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九月過去了,十月開始了,風涼、清爽的日子裏充滿了燃燒的樹葉的香味。羅絲·麗塔和路易斯不斷練習,直到他們能完美地表演所有四個魔術。隻有一個問題:路易斯仍然沒有用活的動物排練過報紙變物的絕技。“也許你可以變一束花而不是小雞。”才藝表演的前幾天,喬納森叔叔提議道。
路易斯不耐煩地搖了搖頭。在某些方麵,路易斯是一個真正的完美主義者。有些事情必須做得恰到好處,否則就一無是處,魔術就是其中之一。他說:“花就不一樣了。蒂米·林德霍姆說要給我帶一隻小雞來。一切都會好的。”他真的認為會這樣。他已經能夠非常熟練地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把塞滿東西的襪子甩進報紙裏。就連敏銳的齊默爾曼太太也說不清,他是如何從卷成一團的報紙中把襪子變出來的。
事實上,如果不是一直擔心羅絲·麗塔,路易斯會很開心的。確切地說,她並沒有變。她仍然和他一起練習,試穿了齊默爾曼太太做的服裝,每天去上學,和往常一樣。但是羅絲·麗塔最近顯得更加孤僻、沉默和心不在焉。她能順利完成魔術表演,但好像隻有一半心思在。在學校裏,羅絲·麗塔幾乎不和任何人說話。她總是從聚集在操場上或站在門外台階附近的那群女孩身邊匆匆而過。在課堂上,老師叫她時,她就回答,但她不再主動舉手。
路易斯發現這特別不尋常。以前當老師問到什麽她知道的問題時,羅絲·麗塔總是很急切地舉手。他還非常想念她那些誇張的故事。羅絲·麗塔曾經告訴他,她長大後想成為一名大作家,當然,她有豐富的想象力。她經常會編一些關於他們的老師或同學的離奇而有趣的故事,然後一本正經地講給路易斯聽。她可能會講述比爾·麥基——一個惹人厭、身材瘦長、腳很大的孩子——小時候是如何被火星人綁架,並在火星上長大的。羅絲·麗塔會解釋說,由於那裏的引力不大,所以比爾長得像根大豆稈一樣。火星人發現他是人類後又把他送了回來。他們本來是想要一隻猴子的,但犯了一個很白癡的錯誤。
羅絲·麗塔有很多像這樣的離奇故事,但即使路易斯鼓勵她,給他講一個,她還是拒絕了。路易斯不像羅絲·麗塔,他永遠無法決定自己長大後做什麽。有時,他覺得當一名《國家地理雜誌》的攝影師會很有趣,走遍世界各地,拍攝塵土飛揚的大象群、高聳的雪山和泰國或塔希提島的異國舞者;而有時候,他又想成為一名飛行員、一名化學研究員或一名天文學家。通常,他會逗著羅絲·麗塔編一個故事,說如果他在尼羅河岸邊拍攝鱷魚,或者在帕洛馬山上拿著望遠鏡,在夜空中搜尋彗星,生活將會是什麽樣子。而最近她似乎根本不想聽他說話。
才藝表演這一周非常忙碌,以致路易斯幾乎忘記了擔心羅絲·麗塔。多年來,初中生們都是在學校食堂裏表演。但今年他們將在市政禮堂,也就是新西伯德歌劇院進行表演。路易斯對那個舞台有不好的記憶,僅僅是站在台上就會讓他緊張,但所有的孩子都要在那裏表演。老師們計劃將才藝表演安排在10月9日,一個星期五的晚上。星期四下午,他們在禮堂進行了彩排。
