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橋少年
一
二〇二〇年元月九號的夜晚,我和幾位姐妹意猶未盡地從重慶大劇院出來。剛才聽的那場來自美國好萊塢交響樂團的電影交響音樂會,讓我們通體舒暢,步履輕盈。
出門,抬頭,皓月當空。圓潤、黃澄澄的月亮像一張小鮮肉明星的臉,滿滿都是奢侈的膠原蛋白。然後,我看到了它——
它幾乎站在了與皓月同一的高度上。在廣袤無垠的夜空裏,它的橋塔像一個巨大的合十手勢,又如一把刺破天空的匕首。但我更想把它比喻成是一個籃球少年,肌肉發達,風馳電掣地在舉臂投籃。哦,穿二十四號球衣的科比,我的想象力也在接近月亮的所在,畫麵宏大得接近無垠,任憑那個穿橘黃色球衣的科比,在天上跳騰。
其實這座橋白天去看,顏色會是橘紅。晚上,被暗夜以及近處遊輪、遠處洪崖洞的燈火繚亂或滲透,它的色彩有些接近殷紅了。當然,它的色彩一點都不重要。這座橋讓我興奮和偏愛的是,它在山河間恰恰的好!生得逢時逢地、情景交融!
對,我說的是千廝門大橋。
那夜我指著它對同伴說,看,紅橋少年。
那是己亥的豬年留給我的最美背影,我已看到庚子鼠年隱約的優美輪廓。我走路的步履不由得有些急促,急促得有了慌張,似乎在向前撲騰。我哪裏會知道,蹲在鼠年門口的是一場舉國的災難,新型冠狀病毒就像它的宿主菊頭蝠一樣悄悄潛入我們的血液中,翅膀在不停地扇動,攪動著五髒六腑,我們欲生欲死!而我心目中永遠的籃球少年科比在鼠年的第二天再一次騰空投籃,他把自己投向了天際!
接下來是舉國上下的禁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段時間,我莫名地焦慮、恐懼。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正被黑暗中一萬隻蝙蝠盯住,稍一動彈,它們就將撲上來……我開始手心發燙,渾身汗津津,氣喘不過來……隻要閉上眼,夢就層出不窮,白天亦然。夢,怪誕離奇,老會夢見自己或家人赤身**坐著、站著,甚至在大街上行走,對滾滾湧動的人流視而不見。但,突然便會發現自己白花花地站在日頭下,身無寸布,羞恥難當……
我一直不知自己為何反複做這種夢,怎樣去解釋它。但我在揣摩那個人類發明衣服第一人的初衷:他(她)除了要拿衣服來為自己禦寒,是不是還要為自己提供一所可移動的房子,第一層家園?人待在衣服裏也多少獲得某種心理上的安全感?
也就是那幾天,我看了部英國的電影《編寫美好時光》。寫的是二戰時期兩位俊男美女的電影編劇在倫敦被空襲的時光中,邊編寫電影《敦刻爾克》邊暗生情愫的故事。在風光秀麗的德文郡海岸大堤上,陽光舒展,海風徐來,女主的側影被粼粼波光撩動,真像住在盧浮宮裏的希臘女神雕像。他們卻在此時談起了死亡。男主巴克利說他們同事有一個當兵的孫子,不久前上岸休假時被電車撞死。女主凱特琳馬上接一句:這樣的死多沒意義。巴克利哲人般地盯住女人,談起了電影中的悲劇和人生中的悲劇。大意是電影中的悲劇是有預設和構架的,似乎有一隻手在指向悲劇的發生,並賦予那些悲劇一種意義。然而人生中的悲劇往往猝不及防、毫無兆頭。它發生了,或許毫無意義,沒有轟轟烈烈……果然,男主在電影的後半場,在他和女主終於相擁熱吻後,轉身,卻被拍電影的高大燈架砸下來,沒有告別,生命便戛然而止……
人生的確不是電影!
