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就這樣,王某的肚子裏很快有了章某播下的種子。一晃就是七八個月,王某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等到想到醫院墮胎時已經太晚了。這會兒章某和王某兩位情人才真著急起來。而刮宮恐怕對母親有生命危險。王某哭喪著臉讓章某想法先躲到哪兒把孩子生下來。後來兩人編出種種理由,瞞過家人,到了海南生下了孩子。
因為早有準備要將孩子扔掉的,所以王某在出院的那天清晨,乘人不多時,悄悄抱著孩子往醫院旁邊的一個公園裏想把孩子放在那兒,好讓路過的人看到這可憐的孩子。但王某不知南方人起得早,待她進公園時,公園裏晨練的人已經很多了,她怎麽尋覓也沒找到恰當處,於是隻好把孩子抱了回去。後來又連續幾次都沒有扔成,日子一長,等王某再有機會想扔孩子時,她的心卻怎麽也狠不下來骨肉親情已經使她無法忍心把孩子棄之荒野。
最後王某隻好找到章某再作安排。章某一聽就急了,說:你讓我怎麽辦?老子家的老婆孩子可不是吃素的,別說知道了我與你在外麵生下了孩子,就是我們倆的婚外戀一旦揭穿,那非要我小命不可呀!說什麽也得把這孩子扔掉。王某也急了,說:就你心狠,活脫脫的一塊心頭肉,你叫我怎麽忍心?章某更急了,說:你這麽不忍心不等於要毀我們兩人呀?毀就毀,反正那麽回事,大不了我們兩人都離婚,那樣更好,孩子可以堂堂正正跟我們一起生活。王某說。哎,你姓王的啊,從頭開始你就是想黑我呀?原來你當初留下孩子就是為了這目的呀?想得美!我跟你早說過,咱們談情說愛咋都成,但有一條早說清楚的,就是對方不能提出離婚,這你也保證過我才跟你好上的,現在你拿孩子來套我上圈圈,沒門兒!聿某的小白臉此時成了一堆豬肝似的,揪住昔日的情人就是一頓暴打。
王某也不是吃素的,心想我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現在又整天像偷了東西似的帶著孩子東躲西藏,有苦水往肚子裏咽:你姓章的這麽說話,就別怪姑奶奶我翮臉不認人!
第二天,王某就抱著孩子往章某的單位領導家裏跑,說完這是你們單位章某留下的孽根一句話後就扭頭走了人。這回章某的單位炸開了,一向自認為風流倜儻的他成了連頭都抬不起來的過街老鼠。尤其是他淚流滿麵地跪在領導麵前懇求保密不要將此事告訴他家人的那熊樣,後又傳遍了機關內外而被當做本年度機關十大新聞之首。
如此之大的風波不可能不漏些風聲。章某的家人很快知道了內情,出乎意料的是章某家人十分大度地上他的單位領導那兒笑納了這個章家的種,其真情實意讓人不得不佩贗——孩子沒有過錯,有錯的是大人。既然這是章家的孩子,那就由我們章家來撫養。本來束手無策的章某單位領導,一見這種結果,真是阿彌陀佛,求之不得。
孩子倒是抱走了,可章某的名聲也徹底地毀了,他不得不辭職離開單位,成了一個無業遊民。那孩子被抱回家後也仿佛進入了牢獄之門。你想,姓章的男人本來在家裏是個倒插門的女婿,這回他在外麵幹了好事外加帶回個私生子,他老婆和老婆一家人能好好相待這孽種嗎?當時章某的老婆和她的家人之所以要把這孽種抱回家,想的是以往自認是知識分子的他從不把老婆和嶽母嶽父大人放在眼裏,倒插門的女婿在家反倒像個少爺公子。這下,姓章的看你這次還能神氣啥?
章某被他老婆一家人徹徹底底地製服了,從此他像一隻被人踢來踢去的癩皮狗,能從嶽母嶽父和老婆那白眼唾罵中得口飯吃就很不錯了。日久天長,章某把這種受辱的罪過歸結為是往日的情人王某給設下的圈套所害,於是久積的仇恨使他終於有一天乘下班的王某不備之時,舉起菜刀連劈了數十下……王某因及時被人救起送往醫院搶救而挽回了一條小命,章某則因故意殺人被判20年徒刑鋃鐺人獄。這場情事的主人公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最倒黴的還是他們的孩子,據說在章某判刑人獄後,他和王某的孽種隨即就被已經同章某離婚的原配夫人一家扔到了南方一個沒人知曉的偏僻小車站,孩子是死是活至今不得而知。
這就是那些錯愛的人們造下的罪孽,自古以來,人們總把這種非婚錯愛痛斥為罪孽。如今思想開放了,人們的行為也變得自由多了,婚外戀情日趨增多,雖然我們無法用簡單的道德行為來鞭撻所有婚外戀情,可有一點值得提醒那些熱衷於搞非婚情愛**的人們,那就是,你們可以獲得屬於你們的愛與性的權利,但不要在熱戀或相愛時忘記,一旦留下你們的愛的種子時,千萬留心把愛繼續下去,否則你們的這種愛,帶給這個世界的便是罪孽。誰都會明白,無論是名正言順的婚生子,還是非婚生子,孩子們都是無辜的。而在具有幾千年道德規範的國家,任何一個私生子的出現,他本身就將受到社會和公眾的某種歧視,當你們身為生父生母的都甩手不管時,這樣的孩子能會有好的命運嗎?孩子一旦出世,便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既然生命來到這個世界,就不那麽簡單。你現在該明白當你瘋狂的愛戀時是不是應該理智和克製些什麽——即使是為了你那份所謂的真實的愛?
