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午夜的街道,空曠寂寥。於明輝從中山門城牆下來,獨自落寞地走著,沮喪不已。這時一輛黃包車路過,他伸手攔住,等黃包車停下,他上車吩咐道:“前麵右拐,月牙湖。”車夫點點頭:“您坐好。”說完就拉著黃包車往前跑去。

黃包車在小跑著前行。在黃包車的後麵,鄭三提著一個小皮箱,戴著帽子,陰鬱地看著黃包車遠去,他想了想選擇了另一條街道,那是能繞到黃包車前麵的路,然後急速穿了過去。

黃包車正跑著。忽然,一聲沉悶的槍響,車夫撲倒在地上,身下浸出鮮血。鄭三端著步槍,聚精會神地瞄準。瞄準鏡中,黃包車翻倒在地上,鄭三的手指始終搭在扳機上,等著於明輝出現。

黃包車那邊,毫無動靜。時間慢慢過去,仍然沒有任何聲息。鄭三疑惑地移開瞄準鏡,微微撐起身,放眼看去,隻見黃包車裏的於明輝依然沒有出現。

鄭三又等了等,終於忍耐不住了,舉起槍,槍口始終對準黃包車的方向,從另一邊慢慢地繞過去。臨近黃包車邊,於明輝的腿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鄭三迅速舉起槍,手搭在扳機上,警惕地瞄準著腿部,慢慢接近。於明輝的身子慢慢露出來,斜躺在車座上,眼睛閉著,一動不動。在他身子前方,車夫趴在地上,地上一片鮮血。兩個人的距離漸漸拉近。鄭三猛地繞到於明輝身邊,舉起槍,對準他的腦袋。於明輝依然一動不動。鄭三抬起槍口,戳到於明輝的頭上,毫無反應。鄭三把手伸向扳機,看上去要開槍,但於明輝仍然沒有反應。鄭三搖搖頭,慢慢將槍口放下,走近一步,正要查看於明輝的傷口,忽然,於明輝猛地撲了上去,將鄭三撲在地上,鄭三的步槍被甩到一邊,兩個人近身格鬥,激烈地廝打在一起。廝打中,鄭三瞅著機會,卡住了於明輝的脖子。於明輝掙紮著,但是沒有用,鄭三的力氣越來越大,牢牢占據上風。於明輝一邊抵抗,一邊努力將另一隻手伸向旁邊地上的石塊。鄭三的手繼續用力,於明輝的額頭和脖子上的血管都暴了起來。他還在努力伸手夠著石塊。終於夠到了,於明輝在即將被掐暈過去之前,奮力用石塊砸向鄭三的後腦,鄭三悶哼一聲,瞪大的眼睛慢慢閉上,無力地倒在一邊。於明輝也揉著脖子,劇烈地咳嗽著。

於明輝將昏倒的鄭三移到黃包車上,然後拉起黃包車跑到街角的僻靜處,見四周沒人,把鄭三拖了下來。此時鄭三已經醒了,但雙手被捆了起來,嘴裏被塞了一團衣服角。

於明輝把車靠到一邊,將鄭三拖下車,搜他的身,從他身上搜出一些錢,一把刀,還有一張邱曼麗的照片。於明輝回頭看向鄭三,鄭三嗚嗚地叫著。於明輝逼近他,把刀子放到他的脖子上,鄭三頓時曦聲了。“別叫,一叫就是個死,明白嗎?”鄭三驚恐地點點頭。於明輝又補充一句:“問你什麽,回答什麽。懂嗎?”見鄭三又點點頭。於明輝把他嘴裏的布條拽了出來。鄭三這才大口喘氣。於明輝冷冷問道:“誰讓你來殺我的?”鄭三頓了頓:“我自己。”“為什麽?”鄭三閉上嘴巴不說話了。於明輝壓低聲音說道:“如果你是擔心國防部招待所騷擾邱曼麗那件事,你應該走得越遠越好,沒有理由再冒險回來殺我。除此之外,我替你想不到別的更好的借口。”見鄭三依然一聲不吭,於明輝繼續猜測道:“你對付邱曼麗,是個引子,要故意引我出來,是不是?”“不是。”這回鄭三幹脆地否定了。於明輝看看左右,惡狠狠地說道:“那你可以給我解釋一下這整件事嗎?”鄭三又不說話了。於明輝冷冷問道:“在我的住地外麵,拿著槍跑了的那個人,也是你吧?”見鄭三依舊沉默,於明輝猛搖鄭三:“你背後的人是誰?誰讓你這麽幹的?為什麽要殺我?”鄭三還是搖頭。於明輝不再多問,舉起刀,將刀尖放到他的大腿上方,慢慢紮進去。鄭三咬著牙,硬挺著,到最後,已經大汗淋漓了。於明輝繼續往下紮,邊紮邊道:“前不久我見著一個人,沒等問出來,他就死了。今天,在你說出來之前,我不會讓你死的。”鄭三繼續咬牙扛著。於明輝咬咬牙,把刀子刷地拔了出來。鮮血如注。鄭三疼得悶哼一聲。於明輝把血淋淋的刀子放到另一隻腿上,皺著眉頭:“現在能說了嗎?”鄭三臉色蒼白,哆嗦著解釋道:“因為……因為我喜歡邱小姐……我真的喜歡她,我這不是喜歡,我這是……愛。”話沒說完,於明輝就愣了。

