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阿伽門農的死

阿耳戈斯城中,阿伽門農王的宮殿的屋頂上,有一個守望者坐在那裏。他那樣坐著,一夜又一夜,整整過了一年,天上的星辰們幾乎沒有一顆他不曾見到它們的起與落的。當他守望著時,他的眼睛是固著在北方,等著要看見那個烽火的記號的發出。這個火號將帶來了好消息給王後並給所有的阿耳戈斯人。因為現在特洛伊的堅城是搖撼著快要陷落了,十年的苦戰已經是快要告終了。

看哪!正當天色快要黎明時,天空中卻現出一縷紅光,這光並不是朝陽的光,守望者高叫道:“現在恭喜,我已見到我所久在守望著的火光了,這陣光將帶了好消息來給我們的國家了。我要立即去報告王後,使她將這個消息布告全城。願天神們垂恩,當我的主人回到他宮中時,允許我和他見麵握手。這宮中如今雖是風紀**然,我是誰,怎麽敢泄露出來呢?讓牆壁喊叫出來,如果他們要喊叫,我卻是要守著沉默的。”

於是他匆匆地跑去稟告王後,王後便遣使者們去通告阿耳戈斯全境,並吩咐他說,男人們應要在每個神壇上上香叩謝。她還命令道,長老們,即城中的領袖與元老們,應要會集在宮殿之前,使他們知道真相。當他們,長老們,在王宮前等待著王後時,他們高談闊論地在講著過去的事,他們談起,在十年苦戰的開始,國王阿伽門農與他的兄弟,國王墨涅拉俄斯,從這裏阿耳戈斯航行出發,為了要對王後海倫報仇,一個長老說道:“你們不記得大軍從城中出發時所見的情形嗎?當他們前進時,在右手出現了兩隻大鷹,一隻鷹全身黑色,一隻鷹則於黑毛之中雜有白毛,它們在吞食一隻孕著小兔的大腹便便的巨兔的嗎?先知卡爾卡斯解釋著這件兆頭,說道:‘那兩隻鷹便是兩位國王,正如這些鷹吞下了那隻兔,我們的國王也將毀滅特洛伊城和她的孩子們!不過我們必須禱求,沒有神道們會加大軍以憤怒。因為女神阿耳忒彌斯並不愛她父親宙斯的這兩隻狗,即大鷹們。如果她對於我們的憤怒燃著起來,則我們除了獻給她以一個可怖的犧牲之外,是別無他法的;但為了這個犧牲,又將在後來發生了一場大大的憤怒的。所以,但願阿波羅幫助我們,他乃是一切罪惡的醫治者。’先知卡爾卡斯在那時誠然已先知道阿耳忒彌斯是和國王阿伽門農發怒著的了,因為他乃在她自己的聖林中,獵殺了一隻她所愛的美麗的牝鹿。”

於是另一個長老又說道:“不錯的,那位女神的憤怒也並不曾延遲下去。因為當大軍雲集在奧利斯時,她送海風從北方吹過來,阻止了戰船的開行,於是軍士們便為饑餓所困,為疾病所苦。而先知卡爾卡斯說道:‘這乃是我所曾說的事發生了;女神要求著你們所已知道的犧牲呢。’但當國王們聽見了這話時,他們哭了,頻頻以他們的王杖頓擊地上。國王阿伽門農說道:‘我將怎樣辦著這場犧牲,而殺死了我自己的女兒伊菲革涅亞,我家中的快樂與美麗呢?然而不忠於那些公推我為這次大戰的主將的領袖們,也是一件卑鄙的事。所以,隻得任聽神道們如願地實現他們的所欲吧!’他硬了心腸,去做這件犯罪的事;諸位領袖們也並不因她那麽年輕美貌而生了憐恤心。所以,當祭師們念完了他們的禱辭時,她父親便命執事們舉了她上神壇,有如人們舉了一隻小羊殺來做犧牲一樣,在她嘴裏塞上一個嘴勒,使她不能高喊。然後,她將紅色的麵網拋落在地,看來有如一幅絕頂可愛的美畫;立刻給站在旁邊望著的一切人以一種絕可憐恤的容色;是的,她還渴望要對他們說話,因為他們曾常常聽見她的聲音,當她在她父親客廳中歌唱時。但說話有什麽用處呢?誰不知道她呢?因為誠然地,卡爾卡斯的話是必須實現的。”

正當他們互相談論著這些事時,王後克呂泰涅斯特拉從王宮中走了出來,他們問她:“你聽見了好消息嗎?啊,王後,你乃吩咐著他們到神壇上焚香叩謝?”