新西伯德歌劇院曆史悠久,位於農資大樓的最上麵兩層。劇院有一個馬蹄形的陽台、一排排紅色天鵝絨座椅和一個華麗的舞台。牆壁被漆成粉紅色,舞台上有複雜的金色裝飾。一邊是悲劇的悲傷麵具,另一邊是喜劇的笑臉麵具。喬納森叔叔幫路易斯把他所有的魔術道具搬到樓上,放在後台。他們倆先搬下兩個大紙板箱,它們都被路易斯和羅絲·麗塔塗上了顏色。一個是紅黃配色的,另一個是藍色和紫色的。羅絲·麗塔會爬進紅黃相間的那個箱子,在路易斯表演一些小把戲之後,她會重新出現在藍紫相間的那個箱子裏。他們還拖上來一個低矮的沙發,那是喬納森叔叔用一些廢木料、棉花填充物和一些裝飾材料拚湊起來的。沙發下麵有腳輪,所以可以在舞台上滾來滾去,在懸浮魔術表演之前,羅絲·麗塔會躺在上麵。最後,他們把椅子和鏡子搬過來,用來表演最後一個魔術,就是讓羅絲·麗塔的頭好像飄浮在半空中。
彩排開始時,路易斯穿上戲服在後台走來走去,與此同時,戴夫·謝倫伯格和湯姆·盧茨正在練習他們的喜劇表演。他們在模仿喜劇演員巴德·阿伯特和盧·科斯特洛的棒球小品《誰先上場》。其他孩子站在旁邊看著,笑得前俯後仰,但路易斯太緊張了,看不下去。他看到詹姆斯·根斯特布盧姆在調試他的吉他。詹姆斯穿著灰黑條紋襯衫和灰色褲子,眯著藍色的眼睛,顯得很專注。“嘿,詹姆斯,”路易斯低聲說,“你在附近看到蒂米了嗎?”
詹姆斯搖了搖頭。“自從我們從學校出來就沒看見他。不過他應該在這裏。他會表演雜耍。”
有那麽幾分鍾,路易斯看著詹姆斯把頭貼在吉他上,一邊仔細聽,一邊調音。
“嘿,路易斯,”詹姆斯突然說道,“蒂米剛剛進來了。”
路易斯朝詹姆斯所指的方向望去。蒂米是一個和藹可親、胖乎乎的男孩,一頭烏黑的鬈發,鼻子上長著雀斑。他拖著一個帆布包,然後將其放在一個角落裏。路易斯急忙跑過去問他:“你帶來了嗎?”
蒂米歎了口氣:“啊,天哪,我忘了,路易斯。我很抱歉!”
“我需要那隻雞。”路易斯說,他對蒂米的馬虎大意很生氣。
“明天我會給你帶的。我隻是忘記了。”蒂米從他的包裏拿出幾根有點兒像保齡球瓶的藝術體操棒。他卷起藍襯衫的袖子。“我現在要練習了。”
當蒂米開始練習拋接那三根藝術體操棒時,路易斯皺起了眉頭。蒂米的雜耍表演得很好,但他的記性很差。
羅絲·麗塔從女生更衣室出來。她換上了戲服。詹姆斯和蒂米看著她笑了,但她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們。“你準備好了嗎?”路易斯問。
羅絲·麗塔隻是點點頭。
他們的魔術表演在湯姆和戴夫的節目《誰先上場》之後。他們的英語老師福格蒂太太、喬納森叔叔和一些家長坐在禮堂裏。其中一位家長——盧茨先生,在後台幫忙。他播放了路易斯交給他的唱片——《軍刀舞曲》。音樂一響起,路易斯就從幕布後麵走了出來。
腳燈和聚光燈照在他臉上,讓他感覺眼花繚亂。他幾乎看不到觀眾席上的任何東西——除了福格蒂太太的眼鏡反射出的微光。“女士們,先生們,”他用一種尖細而緊張的聲音說,“我是神秘的米斯托,幻覺大師!讓我為你們介紹我美麗的助手,神奇的法蒂瑪!”
