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謎得解終釋懷
正在他數到二的時候,妖嬈突然對蘇子澈俏皮地眨眨左眼,同時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手對著趙同甫握劍的手一托一撞,奪過落下的長劍,接著一個彎腰旋身,如鬼魅般轉至了他的身後!冰冷的劍鋒也在趙同甫還來不及數到“三”的時候,架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隻發生在眨眼的一個瞬間!除了殷義,幾乎沒有人看清了妖嬈的動作!
“陛下!”那站在趙同甫身邊的將領大驚失色。
“站住!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否則他性命不保。”妖嬈看出那將領的腳步一移,似乎準備劫持蘇子澈交換趙同甫,立刻喝止他,“我出手的速度,你比不上!”
與此同時,殷義也早已在馬背上一踏,施展輕功來到了蘇子澈的身邊:“主帥,您沒事吧?!”
“無妨。”蘇子澈已然重新掛上了如山不動的淡笑,對他擺擺手,然後轉身對趙軍揚聲道,“趙帝已然被俘,你們還要負隅反抗嗎?若繳械投降,本帥可保你們生路。若執迷不悟……格殺勿論!”
“是!”這最後一句是對殷義等人下的命令了,殷義當即領命,與其餘兩名副將一起進行繳械與俘虜清點。
“你——怎麽可能?!你沒中化功散?你什麽時候解開了穴道?!”而趙同甫這邊竟然顧不得大勢已去,隻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大聲質問妖嬈。
“把東西加在香裏是很隱蔽。但自從那次我武功全失,就知道你身邊必定有用藥的高手,不得不防,所以來之前就服用了一些解毒的藥丸,雖然隻能解去八成,卻也足夠了。至於穴道,我的武功今非昔比,不消一會兒我便能衝開。”妖嬈低聲在他耳邊低語著。殷義不在,蘇子澈沒有武功,隻是常人的耳力,根本聽不見她說了什麽。
“原來你一直在演戲?!”趙同甫氣得額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齒地說,“你在利用朕!”可不知道為什麽,他這次也壓低了聲音,字字落入風中便再也拚不成完整的句子。
“那就要多謝陛下成全了。這個提議不是陛下最先提出的嗎?要幫妖嬈試試他的心。”妖嬈挑眉。
趙同甫沉默了片刻,接著輕笑出聲:“那你為什麽不試到最後?終究還是不敢麵對嗎?”
“與你無關。”妖嬈隻是冷冷的地回他一句,左手在他身上點了幾處穴道,封住他的武功,然後便將他押下高處,來到蘇子澈麵前,朗聲道,“主帥,末將不辱使命!”
“好,辛苦了。”蘇子澈反而連看都沒看妖嬈一眼,隻是頷首,公式化地說了句,便叫來了一名副將把趙同甫押走。
雙手被捆住後,趙同甫突然喊道:“等等!朕還有一言,想與佟妖嬈單獨說。”
“讓他說。”蘇子澈隻是瞥了瞥他,也不苛待,順了他的心意,用眼神示意副將放開趙同甫。
得了暫時的自由,趙同甫走到妖嬈的麵前,靜靜地站了幾秒,這時一陣風又吹亂妖嬈的發。他下意識地想要抬手替她整理,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這個能力,隻得苦笑。
“你真的沒有一絲悔意嗎?對那些白白當了你皇位犧牲品的無辜者?”妖嬈一怔,似乎從他的臉上重新看到了當年青梅竹馬時的溫柔,忍不住問。
“嗬,無辜者?宦海沉浮,爾虞我詐,又有哪個人是真正無辜?他們求仁得仁,又有何怨?”趙同甫搖搖頭,感慨著,“若說唯一悔的,便是當初不該對你下手……隻可惜一步錯,步步錯,我再也回不去了……”
說著,他猛地抬起頭,竟是紅了眼眶:“妖嬈,你能不能——再叫我一聲太子哥哥?此去一別,恐怕後會無期了。”
“不……你也說過了,再也回不去了。無論是以前的太子哥哥,還是以前的佟妖嬈,都已經死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妖嬈偏過頭,不知為何不忍看他,隻是低聲叮囑道,“你若安分守己,未嚐不可得享天年,好自為之吧。”
“嗬嗬……得享天年,又有何用?又有何用?又有何用?!”趙同甫一連三句質問,一聲壓過一聲,最後仰天長笑,“又有何用——哈哈哈……”
蘇子澈在一旁,見此情景,微微皺眉,轉頭對副將道:“可以了,帶他走吧。”說罷,他就率先轉身離開了。
“妖嬈,記住,除了自己,誰都不要信。”趙同甫卻在這時突然收住了狂笑,在被副將押走之前,最後意味深長地深深凝視了她一眼。
除了自己,誰都不要信嗎?
