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華滿山兜攬下來的一句話, 幾象長上了翅膀,繼續在九莊飛馳、奔波。同時,它也象一塊重石拋入深井,激起五光十色的浪花,在激**著每一個人的心坎,影響著每一家人的寧靜。
大隊辦公室裏卻響起一片歡聲笑語。
王順喜外出順利歸來了。王順喜是昨天晚上回來的,他已經向薑紅牛做過匯報。“三國”裏的關羽愛擺“過五關斬六將”,王順喜對他的“勝利而歸”也將要一日三念了。他吃罷早飯,邁著四方步走進辦公室,見薑紅牛獨自一人在給“關係戶”們寫請帖,嗬嗬嗬的笑一陣,拿個凳子坐到薑紅牛身邊,高傲地挺挺腰杆,坦然地蹺起二郎腿,得意地原話原道:
“我……我進城就碰上了黃副主任。黃副主任先問我進城幹什麽?我講過之後,黃副主任把手一揮:‘嘿,根本用不著往地區裏去了解。沒聽說落實倒黴蛋的問題。倒黴蛋照舊還是個倒黴蛋!’我間黃副主任:‘六二年甄別的時候咋沒把他甄別了?’黃副主任說:‘聽說當時要解決他的間題,按內部問題處理,他不在結論上簽字。省裏死盯著他的那位負責同誌說:“他大,還是黨大?他不簽字把他擱起來,看他熊怎麽得!”就把他擱起來了。‘**’中他又做了充分的表演,當然也受到了衝擊。黃副主任末了還說:
‘現在,各級“落辦”已經是霜降後的碌疇,閑起來了。倒黴蛋也就休想再有翻身之日了!嗬嗬……’”
不知薑紅牛是喜還是煩,他頭不抬筆不停,左手伸進衣袋,掏出一盒前門煙,砰一聲扔給王順喜。
王順喜笑得更響,說得更光:“我……我進城就碰上了黃副主任。嗬嗬,親家,你就隻管集中精力辦熱鬧俺侄子的喜事兒就是了。嗬嗬……。”
“紅霞家的笑聲卻要停落了。”
要說,九隊裏的社員們,就數紅霞家的日子寬裕暢快了。薑二禿不是共產黨員,沒有當過幹部,在“史無先例”的風暴中太平無事。薑二禿好身架,幹活一個頂倆,又不耍奸,不耍滑,不自私,不論誰當隊長,分派幹麽去幹麽,不論誰當會計,給記多少工算多少工,四鄰八舍要幫忙,扔下手中營生緊跑去。薑二禿的輩數比較大,近兒年到了年初一又行起拜年,輩數小的沒有一個不給薑二禿拜年的。紅霞娘心地善良兩手巧,不論一姓不一姓,不論住的遠或近,誰求幫助裁衣裳,多忙也要幫人裁個好好的。有時還要貼上線給人做現成。紅霞娘還會剪紙花,到了臘月裏,四鄰八舍沒有不請她剪窗花的。紅霞娘沒有和人吵過一句嘴,隻要她走到街上,婦女們搶著和她說說話。紅霞在中學讀書是尖子,當了社員,幹哪行愛哪行,哪行幹得都出色。隻要她一露麵,不光年輕的姑娘們愛找她,當嫂嫂的,當嬸嬸的甚至當奶奶的都願和她在一起。四鄰八舍都羨慕紅霞家的日月美。最羨慕的是張樂樂,張樂樂見到薑二禿常愛嘮叨:“二禿,你的日子可是懷裏揣攏子——梳(舒)心著呢!”薑二禿實話實說:“不賴,不賴!紅霞娘和我一個心眼兒,不給我往臉.上擦黑。紅霞,雖說不是個小子,輕的重的都愛幹,文木花裏如哨的,叫當大人的放心。共產黨毛主席給的幸福!共產黨毛主席的息情說不完!”張樂樂又說:“二禿,’‘**’以後,人們又愛念叨命長命短啦,我看你不該再叫薑二禿,該叫薑有命了。”薑二禿生氣地說:“這話說的多不在行!什麽是命?共產黨才是命I社會主義才是命!紅霞爺爺話著的時候說,拉駱駝的說他有命,說我爺爺也有命,有屁!都挨一輩子餓。”——。紅霞家最讓人羨慕的是一九七八年。
