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夏天,清晨的校園是一幅濕魏轆的水彩畫,畫中人影綽約。

西北角的香樟林子像一群亭亭玉立的少女,披著霧的紗,綴著露的珠。

早起攻讀的大學生們都會在校園的角角落落找到屬於自己的一隅,讓流水、樹木、花簇為他們伴讀。韋薇一清早就鑽進了香樟林,那裏有兒張石桌石凳,是她和童楠自己的“小課堂”。每天早晨到這裏來讀外語,誰也沒和誰約定過,心裏卻象一百年前就說定了似的。

今天,他會來嗎?當然會。韋薇從來不喜歡纏綿徘惻地猜疑和煩惱,她隻憑自己心靈的判斷。她從書包裏拿出一張抄著英語課文的塑料紙,鋪在潮濕的石凳上。

這是都德的小說《最後一課》,韋薇喜歡這篇課文,琅琅上口,飽含深情……

她的第六感覺發現有人站在自己身後,一定是童楠。“你壞,怎麽一聲不響?”韋薇情不自禁放肆地笑起來。童楠已站了一會了,他喜歡看她在晨霧中顯得朝氣蓬勃的身姿,喜歡聽她帶點童音的朗讀聲,從她圓圓的嘴中吐出的字母象一串叮當的玉鈴,被香樟樹梢上的雀兒嘰啾們倆總是像比賽似地刷牙洗臉,甚至來不及去抹點什麽護膚香脂,便你踩著我腳跟,我推著你脊梁地趕到校園清靜的角落,仿佛隻要比對方少讀了一秒鍾書,就會落後十萬八千裏。

……許曉凡睜開眼的時候,宿舍裏已經溢滿了淡金色的初陽。她嚇了一跳,急忙跳下床,方斐和韋薇早就無蹤影, 隻有楊真真還躺著。

“真真,快起來!”許曉凡邊用手馬馬虎虎地攏了攏齊耳的短發,邊催促著。

“我肚子痛,來例假了……”楊真真哼哼卿卿地回答。

“那你躺著休息休息吧,我走了。真糟糕,怎麽睡得那麽死!”許曉凡拎起書包出了門,遲了,足足要比方斐少讀半小時書呢!

出乎意料,她並沒有非常地懊喪和著急,一踏進綠蔭濃鬱的校園,她反而覺得渾身說不出的輕鬆和歡欣,吸著新鮮的空氣,心窩裏甜津津的。她忽然非常想到夏雨島去看看,昨晚, 隻是在驀色中領略了它的豐姿呀。雖然去夏雨島要多走好幾分鍾路,可是她無法抵禦這個強烈的願望,她拿出記外語單詞的小本本,邊走邊讀著。心境特別明,記憶也靈了,好像比平時讀幾個小時的效果更好。

在青蔥的香樟林邊與韋薇善意地戲謔了一番後,許曉凡的思緒從外語單詞中溜了出來,徽禾價地飛,追逐著一個動人的聲音,追逐著一張白哲的麵龐,追逐著一個令她心熱的名字:俞~輝……鎖在胸膛裏的**禁不住要奔湧出來。‘叮是, 自尊心使他牢牢地把住了情感的閘門,他隻是淡淡地一笑,說:“快到上課時間了呢。”

“真的?”許曉凡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哎喲喲”地叫起來,收拾起課本,“還要回宿舍拿課堂筆記呢。”

啪嗒啪嗒,許曉凡的塑料涼鞋在石子路上踩出很響的聲音:嚓嚓嚓,陳潮平穿著運動跑鞋,腳步沉悶而滯重。

“咦?你像有什麽心事,不高興嗎?”許曉凡耐不住沉默寡言的難堪。

陳潮平陵了她一眼,答非所問地說:“你很喜歡夏雨島吧?我也很喜歡它,它比校園其它地方顯得單純、清新,是嗎?我每天到這兒來跑上一圈很痛快。”

許曉凡想笑,忍住了,她發現他並不像平時女同學背後議論的那樣“傻呆”。挺有些詩意的,她萌生了想與他交談的欲望。“昨天晚上,你一定生氣了吧?俞輝一說話太不注意方式了……”

陳潮平又睦了她一眼,“你似乎……很崇拜他。”