“好消息,”她說道,“因為希臘軍已經攻下特洛伊的堅城了。”

他們還疑惑著這事是否真實,要知道這事是什麽時候發生的,她怎麽會知道得那麽快,她便將那事實對他們披露了,這原是國王吩咐她這樣辦的。“因為第一,”她說道,“他們在伊達(Ida)山上燒起了一場大火,這山是鄰近於特洛伊城的;這烽火從伊達山上傳達到了楞諾斯島,又從楞諾斯島傳達到了亞助斯(Athos)山。但亞助斯山卻傳達它向南而去,渡過大海,在如太陽光似的一條金路上,傳它到歐玻亞的馬克士托斯(Makistus),從馬克士托斯到米沙辟斯(Messapius),又從米沙辟斯燃著了一個大草堆,傳送了它,如明月似的明亮,經過了阿索波斯的平原而到了喀泰戎山的岩上;從喀泰戎,這烽火又較前更明亮地傳過哥果辟士(Gorgupis)湖,而到了愛琪卜蘭克托士(Aegiplanctus)山,這山臨於沙洛尼克(Saronic)海灣上,因此便傳到了近城亞拉克納斯(Arachneus)。國王是如此地傳送了這個消息給我的。”

“請你再詳細地告訴我們,”老人們說道,“我們不是很能相信這件事。”

“一點兒也不假,”王後說道,“今天希臘軍是占據了特洛伊城了。我想,在這城中,一定發生了許多慘事。因為婦人們是在哀哭著她們被刀所殺死的丈夫們與兄弟們,而同時,那些戰勝者則恣意地大宴著,安舒地生活著,離開了饑餓、寒冷與看守之苦。但願他們能敬重城中的諸神,不要為了好利貪得而掠劫到神聖的東西,那麽,他們便將平安地歸來了。但如果他們和神道們違抗著時,那麽,被殺者的怨仇便也許要在他們身上報複了。”

於是王後離開他們,而老人們複又紛紛地議論著:“現在那些犯罪者,特洛伊城的人們,是被捉獲的毀滅的網中了;宙斯是久已彎了弓預備向違神律者放射的了;而現在,這支箭已經中了鵠的!不幸的日子,真的是,當帕裏斯玷羞了他主人的宴席,偷竊去了他胸前的妻!不幸的時辰,真的是,當她漫不經意地走進特洛伊城門,帶來了毀滅與死亡的嫁奩。她在她宮中留下來乃是憂愁;這裏是寂寞的床、空虛的廳;連著廳中美麗的石像也以它們的不可愛的雙眼譏嘲地凝固地睜視著她丈夫的悲哀,僅僅留有空幻的快樂,住於夜間的夢境中。唉,她還遺留下較此更巨更大的一個憂愁呢,因為英雄們為此而從希臘國土出發,勇猛,聰明,真誠;看哪!所有那個兌換者——不是金錢的兌換者——阿瑞斯送回來的卻是閉在一個銅缽中的一握的灰燼!所以,城中盡有人在憤憤地反對著阿特柔斯的兩個兒子,大軍的主將們;天神們的複仇也不會忘記了那殺人流血者。”

但當他們這樣互相談論著時,還有人疑惑不定,不知這事是否真確;其中的一個卻高叫著:“現在我們知道這件事是千真萬確的了,因為那邊來了一個使者,頭上戴著橄欖樹葉製的冠,他的衣上染著灰塵,而他的足下也沾著泥土,有如從遠路走來的。”

於是,那位使者太爾西比士走到他們所聚集的地方,當他敬禮了宙斯以及對於特洛伊原欲為友然而反成為仇的阿波羅,還有神的使者赫耳墨斯,然後,他說道:“你們都要知道,國王阿伽門農,因了宙斯的幫助,已經實行盡心地判罰於特洛伊城和她的孩子們,為了他們的對於天神們及此土所犯下的罪惡。”

