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晚上,在文昌街不起眼的民居裏,經過幾天的相處,楊先生和羅美慧之間的不信任感漸漸消除,二人已能像朋友般坐在小客廳裏認真地聊天了。楊先生抽著煙鬥,眯著眼睛說道:“中國有4億人,國共兩黨連年征戰,受苦的都是老百姓。我來這兒,是為了早點結束這場戰爭。”羅美慧聽後也感慨道:“如果您這樣的人再多一些,共黨何愁不滅啊!”楊先生看著漆黑的房頂,意味深長地說:“誰滅誰,那不是你我說了算的。得看天時地利,還得看人和。”羅美慧眨眨眼睛,猶豫了一下問道:“眼下這場戰役,您覺得誰的勝算更大呢?”楊先生哈哈大笑起來:“要是我賭的是毛澤東,今天就不會跟你坐在這裏說話了。”羅美慧有些臉紅,微微一笑:“我隻是想聽聽先生對未來的預測。”楊先生吐出一口煙,用煙鬥在桌上劃了一條線,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兩岸和平,劃江而治。”

說話間,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深夜,楊先生伸了一個懶腰,把煙鬥拿下來,磕掉煙灰客套地說道:“好了,我也該睡了,改天再聊吧。”羅美慧也趕緊起身,很恭敬地鞠了一躬:“和先生談話,受益匪淺。”楊先生也額首道:“昨天和國防部的人碰過頭了,我家人明天就到,明天以後,或者台灣,或者美國,我們會再次相見的。”羅美慧伸手過去:“一定會的。先生早點休息吧,明天見。”楊先生握手後轉身進了裏屋。羅美慧臨走前又檢查了一下房裏的安全,這才放心地出門離開。

要塞參謀長室。此時於明輝已換了一身便裝,坐在沙發上,不停地看表。片刻後他走到電話前,開始打電話:“我是江防要塞的於明陽,我找羅處長。她還沒回來啊?好,等她回來,麻煩轉告請給我回個電話。謝謝!”他放下電話,安靜地坐在一邊,耐心地等待。牆上的掛鍾滴滴答答地走著。他此刻很清楚,羅美慧沒有回來,應該還在文昌街,自己現在需要等的,就是羅美慧回到保密局的確認電話,隻要這個電話打進來,他就可以行動了。牆上的掛鍾依舊在不緊不慢地走著。電話終於響了。他趕緊過去接聽:“喂?美慧啊,才回來啊?是這樣,晚上我要開個會,不知道幾點才能結束,所以你那兩個下屬,我已經讓他們回去了,跟你說一聲……沒事,不要緊的,我在等康司令……一會兒開完會,他會送我回去的,好的,你也早點休息吧,再見。”掛上電話,他想了想,又拿起電話,撥出一個號碼,恭敬地說道:“司令,我是明陽啊。剛才我去查資料,發現最近有些參謀很消極啊,一點都不上心,出現很多錯誤,所以一會兒我想給他們開個會,您要參加嗎?……哦,您都睡了,不好意思,打擾您了,那我自己給他們開吧,明天再向您匯報。好的,再見。”掛完電話,他拉開抽屜,拿出槍,悄然出門。

沒多大會,一身黑衣的於明輝就出現在文昌街的街頭,他仔細地環顧四周,輕輕往前走去,一直到文昌街61號,他才停住腳步,左右看看沒人,一縱身,翻牆進人裏麵。

小客廳的門悄無聲息地推開了,於明輝跟手攝腳走進,屋子裏一片死寂。他持槍一直往裏走,到臥室門口,探身向裏望去,隻見楊先生平靜地躺在**。他一步步走到床前,抬起手,敲了敲牆。楊先生猛地驚醒,翻身坐起,看到床前的於明輝,大驚失色,問道:“你是誰?”於明輝冷笑一聲:“你說呢?”楊先生死死盯著他手裏的槍,慢慢平靜下來:“你在找誰?我是棉麻廠的工人,你弄錯了吧?”於明輝咬牙切齒地說道:“楊遠,是你。我沒找錯。”見楊先生瞪著眼睛吃驚地看著自己,繼續說道:“九年前,春節期間,司令部裏來了一批領導慰問聯歡,你就坐在第一排。要不是那次,我還真不知道你是誰。”楊先生聽罷,微微歎氣,拿過煙鬥點燃,幽幽說道:“你是於明輝,代號紅鯉。”見對方知道自己,於明輝著實有些意外:“你知道的還真多!說!你跟保密局說了多少?你還知道什麽?”楊先生沒有回答,反而往外看看問道:“火魚呢?也來了嗎?”於明輝強忍憤怒低聲問道:“你到底跟他們說了多少?”楊先生吐了一口煙:“渡江計劃我知道一半,都說了。其他的,唉……命啊。”頓了頓歎口氣:“本來我打算等他們把我的家人接來,我就告訴他們你和火魚的名字。可惜呀,來不及了,希望他們不要為難我的家人和孩子。”於明輝一語雙關地說道:“組織是不會忘記你的。”見楊先生迷惑地抬頭看自己,又重重地補上兩個字:“叛徒。”話音未落,帶有消音器的槍口已噴出一串火舌,洞穿了楊先生的頭顱。