許曉凡臉徽徽一紅,“根本談不上什麽崇拜,不過,他提出從美學價值來考察作品在文學史上的地位,還是很令人信服的。他有一篇文章要在《文學報》上發表呢。 屍許曉凡忍了忍,才沒把俞輝給她看的校樣拿出來那應該是她獨自享受的快樂。

陳潮平不出聲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俞輝幾個星期以前就在寢室裏炫耀過他即將發表的那篇文章了。他加快了腳步,許曉凡有點跟不上,緊追了幾步。的小姐姐。方斐偷看許曉凡的日記本,她理該告訴許曉凡的呀!可是楊真真害怕惹是生非,更害怕得罪。人。她去農村插隊的時候,媽媽就叮囑她:“不要在人前說長論短,不要跟這個人親近跟那個人疏遠,一團和氣,免生是非,懂呀?”這便成了楊真真處世的準則,靠了這一條,插隊的公社上上下下都誇她一聲“老實、忠厚”,上大學的群眾意見欄裏都是好話。感情上的傾向是抑製不了的,楊真真喜歡許曉凡,欽佩許曉凡,願意和許曉凡在一起;可是,她不會為了許曉凡而得罪方斐。方斐插隊的公社和楊真真同屬一個縣,楊真真聽到過有關她的許多傳聞,她可不是個簡單的女子呀。萬一許曉凡和方斐鬧起來,她楊真真怎麽做人呢?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權當什麽都沒看見吧!

“真真,你怎麽啦?”許曉凡看。見楊真真失魂落魄的樣子,疑竇重重地問。

“沒……沒什麽呀,我肚子痛,痛得難受。”楊真真支支唔唔地掩飾著。

“你總是不注意,來例假還啃冷饅頭!”許曉凡隨口慎了她一句,“要不上課別去了……”

“不不不,我……能行!”楊真真從來不舍得缺課,特別是眼下的複習課。

許曉凡心緒煩亂,匆匆把日記本鎮進了箱子裏。這時,上課的預備鈴尖利而急促地響起來了,楊真真和許曉凡拎起書包和碗袋,箭似地衝出宿舍門。自己的丈夫是個強者, 當她在外麵受了委屈的時候,可以靠在他的胸前哭泣,聽他的勸慰和開導。可是,他萬萬不能蔑視她的人格呀!他怎麽能這麽不信任、不理解自己的妻子呢?他甚至還說:“你還想成什麽家嗎?混張文憑滿不錯了。”

於是她不顧一切地跑出來了。她不允許任何人裂讀她的理想,她要為它付出代價,盡管非常痛苦,但卻心甘情願,她要拚,要爭,與其說是為了實現那個美麗的夢,確切點,不如說是為了維護自己作為人的追求理想的權利。

鈴聲已經終止了。校園裏顯得多麽安靜呀, 隻有她的呼吸聲很輕,像撕開一張張棉花紙。王慧君卻像受到了極大的震動,猛地推開夾竹桃枝權, 用體育課測驗百米短跑成績時的速度朝教學大樓奔去。

這幢大殿式的文。史樓不知出自哪位高明的設計師之手,樓中上大課用的主教室竟然是東西朝向的,一到夏天,陽光便從早晨到傍晚不間斷地烤著,酷熱難當。於是挨著東。西麵窗下的位置幾乎是無。人光顧,都搶著坐在近南向門的地一方,甚至擺隻凳子坐在門外走廊裏聽課。

幸虧這一節是黨史複習課。副課,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坐在走廊裏的同學都在喊喊嚓嚓地說閑話,互相打聽有關考試的小道消息;後排的同學有的打磕睡,有的翻閱文學史或古漢。語的複習資料;隻有前排少數幾個謹慎而又規矩的女生在認真地記著筆記~這就夠了,她們的筆記會被班上的每個同學各取所需地摘抄、背熟,應付黨史考試,綽綽有餘了。得空出多少行紙才補充得下,她卻咬住鋼筆杆怔住了,學習認真踏實的許曉凡今天怎麽啦?竟然一個字沒記下,攤在筆記本上的廢紙上,橫七豎八地寫滿了“俞輝”的字樣。王慧君為自己無意中窺探了女伴心中的秘密而感到歉疚和尷尬。