然後,他乃告訴長老們,他們所身受的一切困苦;起初,在海上時,大眾都擁擠在船板上;後來,到了岸上,他們的住所,迫近敵人的城下,上無蔽蓋,受著雨露的沾淋,且為伊達山來的白雪所凍冷,為夏天無風的太陽所曝曬。“但現在,”他說道,“這些困苦都已成了過去的了。我們要掛了從特洛伊城中掠劫而來的東西於天神們的神殿中,作為後代的人們的紀念。但現在且任人民歡樂著,歌頌他們的國王與他們的領袖們。”

於是王後克呂泰涅斯特拉又從宮中走出來,說道:“你們疑惑不定的人,現在要記住,一切事不都如我所說的一模一樣嗎?現在,使者,你且去告訴你的主人說,我在等候著,要以極隆重的禮節迎接他歸來;因此,讓他竭其所能地快快歸來吧;所以,他將在他家中見到一個忠心的看守者,她守護著他所留下的一切,一點兒也沒有疏失。”

於是長老們的領袖說道:“聽她的話,使者。但現在,告訴我,墨涅拉俄斯也平安地歸來了嗎?”

“但願,”他說道,“我能告訴你以較好的事!但欺騙有什麽用處呢?真的,墨涅拉俄斯和他的船,都已消失在我們視線之外了。”

“那麽,他是先於你們而開行的嗎?”長老說道,“或者他是在一陣大風浪中才和你們相失的嗎?”

“是在大風浪中相失了的。”使者答道。

“大眾以為他是死了呢,還是尚活著呢?”

“那誠然沒有一個人知道,恐怕隻有照臨一切的太陽知道罷了。但聽我說,我將說出前後的事來。那是從天上來的憤怒,降臨於我們身上。因為,當我們扯帆開行之後,在黑夜中,忽然浪頭湧得極大,狂風從北方吹來,竟使我們的船隻互相衝碰著;所以,當第二天黎明,風濤已息時,看哪!海麵上乃滿蔽著人的屍體與破板。但國王阿伽門農的船隻卻不曾受到危害;因為一個神道的手,我想,並不是一個凡人的,握住了他的舵。但你們不要灰心,因為無疑地,他們也要以為我們是已溺死在海中了,正如我們之以為他已溺死一樣。至於墨涅拉俄斯呢,我相信他一定會歸來的,因為宙斯的意思是不欲這個王家的滅亡的。”

於是一個老人說道:“他們名她以海倫真是不錯,因為像地獄一樣,她吞下了人與船,唉,還有這個堅城特洛伊。我曾聽見人說過一個故事:有一個人在他家中養育著一隻小獅,它在起初是很可愛的,因為孩子們和它玩著,老人們也和它嬉戲著;但當它長大了時,它卻放出它的本性來,染滿這家以血了。海倫前去特洛伊也是那樣的,去時是姣美而且微笑,現在且看其結果!但國王阿伽門農這裏來了,讓我們恭迎他。”

當他說著時,國王阿伽門農已走近了王宮門前,乘在為馬匹所拖的車上;在他身邊的是卡珊德拉(Cassandra),她乃是特洛伊王普裏阿摩斯的女兒,當戰勝者們分配著特洛伊的擄獲物時,他得到了她。阿伽門農先去拜謁了神道們,叩謝他們幫助他懲罰了特洛伊人;他還想召集一個正式的會議,以處置一切事件,假如在他離國之時,有什麽事做錯了。王後走出來歡迎他,說道:“阿耳戈斯人們,我並不羞澀地自認我迎接我丈夫時,心裏是異常地快樂的。一個婦人誠是不幸,當她丈夫出去了,而她獨自留在家中,不斷地聽見謠言與不幸的消息。常常有傳說,說我王受了傷,他的名譽因之而益高,這些同樣的受傷的傳說,要數起來,已不止一個網的網眼之數;他也死了好幾次,如謠傳所報告的他的死耗故事中說道:巨人革律翁是有三個身體的,即使他如革律翁,也還不夠他死呢。為此之故,啊,吾王,我們的兒子俄瑞斯忒斯之所以不在家中,為的是,我送他到史特洛菲士(Strphius)那裏去,你知道,他乃是我們家中的一位老友,我生怕,假如你在特洛伊有什麽不幸的事發生,百姓們也許會有什麽擾動,也要危害及他。我往往夜不安睡,我望你歸來,眼淚難得有幹時。現在你是終於歸來了。這個人,誠然地,對於我,乃是如屋頂的一根堅固的橫梁,如一個父親的獨養子,如水手們航行已久在絕望中見到的陸地,如大風雨後的晴天,如一個人在幹燥無水的陸地上旅行時所遇的一道清泉一樣。現在,我王,我願你從我的車上走下來,你的足並不踏在地上,因為它已踐踏在特洛伊的堅城之上。你們為何逗留不前呢,你們,女郎們?快把紅氈鋪遍了過路的地方!”