第五章我不是天才就該沒有生路?
中國人崇尚教育、崇尚知識,這是自古以來的傳統。當知識經濟和現代化建設的隆隆戰車載著我們朝著光輝的未來前進時,學曆、文憑、名校一再地被提升為人們追求的價值取向。無可否認,這種向上的追求是進步和合理的。但人們應該懂得,十個指頭也有長短,天才並不是人類的共同智商。因此,所有的天才和那些自己本身就不是天才的人,就該明確地放棄這種不合乎人類基本人情的盲目追求。
無須用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的話教育你和他,但有一點你和他必須明白:當你粗暴地舉起木棍和拳頭時,或許你正在毀滅一個可以在其他領域發揮潛能的天才。
隻要我們注意觀察,其實生活中就有無數極其真實的故事每天都在我們麵前發生。
而這些真實的故事背後又有許多常人難以想象的血與淚。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北京街頭時常可以看到一些年歲不大的學生模樣的人在那兒行乞,他們的共同特征都是念不起書的貧困大學生,他們通常低著卑微的頭,麵前有一張寫滿他們貧困家庭狀況的求助信。這樣的事因為我寫了落淚是金這部專門反映貧困大學生生存狀態的書後,所以幾乎不斷地有朋友和熟人向我報告某某地方又有貧困大學生在大街上行乞一類的專題要聞。開始我真的幾次放下手頭的活趕緊到現場,以便盡我自己一份力量救助這些淪落到大街上做乞丐的貧寒學子一我想的是畢竟我們這裏是偉大首都,那麽多外國友人,當他們看到這幕時不太讓我們中國人丟臉了嗎?我可以毫不回避地談論山區的孩子因為窮而上不了學,可以毫不回避地談論貧困地區的母親如何艱苦地生活著,但絕不應該讓外國人再議論我們身為知識階層的大學生竟然苦得要去當乞丐才能走人校門,維持學業。
也許我為貧困大學生的工作已經做得很多的原因,也許我有途徑可能使那些因為經濟原因而無法圓大學夢的孩子改變一下命運,故在一段時間裏我隻要聽人說哪裏哪裏有位街頭乞丐是大學生,便趕緊奔過去看能不能幫助他們一下。但後來發現混水摸魚的現象太多,比如有人專門冒充大學生行騙,於是也就淡漠了這類的現場救助。不過也許正因為希望工程授予了我陽光使者稱號的這種崇高榮譽而內心難以抹去那份對貧困大學生的憐憫之心的緣故,每當看到街頭有貧困大學生在行乞時,我總要駐足問上幾句。就在去年9月的一天,我在上班的路上又碰上了一位女大學生在府右街那兒的103路車站處向行人乞討。
當時我的自行車騎得很快,後來忍不住又倒回了幾十米重新回過頭靜觀了幾分鍾這個看上去很小的女大學生。我見北京人大多數已經對這樣的學生乞丐很冷漠,或者說因為看到電視報紙上說的這類假大學生行騙的太多的原因,他們通常隻是用明顯#視的目光掃一眼就過去了,倒是那些外地遊客有時出於好奇駐足細細看一看貧困大學生們的那張求助書,之後受感動的個別人也會扔上三毛五毛的就揚長而去。但我卻沒有見過有人真正慷慨出手幫過這類大學生。
北京人在大街上見的各種人多了,也就對什麽都麻木了。
見沒有什麽人對那個貧困女大學生感興趣,於是我便推著自行車靠近那兒看一看那張求助書上寫的字。我感到有些奇怪的是這位貧困女大學生與其他在街頭行乞的貧困大學生不同的是她的穿著顯得很時尚,絕對在貧困生的普通水平之上;其二是她那份求助書所用紙張有些與眾不同,明顯是有破綻的——因為我看出那紙的後麵是一份印有某產品的宣傳廣告,而一般家庭真有困難的貧困大學生是不會這樣隨手找一張紙就開始乞討,他們通常是非常認真地製作,盡管紙張很普通,但極少有人隨便撿一張什麽紙就用的。
同學,你真的有困難嗎?如果是真的,我能幫助你……我說這話後,那女孩用非常疑惑的目光看著我。而我則同樣用目光盯著她―我證實了她其實不是一名貧困大學生,但我相信她也不是什麽通常意義上的騙子。
為了解除她的疑慮,我掏出一張名片,並告訴她:我曾專門寫過有關貧困大學生的作品,如果你真有什麽困難,我一定盡力幫助你。
這個女孩猶豫了,有些慌亂地準備收拾她的求助書。
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也不會將你送到什麽地方。我隻是想了解一下你為什麽一定要選擇這樣的方式求得別人幫助,要知道這兒是首都,你的這種行為會引起很多人的反感,所以即使你在這兒呆上一天可能也得不到幾毛錢,你知道嗎?