此時的江北,陸明正急匆匆走進司令部。他見王司令已坐在裏麵等候他,忙問道:“司令員,您找我?”王司令表情凝重,聲音低沉:“楊遠叛變了。”“楊遠?”陸明聽後吃驚得嘴巴半天都合不上。王司令歎口氣:“幾天前,人就已經在長江那邊了,這是個大麻煩啊!”陸明神情急切地道:“人在哪兒?我馬上安排江南的同誌采取清除行動!”王司令搖搖頭:“晚了。他走得很決絕,連老婆孩子也不見了。沒人知道他會在一夜之間消失。現在……唉!估計已經在飛往台灣的飛機上了!”陸明皺起眉頭:“他手裏有重要機密嗎?”“有一半的渡江計劃他都知道,所以我們也得重新部署了。還有,他很可能知道紅鯉和火魚的身份!”陸明頓時絕望地閉上了眼。王司令繼續說道:“你馬上做一次清查,楊遠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就動了叛逃的心思,更別說能安排他和家人老小一起消失!這一定是有人在做他的工作,你必須要盡快肅清黨內的異己分子,防止出現第二個楊遠!”

深夜,要塞徐參謀的房間響起敲門聲。徐參謀從夢中醒過來:“誰啊?”門外傳令兵說道:“於參謀長通知,十分鍾以後去會議室集合,開會。”徐參謀有些煩躁:“這都幾點了還開會啊?”但抱怨歸抱怨,他還是趕緊起床穿衣。

待徐參謀趕到會議室,隻見於明輝已經坐在會議桌中間,埋頭邊看什麽東西邊等著大家。他見參謀們陸陸續續進來,看看左右,最終叫道:“徐參謀。”徐參謀一個激靈,馬上恭敬回答:“參座,”於明輝不動聲色地點點頭:“今天,你來做會議記錄。”徐參謀連忙提高聲音,特別興奮地看了一眼四周答了聲是。於明輝又轉向眾人問道:“康司令呢?”眾參謀麵麵相覷。於明輝有些懾怒:“沒人通知康司令嗎?上麵三令五申,月例會要司令參加,你們不通知他,湯總辦公室查出來,康司令會不好看的。”徐參謀立馬起身,自告奮勇道:“我去。”誰知於明輝卻疲憊地擺擺手:“算了算了,都這個點了,他老人家早睡了。你把康司令也寫到會議紀要上,就別折騰他了。”徐參謀點點頭又重新坐回座位上。

與此同時,孤身一人的火魚悄然走到中山門城牆上的小縫隙邊緣,拿出紙條看著。隻見紙條上寫著:“楊遠叛變身份可定,已被我鋤掉。重要信息應該沒有泄露,望確認。此事因情況緊急,未能請示,請理解。另,新修改兵力部署圖不日就可到手。紅鯉。”火魚神色凝重地看完,匆匆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羅美慧照例又來到文昌街的民居裏。她進去後發現,臥室的門是半開著的,她狐疑地喊了聲:“楊先生?”沒人答應。她又走近臥室門口叫道:“楊先生?”仍是無聲無息。她急忙推開門走進,定睛一看,隻見楊先生的屍體橫陳在地,腦門中彈,已經死去多時了。她頓時臉色鐵青,頹然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半天沒能回過神來。

江北司令部,王司令員和幾位作戰參謀在大型沙盤前指指點點。王司令邊指點沙盤邊對參謀們說:“從對江南敵人工事偵察匯總的情況看,渡江方案還很不完善,要重新周密製定。”李參謀看著沙盤肯定地說道:“目前我們所掌握的敵人江防情況並不詳盡,尤其是縱深的配置不明確,這為我們準確有效地製定渡江作戰計劃帶來很大困難,如果能搞到敵人的兵力部署圖和補給方案,那就全都可以迎刃而解了。”一旁的王參謀嚷嚷道:“談何容易。敵人還不像寶貝似的藏著,想弄現成的江防總圖,我看希望不大。”

說話間,陸明急匆匆進來。王司令問他:“有事嗎?”陸明看看幾個參謀,沒有說話。王司令揮揮手,讓幾個參謀出去。陸明這才湊過去說道:“楊遠被幹掉了。”“握?誰做的?”聽到這個消息,王司令驚喜不已。“紅鯉。”陸明鄭重地回答道。王司令問:“你下的命令?”陸明搖搖頭:“不是。這個事情本來誰都不知道,紅鯉是偶然發現的。”王司令拍拍手說:“太好了!”頓了頓又擔憂地問:“可是這麽做,他不會暴露吧?”陸明道:“應該沒事。我會讓火魚提醒他的,以後不能再擅自行動。”王司令點頭。過了一會,陸明又道:“不過紅鯉最近有個麻煩,比較棘手。”說著湊近王司令,壓低嗓門小聲說了幾句。王司令臉色瞬間嚴峻起來:“戀人和別的關係不一樣,兩個人是再熟悉不過的了,生活久了,很難偽裝下去的。”“嗯,想不露出一點破綻,幾乎不太可能。”王司令皺著眉頭看陸明:“你怎麽想?”“眼下是紅鯉起作用的關鍵時刻,搞新的兵力部署圖,還有日後的補給路線,他都不能動。而且,新的部署圖他很快就能到手了。牽一發動全身,輕易有動作,都會有連串反應的。”王司令想了想,命令道:“讓他回來。”他見陸明露出驚愕的表情,邊踱步邊說:“人是第一位的。他再這麽呆下去,會出事的。他哥哥已經不在了,我們不能冒險!”

