了多少不義之財呢。就拿韓紅然韓書記來說吧,前前後後,他在我們江城市當了五年市長,四年市委書記了,你說在他的關照下,多少人成為億萬富翁了吧。他兒子韓大壯,人送外號‘韓大公子’,手裏的資產,有幾個億,有礦山,有酒店,有夜總會,還有建築施工企業,他才三十多歲,就那麽有錢,憑什麽?還不是憑他老子的影響力。到底有多少國家的錢,進了他們家的賬戶,誰能說得清!現在像我姐夫這樣謹小慎微的官員,還有嗎?”

楊明亮兩口子,一開始還想潔身自好,但經不住林衛國的軟磨硬泡和政策攻心,隻好答應,試一試吧,僅此一次,從今往後,金盆洗手。

但誰知道,事實卻是如此殘酷,有的人天天貪,都沒有出事,而楊明亮,就下手了這一次,偏偏就出大事了。

協調會開完後,楊明亮又到現場看了看,陪著韓紅然,到醫院看了看正在搶救的傷員,叮囑醫護人員,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救人要緊。

淩晨三點,才在秘書和司機的陪同下,回到家裏。一路上,楊明亮一言不發,情緒顯得非常低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秘書萬誌剛和司機小顧,看老板心事重重的樣子,知道他心情不好,都沒敢說話。做秘書和司機的,都善於察言觀色,他們知道這個時候,萬一哪一句話說得不恰當了,就會挨罵。所以,這個時候,最萬全的辦法,就是閉著嘴。

把楊明亮送到市委常委家屬區所在的2號別墅門口,萬誌剛按了一下門鈴,穿著睡衣的保姆林小雲就出來了。林小雲十八九歲,是林媚老家的遠房侄女。初中畢業,在楊明亮家裏做保姆已經兩年了。見了楊明亮,都是喊姑父。他接過萬誌剛手裏遞過的包,問了一聲:“萬秘書,不進去坐一會兒了?”

萬誌剛說:“算了,天太晚了,明天還有事情,得回去休息了。”

林小雲就微笑著衝萬誌剛擺了擺手,說:“拜拜!”然後就鎖上了大門。

一前一後,林小雲跟著楊明亮進到客廳裏,換了拖鞋。楊明亮徑直上了二樓的臥室,進了房間,也沒有關門,就開始脫衣服,準備洗澡。

林小雲跟在後麵,看他還是一言不發,陰沉著臉,這樣的情況,以前林小雲從來就沒有見到過,這個遠房的姑父,在這個鄉下姑娘眼裏,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家鄉整個縣裏,幾乎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和早年的故事。從小林小雲就從大人的議論中,知道了他的一些事跡,對他充滿了崇敬和向往。她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這麽近距離的接觸這樣一個大人物,並走進他的生活。

林小雲到楊明亮家,先是當保姆,負責做飯和打掃衛生,清洗衣物,照顧楊明亮和林媚的生活。林媚在江城市電業局上班,是總會計師,也是一個女強人,每天的應酬也很多,根本沒時間照顧楊明亮的日常起居。所以,林小雲的到來,讓這個家庭,頓時幹淨、溫馨了許多。

尤其是前年林小建到美國自費留學後,林媚不放心,幹脆辭了職,到美國一心一意的陪起了兒子。外人也有議論的,說她放著這麽好的工作不要,更不顧及夫妻感情,讓楊明亮一個人在國內,這就是典型的“裸官”。這兩口子,肯定是沒少撈。她去美國,是打前站的,為全家移民做準備。

但社會上的議論歸議論,人家楊明亮還做著市長呢,沒有出任何事。每天晚上,市民們在江城電視台的新聞節目裏,都可以看到楊明亮光輝的形象。筆挺的西服,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頭發,僅剩下不多的幾縷,從左到右,蓋在光光的大腦門上。臉上的肉,越來越多了,顯得油光可鑒。腰圍也是越來越粗,一看就是洪福齊天的樣子。

在外麵風光無限的楊明亮,回到家裏,沒有了女主人,一時間顯得鬱鬱寡歡。按說,作為一個掌管著四百多萬人的工業大市的市長,他是不愁沒有女人玩的。喜歡他的女人多得是,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也多得是。但那些人要麽是別人的老婆,要麽是想利用他而已,大家都是相互利用,或者尋求刺激,偶爾在外麵偷**還可以,像老婆一樣,長相廝守,不但那些女人有顧忌,就是他楊明亮,也有顧忌。

