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限期破案

果然,局長同誌一開口,高屋建瓴的味道就出來了:“同誌們,來之前,我和市局方局長、曲副局長通過電話,市局領導對這個案子非常關心,指示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盡快偵破此案,將凶手緝拿歸案。”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可以說,近年來,在大家的努力下,我區總體的治安形勢是好的,刑事案件的發案率是逐年下降的,對於我們這樣一個外來人口多、城區郊區情況複雜的區來說,這是非常不容易的。但是,今年以來,我區已經發生了四起重大刑事案件,特別是之前的滅門案,一下子殺了七個人,這說明我們的工作還有提高的空間啊!所以我們必須保持對犯罪的高壓嚴打態勢。有了案子,就要盡快破案,這也是部裏對我們的要求——命案必破!”

“這個案子,”他指了指屏幕,“惡劣程度不亞於那個滅門案,這讓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姬軍政委的臉色變了變,看了一眼王一川,又看了一眼薑偉。薑偉像沒察覺一樣,繼續說道:“十年前,我們也遇到過一個碎屍案,也是從江裏撈出了一包屍塊。當時的重案隊隊長柯振嶽向局裏立了軍令狀,要限期破案。後來,案子沒破,重案隊還有一個同誌犧牲了!那個案子一直沒破,直到今天!後來的事你們有些人可能知道,老柯擔了責任,後來調去了郊區,幾年後為了救群眾犧牲了。”

王一川低下頭,緊緊捏緊了拳頭,捏得手臂都在顫抖。

“你們可能不知道,老柯是我一手帶起來的,”薑局長繼續說,“後來是我親自下令讓老柯擔責任的,我心裏難受,可是我既然給他限了期,我就要守住這個規矩!你做不到,你就是要擔責任!我不否認當初很多技術手段還跟不上,可是,我們是警察!我們是人民警察!破案子,抓凶手,這是我們的職責!”

他注意到人群中有兩道很不友善的目光看著他,目光來自重案隊副隊長王一川,十年前重案隊裏那個和周少君總是形影不離的嫩芽。薑偉瞪了一下眼睛,王一川移開目光,臉色是陰沉的。

“市局領導很重視這個案子,要求限期破案。我給你們個時間,15天內,必須破案!這是命案,碎屍案!命案必破!今天就成立‘11·7特大殺人案’專案組,組長由陳副局長擔任,副組長魏巍、傅朗,技偵、網監各部門配合,所有人取消休假,全力以赴偵辦此案!”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每一張臉都黑了下來。雖然對限期破案早有預料,可是一聽到15天的期限,每個人的心都是一沉。屍源未定,15天的時間破案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破不了案子,大家自己看著辦!”薑局長的話幾乎不留情麵。底下的人一聲不吭,一個個用沉默回應著。

薑局長是老刑偵出身,當年在刑偵支隊就是個火暴脾氣,說一不二,滬東地區的很多地痞流氓犯罪分子一聽說薑隊長來了,能嚇得渾身發抖。

他這個人年紀其實比王一川大不了多少,最早他是刑十三隊的小警員,後來破了一起連環殺人案,逐漸開始嶄露頭角,以擅長分析犯罪嫌疑人心理而聞名,不少人將之歸功於他有一位職業是心理學專家的太太。這件事是滬東分局的傳說:新入職的嫩芽警察小薑破獲了連環殺人大案,抓獲了真凶,順便還救下了一位漂亮的女心理學專家,後來這位比他大十幾歲的心理學專家李如雲就變成了薑太太。再後來他又破獲了孿生姐妹遇害案等重大案件,逐步升職,刑十三隊更名為重案隊,他就是首任隊長。別人對他的稱呼也就慢慢變化,從小薑變成小薑組長、薑隊長、薑副局長、薑局長。

他的威信不是靠傳說樹立的,而是靠玩兒命。還在重案隊時,他們有一次配合緝毒隊參與圍堵販毒分子,毒販一路奔逃,正撞到了薑偉參與布控的點,幾名警員將兩名毒販撲倒在地,沒想到其中一名外號“張口鳥”的毒販胸前綁了個老式軍用長柄手榴彈,“張口鳥”在搏鬥中用牙齒扯出了藏在衣領裏的導火索,麵對毒販身上冒出的煙,薑偉大吼一聲撲過去緊抱住他,硬是將手榴彈緊緊壓在了兩人身體中間。短短五秒,所有人都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所幸手榴彈是個臭彈,沒有爆炸。“張口鳥”自爆不成被抓,狂叫“天要亡我”,另一名毒販則嚇得屎尿齊流。

危急關頭舍身保護隊友,把毒販都嚇尿了,這樣的警察永遠會被大家敬重。

人就是這樣,要是換個人在這裏說同樣的話,底下的人可能會在肚子裏罵娘,說“就知道逼我們”;薑偉說這些話,下麵的人隻能聽著。——這是老隊長,人家連炸彈都撲過,在他麵前喊苦喊累,你算個毛啊?