如果老天是一個可以賄賂的貪官多好,我願意把自己整形成絕世美人,或努力成為比比爾·蓋茨還比爾·蓋茨的巔峰富翁,與老天來一個權色、權錢交易,隻想換得一個時間回放鍵:我要把時間撳回到二〇〇〇年前,父親仍步履矯健地走在他去北溫泉的江岸小道上;撳回到二〇二〇年一月二十號前,我正在花市裏左顧右盼,恨不能把那些萬紫千紅全拎回家;至少,撳回到二〇二〇年二月六日二十一點前,讓那個叫李文亮的大男孩——已是孩子他爹的大男孩再趿拉著拖鞋,冒著小雨去買一篼橘子吃……
一場吊詭、陰險的病疫,讓我感覺到死神正在身邊布局,響聲很大,我卻無法看清它的位置,更無法與之對質!
有一個聲音一直對我說:他人即地獄!路人或親人,都可能是病毒攜帶者,每個人都值得懷疑、警惕,每個人都可能是你的災難之源……
出門,與人迎麵相逢,竟都沒認出戴著口罩的那個人便是幾天前還把欄聊得熱火朝天的芳鄰……還隔著四五米遠呢,她迅速地背身大叫:快走!你快走!我也如臨大敵地疾奔而過,仿佛在擺脫死神的追捕……
我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對死亡這件事有了如此的敏感:是從前年,還是這次鼠年?
那座紅橋像一隻體積巨大得無與倫比的蝙蝠,朝著我,躍躍欲試!
二
二十五歲時,我就住在紅橋之上的滄白路,那時紅橋還沒誕生。
坐在滄白路邊的石頭矮牆上,去看千廝門那一帶的嘉陵江,皆是滿目白花花的鵝卵石簇擁著一條纖瘦的江水。尤其是到了冬季,那水真是細若遊絲……
我在那年當上了夢寐以求的記者,整天揣著一個巴掌大、厚拙拙的綠色記者證奔突於大街小巷,如一位手持利劍的俠客,眼睛裏老是閃爍著明察秋毫的銳利目光,嘴角時不時會浮現出拯救者無比自豪的微笑。
那時的記者的確有點無冕之王的氣勢和權威。尤其是女記者,如果夠年輕、夠不醜,更是會扮演橫掃千軍如卷席又颯爽又性感的正義天使。有一次我坐一路電車從解放碑到沙坪壩采訪,幾趟車都沒擠得上。穿著小粉短裙的我,直奔車頭的駕駛台,敲門、揮動手中的記者證,高吼:開門,我是記者,有緊急采訪……中年男司機可能從沒遇到這種陣仗:一個小女子手持個綠本本就如此地威風凜凜、膽大妄為?他把門開了條縫,拿過綠本本快速翻了翻,然後撲哧一笑。但,還是把門打開,拉了我一把:“上嘛。”……到現在我仍沒搞懂男司機為何有那麽一笑。我好尷尬,就像正在片場煞有介事地演戲,卻被對台詞的人莫名其妙地笑了場……
我也真幹出了幾件行俠仗義之事——
春寒料峭,我收到一對殘疾夫妻的投訴信,告他們的鎮領導欺負人:他們在自家門口搭了一間小偏偏房,賣點小零碎東西維生,鎮上卻非要拆他們的“違章建築”。信中寫道:記者救命!我們要活下去!他們誰都不怕,就怕報紙……我騰地一下坐直了,心子被信裏的每個字燃燒!
