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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平街憲兵分遣隊長龍山三郎扇了林田數馬的嘴巴子,林田數馬扇了水野大尉的嘴巴子,像一個遊戲。不過,這個遊戲毫無樂趣可言。

“巴嘎!”林田數馬狠扇部下的嘴巴子,啪啪響。

他派水野大尉乘坐警護隊的巡道鐵甲車,提前為軍列開路,結果鐵路給破壞了,軍列遭顛覆,此事件震驚中外,八節載人車廂和一節貨車紮入河底,數人遇難,將官數名士兵若幹,搭乘此次車的還有滿鐵株式會社以三牧政雄為首的職員數名。

“巴嘎!”龍山三郎邊扇邊指責道,“帝國將士犧牲,二十噸鴉片被毀,你的任務怎麽完成的?”

林田數馬有口難辯,自己有責任,本以為精心策劃的真假貨,鴉片順利拉出亮子裏,以為萬事大吉,誰能想到路上出事,而且螞蟻河鐵橋在三江縣憲兵隊的管轄之內,駱駝嶺站以南不歸他管,可偏偏螞蟻河鐵橋在駱駝嶺站以北。

“月亮泡子案子破獲了嗎?”龍山三郎責問道。

“隊長閣下,我們已經掌握那個案子是天狗綹子聯合藍大膽兒所為,天狗綹子假降……”林田數馬說。

“天狗綹子呢?”

“下落不明,我們正在秘密尋找。”

“抗聯派到三江的特派員呢?”龍山三郎問。

“正在密偵中。”林田數馬道。

“夠啦!正在,正在,我不要什麽正在,我要天狗綹子,要抗聯的特派員!”龍山三郎暴跳如雷喊道。

林田數馬一個勁兒的哈咿。

龍山三郎訓斥道:由於你們工作不利,使數名帝國將士犧牲,二十噸鴉片損失。如此惡劣形勢,亮子裏的鴉片加工廠工程和白狼山倉庫的安全將受到威脅。

“我保證這兩處設施……”

“你用什麽保證?我要你用人頭作保證。”龍山三郎講得很明確,再遭破壞,要你林田數馬自切。

“哈咿!”林田數馬再次哈咿!

“白狼山倉庫還有三十噸鴉片今冬不外運了,等明年加工廠建成,就地加工成成品。”龍山三郎說。

暴跳如雷在三江縣憲兵隊,林田數馬訓斥水野大尉道:“無能,無能!你身為帝國特高課人員,竟如此無能!”

水野大尉默默承受上級叱責,隊長挨龍山三郎隊長責罵憋一肚子氣,此時不可戧著他,順著來,有話等他發完火再說。

林田數馬發泄一陣,氣消了不少,他說:“我們的計劃天衣無縫,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從現場上看,敵人是經過周密計劃,故意破壞。”水野大尉說。

他們如何掌握軍列通過的準確時間?現場看扒鐵軌技術相當熟練,尤其是使用的那些鐵鎬、撬杠等工具,民間沒有,是鐵路的專用工具。因此憲兵判斷是鐵路內部人員作案。

“鐵路人員顛覆軍列……他們有這樣大的膽子?”林田數馬說出疑點,現場表明至少十人以上,如此多的鐵路員工聚在一起不可能,大多鐵路工作人員都是經過審查錄用的,“矚托”(情報人員)混在員工中,這容易暴露。

“隻能說鐵路人員參與了,主謀另有其人。”

“胡子?”

“胡子不敢打劫軍列,隻是破壞不搶財物,也不符合胡子的特性。”水野大尉分析是一場政治意義的顛覆,一定是抗日組織幹的。

“我們周圍沒有反滿抗日隊伍,誰組織這次破壞?”

“有,在白狼山裏。”水野大尉口氣肯定道,“在老金場我發現一些人,有槍有馬,清一色穿著灰布衣。如果沒看錯的話,他們仍該是天狗綹子。”

“天狗?”