紅霞家原本三個整勞力,隊裏工分兩角錢,不少人家糧食不夠吃,沒有買鹽的錢,脫下棉沒有單,紅霞家的糧食夠吃,買鹽的錢不缺,脫下棉衣有單衣。薑紅牛還要幫助紅霞家的日子更上一層樓。二月份,薑紅牛找見薑二禿,恭敬而又親切地說:“二禿爺爺,支部決定提拔你當護林員,甭再下地勞動啦!”當護林員工分多,人輕閑。薑紅牛接著找見紅霞,嚴肅地說:“紅霞姑姑,你甭往大隊農場幹活一去啦!到水庫上養魚去吧!”往水庫養魚,活兒輕,工碼天。薑紅牛又找見紅霞娘:“二禿奶奶,你心靈手巧,甭下地勞動啦,到大隊再生.燈泡廠幹活吧。”到大隊再生燈泡廣幹活,不經風吹日曬,勞動時間短,誤不了回家做飯。紅霞家的總收入一下增加了四分之三還要多。紅霞娘和紅霞沒什麽,薑二禿神氣得走路把雙手放背後,步子邁得慢悠悠。還經常不斷刮胡子,使他的大下巴顯得更突出。
今日,一反常態,薑二禿去往南山裏看護樹林,臉上一層雲,口裏冒長氣,走路也忘了兩手放背後。
這是為麽?
薑二禿為人誠實、憨厚,卻有個愛多心多疑的毛病。
薑二禿沒有注意到紅霞的眉毛不展,眼色不歡,卻在紅霞娘的身.上發現了異常現象。按照常規,到了晚上,紅霞娘總是把薑二禿的被窩鋪好,昨天晚上,紅霞娘把這項事忘記了。紅霞娘心細得從來沒有丟過一根針,吃晚飯的時候,手裏的一個碗脫落到了地上差點摔碎。
薑二禿不疑惑東不疑惑西,隻疑惑紅霞娘的魂兒飛到了葛潤吉的家裏。
這也並不是沒有一點緣由,原來紅霞娘就是田瑞英。一九六一年春,田瑞英在鳳凰嶺接受了華滿山的錢和糧票,返回婆家,用華滿山送給的錢和糧票買成糧食,精心照顧婆婆和丈夫,沒想到婆婆和丈夫的病重,把糧吃盡,把錢花光,也沒有能保住婆婆和丈夫的命。過後,田瑞英想起華滿山為人實誠,決定返回鳳凰嶺與華滿山成親。田瑞英來到九莊,從葛潤吉口裏得知,已經有人給華滿山介紹了對象。葛潤吉和丁貴武、張樂樂商量把田瑞英介紹給薑二禿。田瑞英相信葛潤吉三人不會把她送進火坑,和薑二禿見了兩麵,又看到薑二禿滿麵誠實憨厚,就暗自怪怨了一句她沒命與華滿山成親,嫁給薑二禿。薑二禿原本沒料到他的坑頭上還會多個女人,冷不丁娶下人材出眾、心地善良的田瑞英,說不出的高興,對田瑞英親上親,愛上愛。田瑞英對薑二禿也是本能的賢惠,一片真情。晚上二人吹滅了燈,無話不談。田瑞英把她同華滿山的接觸說個仔仔細細,又一次一次地說:“我走過的石橋不多,趙州石橋頂結實,我見過的人有限,數牛角哥的心腸好!”直說得薑二禿懶得再說話,拿起煙袋荷包扔老遠,田瑞英才再不讚美華滿山了。
田瑞英嘴上沒有了華滿山,說過的話再燒不沒、洗不淨,死死刻在薑二禿的心尖上。同時,薑二禿早已聽葛潤吉和張樂樂說了,那次有人給華滿山介紹對象,對象沒有,意見,華滿山也同意,到了快要結婚的時候,對象爹娘又變了卦,嫌華滿山是個右傾機會主義分子,硬是吹了燈。過後,不論誰再給華滿山介紹對象,華滿山一律謝絕。至今,華滿山還是一個光棍漢。華滿山來九莊照顧葛潤吉頭一天,薑二禿的心坎裏就象是鑽進了小老鼠。