林媚出國了,家裏一時間就剩下了楊明亮和林小雲兩個人,孤男寡女,一個是五十出頭的老男人,見多識廣,閱人無數;一個是剛剛步入大城市,被現實擊得眼花繚亂的鄉下姑娘,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和好奇。夜深人靜的時候,兩個人的心裏都不好受。

林媚剛出國後的第一夜,林小雲像往常一樣,把楊明亮該換洗的衣服,給他找好,把洗澡間的熱水調好,放好毛巾,然後就對楊明亮說:“姑父,你可以洗澡了,有什麽事情,再喊我。等半小時,我再上來。”說著轉過身,就要下樓。

楊明亮說:“反正你姑姑在國外,我有什麽事情,喊你也不方便,這樣吧,你就在我房間裏看電視,我有事也好招呼你。”

林小雲沒想到,姑父會這樣說。他還是一個很純的姑娘,沒有接觸過男人,更沒有單獨和一個男人在一個房間裏,在這樣的場合,這樣說過話。他從姑父的話裏,聽不出來一些暗含的意思,但他又不好違背這個遠房姑父的命令,在她眼裏,姑父的話,就是聖旨。這個男人就是讓她幹什麽,她都不會反抗的。因為他崇拜這個男人,他是那麽偉大,高不可攀。

林小雲紅著臉,坐在寬大的彈簧**,心不在焉的盯著電視機的屏幕,其實電視上放什麽,她一點也沒心思看。她的耳朵,隔著衛生間的門,清楚地聽到裏麵的一舉一動。因為門根本就沒有鎖,隻是虛掩著。

過了十幾分鍾,她聽到一個不容質疑的聲音從裏麵穿出來:“小雲,你過來一下,替我搓一搓背。”

林小雲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上,心不聽使喚的跳個沒完,那咚咚的聲音,連她自己都聽得見。她渾身幾乎要癱軟了,坐在那裏,簡直邁不動步子。她的內心鬥爭的非常激烈,兩隻手絞在了一起,牙關咬得緊緊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麽辦。

正在這個時候,那個聲音不耐煩了,說:“小雲,怎麽還不進來?”

小雲聽到後,很快醒悟了過來,說:“好,來了,來了。”她站了起來,推開衛生間的門,看到在寬大的浴缸裏,坐著一個赤條條的男人。男人的後背,寬得像是一麵牆。男人微閉著雙眼,說:“你還磨蹭什麽呀!”

小雲連忙蹲下腰,拿著擦澡的手巾,在楊明亮的後背上,輕輕的搓來搓去。

楊明亮嘴裏嘟囔了一句:“你沒吃晚飯呐?一點力氣都沒有!”

林小雲才知道,自己的力度用小了,她一個鄉下姑娘,從小就幫家裏幹農活,有的是力氣,於是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楊明亮說:“這就對了嗎!”

為姑父小心翼翼的擦著背,林小雲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出,她的眼睛,極力回避著眼前的一切,她更不好意思往姑父的身上看。因為她分明看見,在浴盆裏,姑父**那個東西,已經豎了起來,露出了一個頭頭。那東西真難看,像是烏龜的眼睛。她的臉上,更紅了,紅成了一個大大的蘋果。

擦了十幾分鍾,她就感到,一雙大手,已經摸上了她的脖子,在上麵輕輕劃過,摸了摸她一頭的秀發,然後隔著衣服,在後背上捏了捏,最後落在她圓圓的剛剛發育成熟的屁股上,把屁股溝捂得熱呼呼的。林小雲心裏頓時有一種東西,陡然升騰。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東西,隻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一個人躺在自己的**,想著自己的白馬王子的時候,也就是一個少女懷春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而現在,她突然感到,被撩撥的難忍,有一種東西,要不可抑製的發生了。

撫摸了半天,看林小雲已經逐漸放鬆了下來,楊明亮就開始輕輕的為她脫上衣,裏麵已經露出來她高高的胸脯。

鄉下的姑娘,身子強壯,發育得好,才十八九歲,胸脯就飽滿得像是大饅頭。

楊明亮看了看,捏了捏說:“你這個小丫頭,才二十歲不到,比你姑的都大。”

林小雲臉紅著說:“姑父,你這樣對我,不怕我姑嗎?”

