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淩季雨“扶貧”
陳副局長罵完，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背著手往外麵走去了。傅朗和王一川知道一切已經解決，也都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準備回家。臨走時王一川把大半盒煙遞給傅朗，傅朗一把推開，說：“用不著。”
“哥，拿著吧。”王一川說，“也不是讓你沒事就抽，在醫院陪床，夜裏要是實在撐不住了，抽一根解下乏。”
傅朗聽了，接過來塞進口袋。他每天下班後就趕去買菜做飯，然後到醫院陪床，實在是疲憊到了極點。微薄的收入被醫療費折騰得精光，抽煙已經是很奢侈的事了。很難想象他這樣的重案隊隊長每天會到菜市場去買人家挑剩下的菜，甚至撿沒爛的菜葉，以至賣菜的把他當成撿破爛的。
他是個有原則的人。家裏兩個人生病，特別是他愛人和女兒配型成功後，為了滿足捐骨髓條件，他愛人和女兒都需要補充營養，全家重擔壓在他一個人身上。局裏發動大家給他捐了兩次款，第一次他接受了，第二次他拒絕了，說不願老是給大家添麻煩。他這個位置想撈錢很容易，隻要他在起訴意見書上加幾個字，比如犯罪嫌疑人“確有悔罪表現”“能如實供述”“可以考慮從輕發落”，那些家屬會心甘情願地給他送錢，可是他從來不幹這樣的事，給他送錢說情的都被他客氣地拒絕了。
“從薑隊長、柯隊長那裏傳下來的風氣，不能在我這裏壞了。”他說，“將來從我這裏傳下去的風氣，你們也不能給壞了。”
看到他把煙收了，王一川建議道：“前兩天劉苡嵐幫你聯係的那個捐款平台的事，你真不考慮？”
“怎麽能考慮啊。”傅朗歎息一聲，“這些捐款平台說白了也就是靠賣慘讓人捐款，他們也要靠這事賺錢的。我是個警察啊，我能幹這事兒嗎？……你別擔心，現在配型成功了，我也算是有指望了，到時候把家裏那房子賣了，手術費肯定夠，放心！”
“唉，傅隊長，你真是不容易。”淩季雨說。
王一川點點頭：“是啊，不容易。——哦？”
王一川後麵的話卡住了。他和傅朗一起睜大眼，看著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淩季雨律師，這人湊在後麵聽他們說話，兩個人居然都沒發現。
“你什麽時候來的？誰讓你進來的？”
“門口沒人嘛。”淩季雨說。他順勢後退一步，往旁邊一靠，正好又靠在了劉苡嵐的瑪莎拉蒂上：“我剛來，我剛來，我可什麽都沒聽見啊！”
“出去！”王一川嗬斥道。
“別這麽不客氣嘛。”淩季雨滿不在乎地說，“我這次來可是有正事兒。”
“什麽正事兒？”王一川迅速往門口看了看，免得無意中又被淩季雨這個被奧斯卡獎忽視的影帝當成了群演。看到外麵沒有什麽家屬，他才回過頭來，問道：“你要是問謝中民殺老丈人一家那個案子，謝中民家屬最後也沒聘請你啊，你在我們這裏沒案子，有什麽正事兒？”
“我是來談合作的。”淩季雨嚴肅地說。
“你和我們有什麽能合作的？”
“王隊，少安毋躁。”淩季雨垂下頭，舉起手，模仿了一個電影裏的耍酷動作，絲毫不顧及兩位警察快要反胃的表情，“你們這裏的事情我都知道，特別是傅隊長，家裏遇到這樣大的事，缺錢啊，你說咱們總不能讓人民衛士流血流汗又流淚不是。所以我琢磨著扶扶貧——來，來一根。”
傅朗推開他遞煙的手：“有話說話，少來這個。”
淩季雨自如地把煙塞到自己嘴裏，拿出個一次性打火機點燃，長長地吸了一口。他一甩煙灰，又露出那副憊懶的樣子。
“老傅，你們是重案隊，破的不都是大案子嗎？最近有抓什麽人回來？有案子推薦一下啊！”
“啥？”兩位警官驚異地說。