國王阿伽門農答道:“真的,勒達的女兒,你的話也如我的離家的年月一樣,真是異常地長。但你為什麽鋪了這個紅氈在我足下,強加我以奢侈之實,或使我為天神們所忌呢?這是不對的,我想,一個人不該踐踏在如此富麗的東西之上。”

“不,”王後說道,“你且安心吧,你且想著,假如不幸而普裏阿摩斯成了這次戰爭的得勝者,他還不踐踏在紅氈之上嗎?”

他們談論了一會兒之後,她的主張戰勝了,不過國王終於吩咐他們把他足上的鞋解了下來,他以為如此耗費他的家物,是很可羞的。他還命令著說,他們要十分客氣地對待那位和他同車而來的異邦婦人,為的是,凡人以憐恤心使用著他們的戰勝之威者,神道們必加福佑。當他說完了這些話時,他走進了王宮,王後在前引路。

於是一個長老說道:“我心中感到一種無名的恐怖呢;當我應該因國王與軍隊的歸來而歡躍著時,一個不幸的預言卻出於我的唇間。如果一個人富裕過度時,讓他拋出船外一部分東西,以避免他家中的沉船的危險吧!但鮮血已經濺在地上了,還有什麽魔術者能挽回呢?宙斯不曾殺死了那位救死起生的人嗎?最好還是沉默不言一會兒吧!”

於是王後又從宮中走了出來,吩咐卡珊德拉從車上下來,走進宮門。因為,她說道,她為什麽要和命運抗爭著呢,這命運是要使她成為一個奴隸的?她的命運誠然還是很快樂的,竟使她來到一個富裕的故家之中;隻有暴富的人家才會對待奴隸們異常地殘酷的。但她的勸說對於這位女郎一無所用,為的是她坐在車中,充耳若不聞,也不開口說一句話;雖然老人們也加入勸她下車,她還是不動不言的。但當王後又複轉身入宮時,她便開始高聲大叫起來,有如一個為鬼神所附的人一樣。她叫道,宮中有一股氣味透達到外麵來,有如一個屠殺者家中所有的氣味一樣;她看見殘酷地被謀殺了的孩子們的樣子,而現在,另一種罪惡是快要犯下了,一盆浴水已經預備好了,一件縐纏著的衣袍,而一柄雙刃斧快要舉起來砍下去了。然後,她說到她自己,她的結局是到了;國王之帶了她來,是要她和他同死的;她也要和她父親的城邑之毀亡似的死亡了。但過了一會兒以後,她的憤氣平息了下來,她開始清楚明白地說著話。起初,她告訴長老們,她怎樣地得到了這個預言的特能,她還能看見過去的幻象;這是真的,她已提起過這王家所曾犯過的舊罪惡,她還能預先告訴出以後所有的事。為的是,阿波羅愛上了她,給她以這個預言術;但因為她欺騙了他,他便加上了這個詛咒,即自此以後,將沒有一個人會相信她所說出來的預言。然後,她又告訴他們說,這一家的過去的罪惡,將終結於更要發生的另一個罪惡之中;有一個人在宮中,看來似是一個婦人,但其實乃是斯庫拉——一個海中的巨怪。最後,她還明明白白地宣言道,他們將要看見國王阿伽門農在地上。但阿波羅的詛咒還附在她身上,她的話竟沒有一個人肯相信。然後,她又叫道,她看見一隻母獅取了一隻狼為她的情夫。她拋棄了她所帶來的預言的表記,她手中的杖,與她頸上的項圈。當她這樣辦了時,她便向宮門走去,她知道,她是走向死路去。但她先說道,有一個報仇者將會來的,他要為他的被殺的父親報仇,也要為她報仇。當她走到宮門口時,她起初驚退了回去,為的是血的氣息直衝到她的臉上;但後來,她鎮定了心,走了進去。她還回轉身來,說道:“唉,太陽,你的光明,我現在是最後一次看見了,請你允許,那隻為他父親報仇的手,也為他們所殺的奴婦報了仇——這個勝利是很容易成功的。”

