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在形容某種混亂不清、完全糾結在一起的形勢時,最喜歡用“一團亂麻”這個詞。但對於雲湛來說,眼前的事情簡直比一團亂麻還要糟糕。那似乎是無數股亂麻糾纏在了一起,沒有一根的線頭能夠找到,形成巨大的漩渦,把他困在其中,纏得他呼吸不暢眼冒金星。

從被石秋瞳綁架進宮到現在,不過短短七八天,他的麵前就忽然多出了無數的麻煩。他嚐試著在紙上劃拉了一下,不寫還好點,寫完之後,他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炸了。

一、石隆突然和江湖中人往來密切,究竟是為了什麽?

二、石隆為什麽送給太子那些邪教祭祀用的肮髒物品?太子身上又發生了什麽?

三、石雨萱被誰綁架了?藏在哪裏?目的何在?

四、石雨萱每個月兩次光顧宛錦賭坊,是為了見什麽人?

五、陷害安學武的人是誰,有何陰謀?

六、最近幾天突然出現的兩樁奇特而慘酷的殺人案,凶手是誰,動機如何?真的是邪教作祟麽?

七、我他媽的該怎麽去應付連安學武都能刺成重傷的王八蛋天羅?

……

他扔下筆,憤怒地罵了兩句,但心裏的悶氣還是無法排解。除了兩起殺人案自有席峻鋒去頭疼、自己不必操心之外,石隆的秘密、石雨萱的行蹤、陷害安學武的幕後真凶都得靠自己的智慧去挖掘,與此同時還得隨時小心天羅無孔不入的暗殺。他心裏隱隱有點後悔了,早知道這筆傭金那麽難掙,還不如繼續厚著臉皮到姬承家蹭飯呢……

但後悔歸後悔,抱怨歸抱怨,我們的雲湛先生在多數時候還是能表現出令人敬佩的職業節操,尤其是當他的委托人是石秋瞳時。他定了定神,慢慢回想起師父雲滅當年的教誨。

那時候雲滅向他提了一個問題:“你被鎖在一間木屋裏,屋子很堅實,憑你肯定沒辦法撞開。四周的牆壁都在燃燒,很快會把你烤成焦炭;門外有人不斷向裏放箭;地上爬著無數的毒蛇,隨時可能仰起頭來咬你一口;房梁在吱嘎作響,說不定什麽時候整個屋頂都要塌了;屋裏放著一罐子火藥,引信已經被點燃,眼看就要被引爆,足夠把十個你都炸成粉末。這時候你該怎麽辦?”

雲湛想啊想啊想了很久,最後頹喪地說:“你不如直接讓我去死好了。”然後有自作聰明地嚷嚷起來:“對啦!我聽過類似的故事,這是個講述應該如何笑對人生的寓言吧?是不是我應該在桌上找找有沒有什麽蜂蜜可以拿來舔舔……”

雲滅二話不說,劈啪兩記驚天動地的大耳光,打得雲湛暈頭轉向,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捂著熱辣辣的臉頰,很不服氣地哼唧著:“那照你說該怎麽辦?那麽多危險湊一塊了,怎麽都是個死。”

雲滅語氣平淡:“當然是先去斷掉火藥罐子上的引信,再把罐子挪開或者用水把火藥潑濕,避免它把你炸成幾百幾千塊。”

“可是剩下的那些呢?大火、毒蛇、房頂還有冷箭,那些怎麽應付?”雲湛嚷嚷起來。

“火藥罐子是最急迫的,比其他的都要急迫,”雲滅說,“如果不先對付它,你幹別的都沒用。不管你幹別的會不會有用,至少也應該先把這一步走完。”

雲湛一怔,琢磨著他的話:“你的意思是說,哪怕是一線生機,也絕不能放棄,而且在任何複雜的情況下都要學會冷靜分析,如果有一百把刀子對著你,先躲開離你最近的那一把?”

