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無奈與國家“春節團拜會”拜拜
23日中午，人民大會堂如期舉行春節團拜。各單位參加的人都必須提前一個月左右向中辦、國辦報告。副省部級以上的自在參加之列，隻要你身體好，有時間，一般都可以去。其他人員則看分配的名單多少了。通常像中國作協能有七八個名額，都是作家代表出席。
活動一般都在三樓的萬人宴會廳舉行。前麵是個舞台，舞台下麵第一排都是大桌子，是中央領導和退下來的老領導們的席位，後麵就是各單位各條線上的人了。每年都是座無虛席，跟國慶招待會差不多，每年“十一”也如此。
在今年的春節團拜會上，總書記習近平發表講話，其中有一句話讓全國人民感到特別有力量和有希望：“在中華文化裏，鼠乃十二生肖之首，進入鼠年就代表著開始新一輪生肖紀年，也寓意著新的開端。奮鬥創造曆史，實幹成就未來。新的一年，我們要決勝全麵建成小康社會、決戰脫貧攻堅，實現第一個百年奮鬥目標，中華民族千百年來‘民亦勞止，汔可小康’的憧憬將變為現實。這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複興的曆史進程中具有裏程碑意義。”
沒能在人民大會堂春節團拜會現場的我，隻能在上海酒店的房間內感受黨和國家領導及首都各界朋友們的親切拜年。我記得每一個團拜會上總有人因為與國家領導人握到手為榮，跑回座位後，全桌的人都要慶賀一番，並告訴他回家千萬別“洗手”，留著這春節的“福氣”，瞬間全桌人便會爆發一陣歡快的“哈哈”大笑。這是很有意思的現場。而我，可能比別人多一份有意思的情景：在其他人忙著擁去跟領導人握手時，我會去看一看一年難得見一兩次的幾位中央老領導——他們通常也是我的“文友”。這個時候很開心，因為這些德高望重的老領導，會像初入門道的文學青年一樣天真和真誠。這樣的交流是我每年參加春節團拜會的特別收獲。
然而，2020年的春節團拜會，一個名為“COVID-19”(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國際名稱)的傳染病流行即剝奪了我的這份特殊收獲。而它又剝奪了中國14億人的什麽呢？是無數人的生命和無數家庭的幸福……還使整個國家和民族陷入一場嚴重危機。
可是，比起此時此刻的武漢人來說，我們還真的是不幸之中的大幸者，因為就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春節團拜會（10點）的時刻，武漢全市正式開始“封城”——後來我們知道，第一個提出“封城”的是浙江的李蘭娟院士。這位在17年前“非典”期間就是浙江省衛生廳廳長的“溫存小女人”，竟然有比大男人更決絕的氣魄：封城，必須封城！隻有這樣才能控製傳染源，才能不讓更大的悲劇發生！現在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了！不能再拖，每拖一個小時就可能造成武漢甚至全國更嚴重的疫情啊！
我們後來才知道，22日這一天，鍾南山、李蘭娟等幾個國家傳染病頂級專家在武漢疫病現場看到的情形已經是觸目驚心了，所以也有了鍾南山斷言此病毒“有人傳人”現象的驚天動地之警示。
那下一步該如何行動？“封城！”就在這個時候，李蘭娟堅定地說出令現場所有人都感到震動的兩個字。
“封城”意味著什麽？連武漢市和湖北省領導都未曾想到和意識到的嚴重性，老實說誰也不知封城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我同意李院士的意見，必須馬上封城！”有領導將目光移到專家組組長鍾南山身上，這位泰山一般的84歲老人斬釘截鐵地回應道。
“同意！”“我也同意……”在場所有專家這次意見是一致的。
“好吧，立即向中央報告。”湖北省委主要領導說完，立即起身去省委大樓向北京方麵匯報。
“完全同意，抓緊實施封城行動。”北京迅速回應武漢方麵。
這個“封城”前奏過程應該是在22日晚完畢的。23日淩晨2點，武漢市已經全部進入了“封城”行動前的一切官方程序，並向外宣布。
上午10點，全城所有單位開始正式行動。後來有人質疑為何從作出封城決定到上午10點才實施，這8個小時裏“不是有意讓一部分人‘逃’出武漢嗎？”內情我們不得而知。
然而，史無前例的封城，對武漢人無論是從實際生活與出行方麵，還是全城所有人的心理上，確實都是極大的衝擊。
我記不住當年北京“非典”時是不是也采取了封城。那個時候好像沒有封城的概念，是人家外地人根本不讓北京人往他那兒去，似乎我們也沒有想過逃出北京城呀！
武漢封城與北京人民大會堂春節團拜會選擇了同一個時間點——23日上午10點。這種“巧合”雖然沒有任何關聯，但現在想想，2020年春節前後的日子，每一個時間點確實都可能會給曆史留下些什麽。
從這天10點起，武漢首先是地鐵、輪渡、公交等市內公共交通全部暫停運營，所有車站全部關閉。而火車站、機場離漢通道相繼停擺，武漢的三大火車站隻能出站，不能進站。多個高速公路口也已相繼封閉。有記者在武漢火車站看到，原本春運出行高峰人流洶湧的進站大廳空無一人，出站廳裏顯得空空****。所有乘客隻允許出站，不允許再進入。火車站每天都要進行至少一次消毒殺菌措施，工作人員都戴上了口罩。
在天河機場，大批乘客等待改簽，現場還有些紛亂。許多計劃返鄉過年的市民開著私家車全被堵在各大高速公路的收費站，他們被告知：“不得出收費站。”
“為什麽不讓我們走？我們要回家過年！”喊聲、吵鬧聲，把各個收費站震得隆隆回響。但全副武裝的警察一批又一批的增兵過來支援。
無奈，有人開始調轉車頭往回走……
“進城可以吧？我們是武漢人，回家總可以吧！”外來的車輛仍在源源不斷地往武漢城區駛來。他們被告知：可以進。
嗬，誰能知道他們進去後的命運將是什麽呢？他們當中是否有人後來就在那死去的3000多人中呢？肯定有。如果當時他們知道會有這樣的命運，還會歸心似箭地往城裏駛去嗎？
嗚呼，這一天開啟了武漢城內城外的未知命運！
那麽上海呢？上海人在這一天又在做些什麽呢？
2020年的1月23日、24日、25日……這幾個日子，在五千年文明史的中華民族曆史上，它應該是人們最為之喜悅的、歡欣的，大人老人小孩都開開心心、熱熱鬧鬧的小年、大年和春節……嗬！
問天，天無語，隻有淅淅瀝瀝的細雨在拍打著我所在的房窗。它似乎在提醒我，“你這個作家是不是該記錄這一特殊時間裏所發生的事？”
我突然意識到使命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