這女孩大概覺得我不像是個壞人,且上麵的分析可能有些道理,於是她表現出了對我的某些信任。
叔叔,我真的有困難。嗚嗚……女孩竟然失聲痛哭起來。
走,咱們換個地方說話。我領她到北大醫院婦產科門診部門口的一處僻靜處讓她坐下。
女孩子坐在街邊的石板上,低頭抽泣不止。
你能說說自己是從哪兒來的?
還在上學吧?
嗯
上髙中?
嗯。
能告訴我為什麽要冒名貧困大學生呢?
嗚嗚……她又哭泣起來。
不用害怕,我隻想聽你說實情,那樣才有可能幫助你。對待這樣的一位陌生女孩,你隻有用真誠才能獲得她的信任。而我覺得,她要獲得別人的信任同樣必須表現出真誠。好在這是個聰明的女孩―她明白了我的意思。
叔叔,我……沒有辦法,才……她又哭了。
誰都會有不幸的時候,我想你可能現在是比較不幸的一員。
是的,叔叔你說對了,我真倒黴,我不該生在一個隻知分數不知愛的家庭……正如我猜想的那樣,這個女孩終於開始吐露真情。不過她的經曆則完全出乎我的想象,因為太典型反而使我感到多少有些編造感覺——可我完全相信她講的真實性:
女孩不願講她的姓名和家庭的具體住址,她隻說她是吉林某市的―位高三學生,本來是要參加當年高考的,但這一出走就什麽都不成了。她說她恨父母,因為他們僅僅把她看做是一種滿足家庭麵子的工。
怎麽說?這又是我聞所未聞的一個特殊孩子。
女孩其實有很強的語言表達能力,可她卻說:我父母親總覺得我越大越不聽他們的話,越不按他們的意誌做。初中的時候,我在班上成績總是前三名,在郵局工作的爸媽總拿我當做炫耀的資本,有事沒事就帶我到他們單位,甚至在櫃台前也要向那些根本不相識的頋客炫耀幾句。
那時我還小,覺得有人誇幾句心裏還美滋滋的。因為那時特別是我母親在我每次考試得了頭幾名時,除了帶我到她的單位炫耀外,還總給我添新衣買好吃的,好像我的學習成績比她在單位評先進還吃香似的。
後來我才知道,母親是屬於上山下鄉中年齡比較小的一批初中生,她像我這麽大的時候就沒有正經讀過幾天書,恢複高考時又因為基礎太差而沒能趕上趟。後來回城後分配了工作,可因為自己文化水平低,總是抬不起頭似的。在來郵局前她在一個科研單位工作,那兒的人大多是有學曆有職稱的人,像她這樣隻有初中文化的人隻配當勤雜工。我媽是個要強的人,受不了別人鄭視,所以後來她調到了郵局工作。她開始上崗時並沒有覺得自己比別人差什麽,因為這個行業中;
像她這樣隻有初中文化程度的人也不止一兩個。
大約我上五年級的時候,突然感到我媽變了,她整天除了上班就是管著我。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需要不需要,隻要見市裏開什麽輔導班,她就給我報什麽班。啥強化班,啥奧賽班,啥提高班……隻要能搭得上的她盡一切可能給我報上。我覺得好累,可每次我在課堂上課,看到媽整整半天地坐在街頭等我的樣子,我就隻好有苦自己忍著。甚至有幾次我真的很感動。比如有一次我媽被自行車撞了,走路都不行,可她還是風雨不誤地非要送我到很遠的奧校去上課。在上公共汽車時,因為她邁步不方便,被人擠在馬路牙子上,弄得滿臉是血。我說這節課就別上了,我們回家吧。她就大聲罵我:說你今天少上節課,下次就會跟不上的知道嗎?我說你傷成這個樣讓我怎麽有心思在課堂聽課?她聽後一愣,然後說,你聽你的課,我的事你甭管。她掏出紗巾包了一下臉,拐著雙腿走在我的前頭,一直把我領到了奧校……
當時我真的很感動,心想就是為了媽也要把學習搞好。後來我的學習成績真不錯,媽特別髙興,常常帶我到她單位去炫耀。可時間一長,加上我年齡大了,漸漸懂得些事,所以在上初三之後就不願讓她帶我到她單位去,加上我的成績從高中後明顯不如以前,常常出現不及格的情況。媽就開始對我越來越不滿,不是罵就是用話損我,有時罵得特別難聽,我實在受不了。
有一次我問她,媽你就這麽在乎我的成績呀?媽瞪了半天眼睛,憤怒地說:我咋不在乎?你知道我就是因為文化水平低而白白丟了在科研單位工作的飯碗,你知道因為我沒有文化而不能競爭郵局局長?可氣的是人家跟我一樣坐櫃台的,就因為她兒子考上了清華大學,她天天拿著架式給我臉色看,你知道我想什麽嗎?我要讓她看看我也不是啥孬種,我的女兒也能考個好大學。可你懂啥?成績越來越差,連大學門都快進不了了,你這不是把我的臉麵往尿缸裏扔嗎?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你自己考不上大學是你這輩子無能,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這麽大,又因為你不爭氣,我還要在單位裏看著別人的冷臉過幾十年……
那一天我媽說了一堆話,我突然感到自己明白了一件事:原來父母那麽關心我的學習成績,除了一部分是為我將來著想外,而相當多的是為了他們在外麵的臉麵呀!當時我真的感到很悲哀和憂傷。雖然我也能理解被文革耽誤的父母,但我卻無法抹去心頭的陰雲。也許我一下明白了一些事後,對學習的興趣越來越淡漠,特別是對考大學。到髙三後我的成績下滑很嚴重,甚至感到很吃力。我媽知道後竟然吵到學校,當著同學和老師的麵罵我騙他們,不向他們講實情,還打了我幾巴掌。我當時覺得自己僅有的一點自尊都給他們剝奪了。對一個學生來說,如果因為學習成績不好,在學校抬不起頭時,特別希望能在自己的家裏找回點溫暖和信心,可我不但沒有,反而遭受來自家庭更大的屈辱。我就是為這個從家裏出走的……
我打斷她的話,說:你是不是盲目了?