雲滅哼了一聲:“那麽簡單的道理,想那麽久才想明白。人生在世,總難免遇到各種各樣複雜的甚至於複雜而致命的狀況,可能會攪得你恨不能一刀把自己捅死算了。但是仔細想想,與其捅死自己,不如先理清順序,一樣一樣地慢慢幹——總比什麽都不做好吧?想要舔蜂蜜,死了之後慢慢舔去,但在此之前,先把火藥的引信熄滅了吧。”

其實現在就是這樣的形勢,而且雖然複雜,還遠不到燃火的小木屋那樣糟糕的境地。雲湛想著,再多的線頭,找出一個就少一個。一件一件地去辦好了,別埋怨那麽多。比如眼看著三天的約期快到了,自己也應該準備準備,再去一次宛錦賭坊,找新朋友鍾裕聊聊了。自己手裏握著洪英和安學武的手下,他們也許破案不行,但要幫自己做一些調查,卻應該比較拿手。

賭場是一鍋成分複雜的老湯,在文火慢燉之下咕嘟咕嘟冒著泡翻滾著,將世相百態都熬煮於其中。人們帶著野心和貪欲而來,卻十中有九帶著失落的憤懣離去,金錢流轉之間,怎樣的尊嚴與假象都可以拋開,隻剩下**裸的人心。

所以賭場的安保總是做得比任何一個其他行業都要嚴密,不僅僅是因為這裏積聚了大量的財富、吸引了無數有身份的人,更重要的在於,這裏發生的事情往往都不可預期,也不可控製。一個傾家**產一無所有的絕望的窮光蛋,往往比身懷絕藝頭腦縝密的劫匪更加可怕。因為你完全無法估料他會在什麽時候發狂,也完全無法估料他發狂之後會做些什麽。

能在一個賭場裏做到“打手的頭目”的,絕對不是普通人,雲湛邊走邊想。在上一次的交鋒中,自己雖然通過近乎無賴的舉動逼得鍾裕勉強同意了這次三天後的會麵,他卻未必真的肯心甘情願地告訴自己實情。安學武的意外受傷打亂了自己的計劃,雖然之後雲湛還是以安學武的名字安排了人去監視鍾裕,中間畢竟耽擱了半天。半天時間,也許足夠鍾裕幹出一些毀滅證據的事情了。

走進宛錦賭坊的時候還不到中午,正是一家賭場一天中生意最清淡的時候。鏖戰一夜的狂熱賭徒們都已經回家睡覺,隻是在黃昏過後來享受一下悠閑夜生活的人們又還沒有到來。現在賭場裏冷冷清清,鍾裕也似乎做好了迎接他的準備。

“他不同意見你,也不同意把他與郡主見麵的原因告訴你。”鍾裕開門見山地說,“但得到他的允許,我可以告訴你他的身份,除此之外,別的都不能說。”

“看來你這三天的奔忙還是有一定效果的麽。”雲湛略帶點譏誚。進入賭場前,他已經和負責監視鍾裕的捕快通了氣,結果令人失望。鍾裕無疑是個擺脫追蹤的行家,那幾個普通捕快根本盯不住,唯一有價值的消息是,鍾裕至少每天都會在賭坊裏露麵幾次,說明他並沒有去外地,既然如此,這三天時間的約定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鍾裕領著雲湛,進到了一個設在賭場內部的高級包間。這裏是供夜晚來此賭博作樂的有身份人士享用的,所以白天空無一人,剛好可以用來密談。

“你一定在奇怪,為什麽我根本就沒有出城,卻一定要向你要求三天時間吧?”鍾裕說。

“沒什麽太奇怪的,”雲湛隨手把玩著桌上的骨牌,“統治者膽小怕死毛病最多,宮裏宮外的,聯絡起來很費事。三天時間比較穩妥。”

鍾裕愣了一下,接著長出了一口氣:“雲湛,你果然是個很聰明的人,隻可惜聰明的人往往好心辦壞事。”

雲湛搖搖頭:“我從來不存好心,所以最多不過是壞心辦壞事。不過你承認了這個人本來是宮裏的,他的身份也就比較好猜了。這位小郡主之所以每月初二和十六才來這裏,不是為了她方便,而是為了她要見的這個人方便。宮裏嘛,禦前侍衛隨時可以出宮,隻有太監宮女很麻煩,有事才能出宮。要是每月固定那兩天的,多半是有點職務,負責定期采買後宮用品的太監了。”

鍾裕一向沒什麽表情的臉上也顯出了一絲緊張,他輕聲說:“看來你的聰明還在我想象之上。”

雲湛看著他,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鍾裕,我很想就這樣維持在你麵前的絕頂聰明的高人形象,但是仔細想想,還是不必如此。”

鍾裕不解地看著他:“什麽意思?”