於明輝沒有再紮鄭三,刀子銜在嘴裏,用布條將他的傷口繃住。鄭三悲傷地說道:“……邱小姐……她長得特別像我妻子。”“你妻子?”見於明輝疑惑不已,鄭三鄭重地點點頭。於明輝繼續問道:“她人呢?”鄭三黯然道:“死了。”於明輝看著他,不說話。鄭三滿眼悲傷:“三八年十月,武漢失守。失守的前一天,她中了日本人的機槍,在我懷裏……閉的眼。”於明輝有些意外:“武漢會戰,驚天動地。你參加過那次戰役?”鄭三搖頭:“我妻子是戰備團的。我當時去送情報,剛去的第二天,武漢就失守了。”兩個人說著說著逐漸放鬆下來。

遠處,一個拾荒的乞丐經過。鄭三忽然緊張起來,很替惕。有要上去的意思,但雙手捆著,轉頭,看於明輝:“那個人要不要……?”於明輝看看他,輕輕地搖搖頭:“他和你一樣,也有妻子,也有家人。”鄭三緊張地解釋道:“現在很多人都在找我。你不要我死,上級也會要我死的。”於明輝想了想:“你走吧。”鄭三意外不已,驚愕地看著他。於明輝無奈地笑笑:“回老家,做點小生意。兵荒馬亂的,別在南京待著了。”鄭三有些不相信。於明輝解開他捆著手的繩子:“回去找個女人,踏實過日子吧。”說完,不管鄭三疑惑的樣子,自己轉身走了。

從於明輝和鄭三麵前路過的拾荒乞丐此時已經站在王鬆山家的地板上,一板一眼地匯報。原來他果然是個特務。王鬆山興奮地聽著,問:“他人呢?”特務道:“還在那兒,有人跟著他。”王鬆山皺著眉頭:“為什麽不抓?”“他和於明陽在一起,我拿不了主意,所以回來向您請示。”王鬆山笑了:“這是給我送的禮呀!”說著起身,邊穿衣邊吩咐:“跟緊他,我隨後就到。”

鄭三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身後,於明輝悄無聲息地跟著他。在一個拐角處鄭三閃身進了一間民居。不一會,昏黃的燈亮了。於明輝慢慢跟過去。他拿出槍,輕輕上好膛,正要摸過去,忽然,他看見前麵出現了幾個人,於明輝趕緊隱到一邊,緊張地觀察著。幾個人貼近了鄭三進去的屋子。看得出,他們也是奔著鄭三來的。

張小龍見是鄭三回來,接過步槍放在牆角。鄭三拿著一塊毛巾,擦後腦上的傷口,擦完,毛巾上都是血。張小龍從牆角的水缸上端來一盆清水,遞給鄭三一塊新毛巾:“你傷成這樣,於明陽……他怎麽樣?”鄭三平靜地說:“死了。”張小龍聽後很興奮:“死了?你確定嗎?”鄭三麵無表情繼續說道:“我開了一槍,沒射準,打腿上了。過去看的時候,他翻起來,拿石頭砸了我的頭,刀子紮了我的腿。我把刀子從腿上拔下來,插到他喉嚨裏了。”張小龍聽得很恐怖,隨即手忙腳亂地幫鄭三止血、擦傷口:“先簡單處理一下,一會兒我出去找個大夫。”鄭三搖搖頭:“來不及了,屍體還在街上。很快就會有人發現。我得馬上走。”張小龍驚訝:“現在?”鄭三看著他:“對。車呢?”張小龍想了想指指外邊:“就在外頭。”鄭三淒涼地笑笑:“鑰匙給我。你的槍也給我。”張小龍慌亂地點點頭,掏鑰匙。一旁的鄭三警惕地看著他。這時,突然傳來咚咚的敲門聲,很急促。鄭三和張小龍對視一眼。張小龍摸出了槍,抓在手裏,看鄭三。鄭三從枕頭底下也摸出一把槍,隱到一邊,對他點點頭。張小龍正要出去,看見鄭三擦完傷口的毛巾還在原處,趕緊拿起來,左右看看,藏了起來。敲門聲更急了。張小龍走出裏屋。

敲門聲還在持續。張小龍走到門口,右手抓著槍,隔著門問:“誰啊。”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警察局。胡同裏三家人都丟東西了,排查一下。”張小龍狐疑地聽著外麵的動靜。門外的男子使勁拍拍門喊道:“開門啊!”張小龍閃到一邊,慢慢打開門。門一打開,隻見王鬆山帶著幾個人拎著槍進來。張小龍和王鬆山同時愣在當地。驚訝地看著對方。

這時,裏屋傳來破窗而出的聲音。張小龍緊張地看向裏麵。王鬆山急了,轉身大喊道:“從外頭包抄!”王鬆山撥開張小龍,衝了進去。幾個特務衝出門外。張小龍緊張地看著這一切,手足無措。腳步聲、叫喊聲,一片紛亂。突然傳來兩聲槍響。

民居外,鄭三歪倒在地上,另一條腿上也中了一槍,跑不了了,血從腿上浸出來。兩個特務用槍指著他。身邊一個特務的胳膊上中了一槍,抱著胳膊,疼得敬牙咧嘴。王鬆山走過來,蹲下,看看:“鄭先生,別來無恙啊。”鄭三低著頭一言不發。王鬆山看看鄭三的腿,冷笑道:“沒打著骨頭,還能走。”說著衝後麵命令道“帶走”。兩個特務過來,架起鄭三。王鬆山身後,一個特務跑過來請示:“隊長,張副官……?”王鬆山大手一揮:“全部帶走!”