羅美慧回到辦公室,滿臉惱怒地坐在沙發上。喬三民陪著小心站在旁邊。羅美慧掃了一眼喬三民,開口問道:“那天在文昌街,我讓你去搶一個人的煙鬥,還記得吧?”喬三民點頭。羅美慧繼續說道:“那個人是共產黨的高級將領,手裏有一大把的寶貴情報。六天前,剛剛投誠過來。”喬三民這才驚訝起來:“是嗎?”羅美慧死死盯著他:“昨天晚上,他被人打死了。他的那些重要機密情報,也跟著埋在土裏了。”喬三民心裏突然敲起了小鼓:“處座,您的意思是……”羅美慧冷冰冰地說道:“這個人的行蹤和信息都屬於絕密級別,除了毛局長,隻有你和我知道。”喬三民這下急了:“處座,您在懷疑我?”羅美慧點上一根煙,沒有看喬三民:“事關重大,我不能不問。昨天晚上你在哪兒?”喬三民無奈說道:“就在處裏。昨天整晚我都在審人,吃完晚飯進去,到現在,我都沒回家呀!”羅美慧繼續問道:“誰能證明?”“審訊室的人都在場。”喬三民一臉的無辜。羅美慧煩躁地揮揮手,喬三民趕緊退出門去。喬三民走後,羅美慧不由得陷人沉思之中。她突然想起和毛人鳳通電話談楊先生的事情時於明輝曾經在場,並且和他談過在忙江北來客的事務。想到這些,她不禁心裏一沉,眉頭皺了起來。她一方麵不確定於明輝的真實身份,對他有所懷疑。另一方麵她內心又不希望於明輝是共黨分子,但目前確實隻有他這個外人知曉這件事……她別無選擇,必須要查個水落石出,否則,更危險的事情便會接踵而來。說做就做,她起身驅車前往江防要塞,不過她沒有去驚動於明輝,而是直接去見康大光。

要塞司令部。康大光見羅美慧進門,陰陽怪氣地說道:“羅處長什麽時候連要塞的工作都開始上心了?”羅美慧笑著解釋:“您別誤會,有個事關國防部的重要事情,毛局長需要抽查一下昨天晚上全城高級軍官的情況。”康大光臉掉下來,不高興道:“你們保密局的手是不是太長了點?”羅美慧依然麵帶笑容:“康司令,都是工作,還請您理解。不是上級催著,我也不敢來打擾您。”康大光哼了哼:“問什麽?”羅美慧猶豫了一下,心一橫問道:“昨天晚上,於參謀長在哪?”“這事你為什麽不去問他?”看到康大光疑惑的眼神,羅美慧用事先想好的台詞應付道:“交叉詢問,這是規矩。”康大光頓時不耐煩起來:“在這裏,開會,”這下輪到羅美慧意外了:“開會?什麽會?”“例會,給參謀們開會。”“您在嗎?”看到羅美慧一臉不信任,康大光更加不耐煩起來:“當然在啦,我不在,誰給他們開啊?”羅美慧笑了:“那是。”突然又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想看看會議記錄,可以嗎?”康大光一擺手:“我沒時間,要看自己去檔案室找。”

要塞檔案室,工作人員把一份會議記錄拿過來,遞給羅美慧。羅美慧接過來,仔細翻看著。隻見會議記錄第一行很醒目地寫著,會議主持人:於明輝。參會人員:康大光、徐榮玉……羅美慧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

