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埃及神話的起源 第一章 古埃及人民

那是一條狹長的富饒黑土帶,兩側是一望無際的沙漠荒地。黑土中央縱貫著一條青灰色的長河,在入海口附近形成了廣闊的三角洲。這便是埃及。在我們故事所述的那個年代,尼羅河三角洲被許多狹窄的溪流分割開來,並在各地生成由蘆葦和野草環繞的沼澤。彼時的三角洲,絕非今日為人所熟知的“微笑之地”。

古埃及的國家主體便建立在三角洲上方的狹長地帶之上,當地的居民也大多生活在這裏。他們早出晚歸,辛勤勞作,依靠自己在這片肥沃土壤上的勞動成果維持生計。但他們同時也是一個好戰的民族。古埃及人四處征戰,擴張自己的領地,因此在財富、權力和統治方麵,沒有任何一個民族能與之相比。古埃及人之所以遙遙領先,是因為他們大力推崇對智者的學識、能力的培養和智慧的啟蒙,以及最為關鍵的信仰的教化,即我們今日所稱“文明”之構成。六千年前的古埃及人,不但精通世俗的智慧,而且沐浴著神聖的光輝。

根據工作職位和在國家中的地位,古埃及人被劃分為不同的階級,沒有國王的許可,任何人都不允許從自己的階級轉移到另一個階級。但窮人並不會因為出身貧窮,便一直受困於奴隸階層。相反,許多身居高位的官員都是從底層一路打拚上來的。

古埃及的最高領袖是國王。他在軍政、司法和宗教事務上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任何提議都要得到他的首肯。他的意誌就是法律,沒有人會質疑他所下達的命令。他不僅是神的化身,還自稱為太陽神的後裔,因此,埃及的曆代君王都被尊稱為“太陽之子”。王子們若是在宮中降生,便會有一部分聖靈進入他們的身體。如果王子將來無法統治國家,那麽,他身上的聖靈也就失去了作用。畢竟,王子在本質上和其他人一樣,都隻是血肉之軀的普通人罷了。然而,在他繼承王位的那一刻,聖靈之光便顯現出來了。他高高在上,就像他的臣民所崇拜的神祇一樣。事實也是如此,國王去世後便會被奉為神明,他的塑像也會被安置進神廟中的眾神之列。

盡管國王擁有許多頭銜和稱號,但它們太過神聖,人們不敢使用任何與之相關的名字來稱呼他。因此,他們創造了一些通用的名字作為代稱,其中最常見的一個便是“法老”,意思是“容納萬民的宮殿”或“使其子民之生命複興者”。

國王若不在戰場上指揮軍隊,便會把大量的時間用在主持公道、維護正義和舉行宗教慶典上。閑暇之餘,他還會外出打獵,並讓宮廷畫師們描繪他淩駕於戰車之上,獵殺近郊荒漠中的獅子和其他野獸的畫麵。

王後是身份僅次於國王的人。盡管她在統治地位上與國王平起平坐,但她很少插手國家大事。王後性格沉靜,所以生活中比較低調,也很少在人前露麵。然而,世事無絕對,埃及大地上也曾經出現許多傳奇的女王;其中兩位將在本書中有所提及。

王室王子們則擔任國家的主要職務,一些被任命為軍隊的統帥,一些被任命為祭司,還有一些被任命為埃及各省的行政長官。他們參照宮廷的飲食起居,過著帝王一般的生活。

其次便是戰士和貴族。這是一個特殊的權貴階層,因為他們每人都得到了一塊免征稅款的土地,但作為交換,他們必須提供相應的軍事服務。與此同時,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會在當官或參軍後,得到一筆可觀的收入。

祭司是古埃及的高知階層。他們與貴族享有同等的社會地位,但政治權力卻要大得多。他們是唯一了解宗教所需要的神聖儀式、奧秘和典禮的人,而這幾乎就是他們日常生活的全部。除了國王之外,沒有人敢反駁大祭司的言論,除非他刻意冒犯神明,並想通過自己的不敬引起諸神的憤怒。然而,對一個凡事都遵循著神諭的民族來說,這種災難是無論如何都要避免的。為了維持宗教對民眾的影響,祭司會誘導人民對迷信產生恐懼心理。他們逐漸將一些陌生的事物引入本國宗教,但這也使得古埃及原本虔誠的信仰淪為了鄰國的笑柄。