太陽已落到西邊的層層疊疊高高低低的群山裏了。要是華滿山未來九莊以前,薑二禿早已邁著爽快的步伐甜滋滋地回味著田瑞英的賢惠,回到他的家裏去了。而今天,卻一步三晃,半天才邁進他的門檻。回到屋裏,砰一聲把煙袋扔到炕上歎長氣。
田瑞英早已發現薑二禿發了焉,也已敏感到薑二禿發焉的原因。可她還象平常一樣,先給薑二禿臉前放盆洗臉水,再麻利地把毛巾和肥皂拿給薑二禿,並笑著說:“快把你的難看臉兒洗洗,要是太累懶得動,我給你洗。”田瑞英說罷,見薑二禿不動彈,立時擰擰毛巾給薑二禿擦擦臉又擦擦手。
田瑞英的殷勤,並沒有使薑二禿的心鬆快些。
“我說紅霞娘,咱該把欠人的債還給人了吧?”
田瑞英愣征地睜大兩眼:“還誰債?”一忽兒明了,“噢,你是說我當初用的牛角哥的二百斤糧票和花的他那二百塊錢吧?”
“我薑二禿沒有白花過人一分錢!”
田瑞英不知說什麽了。
田瑞英一向珍情惜誼。薑二禿封閉住了田瑞英一的嘴巴,卻不能封閉田瑞英的心坎。田瑞英始終把華滿山的好心看做一顆閃光的珍珠一藏在心裏,任何情況下都沒有忘記。可她從來沒有想到過是一筆債務,更沒有想到過還債。她牢牢地記著鳳凰嶺的奶奶、大娘、嬸嬸們對華滿山誇讚過的話語。她認死華我山不是個淺薄人。將糧票和錢歸還給華滿山,反而會使華滿山不高興,傷了他的心。而她不能把這些話道出口外。
“咋辦呢?……”田瑞英還無主張。
薑二禿再等不見田瑞英的回話,拿了拿煙袋,又砰一聲把煙袋扔到炕上:“人家送你的糧票、錢票,是保你一家活命的糧票,救你一家命的錢票。沒有把你婆婆的病保住,沒有把你女婿的命救活,是他們病太重。不歸還人家,損壞良心!那二年咱們糧票不現成,錢票不富裕,沒的說。”薑二禿害怕窗戶外邊有人走過聽見,壓低嗓門,“再說,你也不會沒聽見人念叨他戴著帽子,還造謠生事,擾亂民心,破壞安定團結,紅牛不會輕饒了他!不歸還了他的債,劃不清界限,是立場問題,路線問題。你比誰也不傻!”
“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多。”田瑞英慢慢說。
“鬼迷住了你的心竅!……”
“鬼迷不住我的心竅,你說應該歸還他就歸還他,等紅霞回來了給他送過去。咱們無非是緊巴點兒。”
“從明天起,不準單再給我捏不摻菜的窩窩!”薑二禿說著從炕沿上跳到地下,向田瑞英要出板櫃鎖上的鑰匙,開開板櫃上的鐵鎖,用勁掀起櫃蓋,伸手取出一疊糧票,一疊錢票,然後坐到凳子上,睜大泡愣愣的眼睛,把糧票數了又數,把錢票點了又點。
紅霞回來了。
紅霞的腳步邁得很輕很慢,頭不抬,眼不動,少力無神的象是千了一天特費力的重活。薑二禿顧不上瞅一眼紅霞的眼神,揣測一下紅霞的心情,伸手把紅霞招呼到臉前:“霞,去把這二百斤糧票、二百塊錢歸還給你潤吉爺爺家的那個客人。順便看看你潤吉爺爺的病好點兒沒有。對客人說,是俺爹叫俺來把俺娘當年要你的這糧票、錢票還給你。俺爹對你當年對俺娘的恩情感恩不盡!”