這天夜裏,在中山門城牆處,穿著風衣、戴著帽子的火魚和於明輝相約在這裏見麵。於明輝壓著火問道:“為什麽讓我回去?”火魚看了他一眼:“這是上級的安排。你能做的,就是執行。”於明輝狂躁起來:“執行?讓我在就在,讓我走就走啊?”火魚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嗎?”於明輝氣憤:“廢話,兵力部署圖馬上就要到我的手裏了,我現在回去,以前不是白忙活了?”火魚歎口氣:“走不走,我需要向上級請示。”於明輝嗓門粗粗地說:“請示個屁!我必須留下來。現在回去,之前所有的工作都白費了。老趙也白死了。”火魚皺皺眉頭:“紅鯉同誌,你說話注意一點!”於明輝不耐煩地把頭轉開。火魚頓了頓還是說道:“還有,你殺了楊遠,是好事。但你必須接受批評。”“為什麽?”看到於明輝失望疑問的眼神,火魚道:“擅自行動。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個紀律。”於明輝急了,壓低聲音說道:“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他知道我們大部分的渡江計劃啊!”火魚道:“功過,組織會給你客觀評定的,但不能有功,就忽略……”於明輝不耐煩地揮揮手:“行行行,你們愛記什麽處分就記什麽處分。那個高參謀,也不用你想辦法了,等你鋤掉他,黃花菜也涼了。”火魚兩手一攤無奈地說道:“我們不是在前線衝鋒,我需要時間呀。”於明輝鼻子裏哼了一聲:“反正現在也無所謂了,他在不在兵力部署圖我都能拿到,還有什麽事?”“你需要馬上做一些相應的安排,等待撤退的命令。”聽火魚說完,於明輝頓了頓:“這樣,你要是有空,幫我辦點有用的事。撤不撤,我心裏有數。”“什麽事?”於明輝道:“前幾天,有人跟蹤我,手裏有槍。但他被另一個人打死了,這兩個人是誰,我都不清楚。”火魚皺著眉頭:“知不知道身份?”於明輝翻了火魚一個白眼:“知道我還用跟你打啞謎嗎?”火魚想了想:“我馬上查一下。”

與此同時,在一個高級餐廳的單間裏,張小龍正在請鄭三吃飯,二人你來我往,頻頻碰杯,酒酣耳熱之際,似乎聊得很投機。鄭三說話很小心,一直都很警惕,他放下筷子,不確定地問道:“您剛才說的話,我不是太明白。”張小龍喝完杯裏的酒:“這麽說吧,我想讓一個人死,用什麽方法最快?”鄭三警覺地問:“這個人……”他還沒說完就被張小龍打斷:“是誰你不要管。告訴我方法就行。”鄭三笑了笑:“不是我多嘴。我隻是不想讓您惹麻煩,人跟人不一樣,下手的人特殊,也得用特殊的辦法。”張小龍有些微醉,氣憤地拍了下桌子:“有人搶我的東西,搶我的女人。就這麽簡單。”鄭三想了想:“用槍。子彈上喂好毒。雙保險!”張小龍點點頭,滿意地說道:“你們保密局,這種子彈肯定不少吧。”說到這,鄭三有些為難:“卑職沒有……不過,我可以去找找看。”張小龍端起酒,拍著鄭三的肩膀,提醒道:“這個事,出門就忘了吧。”鄭三也趕緊端起酒,賠著小心:“您放心。我的嘴要是不緊,根本活不到今天。”

吃完飯,回到保密局的鄭三直接去了羅美慧的辦公室,把這些報告了羅美慧。她臉色鐵青,情緒焦躁地在房間裏來回踱步。鄭三站在一邊安靜地候著。羅美慧無奈地說道:“這個張小龍,要出問題。”鄭三賠著小心問:“要不要……”羅美慧心煩意亂:“你盯著他,別讓他動手。”看到鄭三點頭,羅美慧又重複了一遍:“盯著就行了,別動他。”鄭三會意:“處座放心,我知道。”

次日上班後,於明輝走進康大光的辦公室笑著說:“司令,您找我?”康大光正批閱公文,沒抬頭說道:“你去找一趟龍太太。”於明輝有些奇怪:“有事嗎?”康大光停下手中的筆,抬頭憤憤說道:“羅美慧剛來查過我們的動向,還說什麽是毛人風的意思。我看是他在監視我和龍太太的事情。我的目標太大,你去跟她說,最近這批貨太多了,一船根本裝不下,兩船又不值。你讓她協調一下,看是走一船,還是湊齊兩船再走。”於明輝點點頭,爽快地應承下來。