“我說這話,有些同誌心裏會不舒服,覺得我不近人情。你心裏不舒服,有火,對案子發去!破不了案子,你沒臉,我沒臉,咱們對著老百姓都沒臉!咱們這是又一起碎屍案了!是破案,還是重蹈覆轍,市局看著,老百姓看著,死去的柯振嶽隊長也在看著呢!——王一川!”

“到!”王一川唰地站了起來。

“你是重案隊的副隊長,也是老柯的徒弟,十年前那個案子,你也是參與了的。這些年你一直在折騰、調查,你折騰出個毛了嗎?”

“報告老隊長!毛都沒有!”王一川吼道。

“你想洗刷老柯的屈辱,這很好!可是,你查那些沒個毛用!”薑偉吼道,“你給我把這個案子破了,讓大家知道,柯振嶽隊長還有個好徒弟,行不行?!”

“報告老隊長!行!”

“重案隊有沒有決心?”

一陣椅子響,重案隊的人都站起來了,答道:“有!”

“這不是我印象裏的重案隊!當年我在的時候,聲音沒有這麽不齊,聲音沒有這麽低,像一群娘們兒!”薑偉吼道,“有沒有決心?!”

“有!!!”這一次的回答又整齊又響亮。眼看著氣氛達到了,卻又冒出了一個聲音來:“薑局長,請不要歧視我們這些娘們兒!”

轟的一聲,會議室裏眾人一下子破了功,剛才還熱血沸騰的男警們哄堂大笑,傅朗隊長和王一川的臉又綠了。說話的又是女漢子歐陽寧娟,她一向強悍,說完這句話自顧自地坐下,滿臉“你們還不如我”的倨傲。“雷神”局長鼓舞了半天士氣,哪想到被這二愣子攪了,臉色登時又黑起來了;可是他剛才那句話又確實有些不正確,於是這位“雷神”一口氣哽在喉嚨裏,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

姬軍政委指著歐陽寧娟笑罵道:“到哪兒都少不了你這個瘋丫頭!老雷——不是,老薑也就是這麽個比喻。”他轉向薑偉笑道:“老薑,吃癟了吧?以後不要老是娘們兒娘們兒的,整個重案隊裏能和歐陽交手的都沒幾個呢,去年連環盜搶案,那個練過跆拳道的家夥就是被她一腳放倒的!”

薑偉苦笑著指了指歐陽寧娟,轉了話題,說道:“下麵就由陳副局長主持,專案組要立刻投入工作。要人,我給你們;要支持,各部門都優先顧著你們。要求隻有一個,限期破案。”

他說著站起來:“案情緊急,我就不在這裏了。我在這裏,恐怕你們都不自在。”他的目光掃過房間裏的人:“你們不用送,直接做事。”

他說著戴上警帽,大步走出去,司機跟在他身後。他不是個講客套的人,魏巍等人真的就沒敢送他。姬軍政委向大家抱歉地笑了笑,也站起身,說:“那我也回分局了。有任何困難,及時告訴我。”

“政委慢走。”

“不用站起來,不用站起來,你們討論你們的,我就回去了。”

三分鍾後,會議室的門被推開,姬軍政委又回來了,他慈祥地笑了笑,走到剛才自己的座位前看了看,然後費力地蹲下,從椅子下麵撿起一把破舊的鑰匙。

“自行車鑰匙丟在這裏了,嗬嗬嗬嗬……”

他回到院子裏,打開他那輛破自行車的車鎖,當啷當啷地騎自行車走了。在他身後的建築裏,專案組的工作才剛剛開始。

從會議室出來時已經快中午了,王一川急急忙忙給譚小雅打了電話,第一遍被譚小雅按掉,王一川又打過去,第二遍還是被按掉了。王一川暗暗叫苦:完了,譚小雅發火了。

被掛斷四五次後,他編輯了一段長長的文字,解釋說昨天勘查現場後一直在寫材料,今早又開了案情會,沒法接電話。微信發過去後,譚小雅久久沒回音,再打電話,還是被按掉。

王一川歎著氣,連麵前的飯菜都食不甘味了。譚小雅愛生氣,而且不太好哄,偏偏自己現在沒法趕去哄她,所以這一次發火還不知道會持續多久。這可能也是很多同事麵臨的問題:為了公共安全,警察經常要犧牲自己的私生活。要是遇上像譚小雅這樣不好說話的,隻能大喊一聲:悲了個催。

他悶悶不樂地吃完飯,回到辦公室立刻開始布置任務:劉苡嵐負責調查近一個月內失蹤人口的報警記錄,順便向市局申請調取沿江監控(避免時間久了被後續視頻覆蓋);歐陽寧娟去技偵那裏盯一下DNA信息比對的事;趙繼剛、張雲軍、蘇曉巍、小顧和他出外勤,兩三人一組去走訪各大文身店。

任務分派完,歐陽寧娟先提出了異議:“為什麽把我留下?分局不是已經要求技偵去做DNA信息比對了嗎?我過去有什麽用,還不是幹坐著?”