許曉凡本能地把那張廢紙團成一團捏在掌心,臉漲得血紅。

“曉凡,嗬,我不是存心的。”

“什麽呀?沒什麽……我隻是頭痛。”

王慧君一轉瞼,對上陳先生惱怒的目光,慌忙把話咽下肚。

“陳先生,這兒有張紙條,是後麵同學傳上來的。”學生會主席俞輝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把一隻拆開的香煙紙殼遞到講台上。

“糟糕……”

“怎麽搞的……”

後排座位間揚起一陣喊喊喳喳的議論。陳先生疑惑地看了看他們,用沾滿粉筆灰的手把香煙紙殼將平了,她黃黃的麵孔一霎間變成鐵青色,厚厚的嘴唇哆嗦著, 片刻,她霍地抬起頭,逼視著課堂,厲聲問:

“誰寫的?!”

“怎麽回事?”

“誰知道,反正沒好話……”

“叫陳先生念出來大家聽聽……”

教室裏一片混亂。下課後,陳先生前腳剛跨出教室門,韋薇就揚聲大笑起來,說:“陳潮平,真看不出,你還有這種歪才,這下可把你團支部書記的形象破壞了。”

“有點歪才總比不學無術強吧?”陳潮平淡淡,一笑,

“當然,我自認我的才能通常情況下並不歪。”

“你才華橫溢呀,怪不得是‘兩棲動物’。”韋薇說著笑得透不過氣,許多女生也跟著笑起來, 隻有楊真真狠狠地白了韋薇一眼。

俞輝走過來,心情似乎很沉重“陳潮平,沒想到你會這樣醜化陳先生, 當時我要看一眼,就不會把紙傳上去了, 也不至於造成這種後果。”

“我倒覺得這張漫畫一針見血提出陳先生講課的弱點,陳先生真不該發那麽大的火。”韋薇不以為然地說。

“給老師提意見可以,但不能采取這種人身攻擊的手段。”俞輝正色道。

“這怎麽是人身攻擊呢?”韋薇立即反駁,她還想爭辯什麽,被童楠製。止了,他以課代表的口吻說:“行了行了,有什麽好爭的?一下節課,盛先生要來輔導古漢語,大家快準備準備吧。”

人群陸續散開。對俞輝的挑戰一直保持緘默的陳潮平默默地站起“了一身,安魯生一把拽住了他:“不行不行,你別去,我找陳先生說明真情,我……”憋了半天沒吭聲的安魯生瞼都變了形。

“你去說,事情就更糟, 男子漢,別來婆婆媽媽的一套。”陳潮平重重地擂了他一拳,便朝教室外走去。聽,“當時我要看一眼就不會把紙傳上去了……”方斐覺得惡心,像咬了一口爛番茄。唉!人心太險惡了!方斐已經看夠了,她從來不去觸動心靈最深處留下的那片陰影,那裏有她過去十年嚐盡的苦難,上當、受騙,希望的毀滅……她從一個善良多情的姑娘變成了冷酷堅強的女子,她用一層任誰也撞不開的外殼把自己緊緊地包起來,用這層硬殼去抵禦世人的一切惡遇,她十分自信地走著自己認為應該走的路。

第二節課的鈴聲響了,方斐恢複了一貫的冷淡神態,目無旁人地走進教室。

(七)

陳潮平做夢也沒想到,盛教授會把印著“盛氏藏書”章的影印版(金瓶梅)借給他!他望著盛教授雪崖般的頭顱,呆楞楞地一個字也說不出口,隻是嘿嘿地傻笑。

剛才,他和王慧君匆匆趕到陳先生的辦公室,他首先向陳先生道歉,其實,即便那張紙條真是他寫的,他也不知道錯在哪兒。反正陳先生不高興了,當學生的道聲歉總是應該的。趁陳先生麵容稍轉柔和,他又婉言對陳先生講課的內容提了點意見,那些一、三、五大點2、4、6小點的條條杠杠,誰還能不知道?應該提出點有爭議的間題,讓大家討論;黨史課,其實是一門最豐富最值得探討的課呀;考試的題目最好能出得活一些,讓大家各抒己見……若不是王慧君抬起手腕向他示意時間,他還會滔滔不絕地說出許多建設性的意見。陳先生對他說的話既沒表示往前排同學背上擂一拳,在後排同學課桌上拍一掌,“你們看,盛先生在給女生們講解間題呢,我們也一起去聽聽。”

“哈, 怎麽?小安也開情竇啦?想往姑娘堆裏鑽!”有人取笑。

“滾你娘的!好心當驢肝肺了。”安魯生發火了,

“去聽盛先生怎麽回答人家的間題,從他解答得詳盡還是簡要中,可以捉摸出考試的重點,你懂嗎?”

