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智深救林衝
林衝被押出開封府時,他的嶽父張教頭已經在外麵等著了。張教頭請兩位差役喝了酒,又給了他們一些銀子,請他們好好對待林衝。
林衝十分感激張教頭,擔心自己不能活著回來,就休了妻子,以便她將來改嫁。
休書剛寫好,林娘子就哭著跑了過來,錦兒抱著一個包袱跟在後麵。林衝見了妻子,當麵請妻子改嫁。林娘子哭著說:“官人,我並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你為什麽要休了我?”林衝回答:“娘子,我這一去,不知還能不能回來,我不想誤了你。”林娘子聽了,又哭了起來。張教頭見狀,對林衝說:“女婿,你一定要回來,我明天就去把女兒接回自家去,等你回來了,你們再團聚。如果方便,一定要寫信回來!”林衝聽了,對嶽父千恩萬謝。
董超和薛霸先把林衝收監,然後回家收拾行李。他們回到家時,有人登門請他們喝酒。
喝了幾杯酒之後,那個人從袖子裏取出十兩金子給他們,說:“我是高太尉的心腹陸虞候,有事請二位幫忙。”
董、薛二人聽了,連忙恭敬地說:“大人有何吩咐?”
陸謙說:“二位也知道,林衝是太尉的死對頭,如今太尉派我送十兩金子給二位,希望二位找個僻靜的地方除掉林衝,再去滄州討一個回書就可以了。如果出了什麽事,都由太尉頂著。”
董超聽了,有些不情願。薛霸不願意得罪高太尉,又見有金子可拿,滿口答應了。三個人又喝了一些酒,然後才散。
董、薛二人把金子送回家,取了行李和水火棍[26],押著林衝上路了。
當時正是六月,天氣酷熱。走了三四天,林衝棒瘡發作,走得特別慢。薛霸見了,一直埋怨林衝害他們受苦。晚上休息時,林衝買了一些酒菜,請董、薛二人吃喝。
董、薛二人添了一些酒,灌醉了林衝。薛霸燒了一鍋開水,倒進腳盆,叫醒林衝:“林教頭,你洗洗腳再睡。”林衝戴著枷鎖,沒法彎腰,薛霸假裝要幫他洗。林衝連忙說:“使不得!”薛霸回答:“出門在外,何必計較那麽多!”林衝不知是計,就伸出腳。薛霸立刻把林衝的腳放進腳盆裏,把林衝的腳燙得又紅又腫。林衝明知薛霸是故意的,也沒說什麽。
第二天四更時,薛霸起來做飯,和董超一起吃了。五更時,三個人一起上路了。林衝沒有吃早飯,腳上又全是燎泡,走不到二三裏路就走不動了。
薛霸不顧林衝滿腳都是鮮血,大罵林衝故意拖延時間。林衝連忙解釋:“小人哪敢拖延,實在是腳疼得走不了!”董超聽了,扶著林衝,林衝勉強繼續往前走。
又走了四五裏路,來到野豬林。野豬林四處煙霧彌漫,是東京去往滄州的第一個險峻之地。宋朝時,許多跟人有仇的囚犯都在這裏被殺。董、薛二人解下行李,對林衝說:“俺們走累了,想睡一會兒,可又怕你逃走,所以想把你綁起來,否則,俺們根本睡不安穩。”林衝沒想逃走,就答應了。
董、薛二人把林衝連手帶腳地綁在樹上,拿起水火棍,對林衝說:“不是俺們要殺你,而是陸虞候讓俺們這麽做的,他說這是高太尉的意思。反正你早晚都得死,還不如今天就讓俺們要了你的命。”林衝聽了,頓時淚如雨下:“小人跟二位無冤無仇,如果二位能放過小人,小人一定不忘二位的恩德!”
薛霸無動於衷,提起水火棍,照著林衝的腦袋打去。就在這時,鬆樹背後飛來一根禪杖,打落了水火棍,隨後跳出一個胖大和尚,他掄起禪杖就去打那兩個差役。
林衝定睛一看,發現那和尚竟然是智深,連忙叫他住手。
兩個差役嚇得一動也不敢動。林衝對智深說:“是高太尉指使他們做的,與他們無關。”
智深用戒刀割斷繩子,扶起林衝,說:“兄弟,俺聽說你被發配到滄州,又見這兩個差役被人請去喝酒,就猜測他們可能要加害於你,於是一路跟了過來。昨天夜裏,俺得知他們用開水燙你,本想當時就殺了他們,又怕客店裏的人壞事,就提前來到這片林子裏,準備在這裏殺了他們,沒想到他們竟然想在這裏害你,真是可惡至極!”
林衝慌忙為二人求情,智深雖然氣憤,可是看在林衝的麵子上,還是饒了他們。二人連忙背上包裹,拾起水火棍,替林衝拿了包裹,扶著林衝向前走。
四個人走了三四裏,來到一家小酒館,買了一些吃的。兩個差役說:“師父,您在哪個寺裏出家?”智深回答:“你們這兩個鳥人,問這個幹什麽?難道想讓高俅去找俺算賬?別人怕那家夥,俺可不怕!灑家若是見了那家夥,一定打他三百禪杖!”兩個差役聽了,連忙閉上嘴巴。
出了酒館,林衝問智深準備去哪裏,智深回答:“俗話說:‘救人救到底’,灑家擔心他們再害你,決定把你送到滄州去。”兩個差役聽了,不由得暗暗叫苦,可是也沒有辦法。
一路上,智深說上路就上路,說歇息就歇息,兩個差役根本不敢違拗,就算挨打挨罵,也不敢說一個“不”字,生怕不小心丟了性命。
到了私底下,董、薛二人悄悄地商量:“聽說大相國寺來了一個名叫智深的和尚,可能就是這個人吧。到時候,我們就把一切責任都推到這個人身上,這樣不但能保住我們的性命,還不用把那十兩金子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