王一川把歐陽寧娟和劉苡嵐留在隊裏,本來想的是照顧女同誌,不想她們在外頭風吹日曬,歐陽寧娟偏偏不領情。要是換個人這樣說話,王一川開口就罵了,直接就給鎮壓了。問題是王一川的副隊長權威在歐陽寧娟麵前從來就沒好使過。

“我也要去!”歐陽寧娟說,“你們五個人出去,隻能分兩組,加上我就可以分三組了!”

“咱們沒那麽多車!”王一川說。

“我開苡嵐的,”歐陽寧娟說,“她這輛車我也開過。”

“哎呀,瑪莎拉蒂!”沒眼色的趙繼剛興衝衝地說,“我還沒開過呢,一會兒換我開開。”

“你滾!”劉苡嵐和歐陽寧娟齊聲說。歐陽寧娟還加了一句:“誰和你一組!”

張雲軍等人都訕笑起來,趙繼剛麵紅耳赤,嘟嘟囔囔地說:“隊裏那車的空調都是壞的。”

大家都怕歐陽寧娟,於是最後的分組是這樣的:張雲軍和趙繼剛一組,蘇曉巍和小顧一組,歐陽寧娟和王一川一組,等於暗戳戳地打了王一川的臉。

臨出發前王一川又給譚小雅打了一次電話,不出所料又被按掉了。王一川歎著氣,覺得今天實在是倒黴透頂。

手機亮了,顯示有電話打進來,譚小雅看都沒看,直接按掉,隨後笑盈盈地說:“……馮總還有什麽問題,我可以繼續解答的。”

坐在對麵的馮天海指指她的手機,問:“今天來了好幾個電話了,不需要接一下嗎?”

譚小雅笑著說:“不用。還有什麽事比馮總您的事情更重要啊?”

坐在一邊的秦觀月讚許地看著譚小雅,含笑說道:“譚經理這個人啊,在我們營業部是出了名的敬業,不是精英,我也不敢讓她跟這個case(單子)。這兩次見麵,馮總應該也看出來了,做事情非常穩妥,她給您這個方案,我覺得是非常優秀的,基本上把成本降到了最低,利益做到了最大化。其他公司可不一定能做出這麽好的方案啊。”說著,她對馮天海嫣然一笑。

“不錯,不錯,我挺滿意。”馮天海笑著說,“行吧,那我就簽了,先把我們幾個高管的簽下來,後續還要擴展到整個公司。”

秦觀月和譚小雅都麵露喜色。馮天海給公司部門經理以上的幹部每人買了一份萬能壽險型的保險理財,僅這一單簽下來,要進賬100多萬元保費,秦觀月和譚小雅能提成30餘萬元。這還隻是馮天海的公司給高管們買的。按照馮天海的說法,公司還要把這個福利逐步向中層幹部和基層員工推廣,涉及的人數有數千名。

數千名啊!就算不都是像高管們這樣每人十幾萬元的保費,哪怕每人一兩萬元,那也是幾千萬元乃至上億元的保費啊!按照30%的提成比例來算,提成金額是……

這樣的大客戶極其罕見。在滬海市這個地方,越是有錢人越吝嗇,買這種理財型的保險會精打細算,馮天海一出手就是十幾單,後續還要給幾千人投保,就算是上市公司老板都沒有這樣的豪氣啊!

“就算是上市公司老板都沒有馮總您這樣的豪氣啊!”秦觀月讚歎道。

“我與董事長的經營理念和別人不同。”馮天海笑著說。他是一個40多歲的男人,但是保養得當,看起來像是30多歲,臉略有點長,不算好看,但是白白淨淨,頭發梳得一絲不亂,戴著眼鏡卻並不顯得文弱。簽字的時候,他用左手按著紙張,白色袖口的邊緣露出了半隻腕表。

秦觀月和譚小雅都笑盈盈地看著他簽字。由於坐得比較近,她們都聞到了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道。

“一般的老板做事業,想的是怎麽賺別人的錢,稍微大氣一點的,想的是怎麽帶著自己的小圈子賺錢。說到底,都是少數人賺,多數人得不到什麽好處,所謂資本,就是這麽回事。”馮天海一頁頁地看著文件,簽著字,嘴裏說著,“殷總當初成立富利東聯金融控股公司的初衷,就是帶著大家一起賺錢。跟其他人在理念上是有鴻溝的。”