那個鄉鎮在綦江臨近貴州的大山旮旯裏。我轉了三次長途車才到達。暮靄氤氳時分,我穿著細高跟,抹著大口紅走在鎮子的青石板路上,橐……橐……橐,我聽到腳下的聲響在泄露我的忐忑不安、甚至恐懼……因為這裏比我想象的都更陌生和蒼涼。所謂鎮子也就是被兩邊的木板房夾出的一條街,放眼也看不到多遠,因為它把天空也剪裁得又窄又細,似乎是半條灰褲腿,把鎮子死死捂住了。隻有幾根淩空的電線上站著密密麻麻的麻雀,集體的嘰嘰喳喳、**,才讓人覺得這個鎮子有活物在出沒……
事情的解決比我預想的順利。順利得我必須對手中握著的那個綠本本感恩戴德了。所謂的鄉鎮領導對我這個市裏來的記者畢恭畢敬,言聽計從。他們一口一聲叫我這個黃毛丫頭為“領導”,可能的確沒搞清楚一個記者究竟在市裏是多大的官……
第二天回城,山路崎嶇,蜀道之難,那輛破舊的長途車如一葉扁舟在洶湧波濤中顛簸前行,抖得我吐出了五髒六腑……
又是黃昏,我遠遠望見了千廝門那一帶的河灘,嘉陵江麵有了薄薄的靄雲,來去踟躕,像農人房舍上的炊煙。我突然有了一種後怕,很想回家……
我被領導訓斥:忙活了好些天,那對夫妻會在我們報紙上打廣告嗎?我英雄氣短!
晚上,怒火中燒的我在滄白路上徘徊,每一幢建築,每一棵樹,每一粒石子都成為我的敵人。我對圍困我的敵人說:啊呸!你們是什麽東西!
那時,滄白路拐彎的地方有一個索道車站,抵達的是對岸的江北城劉家台。
我登上索道車,往返……往返,一趟又一趟。檢票員一次次剪我的票,表情從疑惑到憐憫,“這女人瘋了吧……”他眼睛在說。
我借助索道車,在千廝門那一帶河灘的上空飄飛,終於把河灘的好些細節看清楚了,這是我一直很好奇的事情,這個河灘上究竟有什麽呢?那夜恰恰也是皓月當空,明晃晃的月光讓河灘上大大小小的鵝卵石在光影中沉浮,像有著各種表情的人臉。它們讓我想到了芸芸眾生,風起雲湧的眾生們,沉默不語的眾生們。而我也看見自己的腦袋在其中晃動——她低著頭,兩眼蒼茫,真的像個瘋子……哐當一聲,索道車撞擊到站台的牆,檢票員正告我:下班了!
三
重慶被稱為橋都。幾十座大橋像是我們用試管製造出的嬰兒,嘩啦啦就長大成人,一個比一個雄壯地占領了嘉陵江或揚子江的某段江域。
怎麽我就獨愛千廝門大橋呢,像個偏心的母親?
看著一個比你大幾萬倍、幾億倍的兒子這麽高不可及,內心或是自豪,更多卻是恐懼或無奈感吧,它究竟是來報恩的,還是討債的啊?
現代的橋,作為用鋼筋水泥以及現代工業建造技術催生出來的家夥,我對它的情感總是五味雜陳。一方麵知道它能為人們的生存帶來利益,另一方麵又覺得它是大自然與人類間粗暴闖入的第三者……除非這座橋懂得敬畏,千方百計地去奉承自然,把自己打扮成上帝派遣來的使者——
千廝門大橋便有著一副男神的容顏,橋身設計為單塔單索麵部分斜拉式,主塔為一百八十二米高,足以讓它玉樹臨風。據說設計者的初衷是把它設計成天梭或鑽石狀,我卻更願意把它想象成具有挑戰性的匕首;而一條條的斜拉索整齊有序排列而成,宛如主塔伸出的一隻隻手在抓住大地,又如蝴蝶長出的薄薄翼翅。並且,它更是位懂得衣著色彩搭配的時尚達人:主塔是銀灰色,橋梁為橘紅——燃燒的火焰中,銀鳳凰涅槃而出……
橘紅色,“度娘”上說它比罌粟花色或紅辣椒色黃且淡。因鮮豔、醒目,常用於交通警示標誌。橘紅在中國文化語言中代表著富貴吉祥,而橘紅玫瑰的花語是友誼和青春……
它又是一座懂得進退之橋。進,把自己的手臂輕輕地搭在了解放碑的肩頭,還對洪崖洞的吊腳樓群來一句sorry,說:我們共生共存吧,井水不犯河水;退,用自己的**去激**曾經有些冷寂的江北嘴。每至夜晚它都在急不可待地叫醒臨江而立的那些高樓:別偷懶了,該玩燈光秀了。否則,你們有什麽臉皮混成重慶的“陸家嘴”?