她說:我知道出走不是好的選擇,但我不能忍受父母為了自己的麵子我的竟然根本不顧及我的臉麵,難道他們的臉麵是那麽重要,我的臉麵就那麽不值錢?這公平嗎,叔叔你說?
是不太公平,可你選擇出走是否也欠妥?
叔叔我沒有給你講完,你聽著:那天我回家就要求我媽向我道歉,並保證以後不要再到學校去鬧。你知道她說什麽?她說你隻要考不上跟我單位那同事孩子一樣的清華大學,我就不會停止到學校監督你的學習!你也別想在家裏看到我們一天的好臉!我一聽這話,知道自己再呆在家裏非死定不可。我媽她真能做得出來,她把自己的臉麵看得比什麽都重要,我是她惟一能爭取在別人麵前拉回些麵子的破碼,可我知道自己學習這個樣,怎麽也達不到她心中的那個目標,你想我還會有啥出路?除了出走,我留在家裏不是被逼死也會給他們逼瘋的……叔叔,你能指條路給我嗎?
嗚嗚嗚……女孩又傷心地痛哭起來,一雙瘦削的肩膀劇烈起伏著。
你自個兒出來,沒想到父母會有多著急?我想起以前報道出走中學生在外麵遭遇不幸的事件屢有發生,不由得為眼前的這位女孩著急,便催促她:出來時間不短了吧?趕緊先跟家裏人聯係,別讓他們滿世界找你,弄出個好歹那多不好!
我不想回家……女孩低著頭,好像特別堅決,我知道自己考不上大學的。隻要考不上大學,我媽和爸就會覺得永遠丟了他們的麵子,所以我回去了日子也不會好過的。
那總不能在外麵到處流浪呀!何況你都體驗到了,就是當乞丐也未必能填得飽肚子……
女孩抬起汪汪淚眼,那乞求的目光讓人不無憐憫:叔叔我知道你巧好人,你能幫我找個大學上?聽人說北京的大學多,民辦大學也行。我想上大學……
真是一個難題。這女孩的話我明白,她是想以自己的努力來證明她是有能力成為一個大學生的,而她強烈上大學的最終目的,也是為了在挽回自己命運的同時替她的父母挽回臉麵。
可我無能為力一這比幫助一個貧困大學生要難得多。
發文憑的大學都得經曆統一考試。我對你的請求無能為力。我掏出300塊錢——這樣的事在我寫完落淚是金後經常無可奈何地需要去做,這絕非自我標榜何某如何慷慨,而是出於一種良心與習慣,這點錢夠你回家的路費,你先回家,把高中讀完,然後再努力考大學,考上最好;考不上還有明年……
沒有明年了!叔叔,我媽她非要我考上清華不可。我哪有那能耐?回去就等於死路。我寧可死在外麵,也不願讓父母逼死……
這……我感到無計可施。
叔叔謝謝您。謝謝……女孩突然起身向我鞠了三躬,轉身過了府右大街。這時幾輛103路公共汽車和一行首長車隊開過,我呆呆地看著這位與我交談了半天的小女孩從視線中消失……
當日我把所遇向單位的同事們一說,有人喇諷我又當了回東郭先生。可我仍然相信這個女孩講的是真實的。因為我在采寫中國髙考報告時,曾經遇到這樣的被父母逼出家門而到處流浪的孩子不止一兩個。我寧可相信這一回又是真的而非被人所騙。
因為我知道在今天的中國,那些望子成龍的現象越演越烈。為了把自己的孩子送進清華、北大,培養成哈佛女孩的家長們,幾乎都快瘋了。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為孩子尋求前途還是在給孩子掘墓……
中國恢複卨考已經二十多年,它的功績舉世矚目。但隨著人們對子女的期望越來越高和教育本身存在的諸多問題,高考這條獨木橋上造成的百姓心理負擔也越來越嚴重。由於家長們過度的期望和大學門檻的狹窄,到底有多少孩子因為受到家庭的嚴厲威逼而出走家門,多少孩子在自己親生父母的棍棒鞭子下傷身斷命?好像沒有人統計過。不過有人統計過這樣一組數字:每年中國有將近100萬15歲以下的少年兒童死亡,其中有兩萬少年兒童是非正常死亡,而其中又有三成左右是屬於中小學生在家庭的環境裏非正常死亡的。我想這家庭環境下非正常死亡可能多半是屬於父母們在望子成龍背景下用嚴酷的拳棒鞭打致死的。還有一個數據是:每年有數以百萬計的少年兒童失學、輟學,而在這個數字中間有高達四成是屬於忍受不了家庭高壓最後放棄上學機會的。
去年發生在浙江金華的徐力殺母事件,是一件最具嚴重性和典型性的事件,引起了江澤民總書記的關注,並在2000年2月1日發表了關於教育問題的談話。