楊明亮說:“她在國外,一年半載都不一定回來,我一個大男人,身邊怎麽可能長期沒有女人呢!你以為你姑不知道,她一走,我和你之間,天長日久,肯定會發生一些事情,她那是老謀深算,故意安排好的。要不然她也不敢放心大膽地走。再說了,她也不是你親姑姑,不就是遠房親戚嗎,擱在解放前,你給我做小老婆都沒有問題。”

林小雲這個時候也徹底放開了,她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衣服脫光,坐進了浴缸裏。她要好好把自己處女的第一次,獻給這個多年崇拜的男人,雖然他的年齡,比自己的父親,還大了兩歲。她一點也不後悔,相反,還感到非常激動,幸福,有成就感。

楊明亮今天的反常,讓林小雲感到前所未有的緊張。因為兩年多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人有這樣心事重重、垂頭喪氣的樣子出現。他一向是神采奕奕、誌得意滿的樣子,就是在**,麵對這個比自己小三十多歲的姑娘,一樣是生龍活虎,花樣百出。現在的小雲,被他**得成了一個頗有風情的女人,連穿衣打扮都越來越上檔次,不像是個保姆的樣子了。

林小雲還像往常一樣,伺候著他洗澡。隻見楊明亮,坐在浴缸裏,雙目緊閉,對她看也不再多看一眼,似乎對她年輕、健壯的肉體,不再感興趣。

她還想好好伺候他,為他溫柔萬分的搓背,隻見楊明亮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說:“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

說著閉上眼睛,頭耷拉在浴缸的邊緣上,歪著腦袋,像是睡著了。

林小雲知道,他可能是有心事,於是隻好站了起來,關上門,到了外麵,整理床鋪和他脫下的衣服。

過了剛十幾分鍾,就見楊明亮身上裹著浴巾,連腳上的水都沒來得及擦,就慌慌張張地出來了,平常再怎麽著,他都要洗半個多小時的。熱水泡一泡,有利於他的睡眠。

小雲連忙找出來毛巾,準備為他擦腳上的水。隻見楊明亮擺了擺手,說:“不用了,我自己來,你下去吧,我給你姑姑打個電話,我們有事情。”

小雲隻好悻悻的關上門,下樓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個時間是淩晨三點左右,美國那裏,正是下午三點。楊明亮用自己的手機,撥通了妻子林媚的電話。電話一下子就接通了。

林媚這個時候,正在美國家裏的花園裏散步。他用弟弟林衛國轉過來的錢,剛剛買了一棟豪華別墅,各種費用下來,花了九十多萬美元。是棟三層的別墅,六個臥室,四個衛生間,還有獨立的花園,草坪,遊泳池,停車場。院子裏還有幾顆上百年的大樹,這樣的價錢,在國內都買不到這麽便宜這麽好的地方。你說國內的別墅像什麽吧,麵積小,更別說獨立的花園,遊泳池了。

林媚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她知道,林衛國交給她的四百萬美元,夠她和兒子楊小建,用一輩子了。等過一段時間,她就在美國搞投資,買點商鋪什麽的,再租出去,真是沒想到,聽衛國的,生活會這樣天翻地覆。

一看是楊明亮的電話,她立馬就接了,非常溫柔的問:“老公,你還好嗎?怎麽這麽晚還沒有睡覺呢?你一定要注意身體啊!”

隻聽楊明亮說:“媚媚,我告訴你,你一定要照顧好小建,告訴他,永遠不要回來了。我這一次,算是被你弟弟害死了。”

楊明亮說:“城中高架橋坍塌了,死了二十多人,我估計,省裏和中央的調查組,很快就下來了,這一次,我跑不了了。我這一輩子,算是完了。我當初就不願意幹,我這一輩子,安分守己慣了,不求大富大貴,但求平平安安,就是你那個王八蛋弟弟,不斷的攛掇,終於把我們拉下水了。他就是為了自己能夠發大財,不惜把自己的親姐姐、姐夫也拉下水。現在好了,他們全家都移民澳大利亞了,成了海外華僑,賺的錢,估計也有一個億了,但我,卻要命歸黃泉了。想起來這些,我簡直是後悔死了,你說我要這麽多錢幹什麽吧!我們兩口子合法的收入,加上逢年過節正常的禮尚往來,我們收了那麽多的禮,還不夠嗎!為什麽鬼迷心竅,非要走這條絕路啊,我他媽的,真是糊塗啊!簡直糊塗透頂啊!我對不起我快八十歲的老爹老娘啊,他們要是知道我出事了,非心疼死不可,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不孝啊!”