隱藏在另一處的於明輝看著前麵抓人的情況,慢慢退走了。

保密局羅美慧辦公室,王鬆山連夜過來邀功,滿臉喜色地匯報。羅美慧聽完嘈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很高興:“抓著了?好,好。我會馬上為你請功。”王鬆山客套道:“都是處座運籌得當。”羅美慧掩飾不住興奮:“是活的吧?”王鬆山喜形於色:“是,能說能寫。就是有兩處傷口對不上,一處在腿上,一處在後腦。”羅美慧皺著眉頭:“什麽意思?”王鬆山收起笑容:“從傷口來看,我們抓他之前不久,他負過傷。”羅美慧心情不錯,擺擺手:“這些小細節,無關大局。隻要他能開口招供,別的不用管那麽多。”王鬆山繼續道:“可我的人發現,他和於明陽有過接觸。所以,他的傷口值得懷疑呀!”羅美慧又來興趣了:“什麽時候?”“就今天晚上。”羅美慧想了想:“馬上審訊。在哪抓到的?”“在……”羅美慧看著王鬆山欲言又止的樣子,很奇怪:“說!”王鬆山點點頭:“抓他的時候,他和張副官在一起。我查過了,他隱匿的地方,也是張副官提供的。”“張小龍?”羅美慧吃了一驚。

審訊室裏,鄭三被捆在椅子上,此刻已經麵目全非。王鬆山坐在一邊,抽了口煙徐徐說道:“都是老同事了,早說早省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規。”鄭三無奈地說道:“該說的我都說了,我和於明陽不是同夥。”王鬆山招招手,一個特務進來,是那個偽裝成乞丐的特務。鄭三麵如土色地看著他。王鬆山又擺擺手,特務出去。王鬆山對他的背影努努嘴:“認識他嗎?”鄭三有氣無力地說道:“見過。”王鬆山冷笑起來:“那就不要再演戲了。你和於明陽要不是同夥,你去拿槍殺他,被他抓住以後說兩句好的,就把你放了?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吃奶的孩子,很好騙?”鄭三歎口氣:“我沒撒謊。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放我走。”王鬆山湊近鄭三,抓起他的頭發:“我問你,要是有人要強奸你老婆,監視你,還拿槍打你,你會放走他嗎?”鄭三無言以對。王鬆山陰陽怪調地說道:“知而不言,你這是在挑釁呀!”鄭三驚恐地睜大眼睛:“王隊長,不是啊……”

這時,門被猛地推開,喬三民氣呼呼地衝進來,上去就狠狠給了鄭三一腳:“好漢,你他媽可終於肯回家啦,啊!”這一腳力度很重,鄭三頓時暈了過去。王鬆山刷地站起來:“喬隊長,你要是故意把他弄死,我可就什麽話都問不出來了。”喬三民氣急敗壞:“放屁,什麽故意不故意,我哪有那個意思!”

鄭三審訊室隔壁,張小龍也被囚禁著,垂頭喪氣地歎著氣,門開了,羅美慧走了進來。張小龍趕緊站起來,很羞愧。羅美慧冷冰冰地道:“說說吧。”張小龍緊張地解釋道:“我,我就是想……要他幫我殺於明陽。”羅美慧盯著他,憤怒地說道:“你太讓我失望了。”張小龍喃喃地說:“你……我不想讓他把你搶走。”羅美慧怒氣衝天:“張小龍,我不知道我以前怎麽會對你這麽笨的人有好感。於明陽就算不是共產黨,他也有通共的嫌疑。我可能和這樣的人結合嗎?你用你的腦子好好想一想!”張小龍情緒激動:“他是不是共產黨,對我來說,不重要。我為了你可以死。他行嗎?,為了愛情,我死都不怕,政治立場又算什麽。”羅美慧輕蔑地瞪他一眼:“這就是我看不上你的原因。對我來說,政治立場,遠比生死重要。你明白嗎?”張小龍急切地說道:“那……你可以把我再調回來。我要證明給你看,我不隻是……”“把你調回來?”羅美慧打斷他:“你給我惹的禍,還不夠多嗎?”說完,羅美慧拂袖出門。張小龍看著她的背影,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突然,崩潰地哭了。

幾日沒有走船,韓露找到康大光,擔心地問:“康司令,那批貨是不是有點兒,壓得太久了?”康大光搪塞道:“你放心,兵力部署圖馬上就到位了,會很快的。”韓露有些著急:“這個我知道。可是時間太久了,上海等得很急呀。”康大光笑笑:“你轉告龍先生,我會盡快安排的。”韓露很是焦慮,又問:“司令,是不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康大光不無玩味地看了韓露一眼:“沒有吧?至少我這邊沒有。要不,你回去查查,看是不是有別的問題?”韓露有些愕然:“別的問題?什麽問題?”康大光哈哈一笑,岔開話題:“你和於明陽,最近還有來往嗎?”韓露委屈道:“人家都打上門了,我還敢招惹呀!”康大光安慰道:“也不賴她,你們倆走得那麽近,讓邱曼麗那碗幹醋喝得直鑽心啊!”韓露無奈地歎口氣:“逢場作戲罷了。別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啊?”康大光笑著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我也不知道。”