徐力出生在一個普通工人家庭,母親吳鳳仙是金華縣食品公司的職工。由於徐力的父親長期在外地火車站工作,徐力從小到大基本靠母親細心照料。徐力母親工資不高,便靠幫別人加工點毛衣賺些錢供兒子讀書,讓孩子過著吃穿全包,一心讀書的生活。徐力平時讀書還是很努力的,但因為在後來的激烈競爭中漸淅在班上排名落後了,母親便開始對徐力不滿。有一次家長會,徐力母親得知兒子在班上的排名已經落至18位時,便回家狠狠打了兒子一頓。徐力喜歡!!球,母親對他說:你要是再踢球,我就打斷你的腺!徐力感到來自母親的壓力無法忍受,委屈的淚水隻好往肚子裏流。2000年新學年開始不久,有一天徐力從學校回家看了一會兒電視,母親就在旁邊大罵: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還有臉看啥電視?給我關掉!再不關看我不打死你?!徐力望著母親那副凶狠的臉,仿佛眼前站著的不是自己的母親,而是一個惡魔。他終於忍不住了,久壓在心頭的怒火變成了絕望的反抗,隻見他拿起門口的一把木柄榔頭,完全失去理智的他朝正在繡花的母親頭部猛擊……直至將自己的母親打死才覺出了一口惡氣。
這位中學生殘忍地殺害親生母親的事件經人民日報披露後,立即在全國引起強烈反響,新華社和光明日報連續發表社論。而隨後我們在新聞媒體上陸續看到一批像徐力那樣因無法忍受家長施壓而殺害親人的惡性事件,正如新華社評論員所說:近年來,因中小學生課業負擔過重,導致學生出走、輕生;家長施壓,教師體罰和毆打學生,甚至造成學生致殘、致死等惡性事件時有發生,到了刻不容緩,需要製止、刹禁的地步。
徐力確實不是惟一的因家長髙壓而造成孩子走上極端的悲劇人物。
去年4月2日,年僅8歲的北京房山區琉璃河二年級小男孩王闖,因為沒有完成課堂作業,被43歲的母親駱淑萍用木把笤帚打得遍體鱗傷,最後導致腎功能衰竭經過醫院緊急搶救後才保住了小命。他母親在被押送監獄的路上痛悔莫及地說:我隻是想讓他接受教訓,可哪想到……
像王闖母親這樣的僅想教訓教訓的家長心態,而最後逼使孩子不是出走就是傷殘甚至死亡的惡性事件,應該說是導致無數中小學生特別是正在向大學門邁進的廣大中學生對生命、對人生失去信心的結果。從本質上講,這些孩子的家長的內心並不殘忍,可他們采用的手段和後果則是無法想象的殘忍。而他們的孩子正是在這種在他們看來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的摧殘中漸漸產生心理扭曲,最後常常導致不可收拾的惡性事件。
去年我在采寫中國高考報告時,有一位北京籍的女中學生跟我**了她心頭的那份對自己的母親仇如火焰般的情緒,可以說頗為典型。她說:我至今弄不明白天下的父母是不是都像我母親那#0你說她不愛我吧,從小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地將我撫養長大,可如果說她愛我吧,我卻覺得被逼得我甚至沒有一點兒人性了。不瞞你說何老師,我都已經離家出走過三次。你問為什麽?不為什麽,我覺得,如果不離家出走,我準會舉刀向自己的母親砍去……
見我搖頭,這女孩隻好對天長歎。
其實細想起來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怎麽會有心殺自己的親生母親呢?但她確實逼得我幾次想殺了她。在一個咖啡廳,在一曲莫紮特的憂傷旋律下,女孩向我透出了久積在她內心的那份絞痛。
其實我知道這也不是什麽特別丟人的亊,反正高中同學中離家出走的也不是我一個人,女同學中也有很多人。你問為什麽一定要出走?自己家裏還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是嘛,我以前也是這麽想的,但是到了高三,不知外國人是不是這樣,反正我看中國人都是一個德性一人全瘋啦!學生瘋啦,家長瘋啦,老師瘋啦,總之全變得瘋啦!