聽到這些,林媚一下子哭了,她說:“老公,都是我不好,我害了你,我們家人害了你,我罪該萬死,我這就回國,把錢都交出去,我就說都是我的錯,你沒錯,我願意換你一條命出來。我替你去死。”

楊明亮也哭了,他說:“你咋這麽傻呢!你現在就是做什麽,都晚了。我的責任,誰也擔不了。隻能我自己承擔。誰讓我沒有定力,自己耳朵根軟,走到這一步,都是我咎由自取。我知道,屬於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已經感覺到死神的腳步聲了。聽我的,你回國無益,事情會更壞,鬧得更大,牽涉的人更多。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呆在國外,照顧好兒子,這一輩子,把我徹底忘記吧。記住,不要回來,這樣過來幾年,就會風平浪靜。千萬不要回來攪局,那樣對誰都不好。你不回來,我就一了百了了。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

聽到這裏,林媚哭得更慘了,說:“老公,你千萬挺住,不要走絕路啊,事情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來想辦法。你等我的消息啊!”

楊明亮說:“好了,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通電話,很快,我的電話就會被監控,你和兒子,好自為之吧!告訴他,今後不要學我,要走正路。堂堂正正做人,賺錢,非法的事情,千萬不能做。到時候要是我爹媽還在世上的話,要想辦法替我盡孝。隻是想不到,讓我爹媽,白發人送黑發人了。他們最有出息的兒子,曾經是他們一生最大的驕傲的長子,現在卻成了他們最大的恥辱!想到這些,我後悔得簡直要吐血了!恨啊,恨啊,我恨我自己啊,一失足釀成千古恨!”

這一夜,他輾轉反側,合不上眼睛,躺在**,胡思亂想,他想起自己艱辛的童年,父母在鄉下,含辛茹苦,是怎麽把他們兄妹六個,拉扯長大成人。家裏孩子多,他是老大,從小讀書就好,是父母的驕傲,是父母的心肝肉。家裏有什麽好吃的,都是他先吃。做新衣服,都是先給他。他穿破了,才輪到弟弟、妹妹。他也爭氣,從小學到高中,他學習成績,都是名列前茅。高中畢業後,家裏舍不得讓他幹農活,就到村支書家送了兩隻老母雞,讓他到了村中學,當了兩年的代課教師。1977年,一恢複高考,他就參加了。結果第一年,離分數線差五分。

他又複習了一年,第二年終於考進了省裏的理工大學,學的是礦山冶煉。大學畢業,就被分到了江城市的一家大型冶煉廠,做了技術員。在工廠,他因為技術好,表現突出,很快入了黨,被提拔為車間主任。以後又娶了廠黨委書記的外甥女林媚,一個學會計的大專生,在電業局上班。從此他平步青雲,從副廠長,到廠長,後來又到了市裏,做了市經委主任,城中區區長,區委書記,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後來在五十歲的時候,升任江城市市長。幾十年來,他都是整個家族的驕傲,是老家縣裏的驕傲,名人。而今天,這一切都要灰飛煙滅了。

一夜未眠,外麵汽車發動的聲音,讓他意識到,早晨已經到來了。上午七點半,他準時起床洗漱,下樓時,林小雲已經為他準備好了早餐。

他穿著睡衣,坐在餐桌前,疲倦寫滿了整個臉上,小雲看了他一眼,心疼地說:“姑父,你沒睡好吧?”

楊明亮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抓起麵前的肉粥,喝了兩口,感覺沒有胃口,就放了下來,強迫自己吃了一片麵包。又拿起一隻煮熟的雞蛋,剝開吃了一口,就放了下去。

小雲遲疑的看了看他,站起來,走到他背後,輕輕的為他揉捏著鬢角,做著按摩,想讓他放鬆放鬆。

楊明亮閉著眼睛,不緊不慢的對小雲說:“雲兒,你來到我們家,有多長時間了?”

小雲說:“兩年零三個月,我記得清清楚楚呢!”