一聲歎息,徒留妖嬈一人獨立風中……
自那日複俘虜了趙同甫後,妖嬈就發現她被有意無意給無視了。跟隨蘇子澈的一隊私兵返回的三日裏,不論是蘇子澈本人,還是殷義,甚至副將們都不曾主動和她說過一句話。她心道蘇子澈這廝也是小氣,竟然對她用了“冷戰”這套,想逼著她主動“坦白從寬”。
但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她佟妖嬈可不是吃素的。於是到了第三天的傍晚,她進了蘇子澈的營帳,也不管他作何反應,更不等他邀請,就施施然走上前,跪坐在了他的麵前半步不到的距離,微微將身子前傾,巧笑嫣然,語氣曖昧地問道:“夫主最近對我怎麽這麽冷淡?可是心中有了旁人便對妖嬈厭倦了?”
蘇子澈先是微微一怔,隨即眼神怪異地掃了她一眼,又將唇角向下壓了壓,擺出冷淡的神色,重新將目光移回書卷上,並不理睬她。
見他如此,妖嬈不禁輕歎一聲,想著果然光靠插科打諢的一張嘴皮子是不能讓某人消氣的,還是得拿出點“誠意”來!於是她又往他的身前挪挪,幾乎都要進到他的懷裏了,然後才雙臂一抬,勾上他的脖頸,在他微微下沉的唇角輕吻了吻。
“夫主還在生我的氣?”唇瓣久久才離開他的,她的語氣中帶著委屈,“我隻是想與趙同甫做個了結,並非還有私情。夫主莫惱……”
“你明知我並非因此惱怒。”蘇子澈的語意雖還生硬,卻沒有強行拉開妖嬈,隻是任由她半依半靠在他懷中。
這倒是他鮮少不與她兜圈子,打啞謎,看來是不能避重就輕了。
“當日我確實中了些化功散,但還不至於行動受製於人,我裝作中了趙同甫的圈套,一來是想著正巧能與你裏應外合,二來……我也確實想看看,我在你心裏是什麽地位。”既然如此,妖嬈覺得倒不如直言。
“你倒是乖覺。”蘇子澈睨了她一眼,帶著些嘲諷的意味,“既然試了,那為什麽又不試到底?”
妖嬈聽他這麽問,又掛上了頗有點賴皮的笑容問道:“那如果我當時試到底了,你會怎樣?真的會給趙同甫行跪拜之禮嗎?”
“澈之前卻是沒看出,卿卿也這麽幼稚,喜歡說‘如果’。”蘇子澈臉上神色有鬆動之意,但仍沒有主動攬住懷中人的意思。
“我若真幼稚,便當真試到最後了。”妖嬈不滿地撇了撇嘴,“事後不甘心,問問而已。夫主便是敷衍,也該答一句是。既不失了顏麵,也能讓妖嬈歡喜。”
蘇子澈聽後搖頭失笑:“卿卿替澈想得真周到啊!”說著,他長臂一伸,圈住妖嬈的腰身,將她往自己懷中用力一帶。“卿卿武藝出眾,竟看不出當時澈的下一步動作,還要裝傻充愣來白問這一句?嗯?”他依舊笑著,低頭在她耳邊呢喃,卻透著寒意。
不用抬首,妖嬈也知道他此刻一定是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她拆了。
“夫主別氣——女人都是愛聽甜言蜜語的嘛……”妖嬈急忙無賴地應了句,裝作害怕往他懷裏又一縮,蜷曲起身子來。不敢再追問,她便想轉移話題:“夫主不如猜猜,此番班師回朝,陳帝會給妖嬈什麽賞賜?”
“這有什麽難猜?出征之前,他不是已然許了你。”蘇子澈也不為難她,依著她的心意答道。
妖嬈微微一怔,是了,她怎麽給忘了,出征之前蘇子澈就曾指點過她,要如何應對陳帝的密召。佟家軍確實是最大的賞賜了。
見她怔忪,眼底有迷糊之色,蘇子澈心中登時一軟,抬手情撫了撫她的鬢角,柔聲道:“可是太累了?竟連這麽重要的事情都忘記了?”
