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往事2

回到教室的時候全班同學都耷拉著腦袋學習,我卻突然感到不對勁。

教室裏的天花板依舊四分五裂,窗戶還是又髒又破,空氣中那股流動的發黴的味道也沒有變,可是分明就是有什麽不同了。

我的心跟著一跳,看向在天花板下做體操的少女。

臉依舊是失血的青白,深藍色的棉布裙仍又舊又土,她看著我的目光依舊那麽可憐,但是,她笑了!

那笑容帶著一絲恐怖,襯著著她蒼白的臉,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她為什麽會笑?為了什麽而笑?

劉老太摔了,她卻笑了!

那輕蔑的眼神,微微翹起的薄薄嘴角,倒似在嘲笑世人。

我一把拉住身邊正在吃零食的雙魁,壓低聲音說:“今天是不是你值日?”

雙魁叼著一根蛋卷,瞪著大眼睛點了點頭,無辜如一隻迷途小鹿。

“我替你打掃衛生,你放學就回家吧。”我一定要搞清這個奇怪的魅為何徘徊不去。

好奇心已經完全戰勝了恐懼。

“努補會是暗念我吧?”

鬼才會暗戀你,天天就知道吃。

可是有求於人,我隻好拋了個桃花眼給她,雙魁激動之餘分了半盒蛋卷給我。

一直等到所有同學都放學了,天色漸晚,我才小心翼翼地踩了個凳子爬上那張書桌。

“少奶奶,你要幹嗎?”老黃在下麵幫我扶著板凳,哀嚎連連,“現在還沒到全校大掃除的時候,你至於打掃衛生連燈管也擦嗎?”

由於我膽小,所以最後關頭還是拉了老黃陪我。

有句話說得好:有福不同享,有難要同當。哥們就是用來出賣和墊背的!

“等一下就好,你幫我扶穩板凳啊……”

我的手顫顫微微地往她手上抓去。

第一次這樣近的看她的臉,她的皮膚很白,睫毛也很長,今天還竟然把茂密的長發編成了兩條麻花辮,令她看起來竟有幾分清秀可人。

隻是她的眼睛一直斜斜的望著我,仿佛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這位姑娘啊,我可不是有意唐突,可是你總是在這待著終究不是辦法,我去抓她手裏的毛巾,她卻一直躲閃,死活不願意給我。

為使出聲東擊西的伎倆,撲過去要拉那條髒兮兮的毛巾,一把拉了個空,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

“喂,燈管還要再往上一點,你在下麵比劃什麽?”

怎麽會這樣?摸不到?難道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可是那條肮髒的毛巾,她飄搖的眼神都是如此的真實。

我頹然地爬下椅子,事情與我想象的完全不同,以前根本沒有接觸過妖怪,想不到它們居然是沒有實體的。

這要怎麽把她趕走?

“你在發什麽呆?趕快回家吧。”老黃已經把椅子從桌子上拿了下來。

我無精打采地背上書包,就要離開教室,卻突然間覺得背後的視線變得灼熱,半空中搖擺的少女居然朝著我吐了一下舌頭。

似乎在暗示什麽,她略有些暗淡的眼眸在我的臉上繞了一圈,接著死死盯住了一張靠窗的桌子。

書桌在落日的陽光下泛出棕色的光澤,上麵擺了一個史努比的水杯和一小塊花花綠綠的桌布。

有沒有搞措?

這正是我那鼎鼎大名的同桌雙魁小姐的書桌!

我臉上布滿黑線,走向那張看了就讓人兩眼發花的書桌。

這書桌裏有什麽明堂?

我拿開水杯,掀掉了花花綠綠的桌布,隻見桌麵已經磨損得厲害,估計這張書桌比我們的年紀都大。

“哇!咱們學校真是發揚艱苦樸素的精神,怎麽老舊的東西還沒扔?”老黃看著那慘不忍睹的桌麵,“雙魁也夠倒黴,攤上這麽一張破桌子。”

我仔細看了一下桌麵,上麵被人又寫又畫的刻了很多的圖案還有數學公式,一看就不是一個人的功勞,但卻意外地毫無異常。

“老黃,幫我把這個桌子掀開看看。”

“你暗戀雙魁啊?也不用這樣吧?”

“閉上你的臭嘴,快點幫我掀桌麵,不然我就把你喜歡六班女生的事放到咱們班的微信群裏。”

老黃隻好乖乖地幫我把桌麵上生了鏽的螺絲一點點擰掉,那塊破舊的木板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一點點被掀了起來。

隻見沒有上漆的桌麵背麵,黃色的木板上,被人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

字是用紅色的簽字筆寫的,有的還點綴著可愛的愛心符號和笑臉,全部是:“長亭”、“長亭”、“長亭”。

“哇,這是什麽啊?鬼畫符嗎?看著就鬧心……”神經宛如筷子般粗壯的老黃,隻看了一眼就嗤之以鼻。

我急忙一把合上桌麵:“沒什麽,估計是以前哪個學生暗戀別人寫下的。”

“少奶奶,我們快走吧……”老黃看我把自己的書桌和雙魁的掉換了一下,“我知道你為了博美人一笑需要花點心思,可是也不用趕在這個時候吧?”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我收拾好東西,和老黃一起關了教室裏的燈鎖上大門回家了。

秋天的夜晚有些冷,吹得我不由裹緊了衣服。

少女的臉和桌麵上密密麻麻的字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嗎?“長亭”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地方?讓你的一縷思念化為妖怪徘徊不去?

我的耳邊突然想起小的時候爸爸對我說的話:“綃綃啊,無論你看到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也要裝作沒有看到。那些東西知道你能看到它們,就會不停的追隨著你。”

“為什麽要追我?”

“因為它們本來是不在這個世界上的,因為你的眼睛發現它們,它們就存在了。所以千萬不要招惹它們,否則你會慢慢被拖離這個世界。”

可是,爸爸,你沒有告訴我,為什麽明明即便呼吸停止,生命消逝,靈魂卻依舊不滅,而仍懂得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