楊明亮長歎了一口氣,說:“那辛苦你了啊,我問你,伺候我這兩年,你後悔嗎?你給我痛痛快快的說實話,什麽也不要隱瞞。我想聽到你內心真實的聲音。”

小雲遲疑了一下說:“一開始來你家,我很激動,對你是既畏且怕,但時間長了,就好了,我在心裏,開始暗暗的喜歡你了。但由於你是我姑父,我不敢有任何表示。自從我姑姑表示要出國後,我就預感到,等她走了,隻要我留下來,一定會和你發生什麽事情。隻是我沒想到,會發生得那麽快,那麽突然。當你第一次摸我的身子的時候,我激動得簡直都要暈過去了。說心裏話,我早就盼望著這一切發生了。所以,我沒反抗,我極力迎合你,就是覺得,你一個大人物,能喜歡我這一個沒有多少文化的鄉下妹子,我這一輩子,活得值了。”

“去了,你要去哪姑父?是去美國,和我姑姑團聚嗎?”

楊明亮感覺自己突然說漏了嘴,連忙解釋說:“我要出差,到外地開會去了。”

小雲才收起自己臉上的惶恐,說:“我以為你也要去美國,再也不回來了,那樣,我就慘了。”

楊明亮說:“不會,不會,我永遠不會去美國,和你姑姑團聚了。”

小雲點了點頭,說:“那就好,我還想著,讓你給我安排一個工作呢!就是到江城大酒店當個服務員也行,隻要有編製,每個月有兩千多塊錢的收入,這一輩子,我就滿足了。”

楊明亮心裏頓時一沉,看來,自己這一生,注定要虧待這個對自己一往情深的小姑娘了,想起這個清純的姑娘,在**賣力的伺候自己的樣子,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楊明亮覺得,真是對不起人家。自己一個年齡比她父親還大的中年人,天天糟蹋人家一個十八九歲的黃花姑娘,真正是有些喪盡天良。本來他打算,利用自己手中掌握的權力,好好安排林小雲的一生,等她再大些,自己也玩夠了,就給她安排個好工作,再給她一筆錢,買套房子,物色一個好對象,自己這一輩子,也心安了。但現在,一切都無法實現了,他已經決定,就在今天,最遲明天,結束自己的生命。

想到這裏,楊明亮把她從自己身上推下來,說:“走,你跟我到樓上去。”

小雲一聽,臉又紅了,以為他又想玩弄她了,半真半假的在他後背上輕輕的擂了一下,說:“這麽急啊,我昨天晚上想讓你幹,你不幹。大早上的,時間多緊啊!等一會萬秘書他們要來了。多不好意思啊!”

楊明亮沒心思和她打情罵俏了,自顧自的上了樓,到了臥室裏,從自己包裏,拿出保險櫃的鑰匙,把兩個一米多高的保險櫃,逐個打開,回過頭,對站在後麵的小雲說:“你看清楚了,我們家的貴重物品,都在這裏麵,有我和你姑姑的存款折,有金銀首飾,有名表字畫,還有一些值錢的工藝品,這些東西,你挑些喜歡的,不要都動,那樣你一樣也拿不走,到時候還要上繳,存款折裏的錢,還有幾十萬,你也不要動。我這裏給你準備了有五十萬的現金,你用一個箱子,裝起來,馬上就出發,送到你鄉下的父母那,藏起來,就算我給你準備的嫁妝了。等一會兒我上班後,你就立即叫一個出租車過來,送你到鄉下,走高速,二個多小時就到了。把東西放好,你立即趕回來,別讓外人知道你回了一趟鄉下。就是有人問,你就咬死說,哪裏也沒去,就在城裏轉著玩呢!用完後,把鑰匙還放在我書房的抽屜裏,等候我弟弟明才來處理。”

林小雲看著保險櫃裏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東西,都是她這個鄉下姑娘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還有那一摞摞的票子,堆在那裏,誘人極了。把她震撼得要命,她實在是搞不懂,自己就是被這個老男人睡了半年多,就能得到這麽多東西,擱在鄉下,一個女人,被一個莊稼漢睡了一輩子,也休想得到這麽多東西。她搞不懂,這個老男人,到底是怎麽了。

她狐疑地問:“姑父,這到底是為什麽?”