我是重點中學的,中考結束後以為到了重點中學就可以鬆口氣,哪知天下中學一般黑,重點中學更是黑。我現在才不相信啥重點不重點,如果要說重點中學的優勢,就是把全市全區我們這些智商稍高一點的從小學到中學更能適應應試教育的做題饑手集中到了一起,培養成再高一個檔次的做題能手而已。
信不信由你們。我到重點中學後的全部感覺就是這樣,而且這裏搞考試工場還給你髙戴一頂堂皇的帽子:你們在市重點,就是說你們是中學中的髙才生,大學的門對你們開得最大,多做題,做難題,是你們理所應當的任務。噓,老師和校長們說這些話時從來氣昂昂的,好像那些舉著大刀砍人的人從不覺得自己心理有什麽不對似的。
如果讓我現在選擇高中的話,我不會滿懷**地想上市重點的。近三年的經曆,我所體會到的重點就是比別人更殘酷地在摧殘我們這些花季少年而已,十分可悲的是,不知上麵的教育局、市領導和社會上對我們這樣的重點中學還那麽吹著捧著是為了什麽?高一高二兩年,我們的所謂重點就是用兩年的時間趕出高中三年的課程來。進人高三後,整整一年時間便是沒完沒了的做題。啥叫沒完沒了?我們生活中有人對重複三遍以上的事就叫沒完沒了,可你們哪知道天下誰有沒完沒了的事?就是我們高三生麵臨的考試那才叫沒完沒了呀!我真想對電影導演馮小剛說一聲,他應該拍我們中學生的考試,那才真正叫沒完沒了呢!
中國的什麽民族最大?是我們考試族唄!世界上什麽人最辛苦?是我們考試人唄!
每天全市百姓還在呼呼大睡時,大街上有兩種人在奔忙,一是打掃大街的清潔工,二就是我們這些背書包的高三生。你6點進校門別以為就是早的了,比你早的已經在教室裏上了近一個小時的自習了——老師天天表揚這些同學,就是為了提醒那些6點後才到的學生。6點到8點間的兩個小時,常常顯得很精彩:老師進門瞅一眼就溜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小憩酣睡去了,而我們教室裏總能聽到那些驚天動地的呼嚕聲哈哈哈,開始我們都會取笑打呼嚕者,後來幾乎所有的人都變成打呼族後,便不再有人取笑了,倒是大家一旦聽到某某人呼嚕震天時,便悄悄向周圍的人噓一聲:輕一點,別吵醒他她瞧,你看我們多團結一致!這是逼出來的,因為老師不會關心、家長也不會關心我們這些最辛苦的考試人。
8點以後開始上課了。於是數理化、文史政的任課老師便一個比一個能說會道地開始向你轟炸。這個說數學是所有髙考中最重要的科目,數學學好,理化就能自然而然的帶起來;那個說語文是髙考成敗的關鍵,有的考生之所以沒有考上重點大學,原因就是他們的作文分落了下來,所以語文課抓得好不好,不僅是文科生的重頭戲,更是理科生的關鍵所在;這個說數理化靠的就是多做題做難題,那個說文科的關鍵是背題記題;這個說世界上沒有一種考試不是靠做題來判別優劣等生的,那個說大學錄取的重點與非重點就在於考分的髙與低——所有的話語組成一個意思:考試做題是你們惟一選擇,也是惟一的出路。
開始一個月兩個月裏還真有些臨戰的感覺,但漸漸我們發現,之後的幾個月中,老師除了把已經做過的難題卷子或者不知從哪兒找來的怪題卷子讓我們重複再做外,並沒有什麽新鮮玩意兒讓我們覺得有十分必要去努力的,無非就是熟之又熟。而剩下的就是人為造成的那些高考緊張空氣。什麽這個月搞倒計時、下個月搞最後衝刺,再下個月就搞決一死戰——黑板報、操場上、飯堂內、廣播期叭裏,還有宿舍走道,到處貼滿、寫滿有關時刻準備高考的口號標語什麽的,使你如臨戰場,或者像進入火葬場的琪儀館,即使不是你親人死了,可一聽那哀樂就感到悲切一樣。
從6點進校到下午6點離校的12個小時裏,我們所有的感覺就是在監獄或者說是在有監工的資本家工廠裏版苦役。總算回家了,可是高三生的家比監獄和有監工的資本家廠子還黑暗。吃飯時你想輕鬆—下,順便了解了解國家大事,你剛剛把電視打開,母親就瞪著眼睛:不是說好了,高三時天塌下來也不要管外麵的事嘛!在這樣管製下,美國轟炸我駐南斯拉夫使館的大新聞,就有很多中學生根本不知道。誰轟炸誰啦?我們班上就有好多同學在幾個月以後才關心起這件事,而且鬧出了不少笑話。你瞧我們的家長怎麽說的。我那個親愛的母親就這麽說:天塌下來,有我們頂著,缺糧了,也有我們去張羅乞討,可是高考的事隻能靠你自己,我們沒法替你。你不專心準備高考,對得起誰?
在母親的嚴管下,我在家裏的另12個小時,被禁閉在自己的小屋裏。而那小屋原來還是讓我感到非常溫馨和舒服,因為這是我的小天地,可以在這8平米的空間裏做屬於我的全部歡樂與秘密的亊情。但高三後,一直認為我不老實的母親,特意讓人在我木門上方挖出一個小洞。當時我看到後傷心地對媽說:你這麽搞不是把我當監牢犯嘛!
母親說:你要是安安心心在小屋裏學習、做題,還怕別人老來瞅你?