韓露剛走,於明輝也心急火燎地找來了。待門窗緊閉後,他才壓低嗓門說道:“我確認過,兵力部署圖很可能是假的。”康大光很是意外:“很可能是什麽意思?”於明輝想了想說道:“十有八九。”康大光反應很強烈,拍案而起:“這幫人不想要命了?”於明輝趕緊起身勸道:“您消消氣,坐下說。”康大光重新坐下,氣急敗壞地問道:“怎麽確認的?”於明輝小心謹慎地說道:“馮參謀,應該是可信的。真正的兵力部署圖,他們根本還沒有做完。怎麽可能給我們一張完整的?”康大光甚是生氣:“幹脆我把假圖這事兒捅上去,誰也別想睡好覺。”於明輝勸道:“司令,還是再想想吧。那樣搞不好,我們都得被撤走。”氣頭上的康大光忿忿不已:“一拍兩散,有什麽大不了的。”於明輝歎口氣:“這樣,我再想想辦法,爭取能跟馮參謀對一對圖,看譚公達他們到底做了多少手腳,”見康大光還在生氣。於明輝小心地提出:“現在隻有一個問題,高參謀。不動他,遲早會壞事。他是保密局拴在我們門口的一條狗啊。我接近馮參謀,它肯定會吠叫的。”康大光想了想:“現在他占著的是譚公達那邊的編製,我要是直接插手,不太合適。”於明輝有些擔心:“可夜長夢多,我得把他的底細告訴馮參謀,否則他插上一杠子,咱們都會粘一鼻子灰。他在,馮參謀就沒法給咱們幹活,時間很急啊!”康大光還是沒答應,煩躁地說道:“那你再想想辦法。”於明輝聽後很失望。

回到辦公室的於明輝越想越心煩,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斃,既然康大光不支持,那就隻能靠自己,他差人叫來徐參謀,徐參謀坐在一邊的沙發上,餡媚地看著於明輝。於明輝看著他的檔案。徐參謀小合地看著他的表情。於明輝笑了笑:“這麽好的履曆,怎麽在這兒打了雜了。”徐參謀眼前一亮,身子往前坐了坐,認真聽著。於明輝皺著眉頭問道:“誰給你安排的工作?”徐參謀趕緊正色道:“一進來的時候就定了的,我們調過來四個人,都在大辦公室。”於明輝合上檔案:“別人我不知道。你這樣的,光打掃衛生有點屈才了。這樣,你回去寫個申請,到技術科先過渡一下,等有機會,我再給你調調級。”徐參謀感激不盡:。要不是遇著您,再幹十年,我世還就是個小兵啊。於明輝擺擺手:“黨國要是早點知人善任,也不至於弄得這麽被動。你聽說了嗎,又有兩個師級的人被共黨策反了,人才全跑了啊!”徐參謀連連點頭:“南京上下都在傳,人心不穩呀!”於明輝笑眯眯說道:“所以更得不拘一格降人才。別的我給不了你,可該你上的台階,我肯定會扶一把。”徐參謀感激涕零:“參座,有您這樣慧眼識人的棟梁,是南京之幸,黨國之幸啊!”於明輝沉吟一下,裝作不經意問道:“那個高參謀,還在混日子?”徐參謀點頭抱怨道:“嗯,天天和馮參謀泡在一起,什麽事也不幹。”於明輝皺眉:“要塞怎麽什麽人都收啊?這樣吃閑飯的人,怎麽也沒人把把關?”徐參謀也一臉憤然:“誰知道他背地裏拿的是誰的錢。對他這種人,不能太給他臉。幹脆,我帶幾個兄弟去……”於明輝擺擺手道:“康司令有些私下的事情,我無非給跑個腿,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可有人偏偏不長眼,查來查去的,查到底還不是扣自己一身髒水?”徐參謀心領神會:“您放心,我24小時盯著他。”

晌午,江防會議室裏,於明輝、李長維、譚公達和康大光等人悉數到場。周圍坐著一圈參謀。李長維掃了大家一眼:“兵力部署圖已經給於參謀長了,所有的後續交接也都好了。”譚公達點點頭,對於明輝說道:“接下來,我們就等著你的補給方案了。幾十萬士兵的後續補給,可都交給你了。”於明輝笑笑:“譚司令,卑職一定盡力。但有一點,卑職有點不太明白。”“你說。”譚公達笑著看他。於明輝有些猶豫:“我拿到的兵力部署圖,似乎有些不合理啊!”康大光和於明輝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說道:“嗯?具體說說。”於明輝點點頭:“首先,從整體設計來看,現在這個方案,還不如段振國那一份。李處長,就算東線的兵力不動,西線也不能比中間少一大半啊,萬一共產黨從中路進攻,我們拿什麽抵擋?你和我兩個人嗎?”李長維一反常態,不吭氣。譚公達看了李長維一眼,接過話:“你的意思是,不合理?”於明輝強硬地說道:“對。很不合理。”譚公達不以為然地說道:“再不合理,你該做的補給方案,也得做。時間不多了。退一萬步來講,合理與否先不管,兵力部署出來,這場仗好歹還是可以打的嘛。”一旁不出聲的康大光此時張口:“譚司令,你這句話我不能接受。什麽叫可以打?上峰要的是贏,要的是萬無一失。要隻是為了打而打,那連兵力部署方案也別要了,士兵們想去哪去哪,沿著長江站一排也可以,反正能打不就行了。”

譚公達冒汗:“康司令,我不是你說的那個意思,大家都明白。我們現在重要的不是吹毛求疵,而是方案,”說著轉向於明輝,“於參謀長,你先按照這份兵力部署圖,做一套補給方案出來。如果不合理,我們最後再一起調整。”於明輝看了眼康大光,見康大光無動於衷,隻得無奈地點點頭:“是。”譚公達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轉臉對李長維道:“李處長。你也再看看兵力部署的方案,有不合理的地方,改過來,及時告訴於參謀長。”見眾人沒有異議,譚公達看看大家:“那就這樣?”沒等他宣布散會,康大光就已經站起來,憤憤出門。