“夫主又嘲笑妖嬈了。”她隻是笑著搖搖頭,一時卻也沒了繼續挑起話頭的心思,隻是沉默下來,與他靜靜相擁著。而她的思緒卻回到了三天前的那一刻,趙同甫數到的二的時候,那個瞬間,她已經從蘇子澈最細微的動作趨勢中,判斷出了他的決定……
“此番回國之前,我或許能帶你去見一個故人。”蘇子澈看她出神許久,突然出聲道。
妖嬈奇怪地抬首看向她:“一個故人?誰?”真郡主在這個世上的故人著實不多,除了佟家軍中的人,趙同甫,還能有誰呢?難道是——是她那師父無相真人?!
心突然跳快了節奏,無相真人若真有傳說中的那麽神,他會不會看出此刻的佟妖嬈早就不是以前那個?她要怎麽才能不露破綻?畢竟即使記憶可以複製,一個人的性格和氣質卻是無法複製的,連趙同甫都一再說她變了……
“看來卿卿已然猜到了。”蘇子澈靜靜地盯著妖嬈,將她瞬息萬變的眸光盡收眼底。
“可是我師尊無相真人?”妖嬈定了定神,問道。
蘇子澈頷首,唇角微微勾起:“正是。前段日子,澈便在著手打聽無相真人如今隱居之所,得知他正居住於陳趙兩國交接的安耀山嶺中。不知卿卿可知曉此處?”
又在試探她嗎?那時她隻是回憶起一些模糊的片段,故而刻意告訴蘇子澈無相真人的居所不定,所以她離開無相真人也不能確定,以免蘇子澈讓她帶他去見無相真人就穿幫了。可現在她已經完全擁有真郡主的記憶,自然是不怕這種試探了。
“自是知曉。此處居所是師尊夏日偏愛之處。師尊依靠林中樹木列陣,若是不懂奇門陣法的尋常人,雖入林中,卻永遠也無法到達他的住處。”妖嬈來了一招反客為主,“這破陣之法,師尊曾經傳授給我。隻是不知夫主此去,是隻為帶妖嬈一見師尊,還是另有其他要事與師尊相商?”
耳畔傳來蘇子澈略帶沙啞的低笑聲:“卿卿當真知我,我蘇子澈做事,從來不會隻有一個目的。”
那當日你曾說要娶我,可還有別的目的?
這一句問話險些脫口而出,好在理智先行一步,讓妖嬈垂首,保持了緘默。隻是她這突兀的舉動,讓蘇子澈一怔,問道:“怎麽了?”
“無事。”妖嬈連忙搖搖頭,“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冷罷了。”
雖知她所言並非出自真心,蘇子澈也隻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後將手臂微微收攏,讓她靠自己更緊些。“這樣可有暖和些許?”他低聲問。
“嗯。”妖嬈心不在焉地應了聲,有些貪戀地聽起他有力而沉穩的心跳聲。聽著聽著,她原本亂了節奏的心跳也重新恢複平穩。她自己也並非純粹之人,如何卻來要求蘇子澈做到純粹?更何況,他終究是愛她,護她,寵她的,不是嗎?
“晚膳時分,我約了吳將軍談事。”不知又過了多久,蘇子澈輕拍著妖嬈後背的手緩緩停下,看了看西邊的落日道。
妖嬈哪有不明白他意思的?聞言便坐直了身子,凝望著他,用堅定而低緩的聲音說道:“夫主,也許妖嬈不能成為你霸主之路上的中流砥柱,卻也絕對不會因為兒女情長或者旁的原因,阻了你的前路。”
說罷,她嫣然一笑,再次湊上前輕啄了一下他的唇,然後迅速退開起身,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營帳。
蘇子澈,那日你願為我一跪,我便不論結果如何,都要助你一臂!