羅絲·麗塔捧著報紙從舞台側麵走了出來。她按照他們練習了幾個星期的方式表演,接著,路易斯拿出了一隻襪子,稱它是“一隻用魔法變出來的活生生的小雞”。當有人——可能是喬納森叔叔——鼓掌時,他開始覺得好些了。他們順利地表演了其他魔術,然後鞠躬謝幕。帷幕落下,路易斯和羅絲·麗塔在詹姆斯的幫助下把他們的道具搬下了舞台。“你們的表演非常棒!”詹姆斯低聲說。這時,蒂米的雜耍節目伴奏音樂響了起來。
“謝謝。”路易斯說。他感到筋疲力盡。現在,表演結束了,他的膝蓋開始顫抖,頭暈目眩。他對羅絲·麗塔說:“我想我們終於搞定了。”
羅絲·麗塔隻是聳了聳肩,好像她根本不在乎似的。
星期五太可怕了。才藝表演一整天都在折磨著路易斯。他討厭當著大家的麵在舞台上表演。盡管他試著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但焦慮和緊張一直困擾著他。他認為羅絲·麗塔是對的。她經常說他杞人憂天,批評他總是看到黑暗的一麵。路易斯很討厭自己這樣,但他又控製不住自己。現在他不停地想象著各種可能會發生的災難。每當他想到忘了台詞或犯了什麽愚蠢的錯誤,他的手就會冰涼,胃裏直翻騰。他無法把注意力集中在學習上,數學老師厲聲提醒他:“路易斯,注意聽課!”
路易斯想在放學後再練習練習,但羅絲·麗塔搖搖頭,走開了,朝家走去。路易斯雙手插在口袋裏,沒精打采地跟在她後麵。因為有才藝表演,老師沒布置作業,他也沒有書要帶回家,但他的心情很糟糕。他看著前麵的羅絲·麗塔,慢悠悠地走著。他開始覺得她不是個好朋友。她似乎對他們的表演不夠熱心,都不跟他進行最後一次練習。
他們朝大廈街走去,路易斯跟在羅絲·麗塔後麵大約十五米,他感到渾身發冷。羅絲·麗塔正走在瑪莎·韋斯特利家門前的女貞樹籬旁。這個院子是韋斯特利夫人的驕傲和樂趣,樹籬也修剪得整整齊齊。路易斯眯起了雙眼。有個黑乎乎的東西在樹籬的底部爬行,就在羅絲·麗塔的腳邊。它看起來像一隻鐵灰色的小貓或小狗,隻是它的動作很奇怪,像被亂擲的飛鏢。它看起來更像一隻大得不可思議的蟲子。
羅絲·麗塔走過樹籬,那個黑影從陰影裏走了出來。路易斯感到喉嚨發幹。當這個東西從陰影中移到陽光下時,它變得像肥皂泡一樣透明,然後消失了。羅絲·麗塔獨自走著。路易斯的呼吸還是很困難。就在它消失之前的那一刹那,那個黑影看上去似乎有著長長的腿和圓潤發亮的身體。它看起來像一隻小貓大小的蜘蛛。
羅絲·麗塔在她家門前轉過身,走上台階,進了屋。路易斯慢慢走過,緊盯著路邊成堆的秋葉、樹籬和灌木叢的根部,四處張望。他聞到了秋天燒樹葉的氣味,還能聽到頭頂上樹葉幹燥的沙沙聲。沙沙聲!他猛地向上看。如果那聲音不是風發出的呢?如果那個可怕的生物就潛伏在上麵,準備把它冰冷的身體垂到他的脖子後麵呢?路易斯狂奔起來。直到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他才停下來。
那天下午晚些時候,喬納森叔叔和路易斯坐進那輛1935年出廠的老式黑色大轎車裏。他們把車開到大街上,車後麵冒著一股濃煙。他們先去大廈街接悶悶不樂、孤僻的羅絲·麗塔。然後他們開車到市中心,喬納森在新西伯德歌劇院附近找到了一個停車位。由於怯場,路易斯已經開始反胃了,他吃力地從車裏爬了出來。齊默爾曼太太提前開車來幫忙準備點心,路易斯看到她的車停在附近。
他們匆匆上了樓。當他走向舞台時,路易斯認為畫在牆上的悲劇麵具看起來和他的感受一樣沮喪。他走進男孩更衣室,穿上戲服,然後檢查了所有的魔術道具。一切都準備好了。現在隻要蒂米記得把小雞帶來,就一切就緒了。
蒂米像往常一樣遲到了。路易斯不耐煩地在後台踱來踱去,不時停下來拉開幕簾,張望著越來越多的觀眾。所有的小學生和他們的父母都來了,還有表演者的家長。路易斯喉嚨裏像是有個大硬塊,怎麽也咽不下去。一想到要在近五百人麵前表演,他就害怕。他的腿像橡膠一樣軟綿無力,他的頭暈乎乎的,他的肺透不過氣來。
終於,蒂米提著兩個袋子匆匆走過過道。一個是他裝雜耍棍棒和球的帆布袋,另一個是粗麻袋。路易斯衝過去迎接他。“嘿!”蒂米一到後台就笑著說,“我把雞給你帶來了。”他把粗麻袋遞給路易斯,那袋子重得出奇。
路易斯打開袋子往裏麵看,一隻白色的母雞正歪著頭盯著他,小眼睛閃閃發亮。“蒂米!”路易斯瞬間爆發了,“這是一隻成年的雞!”