“哦~”夥伴們恍然大悟,齊聲誇小安腦袋。靈活,除了陳潮平,都跟著安魯生擁到盛教授身邊去了。

“盛先生,”韋薇從筆記本裏抽出一大張紙,遞上前,“請您看看這張表格,這是……是我自己整理的,把明清戲劇和小說按縱橫兩條線排了排,是否正確?是否全麵了?”

盛教授接過紙細細地觀看了一會,先是毫無表情,隨即皺起了眉頭,漸漸地,腦袋微微地點著、點著……

“不錯!”他抬起眼,看著韋薇,“不錯,條理清晰,內容全麵,看來,你對明清文學掌握得很好羅!”

盛教授是難得讚揚學生的,於是夥伴們都用羨慕和妒忌的眼光盯著韋截看,韋截突然伍泥起來,臉漲得通紅。

“沒有沒有,不是不是的……”她變得語無倫次。她是個坦率單純的姑娘,她不習慣接受不該屬於自己的讚揚,她求救地別轉頭,用眼睛去尋找坐在後排角落裏的那張架著眼鏡的清秀的臉。

下課鈴響了起來。

“吃飯去羅!”

教室裏,一片呼呼澎澎的桌椅碰擊聲、嘔嘟嘔嘟的搪瓷飯碗相撞聲、踢踢蹋蹋的腳步聲。

“曉凡,還磨蹭什麽?快走吧,去晚了又該吃菜片湯了。”韋薇是最先衝出教室門的,楊真真說肚子痛,不想吃飯, 回宿舍了。王慧君便來催許曉凡。

“噢~你先走一步,我想把筆記再整理一遍,下午要給大家輔導的。”許曉凡說著,笑了笑,笑得有點不自然,王慧君的眼角瞥見俞輝還坐在位子上,她懂了,心裏嘀咕了一下,獨自上食堂去了。

同學們都離開了,許曉凡叫了一聲:“俞輝!”俞輝也同時叫著:“許曉凡!”

俞輝的臉上掛著親切而得意的笑,“曉凡,這本筆記我抄好了,還給你咯。”他看了看她的臉,“怎麽?不舒服?”

“沒有。”許曉凡斜了他一眼,“知道嗎?有人說……有人說你那篇文章是抄來的!”許曉凡把憋了一上午的問號吐出口,然後,就用懷疑的目光盯著俞輝白哲的瞼。

“誰說的?”

“你別問。”

“是陳潮平,對嗎?”俞輝逼視著她。

“到底是怎麽回事呢?”許曉凡垂下眼簾,仿佛有滿腹的委屈。加上地位高低懸殊形成了心靈上本能的對立。

一二號窗口賣冷麵的楞小夥子和安魯生差點就打起來了,起因是安魯生一人要買八碗冷麵。

“不行!”嘩啦啦,炊事。員把一疊碗推出來。

“為什麽不賣?”安魯生又把一疊碗推進去。

“你眼睛戳瞎啦?沒看見外麵黑板。上的字嗎?”

安魯生用眼角瞄了瞄,黑板上果然歪歪扭扭地寫著行字:“每人限購冷麵半斤。”他忍不住罵了起來:“龜孫子這麽規定,半斤麵給我塞塞牙縫都不夠。買屍他又把碗推進窗口。

“勿賣!”炊事。員斬釘截鐵地回答。

“我又不是不付飯菜票,憑什麽不賣?”安魯生把一揮飯菜票慣進碗裏。

炊事員徽得開口,把碗狠狠一推,嘔嘟嘟,一疊碗統統摔落地,這下可把安魯生惹火了!他並不是真要吃那麽多冷麵,都是為自己班上的同學帶的。買麵的隊排得長如巨蟒,幸虧他兔子般地跑得快,排在隊首了。他又生性好仗義助人, 見晚到的同學愁眉苦臉地在長隊邊上徘徊,便於心不忍,拍拍胸膛,一個個包攬下來,竟收了八隻碗。現在買不成麵, 叫他拿什麽去向同學們交代?安魯生連這點小事也辦不成,噴噴,他的麵子往哪兒擺喲!安魯生豈肯罷休?狠狠拍打著窗台麵,他吼著:“你摔碗呀!你替我一隻隻撿起來!也不到洗碗鍋裏照照自己的臉,大字認得幾個?”