“你看啊，”淩季雨完全不看兩位警官的黑臉，扳著指頭開始算賬，“咱們就拿殺人案來說吧，抓了人，他要想保命，總得請律師吧？你們可以推薦我啊！偵查、審查起訴、審判一共三個階段，每個階段收五萬是最起碼的吧？到時候我抽三分之一給你們提成，現金交易，童叟無欺！律師費要是上十萬，我再給你們加一成！老傅你不是缺錢嗎？這錢不就來了？給嫂子和侄女補營養啊！”
傅朗和王一川對視一眼，都驚得呆了。
“你們隻管推薦，到時候我談價格。”淩季雨規劃道，“如果請我的話，你們就把他的罪行寫輕點；要是不找我，你們就往死了審他……”
“出去！”傅朗臉色鐵青，指著大門說。
“哎呀，老傅你別急嘛，”淩季雨發現不對，趕緊吸了口煙，彈彈煙灰，改口道，“我知道，那幫犯罪分子都他媽是人渣，死了活該。——我也可以幫助受害人和家屬索要民事賠償啊！你們把什麽被強奸的娘們兒、被砍死的人的家屬的聯係方式給我，我去談，分成比例不變——聽說你們最近在辦一起碎屍案？”
王一川本來要罵“滾出去”，聽到這句話就眯著眼打量他，問：“你怎麽知道的？”
“你們不是讓派出所進行屍源協查嗎？他們去我們小區居委會走訪時，我正好在。你那天在大街上，也是去找那具屍體上的文身吧？”淩大律師說，“老傅，小王，這可是個大案子啊！死者身份確定了沒？嫌疑犯抓住沒？”
“行啦，”王一川帶著快要爆發的笑說，“你趕緊走吧。”
“——你們把嫌疑犯家屬或者死者家屬介紹給我，哪個都行！”
“滾出去！”王一川咆哮道。
聲音很高，淩季雨哆嗦一下，扔掉煙頭，強笑道：“幹嗎這麽大火氣？”
辦公室的門一開，劉苡嵐拿著水杯出來，看院子裏發生了什麽事。淩季雨扭頭看到她，臉上立刻浮現出熱情洋溢的笑容。
“嘿，小劉妹妹！你還在啊？哇，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三個字：傾國傾城！”
劉苡嵐“呸”了一聲，扭頭回辦公室，邁出一步，突然停住了，她慢慢扭過頭來。
“誰讓你靠我的車的？”
她氣衝衝地從台階上走下來，一把把淩季雨推開。等她往車上一看，臉一下子白了：車前蓋上散著煙灰，還有一個沒滅的煙頭躺在前蓋上。
“我的漆！”她尖叫一聲，一把把煙頭掃下去，可是車前蓋上已經出現了一道黑色的痕跡，怎麽也擦不掉。劉苡嵐狂怒地從車前蓋上直起身子，正看到淩季雨律師往車子後麵溜，他打算偷偷溜走。
“你給我站住！”劉苡嵐大吼，“你賠我的車漆！”
“哎，小劉妹妹，別生氣，生氣就不好看了！”淩季雨幹笑著說，他想往門的方向跑，可是劉苡嵐隔著車堵住了那個方向，於是這家夥就圍著幾輛車子轉起了圈，閃來躲去。
“你擦擦！擦擦就幹淨了！”
“站住！你賠我的噴漆錢！”劉苡嵐隔著車追著，活像一隻母老虎，“等等！我想起來了！我那輛奔馳也是被你燙的，我調監控了！”
“沒，沒有的事！我什麽時候燙你的車了，你不要胡說！——老傅，小王，你們不勸勸？”
傅隊長和王副隊長東張西望地看著天空，完全沒有製止的意思。
“那輛車補漆花了4000塊，給錢！還有這輛的。——你給我站住！”
“你別訛人！哪有這麽貴的……再說我一個律師，怎麽能給你們警察錢呢？……”淩季雨慌慌張張地躲著，眼看劉苡嵐再算下去怕要上萬了，他冒險繞過車的另一邊，向門口直奔而去。劉苡嵐從側麵截他，她畢竟是個女同誌，一把沒抓住，淩大律師沒命地往門口跑去了。
“你渾蛋——”劉苡嵐尖叫一聲，狠狠地把手裏的杯子砸過去，杯子砸到了淩季雨的小腿，他摔了個狗啃泥，沒想到他在地上順勢打了個滾兒，爬起來繼續衝出大門去了，雖然有些一瘸一拐。