蒂米看起來很困惑。“嗯?你不想要一隻雞嗎?你一直讓我帶一隻來。”
“我想要的是一隻小雞崽兒,”路易斯大喊道,“不是一隻成年母雞!”
蒂米聳聳肩說:“亨麗埃塔可以的。它是一隻好雞。它就像一隻寵物。你可以抱著它或者什麽的。不管怎樣,你得用它,因為我沒時間回去再拿一隻了。我還得練習我的雜耍。”
蒂米拿出他的藝術體操棒,開始向空中拋去。路易斯找了一個黑暗的角落。他遲疑地朝粗麻袋裏看了看。亨麗埃塔也望著他。路易斯完全無法確定這是否可行。他這時真希望自己帶了一束花,在這種情況下也好有個東西可以替代。但既然他沒有帶,那麽路易斯決定,最好和亨麗埃塔練習一下。路易斯從道具桌上拿起一張報紙,把繩子和手帕繞在拇指上,然後把手伸進袋子。亨麗埃塔的羽毛又軟又熱。他把它從袋子裏抱了出來。它是一隻非常鎮定的雞。路易斯用手帕裹著它,它就躺在裏麵。然後,路易斯把亨麗埃塔塞進長袍裏。他很難用胳膊肘抱住它,因為它又大又重。
路易斯拿著報紙,然後展開。接著,他練習在袍子下把裹著亨麗埃塔的手帕**到正確的位置。他把那張報紙揉成一個鬆散的球,勉強蓋住亨麗埃塔,然後把紙團撕開。亨麗埃塔東張西望,咯咯地叫了幾聲。路易斯剛才一直屏住呼吸,他現在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也許,他想,這個戲法最終還是可以成功的。
才藝表演開始了,音樂老師懷特小姐在鋼琴上彈奏了一首序曲,並向大家宣布,初中生們很高興在這個華麗的禮堂裏延續傳統,為大家表演才藝。然後帷幕升起,第一個節目開始了。路易斯站在一旁看著,亨麗埃塔藏在他的長袍裏麵,夾在他的胳膊下。它的體溫讓他感到不舒服,他開始出汗。亨麗埃塔一定也覺得很熱,因為沒過多久它就開始扭動身子,咯咯咯地抱怨起來。羅絲·麗塔走過來,站在路易斯旁邊,看湯姆和戴夫表演他們的喜劇節目。他們穿著傻乎乎的老式棒球服,鼻子下麵還貼了一撮假胡子。他們得到了很多笑聲和掌聲。然後,懷特小姐說:“接下來我們將欣賞另一個精彩的節目——會讓你驚掉下巴的魔術表演!”盧茨開始在唱片機上播放《軍刀舞曲》,路易斯在熾熱的燈光下跌跌撞撞地走上舞台。
“女士們,先生們。”路易斯粗聲粗氣地說。他咽了口唾沫,又尖聲說了一遍:“女士們,先生們。”路易斯深深吸了一口氣,脫口而出:“我是,呃,神秘的米斯托,幻覺大師!”
亨麗埃塔在他的右臂下叫道:“咯——咯——咯!”
路易斯把母雞夾得更緊了一點兒。他說:“讓我為你們介紹我美麗的助手,神奇的法蒂瑪!”