離開會議室,康大光氣呼呼地回到要塞司令部。於明輝跟在後麵,擔憂地問道:“司令,現在怎麽做?”康大光下令道:“想辦法,讓馮參謀把圖改過來。”於明輝猶豫了一下:“可高參謀那邊……好,我想想辦法。”康大光繼續說道:“至於補給方案,你就按假圖做。”於明輝皺起眉頭:“這不是做無用功嗎?”康大光冷笑道:“到時候,你就把這份方案交上去,出了問題,看誰能兜得住。”於明輝無奈不已:“好吧。另外,咱們的船,還走嗎?”康大光想了想:“如果我們按照現在的圖紙安排走貨,他們十有八九會設置障礙。”於明輝附合道:“我覺得還是保險一點,再等等。”“嗯,我也是這麽想的。”於明輝摸不透康大光的想法,試探問道:“龍太太那邊,不會著急吧?”康大光不無玩味地笑道:“你倒是挺著急的。”於明輝怕康大光誤會趕緊解釋:“學生是怕您……”康大光表情嚴肅,正色道:“我康大光貪財,這不假。可也不是任何人扔塊肉,我就會搖著尾巴去舔的。”

這天夜裏,韓露又來到康大光家裏,康大光還是一副假惺惺的樣子,皮笑肉不笑。韓露顯然已是胸有成竹,說話也不那麽急切了。她從包裏拿出一張當票,遞過去。康大光接過,看了半天不吭氣。韓露笑道:“一尊明清宣德式銅爐。不好拿,我放到聚德當鋪了。您找個時間過去,把當票給櫃台就行了。”康大光裝不懂:“啊呀,我是個大老粗,也不懂這些,給我,可惜啦。”韓露微微一笑:“司令,這東西,可比金條值錢多了。”“哩?”康大光眼裏閃過一絲驚喜。韓露繼續說道:“海軍往台灣運文物這事,您知道嗎?”“略有耳聞。不過好像都是傳說吧?”韓露看到了康大光眼中的驚喜:“有傳才有說呀!小三百箱的古物。這個東西,應該不比那批古物差。”康大光眼裏頓時放光:“這,也太貴重了吧?不合適!”韓露笑著:“幾艘船的東西,您擔的風險,可比這個大多了。”康大光這才鬆口放話:“說到這個,我差點忘記跟你說了,你今天回去準備一下,明天就發船。”

兩天後,王鬆山匆匆來向羅美慧報告韓湘怡又走貨了。羅美慧低頭看材料問走了多少。王鬆山想了想說道:“兩艘船。晚上九點從倉庫起貨,十點半開的船,船夫、夥計,還有搬運工,都是原來那批人。”羅美慧摔筆抬頭:“康大光的口子,這是又開了呀!”王鬆山也一臉鄙夷:“是啊!消停了還不到半個月呢!”羅美慧沉吟一下,下令道:“全麵盯死。”

不多一會,羅美慧匆匆走進機要室,問機要員:“電報來了?”機要員點點頭:“是急電。”羅美慧接過來,仔細一看,隻見電報上寫道:“兵力部署圖已到江北,望查。混江龍。”羅美慧表情凝重,心中暗忖:韓湘怡剛走了貨,圖就到江北了……韓湘怡和於明陽的重大嫌疑應該可以確定下來了。

晚上,於明輝和邱曼麗相約在飯館吃飯。幾個簡單的菜,兩碗飯。邱曼麗情緒不高,兩個人不說話,埋頭吃。氣氛很壓抑。於明輝有些沒話找話:“夠吃嗎?要不要再點個湯?”邱曼麗沒有接話,轉而問道:“今天晚上我得加班,你去接我嗎?”於明輝想了想:“今晚我約人了。”邱曼麗繼續埋頭吃飯,不說話了。於明輝看了邱曼麗一眼,有些難以啟齒:“我……”邱曼麗察覺到於明輝吞吞吐吐,停下筷子看他。於明輝歎口氣:“我約了一個大夫,中醫,治男人病的。”邱曼麗看著他,眼神柔和起來,拉住他的手道:“明陽,你別有負擔。你就是再也不能……我也一樣愛你。”於明輝趕緊做出感動的樣子,頻頻給邱曼麗夾菜。

於明輝和邱曼麗分手後回到要塞自己的辦公室,埋頭伏案匆匆寫紙條:“請按照收到的假兵力部署圖,設計一套完整補給方案,時間緊急,望盡快給我。另外,真圖還在努力中,紅鯉。”寫完趁著夜色來到中山門城牆下,左右看看,確定沒人跟著,慢慢走上城牆。