我無話回答,但眼眶裏卻噙滿了淚水。
從此,我所有的表現都逃不脫母親那嚴厲而不可抗拒的目光。而我的所有日程也是由她統一布置:吃完晚飯,喝一杯奶,吃一塊水果,然後開始做作業。22點休息10分鍾,然後再進入複習做作業,到12點熄燈睡覺。星期一二三四五是這樣。周六周末的安排便多了一個上午和一個下午的做作業時間,除了多吃兩頓飯外,沒有任何其他內容。
我隻和母親在一起,小學的時候母親就和我爸離婚了,原因之一就是父親認為母親缺乏知識和修養,為此母親發誓要把我培養成有知識有修養的人。她對我的關心超過了她自己,特別是在我進人高中後,她除了上班外,所有的時間都是在為我服務,圍繞我的高考轉。這是我深切感受到的,也真是看在母親含辛茹苦的份上,我默認了許多事。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覺得不能在所有的事上都由她主宰我的一切了。因為我也是人,一個活脫脫的人,一個活脫脫的年輕人。
我們的爭執開始常常在一些小事上,比如我好困睡著了,她就在外麵使勁敲我小屋的門。每次她敲門我就一驚,便嚷起來:你幹嗎不能輕一點?
母親說:輕一點你能聽得見嗎?
她的話讓我感到無奈而又憤怒。
我從小愛聽音樂,隨身聽是我生活中的一個伴侶,上學路上,睡覺之前,甚至看書之中,它都是我忠誠的夥伴。但母親特別反感我帶著它。幾次警告說高三後不得再聽了。我表麵上答應可行動上很難下決心,主要的是有了隨身聽讓我感到枯燥的學習生活中還有那麽一絲絲的快活。
我依然改不掉在做作業時戴著隨身聽的習慣。尤其是感覺疲乏時,耳邊能有優美的歌聲伴隨便會稍稍舒心一些。但母親並不同意我的觀點,她堅持認為我是在有意分心。
怎麽又戴上了?告訴你,你再聽我可要把它扔到樓下去了啊!
母親不是在門外敲了,而是走到我跟前,扯著嗓門在大聲嗬斥。
我隻好暫時收起來。枯燥而又疲憊地重新伏到桌上做那沒有盡頭的卷子。不知什麽時候,我覺得兩雙眼皮在不停地打架。抬頭一看時間,才11點。我慶幸方才小憩沒有被母親發現。為了能夠堅持最後―小時的作業,我下意識地從枕頭底下取出心愛的隨身聽,哇,感覺好多啦!
這是林誌穎的就是這一天呀!於是我一邊做題,一邊跟著歡快地哼了起來:
對你的愛戀永遠不變;
每天每天你總在我的心田;
對你的諾言不會改變;
我把握未來每一天;
天天燦爛天天思念從現在到永遠……
我倒要看看你個啥天天燦爛、天天思念法!突然,我的耳機戛然而止。原來母親像個凶神惡煞似地站在了我的身後。壞了!我剛要收起隨身聽,卻早已被手腳麻利的母親用力一奪,轉眼間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她便把窗子打開了……
別扔——我知道要發生什麽事了,趕緊起身想奪回母親手中的隨身聽,可為時已晚。隻聽樓下的水泥地上沉沉的一聲啪啦,那聲音使我不由得大喊大叫起來:你想怎樣?你不把我也扔下去呀!嗚嗚………
我又是跺腳又是傷心地哭了起來,然後不顧一切地衝下樓……當我捧起散了架的隨身聽時,我的心也跟著碎了……我跪在隨身聽犧牲的地方哭得格外傷心,驚動了全樓的人,最後是母親硬把我拖回了家裏。
從那一次事件後,我跟母親的關係發生了質的變化。凡是她讓我做的事我都跟她頂著幹。而她也怪了,似乎我不願意做的事或者反感的事她偏要我按她的意思去辦一我們親母女倆成為死對頭。
時間到了1999年的初夏,這個季節應該說也是我們高三生最緊張的時間。不知瓊瑤阿姨怎麽安排的,她是不是對我們大陸的學生一點不了解,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在電視裏推出了還珠格格!哇,這電視一放,趙薇演的小燕子把我們所有中學女同學們給吊瘋啦!當時學校裏除了髙考複習外,最讓我們興奮的是小燕子的話題。小燕子真的讓我們好愛好愛呀!大人們其實太不了解我們這一代的心了。也根本不是我們這一代人太淺薄的緣故,實在是小燕子那無憂無慮、敢作敢為的精神太讓我們這些深深陷在學習和做題的苦海裏的中學生羨慕了!可以說,小燕子精神,正是我們渴望而又得不到的、疾呼而又呼之不來的形象!小燕子的出現,讓我們感到了一種解脫,一種希望,一種追求!
你別給我玩小孩把戲了。我怎麽可能相信你這樣的保證?看電視就會分心,尤其是我不願讓你看小燕子這樣半瘋半癡的丫頭,淺薄得不能再淺薄了。我正準備給電視台寫信呢,他們放這種節目到底是什麽意圖啊?引導孩子們都去學些啥呀?真是的!母親好像對小燕子早有一肚子氣。真倒黴,我算是哪一壺不開就專門提哪一壺。
那天是星期天,母親說她單位裏要加班,她把飯菜一切準備好後,吩咐我說:老老實實在家做作業,什麽事都甭想。我一聽高興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這下總算有機會目睹小燕子的風采了!