妖嬈明白,見無相真人一事是不能推拒的了。既來之則安之,她也不再多思多問,隻安安心心地隨著大軍還朝。達到陳趙兩國交接的安耀山脈左近的傍晚,蘇子澈下令原地宿營一晚,自己則帶著妖嬈,在殷義和幾名劍客的護衛下,深入了山嶺。
“前麵有一奇妙五行陣法,隨時變幻,且隻有一處生門。所以請諸位跟緊我,不可踏錯一步。”在林中步行了一段,妖嬈掃視四下後就停下了腳步,略一肅神色,轉身對眾人說道。
蘇子澈微微頷首,其餘眾人也都是訓練有素的劍師,紛紛抱拳示意曉得厲害。
其實此處的五行陣法,妖嬈也是多年不曾單獨走過了,再加上是別人的記憶,盡管之前已經在腦海中百般回憶鞏固,可走起來仍是有些吃力。以至於當她終於帶領眾人走出法陣時,後背都汗濕了。
“怎麽緊張成這樣?”蘇子澈是何許人也,自然將她的不對勁盡收眼底。
“多年不曾來過此處,怕陣法細節所記有誤,連累了這許多人。”妖嬈隻是淡淡地答了句,便道,“再往前三百步左右,便到師尊居所了。一會兒由我上前叩門。”
聞言的蘇子澈隻是“嗯”了一聲,卻突然攜了她的左手,握在身側,然後看了她一眼地繼續邁步往前走。
他這是什麽意思呢?不論結果如何,不論她的身份真假,他都不會放手?
妖嬈一路自顧自揣測著,略微出神,隻是下意識地跟著蘇子澈在走。待到他停下腳步,她才有些恍惚地抬起頭來——原來無相真人的竹屋已經在眼前了。
手被鬆開,妖嬈怔了怔,隨即不再猶豫地上前叩門,揚聲道:“師尊,弟子佟妖嬈求見。”
“進來吧。”屋內傳來依舊中期十足的老者聲音,“你一人進來便可。”
蘇子澈身邊的殷義聞言先是一怔,隨即想起無相真人身懷絕世武功,能察覺屋外還有旁人倒也不是難事。
“弟子遵命。”妖嬈斂眉垂目,低應了聲,推門而入。
屋內的擺設清麗精致,筆墨香、茶香與竹香交織著,充盈鼻端,令人心曠神怡,不禁放鬆了身心。
“不肖弟子佟妖嬈拜見師尊。”妖嬈進屋後,就對著坐在上首的無相真人行了個跪拜的大禮,“一別數年,妖嬈都不曾來看望過師尊,望師尊恕罪。”
可話音未落,她突然感到一陣勁風掃過身側,正欲抬頭,周身便是壓迫性極強的渾厚內勁鋪天蓋地而來,壓得她甚至無法將身子抬起,反而不斷被壓得更低,隻能運氣抵抗,勉強保持住姿勢。
“妖嬈,你的功力已今非昔比,想來是命中變數已至。”那股內勁又驟然收斂,無相真人的感歎聲隨即傳入耳中。
原來這是他對妖嬈功力的試探。
“命中變數?”暗自鬆了一口氣,妖嬈可以確定無相真人從前並無對真郡主提起過此事,問道,“請師尊指點。”
“此事為師本也打算告訴你,卻不料趙國邊境告急,你父又病逝,隻得讓你匆忙趕回支撐,便錯過了。”無相真人點點頭,“為師第一次見你,便察覺到你命中變數頗多,其中一變凶吉難測。為師屢次卜卦,也隻能算出起因,沒能窺探到結果。”
他說著,突然沉聲問道:“妖嬈,為師問你,如今的你可還是從前的你?你是否覺得你已不再是你?”
妖嬈心中一凜,連忙笑道:“師尊這話是什麽意思?妖嬈不懂。”
“哎,果真如此。”無相真人審視了她一眼,“對為師,你大可不必隱瞞。你如今定是以為這個身軀原來的主人已死,而你的魂魄鳩占鵲巢,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定不能對任何人承認,是也不是?”
