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詩不僅極大地豐富了毛澤東的精神生活,構成毛澤東生活方式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且更是毛澤東的一種有力鬥爭武器。1945年秋,毛澤東在赴重慶與蔣介石和談期間,遺贈舊識柳亞子的“一闋新詞”《沁園春·雪》公布以後,頓時轟動整個山城,使眾士歸心。一時間,渝州騷人名流,紛紛步韻唱和詠雪詞,成為時髦。甚至“沁園春”詞牌也有口皆碑,連一些酒店門口也掛出“沁園春”招牌,內壁上更書有“沁園春”百闋。人稱《沁園春·雪》“睥睨六合,氣雄千古”、“風調獨絕”。僅此一詞,不僅改變了毛澤東本人在中國士人們心目中的形象,更是改變了蔣介石在士人們心目中的形象。相比之下,滿身戎裝、竊得中國統治大權的蔣介石酷似那“隻識彎弓射大雕”的赳赳武夫,而衣著隨便的毛澤東已不複是一農民造反領袖,而是有“魏征之才”的大政治家。這正是所謂“一個詩人贏得了一個新中國”。當新時代的士人——現代知識分子為毛澤東“睥睨六合,氣雄千古”的“新詞”所傾倒,爭相握筆唱和時,這種獨特的中國文人式的思想對話已不自覺地流露出他們的政治選擇意向和價值取向。毛澤東以自己詩詞的藝術魅力,撼動了知識分子們的心,使其心理天平朝自己的一方傾斜,從此奠定中國知識分子在政治上選擇和接受共產黨的領導的心理基礎。
毛澤東的詩不僅被直接地用來作為鬥爭武器,而且也間接地鼓舞著人們的鬥誌。相傳解放戰爭時期,解放軍某縱隊一部與數倍於自己的敵人作戰,最後剩下的幾名戰士在準備與敵同歸於盡前,打開收音機想聽聽黨中央的聲音,恰好此時陝北電台正在播放毛澤東的《清平樂·六盤山》。當那豪邁的詞章通過播音員充滿**的聲音傳入耳中,戰士們無形中仿佛被注入了一股不可摧毀的強大精神力量。他們頓感信心百倍,終於勇猛無畏地勝利突破敵人的包圍圈。詩在這裏成了一種鼓舞人心的克敵製勝的有效精神武器。
毛澤東的詩詞不僅有著一種潛在的精神威懾力量,還是一座最徑直的文化溝通橋梁。他的詩詞的藝術語言似乎能使不同思想意識之間的分界和對立變得不那麽鮮明,像一條色彩斑斕的紐帶維係著不同社會製度下和不同政治立場上的人們。與中國對立達四分之一世紀之久後,美國當任總統尼克鬆1972年早春來訪北京。在周恩來總理為歡迎美國客人所設的國宴上,尼克鬆總統在致答詞時,聲言要與中國找到合作的共同點,以無限地增加爭取世界和平的機會。當答詞特地以毛澤東主席的《滿江紅·和郭沫若同誌》中的詞句“多少事,從來急;天地轉,光陰迫。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作為結束之時,不僅縮短了中美兩國政治家的感情距離,而且深深打動了在場人士和大洋彼岸的美國電視觀眾:尼克鬆總統居然可以引用毛澤東主席的詩句來闡述美國外交政策!這於世界各地的電視觀眾來說,也確是聞所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