這句話戳痛了炊事員的自尊心,“娘的,你有什麽了許曉凡走過來了,接過王慧君遞給她的碗剛要坐下,忽然看見了一旁的陳潮平,臉色陡地一沉,放下碗,“我不喜歡吃麵,謝謝你了,王慧君。”她真是不會掩飾感情呀!

王慧君被許曉凡突變的神色弄借了,看一眼陳潮平,陳潮平埋頭扒著麵,幾乎把整張臉都埋在碗裏。王慧君隱隱感覺到了點什麽,周圍都是同學,不便發問,她也隻好悶頭吃起麵來。

陳潮平很快地吃好了,站起身就走。王慧君在洗碗池邊上找到了他間:“陳潮平, 怎麽了?和許曉凡鬧意見了?”

陳潮平望了眼這位善解人意的大姐,她是可以信任的。“你累嗎?我們到河邊走走好嗎?”他問她。

她知道他有心裏煩惱要告訴她,“剛吃完飯,走走也好。”正中午,太陽很毒,校園裏不會有什麽人的,所以

她不怕讓人看見說閑話。

是河水的流淌揚起了風,還是風的吹拂牽動了河水呢?搞不清楚,反正小河邊上還挺涼爽,長長的柳絲安靜地垂著,象一串串連起來的思緒,遮住陽光。

“有心事了?是嗎?”王慧君探詢地望著陳潮平,“肯定是關於愛情的,是嗎?”

“你怎麽知道?”

王慧君笑了笑,“我是過來。人了嘛!”還有一句沒說:你不懂,女人的心是最敏感的。

“我做了件很卑鄙的事!”陳潮平突然說。人應該尊重自己的感情,更應該尊重對方的感情。追求愛是偉大的,犧牲愛是崇高的,痛苦中也能品嚐巨大的幸福呀?”王慧君一口氣說了許多,動了真情,眼角有些濕潤了,她發覺陳潮平一直不響又問: “你不同意我的話吧?”

“不不,我感謝你,真的!”陳潮平抬起了頭,“人一巨陷入感情的泥坑是很難自拔的,要有人在邊上相助一把力。請相信我,我會克製自己的。”說著他收住了腳步。

他們已走到夏雨島上來了。沙灘被陽光照得發白,樹苗上的嫩葉變成了透明的翡翠, 島嶼象一座晶瑩的宮殿。

“這麽熱的天, 累你走了好長的路。”陳潮平看著王慧君眼底下有兩塊烏青,臉頰上的雀斑色素加深了,他心裏湧起一陣內疚,盡想自己的事,竟忘了問問她孩子的病情!“昨晚肯定沒好好睡吧?孩子好點了嗎?”

王慧君心頭一陣悸痛,她強忍著沒讓淚湧出來,擺了擺手說:“還好,不要緊的。噢, 回宿舍吧,還可以躺一會呢。我真有點困了。”

“好的。”

往回走的一路上,他們都不說話了,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有誰來幫助我跳出泥沼呢?”王慧君自嘲自歎地想著。

王慧君在走廊裏就聽見自己寢室裏傳出的高八度的尖嗓音。後天就要考試了呢!”

方斐不作聲,從她的**揚起了均勻的蔚息。方斐就是選中了這個時機公布這條頭號新聞的。她看了許曉凡的日一記,心中歎息了一陣,世上癡女子負心漢呀!自己嚐過這種滋味,下決心不再愛任何人,她憎恨愛情, 隻追求事業的成功!要讓許曉凡也嚐嚐這個滋味。方斐打出“一發子彈,準確而冷酷地把自己強硬的對手擊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