“兩天後我再去詳細偵查,他們突然消失。”水野大尉說他仔細查看了他們住的窩棚、地窨子,估算一下有兩百多人住過。

“兩百人?”

“這樣大的隊伍可能被改編過去,不排除已經被改編。”水野大尉通曉土匪風俗,胡子不會統一著裝,搶來什麽穿什麽,花裏胡哨穿戴是胡子的一大特色,“服裝表明他們再也不是胡子,他們隱藏在白狼山中,顛覆軍列十有八九是他們所為。”

“下雪啦,今冬進不了白狼山裏,尋找他們的蹤跡隻好等到明年開春。”

林田數馬說,“顛覆軍列的調查,從亮子裏車站開始,找出勾結他們的鐵路內部人員,你叫鬆澤帶亮子裏車站全部鐵路職工名單來見我。”

鬆澤副站長帶一份人員名單,來到憲兵隊長辦公室。他說:“亮子裏車站管區以內所有職工名單,和工長以上人員的檔案全在這裏。”

“鬆澤君,你對這次顛覆怎麽看?”林田數馬低頭看名單,問。

到過螞蟻河鐵橋現場的鬆澤,對軍列的顛覆有自己的看法,共識的東西不談,他說:

“破壞者目標是鴉片。”

“哦?”林田數馬聽到新奇的說法,“帝國將士罹難怎講?”

“因為鴉片。”鬆澤認為軍車被顛覆,是加掛在軍列後邊那節裝鴉片貨車廂惹的禍。他的根據是,軍列經常從亮子裏經過,沒一趟出問題,單單這趟軍列出事。

在加掛這節貨車上他倆意見分歧,鬆澤不同意加掛,林田數馬問為什麽。

“安全。”鬆澤說。

“掛一節貨車怎麽就不安全?”林田數馬問。

鬆澤說軍列在亮子裏停靠就是錯誤,運行時間表變動,不然它幾乎緊跟著187次貨車後麵,前麵的車等於為後麵的車開道,安全係數增加。憑這麽小小的、不充分的理由說服不了憲兵隊長,他堅持加掛一節貨車。但是林田數馬指揮不了鐵路運行,他通過四平街憲兵分遣隊,向關東憲兵司令部請示,才變動了軍列的運行時間表。

“鬆澤君講是鴉片造成這次災難,破壞者目標是鴉片,難道是些大煙鬼發瘋顛覆列車?”

“林田隊長,銷毀鴉片的不隻是大煙鬼吧?白狼山存放那麽的鴉片,恐怕早給反滿抗日分子盯上,隻要一動它,危險就跟著來,這也是我不同意加掛貨車的一個理由。”鬆澤認為憲兵隊長狹隘,嚴厲點說目光短淺,由於自己所處的位置不宜指責他。

林田數馬仗著自己是憲兵隊長,一意孤行慣啦,聽不進去不同的聲音,他有些不耐煩,說:“不管是什麽人顛覆的列車,鐵鎬、撬杠、板手這些專用工具出在你們鐵路上,扒鐵軌技術也是鐵路人員教的,這些足以證明你們內部有人參與了破壞,我就是要把他們找出來!鬆澤君,希望你配合。”

“當然,隻是不知道怎樣配合?”鬆澤內心反感憲兵隊長這一套,全世界沒好人似的。

“我要對車站全體人員逐一審查……”

鬆澤笑笑,笑裏蘊含內容很多,對憲兵隊的做法不讚成還是給林田數馬看出來。一個鬆澤阻擋不住憲兵的腳步,他說:“但願別耽誤鐵路的日常工作。”

“車站幾個站長?”林田數馬問。

“兩個,我和樸站長。”鬆澤清楚憲兵隊長連他也要盤詰,掩飾住心裏的反感。

“姓樸?叫樸什麽?”

“樸成則。”

樸——成——則!林田數馬右眼睛頓然蹦跳一下,他想到一個名字:樸成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