雲湛抄起賭桌上的三粒骰子,扔在桌上,點數分別是五點、三點、三點。他再用手把三粒骰子都遮住:“從剛才骰子滾動的聲音,我能聽出來,加在一起有十一點。”

“你的眼睛分明已經先看過了。”鍾裕哼了一聲。但緊接著,他明白了雲湛的用意:“你的意思是說……你已經先知道了,然後再來消遣我?”

他不禁捏緊了拳頭,雲湛神情輕鬆地衝他擺擺手:“我並沒有知道,其實大多也是靠猜,但並不是簡單根據‘三天時間’和‘每個月兩天’這兩條線索來猜的。那樣的話,延伸出去的可能性太多,得到的結果並不嚴謹。但如果在此之前多了解一些你的背景,那就能排除掉許多不合理的支線,剩下的也許就離答案不遠了。讀書人總喜歡塑造無所不能的神捕形象,但那些形象,在現實中是不存在的。”

鍾裕想了想,頹然坐在椅子上:“你利用這三天調查了我的身世?”

“做太監的幹兒子並不是太丟臉的事情,”雲湛說,“很多年輕人為了往上爬難免都是要做點錯事的。郡主所見的,就是你的幹爹,曾經權勢頗大,但被國主削職為采買太監的伍正文,對嗎?”

伍正文曾經是個妝容妙手,以至於許多後妃寧可不用宮女,也要等著他來為自己梳妝。但這位隻擅長為他人塗脂抹粉的伍公公,在得寵幾年後有點忘了自己有幾斤幾兩了,仗著後妃們的撐腰開始在太監群中變得跋扈,終於惹惱了國主。隻是看他並無大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認錯也很誠懇,國主也就是把他削職了事,外加一條禁令,再也不許他為宮中女人梳妝,違令則斬。

“我現在已經完全靠自己雙手在打拚了,”鍾裕低聲說,“但幹爹當年對我不錯,我不能學那些人走茶涼的畜生,幹爹一失勢就對他棄之不理。幹爹每次出宮,我都會陪他喝兩盅說說話。五個月前的初二,幹爹忽然要借我這個地方用,要求我給他準備一間雅間,每次出宮采買時在裏麵見客,我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替他準備了。到了那個月的十六,他早早到雅間裏等著,不久客人來了,竟然是……郡主。”

“以後他們就每個月見兩次,具體為什麽見麵我並不清楚,幹爹也不肯告訴我。直到最近兩個月,郡主再也不來了,後來我追問幹爹,他才勉強告訴我,宮裏朋友透露的一點風聲,郡主可能失蹤了。我所知道的全部事實就是這樣。”

雲湛背往椅子上一靠,蹺著腿看似悠閑,心裏卻一陣迷惑。他一直都在猜測,石雨萱是在親王府外有了一個關係親密的情人,所以才會有那麽多的奇怪舉動,而這個身份未知的情人,很可能就是造成她失蹤的關鍵因素。現在雖然這個念頭仍然沒有動搖,但懷疑的方向已經被堵死了一條了——至少這個人不會是每月在宛錦賭坊和她見麵的人。因為伍正文是個宦官。

每月跑來兩趟,都是為了見一個宦官——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事。雲湛在心裏咒罵著,這個該死的小妮子頭腦不正常吧,一個太監能教她點什麽?受氣挨罵麽?給人端茶送水麽?替人……替人……

他忽然心裏一顫,想起了伍正文的特長是什麽。他再聯想到從石雨萱房中找出來的她秘藏的那些寶貝,一個近乎荒誕的結論產生了:一向都和男孩子沒太大區別的石雨萱想要變得漂亮。她和伍正文會麵這件事,間接上更加證明了雲湛的判斷,也許石雨萱真的有一個秘密的情人。這個情人無疑能把她迷得神魂顛倒,以至於開始格外注重自己的妝容。