一座橋的知趣真是一座城的福氣:你看來福士那龐大的建築群不可謂不宏偉吧。但它們卻像個莽粗粗的大漢壓將過去,把嬌柔小巧的朝天門那片水域硬生生給弄疼了。國泰藝術中心的造型不可謂不奇妙吧,它與二〇一〇年上海世博會中國館模樣的相似度達百分之七八十:二者都巧妙地運用了很民族的中國鬥拱建築元素和極高色彩識別性的“中國紅”……中國館站立在世界各館的群芳中,怎麽個爭奇鬥豔,都是高天上的流雲,令人仰望。而重慶的國泰藝術中心卻混跡於五四路江家巷那一帶密密麻麻的房屋森林中,委委屈屈地被憋在一個狹窄的空間裏,伸不開腿,展不了臂,還被周圍若幹像WFC這種巨人般的高樓加以藐視,哪裏還能炫出自己的壯麗、優雅、中國風……
嗨,怪誰?是這些建築不知趣,還是我們這些擺弄建築的人不知趣啊?
倘若,我們把來福士大樓擱放到更闊綽的江岸,它絕對就是個天地間的偉男子!我們把國泰藝術中心送去平坦的寬壩子,不許閑雜人員圍追堵截,一身紅裝的它不知會怎樣個搔首弄姿,豔光四射……說到底,還是我們辜負了這些本該稱為藝術的建築作品,我們沒給它們用武之地,結果讓珍珠淪落成了魚目……
而千廝門大橋便成了那個難得的勝利!它是幸運兒,山河不負它,它不負山河!
它實在耐看!你在哪個時段,哪個季節,哪個角度都會發現它在審美意義上的高級。
而我尤其喜歡坐在“概念98”酒吧的長廊外,去眺望千廝門大橋——那裏給了我一個絕佳的、全景式的視野,甚至帶了些魔幻意味的視野。尤其是初夏下午的五六點鍾,太陽收斂起它的鋒芒,隻以柔和的金黃在普度眾生。照在千廝門大橋上的那些光線猶如他鄉遇故知,把所有的橘紅元素都加以提攜,使橘紅們變得更正大仙容,不帶絲毫的雜念與猶豫,真誠而壯麗。
好家夥,它成了不折不扣的紅橋。
它像是被那一帶風水慢慢熬製出來的長篇小說,缺哪一段章節都不行——就得要遠處隱約的南山天際線,朝天門與大劇院隔水相望形成的遼遠空間,以及嘉陵江在要與揚子江**前突然變得開闊平緩……它的橋下似乎總會有舞美高手挑選一些迷人的道具布置在那裏,比如幾隻小船或遊艇,使你確定這真是一座橋,不是虹影……
四
守著江過日子的人,很容易產生恍惚感吧,因為江水就是特別無從把握的事物。你以為它醇良、安分、友善,像一個親人,可忽然就會在一個晚上,爬上岸來咬你一口。“概念98”酒吧都不知被這文縐縐的嘉陵江咬過多少次了——典雅的大理石拚花地板,上等橡木的護牆板,被大水夥同沙泥說淹就淹……有什麽法子?唯有耐著性子等著水退了,這裏的老板季鴻帶著她的員工清理沙礫、汙泥,衝刷地板,細擦玻璃,消毒,重新布置,又開張……二十二年了,這樣的經曆總會再現,如同老在播放一部老電影。我也問過季鴻,為何不搬?她垂下眼睛,莞爾一笑,然後答:買都買了。再說,這裏也有這裏的好。那倒是,人和一個地方一旦簽訂了某種契約,就得相守。我們重慶人不是麽,這麽個坡坡坎坎、冬夏都受罪的地方有什麽好,可我們與我們的祖宗的祖宗,都不搬……嗨,我們又能搬到哪裏去呢?