他這一席話,在妖嬈的心中卷起了驚濤駭浪,這無相真人當真是神乎其神!她還有什麽做戲的必要呢?說不定他真能替她解惑,也尚未可知……
“師尊英明,妖嬈如今狀況大致如您所說。因事關怪力亂神,故而弟子倍加小心,不敢輕易透露。隻是,師尊為何用‘以為’二字?莫非事實並非如此?”妖嬈再度對他磕了一個頭,然後跪直了身子問道。
“對。”無相真人摸了摸胡子,目光望向窗外,“哎……依為師所算,原本的你並未徹底死去,而如今的你也並非魂魄,僅是神識。你看似已經掌握了這具軀體,實則是漸漸被軀體和沉睡於其中的魂魄控製、同化……”
別人是靈魂穿越,輪到她佟妖嬈就成了神識穿越?!妖嬈瞪大了眼睛,卻沒有立刻發問,等著無相真人是否還有話要接著說。
“不過你也不必太過驚慌,你的神識與沉睡體內的魂魄本也為一體,隻是機緣巧合之下,散落於異界。如果回歸一處,漸漸同化卻也不是壞事,你仍是你,也一直是你。”無相真人果然繼續道。
所以屬於真郡主的記憶越來越完整,就代表她被同化得越來越深嗎?還有這一身武功,也是被同化的作用?妖嬈的心慌了。對無相真人來說,也許她還是她,但對她自己來說,一旦被真郡主的靈魂控製,她就不再是她了!她會成為屬於重華這個時代的普通女人,像每個古代女子一樣三從四德,失去現代女白領的那份自尊與自由。那是多麽可悲又可怕!
“師尊……可有辦法讓兩者停止同化?”妖嬈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一山難容二虎,除非魂魄甘願永遠沉睡,否則魂魄所有的七情六欲都會影響你現有的神識。”無相真人微微皺眉,語意似又帶了些疑惑,“隻是為師看你現在的情況,回歸的部分神識異常堅定,不至於輕易喪失。而且不知是何緣故,沉睡於體內的魂魄之力卻異常虛弱。你若能常保堅定,不受其他意念蠱惑,三年五載不成問題。”
難道是與趙同甫的那一段,讓真郡主心如死灰,寧肯繼續沉睡,也不願再醒來麵對這一切?所以那時,她雖心潮湧動,甚至一度迷失自我,但在最後她還是感到體內有什麽東西抽離了,破碎了,故而重新找回了自己!
“多謝師尊指點,弟子謹記。”思及此,妖嬈心下稍定,“隻是不知師尊言說弟子一生命數多變,此次之後……還有什麽變數?”驚慌過後,剩下更多的反而是好奇。其實在現代,她是無神論者,也不信那些占卜算命之說,可經曆了穿越,見過了無相真人,她不得不信了六分。
“哎,天道無常,為師年輕氣盛之時,曾經想要窺探天道,雖然在外人看來,為師幾近逆天而為,卻最終自食惡果,故而隱退……人生命數,何等複雜多變,為師怎能算盡,又怎敢算盡?世事往往一念之間,今後的路,還需你自己去體會。”無相真人低歎一口氣,搖了搖頭,右手虛抬,示意妖嬈起身,“也別跪著了,起來吧。”
“……是。”得到的答案虛無飄渺,妖嬈有些失落,卻還是應聲而起,立於原地。
無相真人也不繞彎子,用一種極平和的語調問著:“你今次前來,可是為了屋外之人?”
聽不出他的情緒,妖嬈隻得據實應答:“對。屋外之人乃是今陳國之相蘇子澈。師尊雖隱居山林,但想必對世事了解仍然不在任何人之下,他的情況,應是不用弟子多談。”
“為師於數年前察覺星象,中雲國有覆滅之象,卻又存了一線複燃生機,隻因有一星驟亮,移至陳國帝星左近,且有逼迫之勢。那時為師便隱約察覺到此星的不凡。”無相真人回憶道。
妖嬈一怔:“此星就是蘇子澈?不知師尊可為他推算過命格?”她雖不懂這些觀星術,卻也知道些皮毛。
“嗯。近日重華局勢隱有大變,聽聞與他有莫大關聯,故而為師便為他觀星推算了一次。七殺、破軍、貪狼三星在命宮的三方四正會照,乃殺破狼之格局。有此命格之人,漂泊他鄉,有縱橫天下,攪亂蒼生之才,亦有一舉成名之望。”
倒是很符合蘇子澈呢……妖嬈正暗自感歎,又聽得無相真人言道:“然而,此命格亦是兩大絕命之一,一生大起大落,稍有不慎,也可能粉身碎骨。且此人命相多有詭譎,為師竟無法再試探分毫。妖嬈,你當真要替他效命?”