紅霞接過糧票和錢票不言聲。
“霞,你聽見沒有?”
“咋能聽不見!”紅霞的聲音很低。
田瑞英給紅霞講過華滿山的為人,對華滿山有好感。木過,紅霞對華滿山代張樂樂解圍,還沒有多用心思。
第九生產隊的老人好幾個,紅霞最尊敬葛潤吉。葛潤吉病倒以後,紅霞一直想去看看葛潤吉,然而,她的兩條腿上象是掛上了石錘,去了兩次,沒有走到葛潤吉門口就又止步了。這工夫,她爹叫她去送糧票、錢票,她想借機會也看一眼娘誇讚過的人,從爹手裏接過糧票和錢票就往外走。
紅霞走出院門,碰巧柳樹井上沒人提水,街裏沒人走過,她昂頭挺胸,照直地朝著葛潤吉家走去。粉紅細潤的臉上還露出了多日未見過的喜色,泉水般純淨的眼睛裏透出了多日未有過的光亮,顯得更加好看,更加可愛。紅霞走到了葛潤吉的門前,輕輕推開兩扇院門,走進葛潤吉的小院。
紅霞離葛潤吉的屋門還有十多步遠,隻是走到窗戶一下邊,前腿一下縮了回來,活活象猛地一下犯了心紋痛;臉上的喜色沒有了,眼裏的光亮消失了,咬住了牙根,閉住了嘴巴。一會兒,又轉過身子,頭垂胸前,邁步返家。
紅霞一口氣邁進她家門檻,在門裏停歇片刻,麵色才好看了點。
田瑞英往廚房裏做飯去了,薑二禿一人在屋裏,迷縫著兩眼抽旱煙。薑二禿轉眼瞅見紅霞掀開屋門簾回到屋裏,止不住的伸伸大下巴,倒吸一口氣:“你怎麽一忽兒工夫就回米啦?”
紅霞咽下一口唾液沒言語,從衣袋裏掏出糧票和錢票,邁步把糧票和錢票放到薑二禿臉前的桌子上。
薑二禿的大下巴伸的更加靠前了;“咋回事?”
紅霞邁步走到了通往裏間的小屋的門口,站下來還不言語。
薑二禿一下急得兩眼呆滯,雙手顫抖。薑二禿把歸還華滿山的糧票、錢票,看做關係著他的榮譽、地位、人格、尊嚴的一件根本性的大事。他想,隻要以他的名義歸還給華滿山糧票、錢票,就等於是給華滿山與田瑞英之間挖下一道萬丈深的封鎖溝,保障了二人安分守己。也就保障了他的榮譽、地位、人格、尊嚴不會受到損害。他想不到紅霞怎麽這般不懂事理,白白地跑了一趟,還帶回了不高興。好象根本不該吩咐她去幹這樣的差事。
紅霞回頭掃了薑二禿一眼,發覺了薑二禿難看的臉色。
“爹,潤吉爺爺屋裏有外人,我……我沒進潤吉爺爺屋子。我怕當著人還他糧票和錢票,讓人說我們和他劃不清界限。……”
“唉,你這個閨女!”紅霞明是撒謊,薑二禿卻當成了真。他又恨又痛地白紅霞一眼,“當著人把糧票和錢票還給他不是更證明咱和他劃……劃完了界限,你……唉……”
葛潤吉的屋裏僅有三個人。紅霞剛剛走出葛潤吉的院門,葛潤吉屋裏的電燈就拉著了。屋裏三人一是葛潤吉,一是華滿山,一是一個二十五歲的青年後生。
葛潤吉安徉地躺在炕上,睜著兩眼,一動不動,無力瞅瞅炕下的青年後生。華滿山革職回鄉,還學成了半拉子醫生。他慢慢的取下葛潤吉身上一根又一根的銀針,顧不上對青年後生表示熱情。他認為青年後生是來看望葛潤吉的,隨意地與青年後生打招呼:“坐下吧,我舅舅的病還不見什麽好轉。……”