於明輝和韓露約在夫子廟茶樓相見。二人坐在雅間裏,保持著適當的距離。韓露含情脈脈地看著於明輝:“你回去跟康大光說,就說湊齊兩船再走。”於明輝點點頭。突然悄聲說道:“上麵讓我回去。”“現在?”韓露驚訝。於明輝點頭:“嗯。我見了火魚。”韓露抓住於明輝的手:“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於明輝歎口氣說道:“我估計上麵擔心的應該還是邱曼麗。她遲早能把我認出來。”韓露吞吞吐吐地問道:“你們……現在怎麽樣了?”於明輝沒有反應過來,隨口道:“還好。”韓露失魂落魄地說:“這麽多天了,生米也煮成熟飯了。”於明輝這才聽出韓露話中的意思,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韓露撇撇嘴:“這是任務,我知道,我又沒怪你。”於明輝失望地說:“你怎麽跟個孩子一樣,一點都不成熟。”韓露委屈地看著他,酸溜溜地說道:“是的呀,我怎麽會成熟呀,又不會說英文,又不會拍照片,還不會解你們這些海外人士的百般風情……”於明輝急了,一拍桌子,站起來。韓露嚇了一跳,然後抿嘴竊笑,過去抓住他的胳膊,掘下去:“火氣這麽大啊?我逗你的!”於明輝身心俱疲地道:“別鬧了,我的頭都快炸了。”韓露給他按摩肩膀,試探地問:“你打算怎麽辦?回去嗎?”“你說呢?”韓露想了想說:“我覺得,上級的命令,當然要……服從了。你參軍比我久,這個道理比我懂吧?”於明輝笑了,他知道韓露的小心思在哪裏,打趣道:“回去就不用跟邱曼麗演戲了?你是這個意思吧。”韓露被揭穿心事,撇撇嘴:“我可沒這個想法……”這時,韓露無意中看見窗戶是開著的,手趕緊離開於明輝的肩膀,去關窗戶。於明輝擺擺手:“別關了。”韓露有些愕然,回頭小聲地提醒:“會被人瞧見的。”於明輝槽槽頭發:“反正是好不了了,不如撕破臉,能拖幾天是幾天。”韓露皺皺眉頭:“你說誰?”於明輝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邱曼麗啊,她一會兒會來的。”韓露頓時擔憂起來:“你怎麽知道?”於明輝聳聳肩:“我現在周圍都是眼線,會有好心人去報信的。”韓露嘟嚷著:“翻了臉,就不用住一起了吧?”於明輝笑了,反問道:“你說呢?”韓露滿意地點點頭:“是不是因為我,才這麽做的?”於明輝收住笑容,搖頭,假裝嚴肅地說:“不是。為了任務。”韓露當真了,不甘心地又問道:“你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於明輝故意嚴肅地說:“當然是真……”話還沒有說完,一隻空的小茶杯向他飛過來。他反應很快,伸手接住,揚了揚手裏的茶杯,略帶得意地說道:“怎麽樣,還可以吧?”韓露一本正經地看著他:“裏頭要是裝著開水,還能接住嗎?”於明輝衝她擠擠眼:“你舍得呀?”韓露坐到椅子上,認真地說道:“小的時候看我爹殺豬,褪毛的時候,就得澆開水。”

正如於明輝所料,這時夫子廟街道上一輛人力車跑過來停下。邱曼麗風塵仆仆地從車上下來。車夫拿了車錢,繼續吃喝著走了。邱曼麗四處看看,見前麵是茶樓,邊收拾一下自己邊走過去。她走到茶樓外麵,一抬頭,正巧看到窗戶裏的於明輝和韓露在竊竊私語。她臉上頓時變了顏色。

回到國防招待所,邱曼麗立刻便動作利索地收拾東西,把一些衣服疊好,往皮箱裏放。巴裏進來,看見邱曼麗的舉動,說道:“你不能走。”邱曼麗一言不發,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止。巴裏加重語氣:“現在走了,國民黨會懷疑我們是送情報的。”邱曼麗依然不說話。巴裏走到他跟前勸阻道:“你要冷靜點,不要衝動。”邱曼麗一揚手,啪地把手裏的幾件衣服摔在**。巴裏看看她,麵容嚴肅地道:“摔了也不能走。”

下午,在江防司令部的會議室裏,巴裏、邱曼麗和考察團員們坐在會議桌周圍。邱曼麗表情平靜。譚公達站在會議桌頂端介紹到:“剛才我已簡單向諸位介紹了江防司令部的組成情況和管轄範圍,下麵請作戰處長李長維詳細介紹江防情況,請諸位指正!”李長維起身走到主席台上,拉開厚厚的帷慢,露出巨大的作戰地圖。巴裏和考察團員們打開筆記本。邱曼麗從包裏掏出照相機,不停地拍照,從她有條不紊的動作和表情上看,似乎已經恢複平靜。

散會了,眾人往外走。邱曼麗快步追上譚公達,招呼:“譚司令。”譚公達回頭:“哦,邱小姐。”邱曼麗笑了笑說:“有個事,想跟您說說。”譚公達站定腳步。邱曼麗看周圍沒人鄭重地說:“我覺得南京非常不安全。我來了沒幾天,已經遇到了好幾次危險。這個問題解決不了,我們都沒法再呆下去了。”“又出什麽事了?”譚公達驚訝不已,說著轉頭找副官:“副官……”邱曼麗搖搖頭打斷他:“譚司令,衛兵足夠多了。我覺得,是不是應該讓保密局配合一下?”譚公達想了想點頭道:“我馬上聯係保密局。”邱曼麗表示過謝意後,又以請求的口氣說:“譚司令能否幫我約下羅處長,我想親自跟她談談。”譚公達爽快地答應了。

