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往事1

新的學期就這樣開始了。

我的處境糟糕至極,不見天日的發黴教室,每天隻知道照鏡子臭美的同桌,走路都不利落的上了年紀的老師,還有——懸掛在教室中的,隨風飄**的魅。

而且更為鬱悶的是在我們班出操的時候,別的班級就拚命的朝我們的方向喊:“放牛班,出來放牛啦!”

“太不象話了,連十二班都罵我們。”身兼體委的老黃一邊跑步一邊罵。

“雖然是五十步笑百步,可是誰讓我們是墊背的……”我無精打采的回答他。

不過我們班的同學雖然成績不好,在罵人方麵卻是佼佼者,看到三班就還擊他們為“小三班”、遇到四班就稱為“去死班”。

一個早操時間下來,班級群的名字已經由“爭取前進一名的十三班”變成了“孤獨求敗十三班”。

總算是在掐架屆取得了霸主地位。

或許是因為這個教室裏有個看家的魅妖的緣故,來到這個班級以後我看到的怪事一直很少。

那些會爬窗的小妖怪,會突然從地裏鑽出來拉人腳踝的手都不見了,周圍一下清靜了很多。

這就像玩通關遊戲的時候,有大BOSS登場通常都輪不到小鬼上台。

於是我很快就適應了這個陰暗的教室,並如饑似渴的學習著,頗有幾分優等生的風範。

“哎呀,奴好弄功啊……”課間休息時,雙魁小姐嘴裏嚼著話梅,含糊不清地跟我說話。

我瞪了她一眼,“先把東西吃了再說。”

“奴也嚐一個……”她說著往我的手裏塞了一顆話梅,繼續說:“一個棒月你後就是期中考了。”

“你想幹嗎?”

“照顧一下你同桌吧。”這句說清了。

果然沒安好心,我橫了她一眼,剛剛要張嘴拒絕,雙魁小姐的嘴就像連珠炮一般說了起來:“你答應啦?原來你不但人長得帥,心腸也這麽好啊!謝謝你啊!”

嘴裏那顆話梅仿佛進化成了她第二個舌頭,一點也沒有影響到她的語速,而且她說這番話時還夾帶著眨眼、嘟嘴等撒嬌動作。

嗚呼哀哉,這叫我如何再拒絕,果然這個班裏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半個月一晃即逝,我在這個全是差生的班級裏倒是過得如魚得水,隻是每次輪到值日,就會覺得頭皮發緊。

秋天的傍晚,當熄滅了教室的燈火,要鎖上大門的時候,那個在教室天花板下的少女看起來就會分外的淒涼可怕。

她像是**秋千般晃著雙腿,棉布裙招展如旗幟,黑色的長發蛛絲般在黑暗中蔓延。

每當她的目光飄向我,我隻能拔腿便逃。

那樣的眼神,帶著企求和哀怨,她一定知道我能看到她,所以才向我求助的吧?

可是我隻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又能為她做什麽?

本以為一切都會風平浪靜的過去,我會在這個破爛不堪的教室裏,在她哀怨而又冰冷如寒霜的目光中待到高中畢業時,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前麵已經說了,我們的班主任老師是一個腿腳不利索的劉姓老太太,早就過了退休的年齡。因為學校的老教師不夠用,新教師追求成績不愛帶我們班,所以劉老太又被請出了山。

劉老太有著對所有同學一視同仁的高尚品德和堅守崗位的工作熱情,因此雖然年事已高,依然上氣不接下氣地教我們語文。

“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春且住,見說道、天涯芳草無歸路……”在初秋的早晨,她手舞足蹈的在講台上十分投入,“這是辛棄疾四十歲時寫的詞……”

“你們要學會欣賞啊,這寫得多好啊,以前高考都要考補充詩詞,這是必選的。”她又晃著腦袋陶醉的念:“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

還沒等她說完,劉老太就在我們的注視下一腳踩空,舞到講台下去了,一下就坐在水泥地上起不來了。

“老師,你不要緊吧?”前排的同學都一窩蜂似的擁上去扶她。

她摔倒是在我們意料之中,以她的眼神和腿腳,今天不摔也難保將來。

但是最可怕的是在校醫診斷她腳踝扭傷,被送往醫院的時候,劉老太流著兩行老淚和我們暫別:“老師不要緊,隻不過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接著她居然滿懷期盼地望著我們:“一個月以後就是期中考了,老師不能陪你們了,你們一定要拿第一名!”

她的話一出口,全班都成化石狀,在學校大門口足足站了一刻鍾才曉得回去。

第一?第一?這簡直是在逼母豬上樹!讓恐龍複出!

不過如果她說的是倒數第一,我們班倒是十拿九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