獨自回到招待所的邱曼麗聽警衛說會議室有人找,就快步往裏走,一打開會議室的門,很意外地看見羅美慧坐在裏麵,一愣,隨即冷冷地說:“是你?”羅美慧站起來,走到邱曼麗麵前,友好地笑笑:“有個事,不能當著別人說,所以我隻能來這裏找你。”邱曼麗斜眼看了她一眼,嘲諷道:“是要告訴我,你找不到你那個優秀的手下,是嗎?”羅美慧歎口氣:“那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今天來,我想問你一件事。”邱曼麗麵露不快:“對不起,我沒時間。”羅美慧強硬地說道:“我就問一句。”邱曼麗欲轉身往外走:“我憑什麽非要聽?再見!”羅美慧突然提高聲音,沉聲道:“邱曼麗小姐,你知道於明陽有個孿生弟弟的事情嗎?”邱曼麗聞言停住腳步,頓時愣住了。羅美慧喋喋不休地向她講述著發生在臥龍山軍事基地的往事。邱曼麗終於緩緩轉身,退回到沙發上坐下,呆呆地一言不發,她被聽到的消息震住了。羅美慧冷眼道:“我之所以一開始沒說,是以為你知道。”見邱曼麗還呆坐著,她弦外有音:“這種兄弟相殘的事,雖說是不盡啼噓,可向最親愛的人都隱瞞,就有些讓人費思量了。”邱曼麗注視著羅美慧半晌才說:“聽你的話,好像是懷疑於明陽?”羅美慧擺擺手:“這是我的工作。這麽多年,習慣了,看見什麽事,都免不了想得多一些。邱小姐,你別多心。”邱曼麗有些害怕,但強忍著說:“不可能,我怎麽會認不出來自己的戀人?”羅美慧悠悠地道:“我可沒說他就是於明輝。”邱曼麗聽出了羅美慧提示的意思,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懾濡著:“這些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我的腦子都亂了。”羅美慧微笑道:“亂了不要緊,休息休息,好好想想。要是你想知道什麽,隨時來問我。我隨叫隨到,”邱曼麗明顯違心地說了句:“謝謝你了。”羅美慧不在意地看了眼失魂落魄的邱曼麗:“邱小姐,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有敵意,這不要緊,等你明白了一切,你就會知道,我和你的於明陽,根本什麽事情都沒有。”邱曼麗眯起眼睛,不解地問道:“你之前接近他,是為了調查?”羅美慧大笑起來:“這也總比說我們之間有感情,你更願意聽吧?”邱曼麗點點頭,馬上又搖搖頭,回複以往的自信說道:“明陽是不會離開我的。我有這個自信。”羅美慧笑笑:“我也期待你們結婚的那一天。”邱曼麗怔了怔,斬釘截鐵地說道:“不管你怎麽懷疑他,都是徒勞。他是什麽樣的人,我比你更清楚。”羅美慧別有用心地挑撥道:“你們在一起的時間,確實沒人能比。但他為什麽連那個雙胞胎弟弟的事情都不告訴你,這個,我是有些想不通啊。”邱曼麗內心也有疑問,但此時她還是義無反顧地支持於明輝:“他不說,自然有他的道理。他這麽做,我可以理解。”羅美慧繼續拱火:“美國人追求平等自由,也尊重隱私,可咱們都是中國人,中國的夫妻,關上門,是沒有秘密可言的。”邱曼麗急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羅美慧,你什麽意思?”羅美慧無辜地雙手前推,做了一個息怒的手勢:“不不,你誤會了。我隻是……”邱曼麗再次打斷她:“謝謝你的好意。我要工作了,對不起。”羅美慧無奈,隻好起身:“好,如果你以後還想問什麽,可以直接來保密局找我。”“慢走。”邱曼麗果斷地送客。羅美慧走到門口,想了想,折回來,從兜裏掏出一張照片,放到邱曼麗麵前:“這是於明陽的同胞弟弟於明輝的照片,如果你感興趣,可以看看。”說完,轉身離去。

會議室隻剩下邱曼麗一個人,她神情恍惚,慢慢拿起羅美慧留在桌上的照片,仔細地看著。隻見照片上於明輝身著解放軍軍裝,滿臉胳腮胡,雙眼凶巴巴地瞪著。邱曼麗看著於明輝的照片,心亂如麻―於明陽還有一個孿生弟弟,這個事情,她從來沒聽他說過。按照羅美慧的懷疑,現在這個於明陽,這個不願意和自己親近、這個疑點多多的於明陽,難道真的會是弟弟所冒充的哥哥?如果他是弟弟,那無疑就是殺害哥哥的凶手。她震驚了。但她轉念又想,如果真的是這樣,按常理來說,為了掩蓋自己的身份,他也應該想方設法親近自己,穩住自己才對,為什麽總有或遠或近的距離?邱曼麗苦思冥想,坐立不安,她在屋內來來回回地踱步,怎麽也想不通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她決定驅車去月牙湖別墅,不弄明白這個問題,今晚就注定難以人睡。

邱曼麗很快便來到了別墅,於明輝還沒有回來。她走進臥室,挨個翻於明輝的東西,她翻看得很仔細,一個日記本、一個茶葉筒、一個抽屜都不放過。但她失望了,顯然,這次的“搜查”一無所獲。忽然,她看到一串鑰匙,連忙走了過去,拿起後快步出門。

江門要塞的樓道裏,徐參謀帶著邱曼麗,一前一後走向於明輝的辦公室。徐參謀笑著說:“這麽晚了,您還自己來一趟啊?”邱曼麗也溫柔地笑著道:“明陽有一些東西忘帶回家了,我來給他拿一下。”徐參謀殷勤地討好道:“您打個電話,我就送過去了,您還這麽辛苦,自己來。”邱曼麗故做神秘狀:“握,他非要我自己來拿,你們這兒這些保密的東西我也不懂,誰知道他怎麽想的。”徐參謀會意:“機密文件。應該的,應該的。”