同樣是在夫子廟茶館,羅美慧在約定的時間內從大門走進來,夥計領著,穿過大堂,走向雅間。雅間的門沒關,可以看到邱曼麗坐在裏麵,神情和姿態似乎都很傲慢。羅美慧進去,點點頭坐下。邱曼麗沒有表情地給她倒杯茶,見羅美慧坐定,邱曼麗抬頭突兀地問道:“韓湘怡和於明陽好了多久了?”羅美慧一口茶剛喝到嘴裏,聞言一愣,沒有弄明白她這到底是什麽意思。邱曼麗聲音低沉下來:“我想知道實情。”羅美慧從邱曼麗的神態話音裏似乎猜知了一二,於是試探著回應:“我不知道,不能亂說。”邱曼麗道:“那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羅美慧忙問:“什麽?”邱曼麗一字一頓道:“韓湘怡是共產黨。”羅美慧一驚:“你怎麽知道的?”邱曼麗道:“我覺得她就是。”聽到這話羅美慧有些失望:“邱小姐,這種事兒,要有憑據的。”邱曼麗冷笑:“我不是在和你做交易。我這麽做,是想讓韓湘怡盡快從我的生活裏消失。”羅美慧想了想表態說:“隻要有證據,我可以馬上抓她。”邱曼麗有些激動:“現在怎麽就不能抓?”羅美慧苦笑一下:“她丈夫是上海有頭有臉的人物,沒有確切證據,我們沒法動手。”邱曼麗撇撇嘴角:“你們不都是先抓人再審的嗎?”羅美慧無奈正色道:“邱小姐,保密局一向不是這樣的。我們動的每個人,都是有汙點的。”邱曼麗著急了:“汙點就在衣服底下,你不掀起來,怎麽能看到啊?”羅美慧不經意地問道:“你看到了?”邱曼麗氣憤地眉梢直顫:“她在南京,什麽事兒都不幹,也不回家,天天濃妝豔抹地引誘國民黨高級軍官,你就不覺得這很不正常嗎?”羅美慧又喝了一口茶:“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邱曼麗拍了拍桌子:“那就動手呀。”羅美慧歎口氣:“不是不想,現在還沒證據。以前也不是沒抓過,進去沒幾天,康大光司令就會把她保出密使來。”邱曼麗絕望不己:“連康大光都被買通了,你們還無動於衷?”羅美慧無奈:“何止買通,康司令可是始作俑者。這個你可以去問問於參謀長。”邱曼麗把茶杯一推:“難道就沒別的辦法?”羅美慧嚴肅地道:“對韓小姐的事,我比你還想知道她的底細。如果你能證明她是共產黨,我馬上抓人。”

於明輝和韓露見麵後,馬上便找康大光回話。康大光笑笑說:“湊齊兩船再走?也行,她不著急,我還急什麽。”於明輝點點頭:“龍太太還說,過幾天再去您府上,有些東西要給您送過去。”“哩。我托她從上海帶了點田泥螺,你要不要也嚐嚐?”於明輝擺擺手:“漂洋過海的,我就不跟您爭了。”康大光聽後笑得很開心。於明輝又為難地問道:“司令,兵力部署圖什麽時候給我們啊?”康大光狡黯地看了一眼於明輝:“這也是龍太太關心的事吧?”於明輝笑了:“聊了不到兩壺茶的功夫,她問了四次。”康大光搖搖頭道:“很快的。他們不敢拖太久。”於明輝放下心來:“那我也多催催吧。他們老這麽拖著,我這邊的補給圖就沒法做呀!”

出了康大光的辦公室,於明輝緊接走進隔壁李長維的辦公室。李長維隻管自己忙,也不抬頭。於明輝招呼:“李處長,忙著呢?”李長維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繼續忙活。於明輝笑眯眯地間道:“譚司令跟你說了吧,新調整的兵力部署圖你什麽時候能給我啊?”李長維明顯有些不自然:“這個……再等等,我還在弄。”於明輝走到李長維身邊:“抓緊哪,我的李處長。你這個東西不出,我的補給計劃就沒法開頭呀。”李長維撓撓頭:“我一直在弄啊,再等等。”於明輝話裏有話地說道:“李處長,不是我壓你,我是提醒一下,今天是我來,下次,可就是康司令了。”李長維不耐煩地揮揮手:“我盡快,盡快。”

紫金山莊公寓的門鈴響了,春蘭從裏麵出來,開門。見門口站著邱曼麗。春蘭很意外,招呼:“您好。”邱曼麗表情平靜地說道:“我可以進去嗎?”春蘭愣了愣,趕緊側身一步:“您請進,”邱曼麗目不斜視昂首挺胸地大步走進。

客廳裏,韓露和邱曼麗分坐在沙發兩邊。氣氛壓抑。春蘭倒好茶水,悄悄地出去。邱曼麗率先開口:“韓小姐。”見韓露點頭,繼續說道:“我這個人說話不會拐彎,希望你理解。我今天來,很簡單,想問你一句話。”韓露坦**的樣子說:“請講。”邱曼麗突然問道:“你想要什麽?”韓露一愣,沒有反應過來。邱曼麗以為對方被自己鎮住,傲慢地說道:“你要的東西,我全能給你。情報也可以。我隻有一個要求,請你離開於明陽。永遠離開他。”

