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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支槍口對著下麵的兩條公路交匯所夾的銳角地塊,俗稱夾心子,而且不是一個角度。徐德成率領的小分隊觀察清楚,運鴉片的汽車要從這裏經過,他們在此伏擊。

此處是理想的伏擊地點,居高臨下,兩側是茂密的樹林子,撤離也方便,鑽林子進山。

“隊長,他們來啦!”遊擊隊員說。

“準好戰鬥準備!”徐德成命令道。

一輛汽車朝這裏開來,那麵白色紅燒餅一樣的小旗表明是日本鬼子押車,運大煙漿也有警察押車的,鬼子的軍車令伏擊者興奮。徐德成說要會的親家就是小日本!

汽車近了,引擎的聲音在樹林子裏回響,駕駛室裏的人看不清,坐在後車廂——裝大煙漿瓷缸——的四個日本兵鼻眼清晰可見,徐德成對身邊的射手說:

“再近些,擊斃司機!”

叭!射手一槍擊中司機,汽車失去平衡,槍聲大作。車廂上的日本鬼子被消滅,駕駛樓子裏還有兩人拚命抵抗,朝外射擊。

“衝過去!”徐德成一躍身衝在前麵,當胡子時他是大櫃,總是衝鋒陷陣在前,行進中眾弟兄馬頭是瞻,遊擊隊員包抄過來。

汽車門子突然推開,一個人朝徐德成開了一槍,滾熱的子彈噝地一聲擦臉飛過。開槍的那個人撒腿跑向樹林,徐德成定神一看,啊!是他!舉著槍還是猶豫一下,隨之子彈和喊聲一起滑出槍膛:“小闖子!”

“小——闖——子!”林間回**愴然喊聲。

徐夢人中彈的瞬間他轉回身,想看到向他開槍的人,目光很快模糊,要看的人凝在眸子裏,嘴角牽拉一下,訇然倒下去,他說了什麽沒人聽見。

破壞開始,遊擊隊員砸碎瓷缸,澆上汽油連同汽車一同燒毀。

“把他埋了吧!”徐德成說。

遊擊隊員們找到一個岩坑,將徐夢人埋葬。徐德成在墳包前的一棵樟子鬆上用刀刻下記號,像挖參人的“兆頭”。

汽車很快燒毀,鴉片的香氣纏繞林間,許久不散。

伏擊成功,徐德成帶小分隊回到臨時宿營地,他們研究明天襲擊的目標。進白狼山鴉片倉庫的路有幾條,每天都有運輸鴉片車輛,找到目標不難。此次伏擊兩名遊擊隊員負傷,需要藥品治療。

“今晚我去亮子裏一趟。”徐德成說,他指派一個人帶好小分隊,“明天早晨我一旦趕不回來,你們按計劃行動。”

“隊長,帶兩個人去吧。”

“人多目標大,我自己去。”徐德成說。

亮子裏城門夜晚關閉大門,徐德成找到一處有豁口的城牆爬了上去,每條街都在他的心裏,沒遇到什麽麻煩順利回到徐家藥店。

“你咋下山啦?”徐德富驚訝道。

“我來找二哥,有事跟他商量……”

“哪兒找去呀!”徐德富告訴三弟,找他幾天不見人,“能找的地方都找啦,沒有。”

這是徐德成沒想到的事情,來和二哥商議攻打白狼山鴉片倉庫,趁兵力空虛之時炸毀那座倉庫。他問:“小花呢?”

“他去給你們報信,走了兩天,我還等著他回來,指望帶來好消息,原以為你二哥在山上……哎,沒這可能了。”徐德富淒惻道。

可能出事啦!徐德成這樣想,嘴沒這樣說,二哥真的落入憲兵手裏,徐家麵臨著危險,他建議大哥趕快帶家人離開三江,到奉天投奔程表哥,要不的進入南滿山裏,他說:

“大哥,及早做安排啊!”

“有那麽一天,叫夢天帶你嫂子、淑慧、二嫂她們走,我不能走。”徐德富早想過這件事,說徐家祖墳在三江,祖宗就在三江,四鳳在鎮上,你還在三江,死去的德龍、夢和、夢地都在三江。

“哥,我帶幾十人藏在城外林子裏,有兩個人受了傷,我來給他們弄點藥。”

“我給你拿藥。”徐德富說,徐家的治紅傷藥是配製好的散劑,就在地窖裏放著,取來交給德成,“四鳳說她見到你啦,好啊,你們父女終於見麵。現在就剩小闖子……”

“大哥,我見到他啦。”徐德成聲音蒼涼,“他死啦。”

“死啦?怎麽死的?”徐德富驚詫道。

“我送走了他。”

父親殺死兒子,徐德富算經曆了人間最殘酷的事件。徐夢人死在遊擊隊槍下是早晚的事,死在生父的槍下令他吃驚。

“他都做了什麽我不說,大哥也看見了。”徐德成略感愧疚的是對不起撫養他成人的家人裏,二嫂、佟大板兒……“人作孽,不可活。”

“人死萬事休,怎麽說夢人也是徐家的人啊!他問,“夢人的墳你留記號了嗎?等有機會也遷移回獾子洞祖墳地,別讓他一個人孤魂野鬼地在外邊飄**。”

“留啦。”徐德成不願更多地談夢人。

“德成你帶人下山幹什麽?”

“禍壞小鬼子的大煙。”徐德成講了小分隊的任務。

“狠點整!”徐德富咬牙根道,兒子夢地抽大煙死啦,用自己的骨頭換日本鬼子的大煙抽,他目光淒楚,“林田數馬用他的骨頭做了標本。”

徐德成的心揪成一團,他大恨無言。

“大煙太害人啊!”徐德富慨言道。

“我走了大哥,天亮了就不好出城了。”徐德成揣好藥品,“大哥,保重!”

“老三,你一定要活著啊!”徐德富潸然淚下,“大哥身邊沒你們幾個人啦。”

徐德成鼻子發酸,走出去頭沒回,不能讓大哥看到自己的臉。他出了徐家藥店,直奔一家當鋪。

“啊,爺你是什麽人啊!”李轉軸給人摁在被窩裏,冰涼的槍嘴抵在頭上,他嚇篩了糠。

“聽說你為小鬼子開當鋪,專當中國人的財物?”徐德成問。

“是、是……不是,日本人拿槍逼我……”李轉軸為自己狡辯,“我也是沒辦法,爺,我說半句謊話,天打雷劈。”

“哼,死到臨頭你還轉軸,讓你死個明白,你勾結憲兵殺了我們的人,還割走了她的頭,今天我就是來割你的頭。”

“饒命爺……”

徐德成殺了李轉軸,那個有幾分像十字架的當鋪幌子下,掛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