楊明亮說:“你就別問了,照我說的做,趕快收拾吧。爭取下午三點之前,回到家裏,萬一家裏來人,你不在,就露餡了。”

林小雲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說:“好,我按你說的辦。”

越野車停在了楊明亮家別墅的大門口。

聽到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小雲忙下了樓,打開門,招呼萬誌剛說:“萬秘書早!”徐劍正忙著倒車。

萬誌剛問:“老板休息的好嗎?”

小雲說:“不好,我看他臉色發青,估計又失眠了。”說著就轉身上了樓,伺候楊明亮換衣服。

萬誌剛知趣的站在客廳裏,等著楊明亮下來。

一會兒,楊明亮就穿著白色的體恤衫,深藍色西褲,腳上穿著黑色的皮鞋,走下了樓梯。林小雲跟在後麵,為他提著大大的公文包。

萬誌剛連忙迎上去,臉上帶著笑,雖然他也是睡眠不足,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但見了自己的老板,還得強打起精神,裝作精神煥發的樣子,問候著說:“老板,早上好!”

楊明亮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眼皮象征性的抬了一下,點了點頭,就徑直走了出去。萬誌剛從小雲手上接過公文包,也勾著頭,跟了上去。

出了門口,萬誌剛緊走幾步,為楊明亮拉開車門,等楊明亮坐好,自己才坐進副駕駛的位置,徐劍發動汽車,緩緩的開出了大院子。

楊明亮這個時候才冷冷的問了一聲:“有什麽最新消息嗎?”

萬誌剛一下子就明白了,老板關心的,肯定是關於城中高架橋垮塌的消息,幸虧他早上,剛剛和市政府秘書長錢黎明通了電話。市政府秘書長,是整個市政府的參謀長,有什麽消息,第一時間,他都能得到的。做市長秘書的,要想得到第一手消息,得隨時和秘書長和市政府值班室的工作人員,保持聯係。這是必要的政治敏感。要不然市長問你,你成了瞎子聾子,一問三不知,就該挨批評了。

萬誌剛給楊明亮已經做了三年多的秘書了,知道他的習慣,提前做好了這方麵的功課,所以關鍵的時候,才不會掉鏈子。

萬誌剛說:“我一早起來,就打了值班室的電話,和錢秘書長,也通了電話。得到的消息是,第一,事故人員死亡人數,已經確認是二十六個,其他還在危險期的,還有十八個。第二,市政府值班室和市委值班室,都已經收到了省裏發來的緊急電傳。我已經吩咐工作人員,送到你辦公室,等一會兒就可以看到。”

萬誌剛說:“省委馬書記和顧省長,都親自做了批示。分管安全生產的趙副省長,省委常委、紀委書記邱文明,也有批示。錢秘書長說,今天上午,以省紀委書記邱文明為組長的事故調查組,就會到達江城市。國務院也很重視,一位副總理已經連夜做了批示,國務院調查組,今天下午估計也能來到江城。”

楊明亮喔了一聲,心情就更複雜了。事情果然是越鬧越大,不可收拾了。他痛苦的閉上雙眼,把頭靠在座椅的後背上,心裏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車到市政府大院,正是上班的高峰期,人來人往,車子在路邊,排成了長龍。政府辦公大樓的前麵,一字排開,有幾十個停車位,都是為各個領導準備的,市長的車子,有專門的停車位,就在大門口的右側第一個。徐劍開著車子,一路暢通無阻,把車子穩穩的停在大廳門口。

大家一看是市長的車子到了,知道楊明亮就坐在車上,有想趁機會和市長打招呼的,就連忙放慢了步子,等在一旁,等楊明亮出來,他們就裝作正好經過的樣子,送給楊明亮一個燦爛的笑臉。當然,這樣做的,大部分是那些委辦局的局長、副局長們,他們是想利用這個機會,和市長套近乎。

一般的工作人員,市長根本就不認識你,你就完全沒這個必要了,因為就是打了招呼,市長也不會對你有任何印象,他轉眼就忘了。除非你自己長得非常有特色,比如你是個姿色不錯的美女,氣質非凡,自認為在這個男人眾多的辦公樓裏,會讓人眼前一亮,這樣,或許一個笑臉,一聲招呼,讓領導記住了你,說不定是個人生的轉機。