等劉苡嵐追到門口，淩大律師已經消失在街道上。漂亮的女警花暴跳如雷，在門口咒罵著淩季雨，說下次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地痞、流氓、無賴、敗類、人渣、一千年難得一見的死王八，還說要去司法局投訴淩季雨。她氣衝衝地回到院子裏查看車。在她狂怒地擦車前蓋時，傅朗和王一川悄悄地溜出大門，淩季雨畢竟是在和他們聊天的時候抽煙的，萬一劉苡嵐遷怒於他們就壞了。
就在這時，王一川的手機響了一下，他拿起手機，驚喜地發現是譚小雅發來的信息。
“我晚上有空，要不要吃個西餐？”
王副隊長笑了，如同每一個戀愛中的男人。他吹著口哨回了一句“有空”，誌得意滿。幾十秒後，他收到了譚小雅發來的餐廳地址和時間。他看了看現在的時間，臉色大變，立刻沿街狂奔而去，剛才的誌得意滿丟到了九霄雲外。
王一川趕到那家法式餐廳時，譚小雅已經到了，正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優雅地看著菜單。王一川心裏一緊：自己又晚到了，按照譚小雅的認知，自己這是“不把她放在心上的表現”，畢竟網上所謂的“男人不可靠的十大死罪”裏就有“約會時晚到”這一條。他硬著頭皮奔過去，顯得氣喘籲籲，一臉尬笑說：“哎呀，一結束就往這邊趕，還是遲到了。”
譚小雅卻沒有像平常那樣陰著臉，她把菜單遞過來問：“你看看想吃什麽？”
王一川鬆了口氣，感覺死裏逃生，忙說：“你幫我點吧，你點的我都愛吃。”
譚小雅招呼侍者過來，點了一份雙人套餐，還細心地在大眾點評上買了折扣券，這種過日子的態度贏得了王一川的尊敬。侍者給王一川倒了杯檸檬水，就去下單了。王一川打量一下周圍，把餐巾鋪在盤子下麵。
這家餐廳的歐式裝潢風格非常明顯，牆上、桌上到處裝飾著鮮花和花籃，音樂輕柔，氣氛溫馨而浪漫。譚小雅約他來這裏，顯然是想度過一個浪漫的夜晚。她應該是剛下班，身上還穿著職業套裝，顯得精致迷人。柔柔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顯得她無比嫵媚，王一川看得有點呆了。
與她相比，王副隊長的模樣就有些寒磣，胡亂抹平的頭發，夾克與格子襯衫的搭配讓他更像個程序員，牛仔褲和運動鞋令他與這個場景很不搭。他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想回去洗個澡，換件正式的衣服，可是又怕時間來不及……”
“知道你忙。咱們吃個飯，沒那麽多講究。”
王一川感覺心裏暖洋洋的，女友平時是霸道了些，但是心裏還是理解自己的。不多一會兒兩杯紅酒先送上來了，套餐裏有牛排，有一籃麵包，還有金槍魚沙拉、奶油濃湯。法式餐點不管味道如何，擺在桌子上很能烘托氣氛，譚小雅舉起紅酒杯，說：“碰一下吧！”
王一川拿起酒杯碰了一下，笑著問：“為了什麽？”
“為了慶祝我拿下一個大單。”譚小雅說，“這一單拿下來，我能提成十幾萬。”
“十幾萬？”王一川睜大眼，“你這一單差不多是我一年的工資了啊……這個值得慶祝了，我幹了！”
“行了，你當喝啤酒呢？”譚小雅笑罵道，“套餐裏就這一杯，再來一杯要加錢的。”說著淺淺地啜了一口。
“要不我不幹了吧，”王一川討好說，“我覺得你可以包養我了，富婆我給你切牛排……”
“哼，你那點錢啊，確實也沒什麽幹頭。”譚小雅“哼”了一聲，“你就會耍嘴皮子，早就讓你到我們公司來做保險，掙的不比你現在多多了？”
王一川幹笑兩聲，專心地切著牛排，嘴裏敷衍著：“錢少了點，不過穩定啊。”
“拉倒吧，這麽穩定下去，什麽時候才能買房啊？”
買房是王一川心頭的一塊大石頭。其實他並不是不同意把現在的房子賣掉，隻不過賣房是件大事，一旦開始，就要同時進行賣舊房、看新房兩個流程，要到處看房，要不斷比較，想起來就頭大。更重要的是，王一川估算過，自己這套小房子隻能賣700多萬，如果要買一套地段比較好的三室兩廳的房子，可能要1300多萬，自己這點賣房款根本不夠付首付，隻能到處借錢——他找誰借呢？總不能找下屬借吧？讓譚小雅去借錢更不可能。他是個比較傳統的男人，認為買房是男人的事，譚小雅出錢出得越少越好，到時候買了房子放在譚小雅的名下，才能證明自己是個好男人。