記得有個外地的朋友曾對我說,你們重慶人說話嗓門大,斬釘截鐵的,像戰吼一樣。不過這樣也好,讓你們這裏六七十歲的人總還顯年輕,中氣充足嘛!我握住他的手,感激又感慨,視為知己。重慶人嘛,從小到大都是肝精火旺的,再老,也是崽兒兮兮!
五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那天下午,我與大學同學惠姐從大劇院步行走過千廝門大橋。那真是重慶難得的陽光燦爛的好天,空氣清爽,江風溫柔,春的意味已一寸寸潛入我們的肌膚。橋附近的銀杏樹上,已成焦糖色的樹葉仍翻飛在樹枝間,像一隻隻孩童的小胖手,晃晃,說再見了……
再見了,又是一年過去。我們不急不緩地走在橋上,看到這裏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川流不息,像個集市,又像在搞時尚派對。有幾個穿著白紗裙的女孩,像舉起一座橋似的舉起自拍杆,低頭,收攏下巴,誇張的假睫毛忽閃忽閃;一對小情侶颶風般地從我身邊飛奔而過,那個男孩幾乎是把女孩整個地鑲嵌進了自己的身體……
我一直在看前麵雲卷雲舒的天際邊——那裏曾經存在過一座真正的千廝門,就如那句民謠中唱到的:“千廝門,花包子,白雪如銀……”
明洪武年間,戴鼎修複和新築重慶城八閉九開十七道門時,這裏竟擁有著兩道門:千廝門和洪崖門(洞),一開一閉。
“嘉陵江流域的糧棉都在千廝門卸貨入倉,所以說棉花打包的‘花包子',雪白如雲,也是千廝門得名的由來。千廝門名稱的使用,至少在宋朝就已經出現,在蒙古入侵宋朝的史料中有明確記載。千廝門名取自《詩經·小雅·甫田》:‘乃求千斯倉,乃求萬斯箱,黍稷稻粱,農夫之慶。報以介福,萬壽無疆。’蓋以當年城門內有貯存糧棉的千倉萬倉而得名,是祈禱風調雨順,豐收滿倉之意,預祝農事豐收。”“老重慶”如數家珍。
這些門、如雪的花包子……都似乎被剛剛從我身邊奔跑而過的那對小情侶裹挾走了;被這橋上湧動著的青春送去了遙遠的地方——那個地方叫曆史……
我走在橋上,總看見前麵有個熟悉的背影——她穿著嬌嫩的短粉裙,手裏捏著一個綠本本,煞有介事地大步流星。橐、橐、橐,她的細高跟把氹坑裏的水擊打成了米粒似的水花,濕了她的雙腳。可她仍走得那樣颯,又可愛又滑稽……
六
二〇二〇年二月六日,華龍網拍下了宛如空城的重慶。過於寂寥的河山,空****的隧道,杳無人影的解放碑,孤獨地閃爍著紅綠燈的街衢……抹去了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之後仍存在著的城市。
鏡頭掃過了洪崖洞那一帶,千廝門大橋的橘紅像剛從樹上采摘下來的橘子,一個個胖嘟嘟地排列在那裏,新鮮誘人——恨不能去咬它們一口又一口,讓蜜一樣的汁順著下巴流到嘉陵江,源源不絕!
紅橋,以鋼鐵的名義呈現出了大智大勇的橘紅,並把這種色彩所能表達的**、力量、戰鬥性以及親切傾其所有……
紅橋,它從來都不是什麽科比或大蝙蝠,更不是其他。它就是個重慶崽兒,站在那裏,抄起雙手,嘴角揚起挑釁的微笑。他說:你過來嘛,老子不得虛,虛了是龜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