“師尊言重了,談不上效命,隻是想助他罷了。”妖嬈雖聽得驚心,麵上卻不動聲色,“就算他的命數凶險難料,但不到最後,誰又能知道結局?況且師尊也說了,天道無常,命數變幻往往隻在一念之間,本就無法輕易窺探到底。”
“也罷。你既然心意已決,為師多勸無益。”無相真人說著,背過身去,“你去吧,好自為之。”
沒想到他竟就這樣趕走自己,妖嬈也有些沉不住氣了。“師尊怎麽這樣武斷?至少要見上蘇子澈一麵,再做定奪?他確有雄才大略,也非暴虐無德之人。”她的語速略有加快。
“為師已斷絕塵緣,就算是千古明君,也不做他想。”無相真人拂袖道。
妖嬈挑眉,反問道:“師尊若當真斷了念想,又何必關心時局?又何必替他推算命格?更不會搬到此處別居!”可話才脫口而出,她就後悔了,她怎麽忘了古代對師者的尊重就是不能有半分違逆,更何況是這樣的針鋒相對。
本以為無相真人可能會因此發怒,卻不料他突然轉過身,低笑了兩聲,撫著白須道:“此番你出外遊曆,不僅武功大為精進,行事作風也頗有為師當年風範了,嗬嗬……”他的話語中隻有欣慰,並無怒意,讓妖嬈心頭一鬆。
話畢,隻見他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妖嬈道:“將此信交給他吧。他自會明白。”
“可是師尊……”妖嬈接過信,還想再說,卻被無相真人打斷了。
他臉色一肅道:“為師當年已在妻女墓前立下重誓,這輩子不再輔佐任何人,不再參與俗世爭鬥,你不必再多言。”
這樣的理由是沒有轉圜餘地的。妖嬈暗歎一口氣,對他深深躬身拜別:“弟子明白了……望師尊多多保重,弟子這就走了。”
“去吧。”無相真人又換成了慈愛的神色,衝她點點頭。目送她出了竹屋。
在竹屋外,蘇子澈等人神情平常地站在兩米開外等待著,並無半點焦急,更沒有窺探過屋內對話的跡象。
“師尊說他曾在妻女墓前起誓,不再出山,故而隻讓我交給你一封信,說你看了自會明白。”妖嬈緩步來到蘇子澈麵前,將信轉交給他。
蘇子澈對這樣的結果似乎並不意外,更沒有過多的失落,隻是平靜地接過信,展開來讀。妖嬈沒有刻意去看其上所寫,卻也感覺到信上內容不多,隻有寥寥幾字。
見他的眉頭先是驟然一蹙,接著又漸漸舒展開來,最終麵上浮起了然中帶有一份自傲的笑意,讓妖嬈很是奇怪。
“師尊說了什麽?”她好奇地問。
並不避諱妖嬈,他將信隨手給了她,自己則上前幾步,對著竹屋躬身,揚聲謝道:“多謝前輩指教,澈定當謹記在心!”
而這邊,妖嬈接過信紙,發現上麵隻寫了四行字:
命非命,運非運。
福非福,禍非禍。
強則辱,慧必傷。
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是與非,信與不信不過在一念之間,福禍也從來相依,瞬間轉換,非人力所能控製周全,強求不得。無相真人這是勸蘇子澈不要為了功業,做出有違天道之事啊!
可她又覺得無相真人不會這麽無聊地說這種人人都會說的教,就反複又看了幾遍,才猛然意識到,他這一席話道出的是一種王者心境啊!如蘇子澈這樣的人,不說他自身機算過人,便是身邊也從來不缺謀士。所以,既然無相真人不能出仕輔佐在他身邊,那麽一時一計對蘇子澈倒真沒有太大的意義。
輕笑一聲,妖嬈運了些內勁,手中的信紙就化為了粉末。
“卿卿,走吧。”不知何時,蘇子澈折回她的身邊。看得出,他的心情不錯。
“哦,好。”妖嬈收回神,就要往回軍營的方向走,卻被蘇子澈牽住手,“怎麽了?”
蘇子澈笑道:“日薄西山,林中氣象不錯,不如去踏踏青?”
“啊?”這大夏天的踏什麽青?而且再踏就要入夜了……
可妖嬈還來不及提出反對意見,那廝已經牽著她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往山林的更深處走去。
隻是與蘇子澈相處久了,也不知是了解更甚了,還是真有些心靈相通,她總覺得,此去並非踏青那麽簡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