而她出手也夠狠的,雲湛苦笑著想,居然抓住了也許是整個南淮城最擅長裝扮女人的那個家夥。他扭頭對鍾裕說:“我要問的已經問完了。謝謝你。”

他站起身來,拍拍鍾裕的肩膀:“你是一個很不錯的人,尤其是在伍正文完全失勢後還願意幫他這一點……希望以後能和你交個朋友。”

鍾裕默默點頭,眼圈微微有點紅。他咬咬牙,忽然大聲說:“我可以再勸勸幹爹,讓他和你見一麵,告訴你更多內情。”

“謝謝你的好意,這倒不必了。”雲湛微微一笑,“我來找你就是為了證實我的推斷,確認是他之後,我直接進宮問他好了。我在宮裏也有內應,不必花三天時間那麽長。”

距離王宮的路還有點遠,雲湛晃晃悠悠地走著,想到了別的問題。和鍾裕交談之後,總讓他的心裏有一些隱隱的疑點,但具體指向哪裏,一時半會兒又把握不住。那種感覺,就像是偶爾有時候背脊發癢,卻總是找不準癢處一樣,真是難受到家。

進宮時照例要經受無比苛刻的盤問、搜查、通稟和放行,隨身弓箭也不得不暫時被扣下。雖然每次都是如此,仍然讓雲湛覺得不大高興。要不是為了給足石秋瞳麵子,或者說,不給她找麻煩,他倒寧可像個刺客一樣自由地翻牆而入。

奇怪,那種始終把握不住的疑點越來越強烈了,那到底是什麽呢?那些各種各樣交織在一起的線索中,一定是有點什麽東西露出了破綻,為什麽我不能精確地找到這一點呢?

見到石秋瞳的時候,他又注意到了另一點,那是他之前從來沒有留心過的。石秋瞳也並不是個愛裝扮的女人,至少雲湛混在人群裏見過她出席那些重要的祭祀典禮時,都是一副素麵朝天愛誰誰的德行,但似乎每次在見他之前,都會略施薄粉,在臉上補一點淡妝,其間包含的情感不言而喻。以前每一次會麵,其實她都是在等著我讚揚她的美麗嗎?雲湛忽然心裏微微一酸,為什麽我過去從來沒有意識到過,非要靠這個該死的化妝事件來提醒呢。

他不禁悄悄打量起石秋瞳的臉。在外人眼裏,公主依然年輕,雖然在流行早婚早配早結姻親關係的王族圈子裏算是年齡大的,雲湛的損友姬承曾以行家的眼光評價說,石秋瞳看起來“像二十歲剛出頭哎”。但隻有雲湛能看出來那雙眼睛裏包含的寂寞和無奈。

他定定神,把近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向石秋瞳講述了一遍:“所以讓我去見見那個伍正文吧,你不介意的話,我想用點手段逼他吐露真相。”

石秋瞳一臉的幸災樂禍:“沒問題,我會替你兜著的。那種靠替女人在臉上塗塗抹抹、盤盤頭發往上爬的貨色,我一向看不順眼,你能揍他一頓反而解氣。”

雲湛沒有回答,跟著她指派帶路的宮女走了出去。出門的時候,他忽然回過頭去。“人族小姐,你今天很漂亮。”說完之後,他逃也似的向前疾走,沒敢回頭去看石秋瞳的反應,心裏回憶起兩人初次見麵時的對話,那時候他是寧南城裏一個輸得精光的小賭徒,正在想方設法花言巧語地找人借錢。

——“九州各組如果還在你殺我我殺你,你今天就不會站在這裏,我也就無緣認識那麽漂亮的一位人族小姐。”

——“而且你也就無緣從這位漂亮的人族小姐手裏借到錢——我大概忘了告訴你,人類的賭徒借錢之前也是喜歡拐彎抹角地拍馬屁的。”

——“可我說的是實話,我喜歡你們人類黑色的頭發。”