當然,今天的楊明亮,沒有這樣的心情,他從車裏走下來,臉上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前的天空,那些善於察言觀色的官油子,知道這個時候,是容易觸黴頭的,連忙加快了步子,躲瘟神一樣的,跑進了電梯。

後麵的陡然站住了腳步,不想靠上前去,等楊明亮走了十幾步了,他們才跟了上去,為了避免坐電梯碰麵的尷尬,他們許多人不由自主的拐上了樓梯,不管願意不願意,都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一個跟著一個,悶著頭爬起了樓梯。沒有人說話,大家都是下意識的,像是一群羊,突然發現,前麵等待的有一頭狼,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於是大家不由自主地選擇了回避,躲開。

隻有萬誌剛,不緊不慢地邁著步子,提著大大的公文包,跟在楊明亮的後麵,到了電梯門口,緊走幾步,摁了一下開關。電梯的門,突然打開了。原來一班電梯,剛剛到達。萬誌剛和楊明亮走進電梯,看後麵沒有一個人跟進來,於是就關閉了電梯門,摁了九樓的鍵,電梯就直達到了九樓。

七點五十五分,楊明亮準時出現在第九層市政府值班室的大廳,穿過大廳,走過長長的走廊,在盡頭,就是裝修典雅、氣質不俗的市長辦公室。值班室的工作人員連忙站起來,迎接市長。

楊明亮衝他們點了點頭,就走了過去。

萬誌剛緊走幾步,連忙為市長打開辦公室的門,轉身一看,市政府秘書長錢黎明,手裏拿著一個紅色的文件夾,已經跟了上來。他的動作倒是真快。

楊明亮剛坐下,錢黎明就把手裏的文件遞了過去,說:“老板,請你看看馬書記和顧省長等人的批示。”

楊明亮打開,仔細看了起來,隻見省委馬明方書記用鋼筆寫得龍飛鳳舞的字,“事故重大,影響極壞,事關我省形象,一定要深刻總結,杜絕此類重大事故的發生。有關部門要立即行動,查清事情真相,公之於眾,給人民一個交待。不管牽涉到誰,都要一查到底,絕不姑息,對那些徇私枉法的腐敗分子,要依法嚴懲,以儆效尤。我意請文明同誌牽頭,組成省委、省政府調查組,立即奔赴現場,處理有關事宜。”

省長顧懷遠的批示是:“按照馬書記的指示,立即行動,省政府這邊,請長健同誌具體負責,查清真相,還老百姓一個明白!”

省委常委、紀委書記邱文明的批示是:“完全同意明方同誌、懷遠同誌的指示。”

副省長趙長健的批示最簡單:“已閱,照辦。”

從批示上來看,明方書記的批示最嚴厲,簡直是雷霆萬鈞。

而省長顧懷遠,就緩和多了,留有餘地。而邱文明和趙長健兩個人,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看完批示,楊明亮閉上眼睛,衝錢黎明擺了擺手,說:“你先去吧,我考慮考慮,等一會兒再喊你。”

錢黎明轉身走了出去。

楊明亮雙手托著腦袋,腦子裏浮現出幾個領導的音容笑貌。

馬明方書記那不苟言笑的臉,兩道怒眉下,是不時露出兩道寒光的眼睛,一般的廳級幹部見他,心裏都緊張得直冒汗。生怕哪一句說錯了,馬書記臉色一變,你的烏紗帽,就沒了。

馬明方書記剛到西江省擔任一把手不到兩年,他原來是東北某省的省長,調到西江省,升了省委書記。他和整個西江省的廳級幹部,幾乎沒有任何淵源,所以做什麽事情,沒有任何顧忌,哪裏出了事情,都是公事公辦。這一次江城市出了大漏子,不管是省委常委、市委書記韓紅然,還是市長楊明亮,都是脫不了幹係的,隻要他願意,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搞一個大換血。隻要有什麽明顯的把柄被他抓住,就是把韓紅然和楊明亮送進監獄,也完全有可能。

顧懷遠和楊明亮,都是西城市洪山縣人,屬於省裏政壇上著名的“洪山幫”。說是幫,其實也沒有固定的組織,都是大家心知肚明,老鄉幫老鄉,你關照我,我提攜你,大家不知不覺間,在幾十年間,就形成了一個小圈子。光是洪山縣,就出了十幾個廳級、副廳級幹部。省級幹部,也有三個,混得最好的,就是省長顧懷遠。