得知房子有可能拆遷後，他就更加猶豫。通常房屋拆遷價格能夠達到市價的1.5倍，如果這套房屋真的拆遷了，首付肯定就夠了。現在的問題是拆遷的消息一直沒個準信，所以每次提到房子，他的心裏就莫名焦慮。
所幸譚小雅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王一川這兩天的情況，叮囑他記得換衣服和洗澡，吃飯一定要準時，順便敲打了他一下，告訴他以後要講衛生，不要隨便從別的女人的杯子裏倒東西喝（王副隊長一臉苦笑）。她又談到再過兩三個月就要過春節了，問王一川能不能提前跟隊裏打個招呼，一月份的時候抽個七八天一起去度個假。
兩個人一邊吃著，一邊絮絮叨叨地談著家長裏短，規劃著後麵的生活，雖然沒有結婚，但是和一般的夫妻也沒什麽兩樣。聊著聊著，譚小雅談到了客戶送的禮物，那位馮經理的大手筆讓王一川暗暗咂舌。譚小雅還談到了後續的業務機會，談到客戶公司要把福利逐步向中層幹部和基層員工推廣，涉及的人數有數千名，保費可能要達到幾千萬元乃至上億元時，王一川嚇了一跳。
“這麽有錢？”他懷疑地問，“這公司是幹什麽的？”
“做投資的，高端投資，超有錢。人家搞個聚會，連明星都請來了。”隨後譚小雅就講起了香花派對上的見聞，渲染了富利東聯金控公司內部裝潢的大氣，付錢的爽快，香花派對的高端，重點提到了超高的投資回報率。
王一川張大嘴，說道：“這麽高端大氣上檔次？”
“你以為呢？哪像你這個土包子，人家那錢真是賺得容易啊……我出來打電話給你就想跟你說這事，結果就看見你喝歐陽寧娟的咖啡……”
王一川頭皮一炸，趕緊轉移話題說：“那個，這麽高的回報率……聽著有點不靠譜啊。”
當警察的人腦子裏都有根弦，遇到什麽事情都會先判斷是不是合法的、有風險的，一個樸素的觀點是：任何高回報率的東西都值得懷疑。雖然王一川不是經偵支隊的警察，但是他見得多，聽得多，風險警惕性極高。兩年前保山區發生過一起殺妻案，30歲的死者被理財公司月利率10%的高額回報承諾**，抵押了房子去投資，結果理財公司倒閉，死者血本無歸。夫妻兩人爭吵後發生了命案，丈夫殺死妻子後自殺，留下兩歲女兒無人照料。
他是了解譚小雅的，她說這些絕不會隻是說說而已，一定是動心了，想投資了。要投資首先就要籌錢，錢從哪兒來？王一川一下子想到自己那套小房子。
譚小雅怒了，豎起眉毛道：“到你這裏誰都不靠譜是吧？我告訴你，你不要因為自己賺錢少就覺得別人都苦逼！有些階層是你沒有接觸過的，對人家來說，錢就是個數字，人家賺錢真的很容易，隨隨便便就比你一年兩年賺的都多！你懷疑人家，你知道人家的門檻有多高嗎？不是說你想跟著投資就能投資的，人家隻接待內部客戶！”
哦，隻接待內部客戶，這倒不像是在騙錢了……一般那些“非法吸收公共存款”的騙子總是到處拉投資，連老阿姨的養老錢都不放過。如果這家公司根本不接待普通老百姓，隻為內部客戶進行投資服務，沒準兒真的是正規的……
“我告訴你，我倒想投資，人家還不願意呢！”譚小雅說，“人家已經說了，不再接受新的客戶，我算運氣好，趕上了他們最後一次公開派對，以後的香花派對就不歡迎外人了，而且投資機會也僅在內部分享。人家還設定了門檻，少於500萬不接待！”
“500萬？真的是有錢人的遊戲啊。”