說話間兩人到了於明輝辦公室門口。邱曼麗把一串鑰匙遞給徐參謀。徐參謀趕緊接過來,開鎖。第一把鑰匙,打不開。徐參謀又換了一把,還打不開。徐參謀搖搖頭,又換了一把。邱曼麗也很緊張,看著他開鎖。還是沒打開。徐參謀腦門沁出汗珠,不好意思地問道:“您知道是哪一把嗎?”邱曼麗有些煩躁:“你都試試吧。本來他告訴我了,這一路上手裏蒸著攝著,就忘了是哪個了。”徐參謀諾諾地不停點頭,又換了一把。啪―開了。徐參謀開心不已:“好了。”一旁的邱曼麗也如釋重負:“行,謝謝你了。”徐參謀忙謙恭地說:“哪裏。您先忙,有什麽事,隨時喊我。”邱曼麗點頭:“好的。”直到徐參謀走遠才走進於明輝的辦公室。辦公室裏一如平常,邱曼麗大致地看了看就蹲在桌子底下,反方向安裝上一個小小的竊聽器。竊聽器安好後,她用膠布粘上。原來,這才是邱曼麗此行的主要目的。

不大一會,於明輝辦公室的門就開了,邱曼麗從裏麵走出來。徐參謀等在外麵不遠的地方,看見邱曼麗出來了,趕緊迎上來。邱曼麗轉身把門鎖好。徐參謀一旁賠著笑:“好了?”邱曼麗點點頭:“找了半天,瞧他那東西亂的。”徐參謀躬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送您。”邱曼麗擺擺手:“不用不用,車就在外頭,你趕緊休息吧。”徐參謀不想放過這個討好的機會:“不要緊的,我夜貓子。”兩人便往外走,邱曼麗邊走邊拿出一些錢,遞過去。徐參謀看見趕緊拒絕:“嫂子,您要是這樣,就是拿我當外人了。”邱曼麗硬塞到他手裏:“這是明陽的意思,”說著看看左右小聲地道,“今天晚上這事兒,他不想讓別人知道。”徐參謀會意,趕緊點頭:“卑職明白,保證見了參座也不提。”邱曼麗這才笑著離開。

天剛蒙蒙亮,羅美慧便把王鬆山叫到辦公室詢問情況:“鄭三的進展怎麽樣了?”王鬆山一臉疲憊:“基本上招得差不多了,闖國防部招待所、搶劫邱曼麗的事都畫押了。但他不承認他和於明陽是同黨。”羅美慧不由皺緊了眉頭:“內奸是毛局長的大忌。這個人,必須得鬆口。”王鬆山會意:“我已經動了刑,動完了這一輪,我再問。”羅美慧點頭:“嗯。問出來之前,不能讓他死。如果他和於明陽真的是一頭的,必須要他說出一些有用的。”王鬆山想了想,又張口問道:“是。另外,張副官還在囚禁室,他……”羅美慧歎口氣:“不能走。他出去,還得壞事。就在這裏呆著吧。”王鬆山點頭:“明白。”

過了一會,羅美慧招呼王鬆山坐下,讚賞道:“毛局長對抓到鄭三這事很滿意。在電話裏,連續問了兩次帶隊的人。你放心,嘉獎很快就會到了。”王鬆山滿臉笑容:“多謝處座栽培,”這時,有人敲門。門開,高參謀出現在門口:“羅處長,王隊長。”王鬆山有眼色地說道:“您先忙,我再過去看看。”羅美慧點頭。見王鬆山出門,她轉頭問道:“這麽早來,有什麽急事?”高參謀過來,悄聲說道:“處座,邱曼麗昨天晚上去了一趟江防要塞,進了於明陽的辦公室,於明陽早就下班了,她進去半天都沒出來,好像在找什麽東西。”羅美慧含笑道:“這個我心裏有數。她是在打聽她想知道的事。”高參謀有些疑惑:“那我以後……?”羅美慧叮囑道:“你隻管盯著於明陽,不要給邱曼麗製造任何障礙。她去見任何人,都不要阻止,必要的時候,你要往後撤一撤,給她騰出需要的空間。”高參謀忙立正說:“是。”羅美慧沒有看高參謀,自顧自地說道:“邱小姐很好奇,這是好事呀!”

喬三民辦公室窗口處,滿臉鬱悶的喬三民看著外麵,旁邊站著兩個手下。在他的視線裏,高參謀正走出保密局的院子。他一臉瞧不起地說:“這個人,渾身上下都是反骨呀!”一個手下附和道:“走狗一個。”另一個特務進來報告:“喬隊長,王鬆山進了審訊室了。”喬三民起身不無嘲諷地道:“搶功的勁頭真足啊!走,過去看看!”

審訊室裏,王鬆山在審鄭三。喬三民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旁聽。經過一夜的嚴刑拷打,此時的鄭三已經奄奄一息了。王鬆山還在不依不饒地說道:“搶劫美國考察團成員,強暴軍事專家的美籍未婚妻,暗殺參謀長,每一條都夠你死好幾回的,還不老實。”鄭三呻吟著說:“該說的,我都說了。”王鬆山陰陽怪氣地道:“不對吧,有人聽到於明陽在電話裏,明確說讓你繼續和他演戲,這事,你可是一直不開口啊I”鄭三一臉無奈:“沒有的事,讓我怎麽編啊?”王鬆山不理會鄭三,繼續咄咄發問:“你去月牙湖監視,前前後後多達幾十天,一點有用的情報都沒有拿回來,還在那兒蹲守……”鄭三著急地澄清:“羅處長也知道這事啊……”王鬆山一拍桌子,冷笑道:“羅處長知道是應該的,除了羅處長呢?誰指派你去的?監視的人為什麽單單隻有你一個人?”喬三民欲言又止,還是忍住了。隻見鄭三一臉茫然:“這個……”王鬆山不等鄭三說完,打斷道:“現在是我知道了,要是我不知道呢?你和於明陽不一定走得多近吧?這事,你的上級就不知道?”一旁的喬三民終於忍不住了,插話道:“王隊長,你到底想知道什麽?”王鬆山懶洋洋地回答:“當然是所有他該說的。”喬三民一臉憤怒:“那也沒這麽引導的吧?”王鬆山白了喬三民一眼,話中有話:“心裏有鬼,眼裏才有鬼呀。”喬三民刷地站起來,怒道:“王鬆山,你他媽什麽意思?”王鬆山也站起來:“姓喬的,去把你的臭嘴洗幹淨了,再來跟我說話!”