他默默地陷入過往歲月的羈絆中,有些恍惚地跟著帶路宮女的身後,直到對方告訴他已經到了,才回過神來。幸好這是在禁宮裏,他自嘲地想,不然要是這會兒跳出個天羅來趁自己走神偷襲一下,那可大大地不妙。

伍正文失勢已久,如今在宮裏還能保留一份職司,有一間單獨的臥房,已經算很不錯了。但此人的架子倒是不小,任由雲湛怎麽拍門,都沒有出來開門的意思。

“他大概不在吧?”帶路的小宮女疑惑地說。

雲湛搖搖頭,對著門裏喊道:“伍公公,我並不想把你怎麽樣,隻是想問你一兩個問題,你不必太多心。請開門吧,你的呼吸聲是藏不住的。”

又是一陣沉默。雲湛不屈不撓,一直不停地拍門,看樣子不把門板拍爛誓不罷休。終於,緩慢地,門裏傳來了一陣遲疑的腳步聲,緊接著門開了。一個肥肥白白卻麵容憔悴的老太監站在門裏,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宮女知趣地退去,雲湛掩上門,回身看著伍正文,後者似乎早就知道雲湛會來找他,看起來不算太慌亂。

“我一直在等著有人來找我。”伍正文平靜地說,“隻是沒想到來得那麽快。”

雲湛輕咳一聲:“那個,我沒有惡意,隻有一些小問題請教一下,而且一定會替你保密。”

伍正文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奇怪的笑容:“世上永遠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可以保守得住的秘密。一個人知道了,終究會變成所有人都知道。”

雲湛正想說話,忽然之間,他的臉色變了,一大步跨上前去,抓住了伍正文的手臂。

“你幹了什麽?”雲湛吼道,“解藥在哪兒?”

“已經太晚了,”伍正文用一種解脫的語調說,“三葉蜈蚣的毒汁,無藥可解。”

他的身子晃了晃,眼看要倒下,雲湛扶住他,讓他坐在了椅子上,看著他已經發紫的嘴唇,知道他沒有說謊。伍正文咳嗽一聲,嘴角流出黑色的血。

“你至於那麽想不開嗎?”雲湛簡直恨不能趁他毒發之前先親手把他掐死。

伍正文搖搖頭:“我犯了大罪,理應付出代價,但是……但是……你也不可能從我嘴裏再問出什麽東西了。”

“大罪?”雲湛愣住了,“什麽大罪?”

但他已經不可能再得到回答了,伍正文慢慢合上雙眼,頭低垂了下來。雲湛探手試了試他的鼻息,確認他已經斷了氣。

辛辛苦苦找到了伍正文,一丁點有用的信息都沒問出來,對方就自盡身亡了。看著這具突如其來的死屍,雲湛心裏一陣難以理解。不過是在賭場裏和石雨萱會一下麵,何至於要說“犯了大罪”,更何至於要如此決絕地自殺呢?而且聽他的口氣,看著他從容的神態,好像他對於這個結局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當自己敲著門指出他就在門內時,他就已經堅定了死誌,吞下了事先備好的毒藥。這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伍正文的房間細細搜索了一遍。除了一瓶用了一小半的三葉蜈蚣毒汁之外,並沒有其他值得一提的線索了。不過他注意到一點,這個房間裏真的是沒有一丁點可以用於女子梳妝的東西,可見對於國主的命令,他還是忠實地執行了的。他即便有什麽犯禁的事情,也都是在宮外做的。

雲湛一臉迷惘地走了出去,通知著驚慌失措的小太監們去收屍,隻覺得那一團亂麻的線頭不但沒有解開,反而增多了。他忽然意識到,石雨萱的失蹤絕不是一件小事,裏麵一定包含了什麽駭人聽聞的、精心策劃的大陰謀。

我實在不該就這麽直截了當地逼問伍正文的,他又想到,這是一個魯莽的錯誤決定,現在宛錦賭坊這一條線索完全斷掉了,隻能回過頭再去尋找新的蛛絲馬跡了。他懊惱地敲著自己的腦袋,總覺得現在一個頭有三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