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決裂(二)

李守心怎麽也沒想到上輩子還沒坐過牢,這輩子終於給補上了這個遺憾。

好在隻關押了自己,其餘人則無事。

臨被抓之前,他一再交代丁茂春,千萬照顧好大家,也幸虧是隻抓了自己,要是連帶了顧先生,還有丫鬟嫣紅,那可就麻煩了。

大明的牢獄可不講究那些人道,顧先生他是不擔心的,丁茂春他也不擔心,這兩個人身上有功名傍身,要抓也得有個名頭兒。

倒黴的隻有自己和丫鬟嫣紅,對於黑熊怪和黃大蟲,倒是沒有被一起抓進去,挺讓他奇怪的。

嫣紅要是被抓進這大牢裏,那還有個好?

慶幸的是丫鬟嫣紅沒有被抓進大牢,奇怪的是為什麽隻抓他一個?

牢獄裏的味道,那可不好聞,一股子腐敗發黴,發臭的味道遍布整個牢房。

冬日裏四處透風,滿室裏黑漆漆的,刺骨的寒風呼嘯,凍得他渾身打哆嗦。

即使是自己穿著羊皮襖,也架不住這又陰又冷,不住的發抖,好想找個背風的地方暖和一下。

看見角落裏麵有一團稻草,卻沒人靠近,他剛想靠近,被人狠狠一推,有些惱火的抬起頭來,問:

“怎麽了?”

推他的那個人黃蠟蠟的一張臉,咯咯一聲冷笑:

“楞頭青,老子在救你,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那是什麽?”

聽到這話,李守心仔細看了看那堆稻草,這才看清楚,稻草堆裏竟然有一個死人,關鍵是這死人臉都黑透了,外露的皮膚也是黑漆漆的。

怪不得自己看不清楚,這大牢裏光線本就暗,這家夥怎麽會這麽黑呢?

頓時他忽然想到了什麽,瞬間如墜冰窖,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鼠疫嗎?

明史記載,在明朝末年天花和鼠疫盛行,甚至一度讓京城的明軍,全然喪失了戰鬥力。

崇禎皇帝的兒子都死於鼠疫,更別說普通老百姓了。

這要是沾染上,哪還能活?

他連忙對那人一拱手:

“多謝老哥提醒,要不是你,隻怕我命休矣,敢問老哥仙鄉何處,尊號……”

“拉倒吧,哪裏談得上仙鄉,江湖人給了咱一個諢號,叫我鑽地鼠就好,你是因為什麽事兒進來的?”

“我?”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進來的?非要說我罪名的話,那就是因為我不願交稅,而選擇不進城……”

他的話還沒說完呢,鑽地鼠還有旁邊一些牢犯,也跟著哈哈大笑,有人刁鑽的問他:

“那你這罪名就叫做不進城罪了?哈哈哈!”

哄笑聲中李守心心中那個無奈啊,媽的,這大明也太黑暗了吧,我都選擇不進城了,都要把我抓起來?

就在這時,忽然牢門前閃現出一個獄卒,正指著他罵道:

“你說你個新來的,犯賤,得罪誰不好,竟然敢得罪趙大人,等著瞧吧,非扒了你小子的皮!”

那獄卒丟下一句話就走了,氣得李守心半天緩不過氣來,越發惱火,就感覺自己怒火上頭,怎麽也壓製不住,渾身關節都咯吱咯吱響,就衝了上去,想要追上去理論幾句。

衝到牢門前想都沒想,倚在門口大罵那看守的背影:

“你回去告訴你們趙大人,小爺我是有錢,有的是錢,沒搜到吧?沒搜到就對了!

就是分文不給你,氣死你,媽的!

想打劫我,打劫我的人還沒生下來呢……”

他正罵的起勁兒,後麵響起了一片驚歎聲:

“這……,這小子怎麽出去的?”

怎麽出去的?

李守心一回頭,驚得下巴都掉了,是呀,自己怎麽出來的?

就見兒臂粗的牢房大門,冷冰冰的立在自己麵前,裏麵則是那群犯人,他有些轉不過彎來,自己怎麽稀裏糊塗的就出來了?

鑽天鼠驚叫道:

“小哥你厲害啊,竟然會縮骨功?”

縮骨功?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功夫的名字了,再一看看自己自由舉起的雙手,叮當一聲,鐵鐐銬落在了地上,嘩啦啦一聲響。

上一次聽到這縮骨功三個字時,還是嫣紅對他講,自己也不知怎麽回事兒,忽然爆發出這種神奇的能力。

偏偏這種能力自己還無法駕馭,不知怎麽一急,就具有了這種能力。

在就自己凝神細想之時,忽然走廊的盡頭,鐵門柵欄,咣當一聲響,一群犯人在裏麵叫他:

“新來的快進來,讓獄吏發現你越獄,非得處死你不可,那可是當場格殺,快進來!”