青年後生姓洪名土娃,是第三生產隊的社員。淇王娃穿身洗過多水的學生藍棉製服,戴頂脫色的、帽沿兒軟塌塌的藍帽子。個碼兒不矮,身材筆直,濃眉大眼高鼻梁,安排得恰到好處;麵色油紅似火,兩眼炯炯有神,顯得少見的英俊、精神、老成。三隊一個愛說快板的社員曾經把紅霞與洪土娃扯一起編過幾句快板:“五隊薑紅霞,三隊洪土娃,不是一母生,活象一家娃。”
洪土娃並不是專來看望葛潤吉的,他已從劉淘氣等人口裏知道了葛潤吉的病情還沒有明顯好轉。他是來看望華滿山的。華滿山激起的浪花深深地觸動了他的心弦,他要來與華滿山坐坐。華滿山剛一落口,他趕緊謙虛地向華滿山回話:“我聽說潤吉爺爺的病還沒有什麽明顯好轉,我主要是來看
“看我一眼?”華滿山從經驗中得知,凡是要待意地看池一眼再嘮叨兩句的青年後生都不簡單。一是對他憤感的,一是對他同情的,他都認真對待。他麻利地把舅舅身上的銀針取完,給舅舅蓋好,咚一聲跳到地下,將銀針放到桌上,緊給洪土娃身邊放個凳子:“坐下,坐下。你姓麽叫麽?”
“我叫洪土娃。”
“洪土娃!”華滿山象驟然看見了一顆寶石一樣驚喜。他伸手要將洪土娃的一雙手握在他的手裏,薑二禿揭開屋門簾進到了屋裏。洪土娃把凳子搬給薑二禿,朝後退了一步:“我沒事,我走啦。我以後再來看望潤吉爺爺。”
“也好,我不送你啦。”華滿山說罷伸手把薑二禿撂到凳子上,“我還沒有顧上往你那裏坐坐,快坐下,快坐下。”
“哈哈哈,我也……要不,我早來過了。”薑二禿麵帶笑容地向華滿山詢間了葛潤吉的病情,然後不由已地收起笑容,伸伸他的大下巴,從衣袋裏掏出糧票和錢票,將糧票和錢票遞到華滿山麵前。
“二禿哥,你這是要幹麽?”華滿山看著薑二禿手中的糧票和錢票,猶如看到了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這是紅霞娘當初用的你那二百斤糧票、二百塊錢。”薑二禿不等華滿山開口,又特意地以他的“幸福”經堵塞華滿山的嘴巴,“托共產黨毛主席的福,托無產階級革命路線的福,我的生活比潤吉叔高一大節!張樂樂愛說我是懷裏揣攏子―梳(舒)心,不差。紅霞娘和我一個心眼兒,不給我往臉上抹黑。紅霞,雖說不是個小子,輕的重的都愛幹,又不花裏胡哨的,叫當大人的放心,土裏刨食吃的,盼麽?不就是盼有吃有喝,全家和睦,夫妻恩愛,白頭偕老?”
“完全正確!”華滿山迫不及待地緊接薑二禿的話茬。華滿山小時候住在舅舅家裏的時候與薑二禿接觸不多,來照顧舅舅以後,已從別人口裏聽到薑二禿對田瑞英的多心。於是他接過薑二禿的話茬,果斷地從薑二禿的手裏要過糧票和錢,象對待知已的同誌一樣真摯,象在親哥哥麵前一般誠懇,話如斬釘削鐵:“二禿哥,我以你的親兄弟的心意恭喜你有吃有喝,全家和睦,夫妻恩愛,白頭偕老!”
薑二禿的心鬆動了。用二百斤糧票、二百塊錢換得心地:的輕鬆,代價夠大,可他並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