見韓露沒有任何反應,邱曼麗內心的防線慢慢被擊潰,此時她的的神態已經不像剛才那麽驕傲了,眼神裏滿是不自信和有求於人的低姿態,反而讓人看著有些可憐,說話的聲音也已經有些哀求的腔調了:“他還年輕,他才三十歲呀。前途不前途的,我都不在乎,可他跟你走得太近,國民黨不會放過他的呀。前些天,已經……有人拿著槍去找過他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可我知道啊,我是旁觀者,我比他更清楚,你們再這麽接觸下去,他會死的。”韓露答非所問:“你和……於明陽,好上多久了?”邱曼麗痛苦地說道:“我們是初戀。我們說好要結婚的。他隻有我一個女人,我也隻有他這麽一個男人,我不能失去他,真的。也許你不能理解,但我……”說著說著有些硬咽,“真的沒法離開他。”韓露有些黯然:“我也是。”“你說什麽?”一句冷不丁的話驚得邱曼麗跳了起來。自覺失言的韓露趕緊調整好自己的心緒:“邱小姐,別誤會。我想起我的先生了。”邱曼麗這才慢慢坐下,籲了口氣。韓露趕緊又補充:“我和你一樣。我先生,也說好娶我做正房的……”邱曼麗急不可耐地勸道:“龍太太,你和我不一樣,我來這兒,是沒辦法,我的男人來了,叫又叫不回去,你呢?龍先生現在肯定不知道有多惦記你,這麽動**的時局,連美國人都明白共產黨馬上就要打過來了,你還……還不回上海,帶帶孩子,陪陪先生,多好呀。要不,我去找找人,安排你們去美國?”韓露笑笑:“邱小姐,你誤會了,我真的不是共產黨。我在這兒,也是為了我的家族。這兒的生意要是黃了,一家人都會餓死的。”邱曼麗急切地問道:“你需要多少錢?我可以給你啊。要是我沒那麽多,我去借,我保證,我肯定能湊得齊。”韓露慢慢搖搖頭,誠懇地說:“太多了。再說,這也不該你出。”邱曼麗失望的神情溢於言表。韓露有些於心不忍,安慰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們都是女人,都盼著自己的男人在外麵混得好一些,回家了,對自己好一些。你放心,我以後不會跟於明陽再見麵了。”邱曼麗著急道:“你不找他,可……可他還會找你的。”韓露歎氣:“那你就回去勸勸他,不要再來了。”邱曼麗絕望地哭了起來:“我要是勸得住,就不用來找你了。”聽了這話,韓露心裏一動,但隨即平靜下來:“那就是你們之間的事了,抱歉,我隻能幫到這一步了。”邱曼麗懇求道:“你,真的不能回去嗎?”韓露抱歉地說:“對不起,我在南京有要事,我不能走。”邱曼麗情緒突然有些失控:“你這是狡辯!上海不能做生意嗎?你說什麽都不肯走,還不是惦記著於明陽!”韓露臉拉了下來,不高興地道:“請你說話尊重點。”邱曼麗猛地站起來:“誰不尊重?我說話還不尊重嗎?我跑過來求你離開他,還不算尊重你?你別逼我!”韓露拉著臉不看她叫道:“春蘭。”春蘭應聲而出,一臉的莫名其妙。邱曼麗情緒越來越激動,在沙發前轉著圈子。韓露轉身,看也不看邱曼麗,厲聲說道:“送客。”春蘭走到邱曼麗麵前,客氣地說道:“邱小姐,請。”邱曼麗胸脯起伏,忽然手伸向坤包,飛快地拽出一把手槍,指向韓露。春蘭大驚,喊道:“你幹什麽!”韓露轉身,驚愕地瞪圓了雙眼。邱曼麗眼露凶光:“韓湘怡,你別逼我!”韓露一動不敢動。春蘭急了,趁邱曼麗不注意,撲了上來。邱曼麗心裏一驚,閉上眼,手不自覺地勾緊扳機。啪地一聲槍響,打中了春蘭的胳膊,春蘭倒地。韓露大驚,顧不上邱曼麗趕緊跑過去,查看春蘭的傷勢。聽到槍聲的衛兵衝了進來。邱曼麗拿著槍,手還在哆嗦著,嚇得臉色蒼白。

邱曼麗毫無疑問地被關進了警察局。於明輝聞訊趕到拘留所,把她保了出來。回到於明輝的辦公室,邱曼麗坐在一邊,不停地哭泣。於明輝皺著眉頭,搬一把椅子,坐在她對麵。邱曼麗抽抽搭搭地說:“我跟她說……求她離開你……我連有人要殺你的事都說了,她根本就無動於衷……你想想,她要是真關心你,怎麽會連你置身這麽大的危險都不顧……”於明輝歎氣,小聲地問道:“你怎麽什麽都說呀。萬一被別人聽見呢?你沒提共產黨不共產黨的事吧?”“沒提……”邱曼麗不敢說實話,撒謊道。於明輝煩躁地抓抓頭發:“曼麗,不是我說你,有什麽咱們倆關起門來解決不了的呀,你這麽一鬧,我怎麽出去……”