但老人們疑惑著,不知她所說的這些話是什麽用意,他們還說道,假如對於特洛伊城贏得了那麽一場勝利的國王,他自己會被人殺了,那麽,將沒有人會相信幸運了。正當這時,宮中傳出一聲聲可怖的怪喊:“哎呀!我不好了!我被人砍中了一下,快要死了!”他們正在迷惑不解時,這個可怖的聲音又來了:“哎呀!不好了!我又被砍中第二下了!”於是他們議論著,應該怎麽辦才好;一個人主張他們要呼喚了市民們來救助,另一個人則主張說,他們應該衝進宮中去;還有人則迷惑著不知現在怎樣辦才好。但看哪!王宮的大門向後開啟了,他們看見了一個可怖的景象:兩具已死的屍體,每具都覆以衣被,而王後手執一斧,站立在屍身之旁,開言說道:“我剛才所說的話乃是投合時機的,現在,我卻並不羞恥地要說出與它們相反的話了。因為,我所做的事,實在是久已計劃著的。是的,自從那一天,他流了無辜者,即我女兒伊菲革涅亞的血時起,我已決意要殺他了。我拋了一麵網在他身體的四周,使他不得逃逸,纏繞他的四肢於一件王袍之內。我砍了他兩次,他哀號了兩次,然後伸直了四肢死了。唉,我還加上了第三擊——我對於死人的王的叩謝。當鮮血濺在我身上時,我是很喜悅著,其喜悅有如種子對於天上落下來的雨水那樣。”

於是那些老人們,即這城市中的元老們,高聲地羞著她,說道,她不該做下那麽可恥的行為;還說道,市民們要詛咒她,罰她驅逐出境。但她卻一點兒也不恐懼或羞恥,她說道,她所殺的那個人,乃是一個血人,且是不忠實的,他和他的情婦所得的都是該受的罰。當他們哀哭著國王,說他乃係被奸謀所害時,她便說道:“你們不要以為我是這個死者的妻,這在表麵上似乎確是的;我其實乃是報仇者,為這個王家的舊惡執行公判的。”

當他們哭著說“唉,我的國王呀,誰將以王禮葬了你,頌讚你,悲哭著你呢”之時,她便答道:“你們不必操心這些事。我既殺了他,自會葬了他。雖然他家中不會有人為他而下淚,然而無疑地,當他到了死者之居時,他所愛的女兒伊菲革涅亞將會與他相見,雙臂環抱了他,吻著他,他是那麽親愛的一個父親。”

當他們彼此這樣對話著時,親王埃癸斯托斯從宮中走了出來,他的衛隊圍繞著他,他誇言道,現在他父親堤厄斯忒斯的仇是報了。然後,言來語去,他們之間,話愈說愈激烈起來,因為元老們責備親王,指斥他是奸人,他自己乃與一個虛偽不忠的婦人,聯合起來以害他的主人國王阿伽門農;他不僅怯懦,且還卑鄙,因為他自己不敢下手去做這件事,卻委之於另一個人的手。而他們還預言道,俄瑞斯忒斯將要歸來,對於殺了他父親的他們執行神罰。親王聽了這些話,再也忍受不住,便以捆縛與囚禁來威嚇他們。於是實際的衝突幾乎要開始了,因為埃癸斯托斯正要指揮著他的衛士們,而元老們也要煽動了市民們起來,但王後卻不欲再見流血的事,她便以言語平息了埃癸斯托斯的怒氣,她說道:“不必去注意這些喋喋者的言語,你和我乃是這個地方的統治者,將會把一切東西布置就緒的。”

於是這兩個人有一個時期是十分光榮而快樂地同居著;但鮮血從地上高喚著反抗他們,而神道們也不會忘記了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