“所以說啊！他們有錢人賺錢是不是很容易？投個千八百萬，一年下來的回報最少也有百來萬吧，比我們辛苦忙活一年賺的都多！萬一回報率再高一點，20%呢？30%呢？這世界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我的意思是咱們也投個1000萬，這樣的話，我們買房子的希望是不是大得多？你還用每次哭喪著臉嗎？”
“多、多少？1000萬？”王一川驚駭地說，“咱們哪來那麽些錢？”
“我是這麽想的，一川，”譚小雅壓低聲音，“你那破房子我早就叫你賣了，你總是舍不得，現在有了這樣的機會，你還不賣？賣了的話怎麽也有個六七百萬吧？然後我再借錢，借個幾百萬，湊夠1000萬投進去！”
“借錢？”王一川因為震驚，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了，“要借那麽多錢？……你，你找誰借啊？”
“你看，我媽的存折裏應該至少有60多萬的養老錢，咱們借過來，”譚小雅掰著手指，“咱們倆的存款加一加，50萬能湊出來吧？這就算100萬吧。然後你再找同事借借，我也去借一借，每人努力借個100萬，這就有300萬了吧。不夠的話我還可以找我那些客戶借一借……”
“哪有那麽容易啊？”
“咱們給利息啊！”譚小雅說，“你看，現在銀行的存款年利率才1.5%，跟沒有一樣，咱們給他們5%的利息，你說他們借不借給我們？到時候投資回報付給他們一點利息，剩下的還不全是我們的？說真的，要是能多借點更好，不用兩年，咱們賺的錢絕對夠買房了。”
譚小雅臉上散發著異樣的光彩，眼睛裏閃耀著興奮的光芒，緊盯著王一川。王一川則目瞪口呆，完全被譚小雅的大手筆驚住了。他知道，這個時候的她如同女王，絕對不容違抗，如果自己提出反對意見，接下來麵臨的必定是山崩海嘯。
然而他不能點頭答應，光一個“借款計劃”就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因為一旦實施，他和譚小雅都會背負上巨額債務。現在的生活雖然清貧，但是安穩，他完全沒有投身資本洪流，麵對驚濤駭浪的欲望。
“我跟你說，秦姐已經在找客戶借錢了，我今天聽到她給一個大客戶打電話，搞來了100多萬呢。”
“小雅，我看，這事咱們再考慮考慮。”他委婉地說，“咱們這麽做太冒險了，一下子借那麽多錢……你看你媽攢點錢也不容易……”
話雖然委婉，但是不支持的意味很明顯。譚小雅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瞪著王一川，問：“不願意？”
這樣直接的問話讓王一川措手不及，他有些慌亂地說：“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那錢也不好借是不是？一下子借好幾百萬，找那麽多人借錢，挺難的……”
“錢全部我去借行嗎？”譚小雅陰著臉問，“我知道，你王大隊長要麵子，磨不開麵子到處借錢，沒關係，我一個女人在外麵跑業務，本來也不怎麽在乎麵子，所有的錢我負責去借，賺來的收益是咱們倆的，我這樣做，你覺得可以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王一川窘迫地說，“不是麵子的事，我是覺得吧……”
譚小雅打斷他：“房子賣不賣？”
“啊？”
“給我句實在話，房子賣不賣？”
王一川艱難地咽了口口水，說道：“小雅，我覺得，這事兒還得再了解一下……”
一隻手豎著伸到他麵前，譚小雅猛地低下頭，舉手止住了王一川後麵的話，足足十幾秒鍾。她突然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我明白了！對不起！就當我沒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