哎,你去上班吧。我保證在家好好做作業,今天的作業比任何一天都多!我特意這麽說,其實後來想想這話等於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母親用特殊的眼光重重地看了我一眼,再沒說什麽便出了門。萬歲——我按捺住激動萬分的心,估計母親已經下到樓下時,便在屋裏大聲歡呼了起來。趕緊,先打開電視布罩,然後接上電源……呀,樓梯上突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壞了壞了,母親返回來了。我趕緊神速將電線拔掉,又將電視機罩重新恢複原狀,然後再飛步回到自己的小屋拿起書本——是母親進門了,是她在電視機那兒停下了腳步,然後在電視機上扒拉了一下,檢査看看有沒有我動過的跡象——其實我根本沒有回過身,眼睛盯在書本上,可我的心告訴了我感覺到的母親在外屋所做的哪怕是最細微的每一個動作,因為我的心怦怦跳得不能再快了!
母親終於走了,屋裏恢複了平靜,隻有我的心與牆上的掛鍾在跳動。我像經曆了一次驚心動魄的驚險戰鬥一樣,忍不住自己對著鏡子笑了起來。
我知道母親的精明之處,所以第二次想打開電視時就有意等待了一段時間。我知道時間證明這回母親真的去單位上班了。
解放了一我伸伸懶腰,極為自在地從小屋走出,毫無顧忌地輕步走到電視機前,掀開布罩,插上電源,點動電視上的按鈕……嗯,奇怪,怎麽電視沒有圖像?
我急了,左看右看,電源、天線都是好的呀!是壞了?不對,早上還聽到母親在看天氣預報呢!這是怎麽回事?我畢競是學過不少物理知識的高中生,在檢查過程中發現了一個叫我氣得直咬牙的事:母親把連接電源的那個雙向插頭中的其中一根拔掉了!
我真是欲哭無淚地不知如何解決我想看一眼小燕子!的強烈願望。正在這時,樓道裏不知誰家的門嘎吱打開後,傳來電視還珠格格的聲音:小燕子!小燕子!——那陌生而熟悉的聲音直灌我的耳朵,可很快聲音消失了……是出來倒垃圾的鄰居把門拉上了。然而小燕子的聲音太剌激我了。在家惴惴不安的我終於想了個辦法:到鄰居家看一眼小燕子!
以什麽法子敲開鄰居家的門呢?對,就說我家電插頭壞了,借把鉗子什麽的。
我撒謊敲開鄰居門時,心頭好不激動,但表麵上裝出十分鎮靜的樣子。好客的鄰居哪想得到這是我一手策劃的陰謀,當我顯得對他們正在看的還珠格格表示也願意看一眼時,他們全家人便熱情地邀我坐下一起看。接下去的時間簡直可以用大大過癮四個字來形容了。在這個家庭裏,小燕子不僅吸引了與我差不多大的—個女孩子,也吸引了她的父母和姥姥,我真羨慕他們全家。而且讓我想象不到的是他們在看完當天重播的兩集還珠格格後,又聽我說從沒有看過以前的還珠格格節目時,慷慨地拿出了錄製好的兩盤錄像帶又放了給我看……
我完全沉浸在對小燕子的狂熱之中,當發現鄰居家正要吃飯時,才想起是該我離開的時候了。對不起,打擾你們好長時間。謝謝!我不好意思地起身告別,三步兩步地回到樓上的家。
當我用鑰匙打開防盜門時,發現門是開著時,心驀然緊張起來:壞了,媽已經回家了!
你到哪兒去了?母親早已站在小廳中央,等候我進門審問。
沒、沒到哪兒……去樓下鄰居家借鉗子去了。我恨自己語無倫次。
借鉗子?那鉗子呢?
我傻了,發現到人家裏半天什麽也沒做嘛,鄰居對我借餅子的事怎麽也沒提醒一聲呀!真是。
你那點花花小肚腸,還想瞞我?母親早已氣不打一處來,我知道你不等我出門,就急著想偷看電視!哼,真有本事,自己家的電視不會搗鼓,還想到鄰居家借鉗子來!去呀,把鉗子借來呀!
我知道是你存心把插頭搞壞的。我覺得不能不說,尤其是想到鄰居家的那種溫馨快樂情景,而我與母親之間的不平等,心中更是氣兒不打一處來。
知道了你還跑到人家家裏去看?難道你永遠管不住自己的偷傲?母親又開始沒頭沒腦地罵起來,她罵人時的那種尖嗓音最讓我感到刺耳,而這一天我感到的不僅僅是刺耳,是刺心,深深地刺著我的心!
我想我是被求生的本能喚醒了!在我退至不能進卻的地方,我的手下意識地抄起放在桌上的一把菜刀並且高髙舉在空中……
母親驚呆了:你……你想殺你媽呀?
我就想殺死你。我的聲音幾乎使全樓的人部聽到了,於是我家的房子外傳來無數猛烈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