秦觀月點著頭:“你聽聽馮總這想法,其實我們的客戶群體數量蠻大的,認識的老板也很多,像馮總您這樣的還真少見。小譚,我當初一認識馮總,就覺得他和其他老板不一樣。”

“是啊,”譚小雅說,“我聽了都肅然起敬。”

“也不至於。”馮天海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他指著合同裏的一句話問。

譚小雅看了一下,忙詳細講解,可是她剛講解了兩句,馮天海就點頭道:“我明白了。”

“我們就喜歡馮總這樣的人,”秦觀月說,“一解釋就明白。馮總就是聰明啊,這些條款我們有時候還看不明白呢……”

“你客氣了。”馮天海客氣地說,繼續看著、簽著,“……剛才你們說肅然起敬,其實真不至於。我們的觀點是,你得讓別人賺錢,這樣你的朋友才會更多,你的盤子才能越做越大,不要老想著把所有的錢揣在自己的兜裏,這樣格局就小了。我之前就跟董事長說過,賺10塊錢,要花7塊錢出去,這就叫作互利共贏。”

秦觀月和譚小雅都笑著,比起馮天海講的那些,她們其實更關注的是馮天海的簽字。馮天海簽完最後一張紙,遞給譚小雅,說了句:“麻煩您。”

“馮總客氣了。”譚小雅麻利地把文件整理了一下,“我現在就去申請蓋章,麻煩您坐一下。關於您公司的蓋章……”

“蓋章得去我們公司。”馮天海說,“公司資金流通量比較大,用章比較嚴格,流程比較複雜,所以公章帶不出來。不過你們這個合同,我們董事長已經批準了,蓋起來應該很快。”

“那您看我們什麽時候方便去一下咱們公司?”秦觀月問。

“我看看,”馮天海拿出電子記事簿,在上麵點著,“……哦,可能得下周一。”

秦觀月和譚小雅臉上的笑容一起僵硬了一下。拖個幾天,這合同會不會發生變數?這樣的事例可太多了。

“哦,好的,那就下周一。”秦觀月笑容還是很甜美,“我本來想讓小譚經理下午去您公司那裏跑一下,要是時間不方便的話,我們就下周一去拜訪。”

“今天?今天倒是可以。”馮天海眉毛一抬,“我原本怕你們太辛苦,如果你們今天能去,我很歡迎。”

這句話一說出口,秦觀月和譚小雅都是眼睛一亮。

“這是我們的工作,哪裏會有什麽辛苦不辛苦的。”秦觀月溫婉地說,“那這樣,譚經理現在去收拾一下……”

“不用這麽急,”馮天海擺擺手,“要不下午六點半吧。”

他看著秦觀月和譚小雅臉上驚訝的表情,解釋道:“今天晚上我們公司正好舉辦酒會,您兩位一起去參加吧,到時候我帶您兩位到辦公室把章蓋了,順便介紹你們和我們董事長、財務總監認識一下。”

“酒會?那多不好意思。”秦觀月不好意思地說,緊接著她又加了一句,“方便嗎?”

“方便,不用擔心。”馮天海擺擺手,“我現在就把你們的名字和電話發給主管,到時候報名字就可以了。這是我們專門為高端客戶開的酒會,進去的時候每人要佩戴一枝鮮花,我們叫‘香花派對’,參加的人都是要有一定身家的,到時候我給你們介紹介紹,也許有幫助。”

“哎呀,那可太謝謝馮總了!”秦觀月輕輕鼓掌,顯得高興卻又恰到好處。

“行,那我就不多待了,”馮天海看看表,“回去還要開個會,準備晚上酒會的事,唉,一堆事。你們到時候別穿得太嚴肅啊,香花派對講的就是個輕鬆,對了,稍微化點妝。”說著他站了起來。

“好,晚上見。”秦觀月和譚小雅都站起來,準備送這位金主出門。不料馮天海剛站起來,似乎想起了什麽,又彎下腰,從座位旁邊拿起兩隻手拎袋放在桌上。

“對了,這是我們公司給客戶的禮品裝,兩位賞收一下,別笑話。”

“哎呀,這怎麽行,我們不能收。”秦觀月趕緊推辭,看到包裝袋上的“H”字樣,更是嚇了一跳,“這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

“拿著吧,這是我們專門給女客戶的,不是我花錢,這是公司的規矩。”馮天海笑道,“秦經理和譚經理都這麽漂亮,我還怕這個配不上你們呢。”

他說完這些,也不給她們推辭的機會,轉身就走。秦觀月和譚小雅顧不上禮品,趕緊送出門外。馮天海揮了揮手,正好來了一趟電梯,他大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