他耳聽腳步聲越近,想像剛才一樣撞進牢房去,哪裏能夠,那兒臂粗的柵欄之間,最多就是一拳的距離,任憑他撞的柵欄嘩啦啦響,頭破血流,也無法撞進去。

腳步咣咣聲越來越近,他越發急了,一群犯人也在裏麵拽他,一連好幾次也進不去,就在這時,鑽地鼠好像想到了什麽,趕緊命他:

“趕緊憋氣,氣沉丹田!”

他也來不及多想,此時那獄吏的身影,都越發清晰了,趕緊照做,就聽見自己渾身骨頭關節咯咯一聲響,噌的一下就進去了。

進去的同時,那獄吏推開了隔門兒,這家夥個子不高,眼神卻是極為的冷冽,一下子掃了過來,嘿嘿一聲冷笑,怒罵道:

“折騰什麽?”

他剛要往下說,忽然目光注意到了地上的鎖鏈,驚奇的咦了一聲:

“這鎖鏈是哪來的?”

偏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一聲呐喊:

“王七,快帶人出來,磨蹭什麽?”

“哎!”

王七連忙應了一聲,這才抬頭,指了指李守心:

“你,隨我出來,我們大人有請!”

牢房門一打開,王七也沒注意到李守心的手上的鎖鏈已經除了,便押著他去往了審訊大堂。

而牢房裏的犯人們,則大聲喊道:

“好漢,好好上路,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珍重啊!”

李守心就聽這詞兒不對,頓時就心慌了,連忙問那王七:

“咱大明是講律法的,是法治社會,你們不能這樣無緣無故就要亂殺人,尤其是不經審判!”

“你哪那麽多廢話!快走!”

李守心不由自主的被兩獄吏狠狠的綁上,一路就被拖拽走了,一邊被人拖拽,他一邊大喊:

“冤枉,蒼天啊,大地呀,你們不能無緣無故妄殺一個好人!”

“少廢話,我們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

李守新竟被黑布一下子蒙住了眼,眼前漆黑黑的一片,這讓他心裏更慌了,殺豬一般的大叫:

“我不能死在大明,我不能就這麽死了,我還沒有娶媳婦呢?”

那兩個獄卒哪裏管他,一個勁兒的拖著他走,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就聽到咣當一聲門響,他還心想,完了,這就到了法場了吧!

就在他亂喊亂叫,亂掙紮之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東家別鬧了,你隻要說出剩餘的五六萬兩銀票,在哪藏的就好,咱東家宅心仁厚,會饒你的!”

咦,這他媽不是丁茂春的聲音嗎?

黑布一撤下,果然就見丁茂春靜靜的站立在一旁,不光是他,旁邊還有顧先生,嫣紅,門口站著的,正是那個拿鞭子抽他的趙遊擊。

一群人的中間,一個著黑貂絨外祆的家夥,正負手背對著他,他越看這人越眼熟,而旁邊的顧先生,不斷的搖頭歎息。

嫣紅則是眼淚不停的往下掉,眼圈都紅了,想對自己說什麽,可是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有說。

至於丁茂春,還是那副死人相,靜靜的站在那兒,束手伺候著。

他忽然想起這件黑貂絨大衣,曾經是見過的,馬上心下了然,長歎了口氣,對那丁茂春講:

“丁大掌櫃,你這輩子可曾真心真意對待過一個人?”

“東家,不,李掌櫃,我想你誤會了,我活著時是張家的人,死是張家的鬼……”

“呸,不定他給你畫了什麽大餅,你也不想一想,他張四象如此見不得人的手段,怎麽可以讓人知道?

你,遲早被清除,他今天這樣對待我,明天就會這樣對待你!”

李守心憤憤的說出這番話以後,穿著黑貂絨皮祆的那家夥,終於有了反應,一連拍了好幾下掌,笑盈盈的轉過身來,果然是張四象:

“守心,你果然是聰明,本來我想殺了你,偏這滄鹽真的如你所講,漲到二十文錢一斤,真的就漲不動了,現在又回落到十四文,你可真是神仙啊!

我張四象一向愛財,再加上,丁茂春每天寫信報告你的一舉一動,我看了以後越發佩服的要緊,可我還是覺得,這幾萬兩銀子在你手裏,還是有些不太妥當。

這樣吧,你還是把那些銀票交到我手裏,從今以後,你隻要死命效忠我,我是不會殺你的,否則你也瞧見我的手段了,你是孫悟空,我就是如來佛,怎麽也不可能跑出我的手心,怎麽樣?

說吧,那剩下的幾萬兩銀票到底在哪裏?”

“小爺我要是不說呢?”

李守心梗著脖子問他,張四象笑而不答,旁邊的趙遊擊狠狠的罵道: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你就老死在這裏吧,東家也全了忠義的名聲,至於那筆銀子,我們就是將整個駝隊翻個底朝天,也一定會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