逢年過節,楊明亮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到省長顧懷遠家裏坐一坐,看望看望這位老鄉,自己的頂頭上司。楊明亮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夠當上江城市的市長,確實是靠顧懷遠,關鍵時候,他為自己說過多次的話。

顧懷遠當省長之前,曾經當了一屆的省委組織部長,又當了三年多的省委副書記,然後才接任省長。當初楊明亮能夠從江城市城中區委書記,提拔副廳級,當上江城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最重要的,就是時任省委組織部長的顧懷遠說了話。那都是十幾年以前的事情了。

這一次城中高架橋坍塌了,毫無疑問,要上中央電視台的新聞聯播了,出了這麽大的事,到底會不會牽連上楊明亮,估計顧懷遠心裏也沒有底。所以他隻能是走一步說一步,摸清情況再說。

顧懷遠和韓紅然,卻可以說是多年的同事關係。

顧懷遠在當省委組織部長之前,當過團省委書記,而那個時候,韓紅然就是他的直接下屬,是團省委宣傳部的部長。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顧懷遠下派,到濱海市當了市長,以後又接了市委書記,從市委書記任上,升了省委常委、組織部長。

而韓紅然,也一路官運亨通,先後做了團省委副書記,江城市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市長,市委書記,最後也升任省委常委,成為副省級幹部。

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邱文明,卻是名副其實的外來戶,中紀委下派的,和誰也沒有瓜葛,一碗水端平,他目前,就是唯省委書記馬明方的馬首是瞻。緊跟一把手,這樣不會犯錯誤。

副省長趙長健,是省發改委主任提拔的上來的,和韓紅然、楊明亮,都是一般的同僚關係,隻是隔三差五,到江城市視察時,大家才能聚在一起,吃頓飯,此外幾乎沒有私人交往。

楊明亮當市長這幾年,逢年過節,到省城裏給省級幹部送禮,省委書記、省長、抓組織的省委副書記、省委組織部長,這幾個關鍵位子上的領導人,他都是親自登門拜訪。此外還有幾個洪山籍的退休副省級老幹部,這些人在位的時候,對自己關照過。現在不在位了,到家裏看望的人,稀少得很。你現在親自去他家看看,他們這些人熱情得不得了,隻要逮著機會,就會為你說好話。其他的另外幾十個副省級幹部,什麽人大副主任、政協副主席、副省長什麽的,因為人實在是太多了,想看也沒有時間,隻能是派市政府住省城辦事處的工作人員,統一送點禮物,一般是兩瓶茅台酒,兩條中華煙,還有一些江城市本地出產的土特產品什麽的,算是意思意思。

和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邱文明,更是八竿子也打不著,邱文明剛從中紀委下派本省不到半年,一般的廳級幹部,他根本沒有印象,聽說他為人很古板,說話不苟言笑,一般的廳級幹部,想請他吃頓飯,都難得很,人家根本不去。讓那些想和他套近乎的官員,非常頭痛。

這半年多,隻是在邱文明到江城市調研的時候,楊明亮和韓紅然,才有機會和他在一個桌子上吃頓飯。但氣氛沉悶得很,幾乎沒有什麽好聊的。看那個樣子,人家根本就沒打算敞開心扉給你談。楊明亮當時也很知趣,隻能是不斷地勸酒,這飯局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把楊明亮拿捏的,難受極了,回去見了司機、秘書,就是一頓罵。罵的司機徐劍和秘書萬誌剛,莫名其妙,知道他心裏不痛快,讓他發泄發泄就過去了。

楊明亮思忖了又思忖,發現事到臨頭,自己卻找不到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省委書記馬明方,此時扮演的是黑臉包公;省長顧懷遠雖然和自己關係不錯,但他絕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孤注一擲,拿自己的政治前途開玩笑,因為他楊明亮到底陷進去多深,顧懷遠又不知道。弄不清的事情,作為一個在官場混了三十多年的老油條,能做的事情,就是冷靜觀察,輕易不出手。省裏邱文明和趙長健帶領的調查組,楊明亮心裏沒底。北京來的國務院調查組,他更是一點底氣也沒有。兩個調查組,都是催命鬼啊。楊明亮感到,自己的胸口頓時悶得很,連喘氣都困難了。他知道,心髒高度緊張、恐懼,又出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