祭司手中留存的紙質記錄不僅涵蓋宗教事務,而且涉及國家曆史上的所有事件。這些文字被記載在一種由紙莎草的植物纖維製成的卷軸上。紙莎草是一種長而寬的蘆葦,生長在三角洲地區的沼澤裏。條狀的纖維被並列放置,再縱向覆上一層纖維條,通過擠壓,釋放纖維中類似於**膠的黏液,讓兩層草片相互黏結,從而形成一張緊湊的薄片。這種莎草紙的寬度大約為十四英寸[1],但長短不一。當一張紙寫滿後,另一張紙就被固定在紙頁末端,好讓書寫者繼續寫下去;一卷故事往往能寫好幾碼[2]長。書寫完畢後,莎草紙便會以卷軸的形式保存下來。

當時的書寫文字被稱為“圖畫式文字”,即通過描繪人類、鳥獸和植物來表達不同的思想。後來,人們從這些圖畫中總結出一套拚音字母,以符號作為音值[3]的載體,這樣便可以在圖畫缺位時,用音值符號來傳達思想。早期建築師采用的便是這種形式:在這片土地上的古老遺跡中,可以發現這些奇異的音畫符號,它們被深深地鐫刻在岩石的表麵。由於這些雕刻是在祭司的指導下完成的,而且最初隻用於記錄神聖的知識,因此又被稱作“聖書體”,即“刻在岩石上的神聖銘文”。

然而,這是一種非常緩慢的書寫方式,因此古埃及人發明出另一種文字,它是“聖書體”的縮寫形式。由於該文字隻被神職人員所使用,因此被稱為“僧侶體”,意思是“僧侶的文字”。後來古埃及人又發明了一種更為簡略的文字,供人們使用,或供能讀會寫的人使用,被稱為“世俗體”,意思是“人民的文字”。在大英博物館埃及展廳的入口處,有一塊破碎的黑石板[4],上麵刻著許多奇怪的文字。其實,這便是由聖書體、世俗體和希臘語共同寫成的古埃及法律文本。大約一百年前,人們在考古過程中發現這塊石板,於是開始研究石頭和莎草紙上的象形文字,盡管解開這個謎語的鑰匙已經丟了一千多年。

至於社會的基層則由手工業者、農民和牧民構成。工匠們根據各自的手藝組成行會,再通過行會會長向國王遞交請願書。農民是土地的耕耘者,他們不但要辛勤勞作,而且往往背負著沉重的稅務負擔。高額的稅款使農民苦不堪言,他們必須從早到晚賣力工作才得以生存下去。

然而,生活的艱辛和壓力並未讓他們沉浸在痛苦之中。太陽落山後,他們便會放下手中的工具,與三五好友相聚,聊聊白天發生的趣事,或是一邊喝酒一邊唱歌。隻有遭到極為不公的對待時,他們才會發發牢騷,農民們總有辦法向上級官員申訴,有時,甚至能將意見直接反映到國王那裏。

工匠和農民的房屋多由泥土和籬笆,或曬幹的磚塊建造而成。如今,在埃及村落中,你仍可以看到這些房屋。普通的村房便是一間大屋子,然而,富農的家裏通常還有四五個小隔間,屋裏幾乎不擺家具,而且極具原始風貌:桌子是一根粗糙的木樁,椅子是幾塊大石頭,床鋪則由蘆葦和幹草編製而成。

相較之下,貴族和富人的生活則要愜意許多。他們的房子通常由石頭堆砌而成,結構緊密且設計巧妙。屋外由花園環繞,院子裏種滿了精心挑選的鮮花。在陽光的照耀下,噴泉落下的水花亦折射出繽紛的色彩。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他們感到幸福和舒適,他們的宮殿與底層同胞們的“陋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過,奢華的生活並未讓他們忘記自己的使命。他們深刻地意識到,生命中還有許多更為嚴肅的問題需要解決。正是貴族階層讓我們看到了生活的真諦,也正是這種生活使埃及成為古代最偉大的國家,並使它成為供後世瞻仰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