羅絲·麗塔看起來很恍惚,從舞台側麵拿著報紙走了出來。路易斯說:“我會讓神奇的法蒂瑪為你們展示,這個完美的,嗯,普通的——”他明顯在扭動著身體,因為亨麗埃塔在試圖逃跑。他能感覺到它在扭動和蹬腿,於是他絕望地抱住它。“這是,呃,一張普通的報紙,現在我要讓她把報紙交給我!”他匆忙地說完。
而羅絲·麗塔依舊慢條斯理,就像他們排練時那樣。與此同時,亨麗埃塔正在努力想辦法從悶熱的袍子底下鑽出來。路易斯覺得自己的臉變得又熱又紅,因為他正扭動著身體,想要控製住母雞。終於,羅絲·麗塔把報紙遞給了他。他如釋重負地伸手去拿。
大家都笑了起來。一陣羽毛飛舞,亨麗埃塔從路易斯的長袍底下掉了出來。它拍著翅膀大聲尖叫著。路易斯還沒開始表演呢。他盯著羅絲·麗塔,不知道該怎麽辦。她隻是麵無表情地回望著他。觀眾席上有個孩子大喊道:“騙子!”其他人哄堂大笑。
路易斯感到驚慌失措。那隻雞站在聚光燈下,搖頭晃腦地想搞清楚自己在哪兒。觀眾們笑著喊著:“小雞為什麽要過馬路?”“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1]
羅絲·麗塔猛地推了路易斯一下。“呃,這是一隻魔法變出來的活雞,”路易斯結結巴巴地說,“現在我的助手會躺在這個神奇的沙發上,我們將為你們表演古老的懸浮術。”他拉著羅絲·麗塔的手,送她走到沙發旁邊。觀眾們還在笑。亨麗埃塔在舞台前邊來回踱步,發出一陣陣心滿意足的咯咯聲。
羅絲·麗塔躺了下來,路易斯拿起床單蓋住她。在他把床單鋪開的時候,羅絲·麗塔把自己的腳挪到矮沙發的兩邊,撿起了假腳。路易斯竭力不去理睬蹲在舞台中央的那隻雞,他用床單蓋住了羅絲·麗塔,轉向觀眾。“現在開始念咒語——”
亨麗埃塔就在路易斯旁邊。它突然站起來,咯咯地叫著:“咯咯——嗒!咯咯——嗒!咯咯——嗒!”一枚閃閃發光的白色雞蛋出現在了舞台上。隨即,有觀眾開始歡呼了。但更多的孩子開始喝倒彩,喊著:“路易斯是騙子!噓——噓——!”
路易斯覺得自己羞愧得快要死了。他舉起雙手,忘記了他應該說的咒語,隻是大聲喊道:“起來!起來!”
羅絲·麗塔向後弓著背,到床單下麵伸展假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正常來說,這種錯覺看起來真的很好——就好像羅絲·麗塔蒙著床單從沙發上飄了起來。但這一次路易斯分心了,沒有注意到自己踩住了床單的一角。當羅絲·麗塔站起來的時候,床單掉了下來,露出了那雙看起來蠢透了的假腿。
“這是個騙人的把戲!”觀眾中有人喊道。“滾下舞台!”“噓!”其他孩子開始發出噓聲。“你們根本不是魔術師!”“回農場去吧!”“把你們的雞帶回家烤了吧!”
羅絲·麗塔放下假腿,站起身來。她的臉漲得通紅,眉頭緊鎖,盯著台下的觀眾。這時,所有的小學生都在尖叫著:“噓!下去吧!”
亨麗埃塔拍打著翅膀,又咯咯地叫了起來。一根白色的羽毛在空中飄**,轉來繞去。
路易斯真想縮成一粒灰塵,鑽到舞台地板縫裏去。
就在這時,讓他震驚的是,他聽到羅絲·麗塔在哄鬧聲中怒吼道:“閉嘴!我恨你們所有人!我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幸運的是,幕布落下了。羅絲·麗塔轉過身,瞪了路易斯一眼,然後大步走開了。路易斯覺得他的心髒已經停止了跳動。
在那可怕的一刻,羅絲·麗塔完全變了一個樣。她的眼睛完全是黑色的,閃閃發光,好像是由成千上萬個小眼睛組成的,就像蜘蛛的眼睛——人形蜘蛛……
[1] 兩個美國傳統冷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