喬三民憤怒不已,摔門而出,氣呼呼地川呼d羅美慧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後的羅美慧表情平靜,聽他發泄。喬三民惱羞成怒地抱怨道:“王鬆山現在是想盡一切辦法清洗我的人,審鄭三的時候,本來就是很簡單的一樁搶劫案,非要攪渾水,還故意把矛頭指向我。處座,這可是**裸的陷害呀!今天這還是我在場,要是我不在,把鄭三屈打成招、往我身上大潑髒水的可能性,這不是沒有啊!”羅美慧冷冷看了他一眼:“說完了嗎?”喬三民的嗓門明顯小下來:“說完了,”羅美慧歎口氣:“從中央到地方,大小問題迭出,黨通局眼巴巴地等著看我們保密局的笑話,共產黨眼看著都要打過來了,你們兩個還在窩裏鬥!堂堂保密局的兩個大隊長,還有沒有半點胸襟?”喬三民低下頭不敢說話。羅美慧繼續恨鐵不成鋼地說道:“王鬆山針對你,你就沒有針對過他?你們倆真的以為我耳聾眼花,什麽都不知道?”喬三民垂頭聽著。羅美慧隔桌拍拍喬三民的肩膀:“不要眼紅別人。機會是平等的,我等你立功的消息。”喬三民終於盼來了處座的好臉色,馬上湊過去:“處座,今天下午收到的消息,韓湘怡又運了一批貨到了碼頭。”羅美慧甚感興趣:“握?碼頭你安插眼線了嗎?”喬三民點點頭:“倉庫管理員是我的人。”羅美慧起身:“這個韓湘怡,不能再留了。再留,共產黨連你我家裏地窖的位置,都要知道了。”

江防要塞的樓道裏,馮參謀從一個房間裏出來,手拿資料。身後,高參謀緊緊地跟著他。於明輝在一旁遠遠看著,對著二人的背影不住地皺眉。

這邊譚公達也把李長維叫到辦公室,囑咐道:“既然康大光手裏的是假圖,於明陽做出來的補給方案也不能用。你得馬上按照真圖做一份補給計劃出來,別耽誤事。”李長維喃喃道:“已經開始了。”譚公達聽後很是滿意:“嗯。裝得要像一點,該催的時候,要去催。就說我們向上峰匯報的整體進度表裏,需要他的補給方案。”李長維有些不耐煩:“這些事情能不能別讓我去啊?我又不是段振國,演戲這事我不在行。”譚公達皺眉責備道:“你小點聲!我告訴你,上了這個台,你就得給我把戲演下去。現在回頭,遲了。”李長維嘟嚷不停:“當初也是你給我穿的戲服,我不是這塊料啊,讓人看出來怎麽辦?”譚公達氣得直拍桌子:“你這一天到晚怎麽這麽多事?我想去撒謊騙人嗎?真圖萬一泄露出去的後果你想過沒有?不這麽幹,用不了多久,你和我就該在共產黨的監獄裏說話了!”李長維這才認了:“我又沒說不做。”譚公達心煩地推操他:“去,現在就去催。”李長維嘟嘟嚷嗓地站起來,不情願地走出門去。

出了門的李長維來到於明輝辦公室,陰陽怪氣地說道:“於參謀長,你的補給方案什麽時候出啊?”於明輝白了他一眼:“現在你也知道催人的滋味了吧?三條線的方案,讓笆一+音我幾天時間就做出來,你當我是什麽?”李長維皺眉:“譚司令要的是整體的進程,補給路線出不來,方案的大框架總能出來吧?”於明輝往沙發上一靠:“這幾天有些別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弄。”李長維徹底怒了:“於明陽,你催死催活把兵力部署圖要走,到手了就成天在這兒曬太陽啊?”於明輝也急了,站起來:“你明不明白你跟誰說話?我每天先做什麽、後做什麽,需要向你匯報嗎?”

他們倆並不知道,此時邱曼麗正在招待所裏,戴著耳機監聽著。

李長維粗著嗓門道:“你這不是雞蛋裏麵挑骨頭嗎?我告訴你,我的兵力部署方案合不合理,不影響你出你的補給圖。要是你不做,我馬上去告訴譚司令!”於明輝假裝犯怯地和解道:“好好好,我做,我這就做,行不行,李大處長?”李長維怒氣未平:“我沒多少時間,希望你能盡快做出來!”說完拂袖走了。

於明輝看著他的背影,表情滿是焦急。他想了想,拿起電話。聲音低沉地說道:“喂,幫我接一下紫金山莊。”這邊邱曼麗帶著耳機全神貫注地聽著。‘隻聽見耳機中傳來於明輝獨特的聲音:“是龍太太嗎?我是於明陽。康司令請您跟上海那邊說一聲,他要的補給物資,能的話催一催,謝謝啊……”邱曼麗聽著,不住地咬牙切齒,心中暗暗詛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