突然,門被吮地推開,於明輝和邱曼麗嚇了一跳,回頭看,康大光大步走進來。於明輝趕緊起身,敬禮:“司令。”康大光扳著臉不吭聲。於明輝趕緊拉了拉邱曼麗。邱曼麗站起來,抹抹眼淚,委屈地叫道:“康司令……”康大光換了一副關切的表情,譏諷道:“我來看看邱小姐,沒有嚇壞吧?手槍的聲音太大,不好,容易嚇著你。以後不如拿無聲手槍,這樣會更順手一點。”於明輝趕緊說道:“司令,是學生的錯,學生的工作沒有做到位。”康大光語氣一變:“沒到位?說說看,怎麽沒到位?沒有過去補上一槍,把那個女人打死、打透?”“不敢……”於明輝低頭喃喃自語。康大光厲聲罵道:“還有什麽你不敢的?自從美國考察團來南京,你做過什麽正經事?當眾吵架、宴席潑酒、公然開槍,哪件事跟你沒關係?”於明輝不敢說話,站直了聽著,邱曼麗也嚇壞了,不敢說話,偷眼看康大光。康大光氣不過,一拍桌子:“知不知道共產黨的報紙怎麽寫我們這個江防要塞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敗絮,於參謀長,這是對你最高的評價呀。”於明輝汗流不止:“學生錯了。”康大光冷眼道:“邱小姐和她的美國考察團我管不著,那是黨國的朋友。至於你,現在有兩條路,一,從這兒離開,也和邱小姐一樣,做什麽特派員去。二,用你參謀長的身份,給我解釋清楚這些丟人丟到家的髒事兒!”“是!”於明輝一挺胸脯。康大光繼續說道:“於明陽,我正式通知你,從現在開始,停職檢查。以後再出現這樣的事情,革職查辦!”一旁的邱曼麗驚呆了,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闖下的禍會帶來這麽嚴重的後果。隻見康大光走到於明輝麵前拍拍他的肩膀:“黨國棟梁,得意門生。於先生,這幾個詞,以後可要掂量掂量了。”於明輝慚愧地點點頭:“都是學生的錯,老師息怒,”康大光一拂袖:“我不是你的老師。我不配。”說完,揚長而去。見康大光走遠了,於明輝舒口氣,黯然地坐回椅子上。邱曼麗慢慢走過來,心虛地看著他,輕聲道:“明陽,對不起……”於明輝慢慢抬起頭,有氣無力地說道:“家醜不外揚。這下好了,全南京都知道了。”邱曼麗愧疚不已:“我也不想這樣,要是知道這麽……”於明輝拍拍她的手:“算了,不說了。”邱曼麗看見於明輝這副模樣心疼地說道:“明天考察團要去蘇州,我不去了。要是有人處分你,我擔著。”於明輝皺眉,沉聲說道:“這時候你不去,等著被抓呀?”邱曼麗撇著嘴,想哭,又哭不出來。

第二天早晨,於明輝和康大光在辦公室裏竊竊私語。兩個人已經都不是先前的那副嘴臉,很明顯,之前那是在配合著演戲。於明輝小聲地說道:“我已經給巴裏打了電話,告訴他,這是您從中周旋,讓他帶邱曼麗出去避避。”康大光瞪了於明輝一眼,不情願地說道:“這麽說,我還得陪著你演下去。”於明輝賠笑說:“司令費心了。”康大光看著他,不解地問道:“你為什麽不讓邱曼麗呆在身邊?不就是個女人嘛,能壞你什麽事?”於明輝無奈地歎口氣:“就因為她是個女人,知道了太多咱們的事情不好。更何況,她和龍太太現在已經是水火不容,我再做什麽事,都不方便。”康大光想了想,不無疑惑地問:“你和龍太太,不會是在假戲真做吧?”於明輝趕緊否認:“不不不,司令,您誤會了,別說玩真的,逢場作戲也談不上。”康大光意味深長地說道:“本來吧,三妻四妾也沒什麽要緊的。可龍嘯聲不是一般人,想碰他的女人,你最好想清楚。”於明輝鄭重地答應道:“不會的。”

康大光下班後就趕到了紫金山莊,禮節性地去看望春蘭。康大光和韓露從臥室出來,韓露順手關上門。康大光長出一口氣:“沒傷到骨頭就不要緊,休息一陣子就好了。”韓露憤怒不已:“這個邱曼麗也太過分了,美國來的又怎麽樣?該花多少錢,我決不會心疼,我要讓她也嚐嚐這種坐不起來的痛苦。”康大光和稀泥:“這就幼稚了。你來是辦大事的,別在這種小事上栽了跟頭。”韓露皺著眉頭:“我能栽什麽跟頭?您在這兒,我總是有做主的。”康大光尷尬地說道:“美國人的事情我不好摻和,真要出什麽事,對咱們的事情,沒好處,”韓露氣不過:“那這事就這麽完了?”康大光趕緊搖頭:“當然不會。我明天就去和巴裏交涉,讓他們給個說法。”韓露憤怒地一拍桌子:“大不了我回上海,南京辦不了的,我回上海辦。”康大光一語雙關:“你就這麽回去,龍先生要是問起來,有些事情……我也沒法說呀。”見韓露不說話了。康大光趕緊加上一句:“我盡快安排航線,咱們應該把精力放在正事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