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下的慘劇 案發一周後的衝擊

10月4日,經營餐飲業的檜山貴誌(二十八歲)的妻子祥子(二十歲)女士於家中遭到殺害一案,11日埼玉縣警方宣布,經過調查,已取得少年們的口供。

辦案人員受到衝擊也在情理之中,因為坦白的少年們都是初一的學生,年僅十三歲。11日,辦案小組向兒童谘詢所通報少年們的犯罪事實,已讓三名少年接受保護輔導。

“三人供稱,案發當天早上在所澤的遊樂場玩,因缺錢玩樂,便產生入室行竊的念頭。在找尋適合的住宅區和選定目標後,便在附近的巷子裏開始玩接傳球。”

辦案人員表示,少年們以運動用品店買來的球當成掩護。

“他們故意把球丟進院子裏,準備侵入民宅。萬一有人在,被發現了,就可用‘不小心把球丟進去’當作借口。檜山先生家位於公寓一樓,其中一人在翻牆時不慎掉落了校徽。”

結果,他們與在家的檜山祥子女士遇個正著,三人大為驚慌,便以刀恐嚇祥子女士,並加以攻擊。辦案人員繼續說道:

“檜山祥子雙手上有許多防禦性傷口,可知她曾經激烈抵抗。少年A持有蘭博刀,少年B與少年C則持有工業用的大型美工刀。三人表示,由於四人纏鬥,因此不知是誰造成了祥子女士頸動脈上的致命傷。”

為何十三歲的少年會持有蘭博刀?據少年鄰居與多名相關人士表示:

“少年A平日素行不良,經常順手牽羊、恐嚇年紀較小的學生,也經常遭到警方輔導。”

雖然少年A經常以蘭博刀恐嚇他人,但少年B與少年C均沒有特別的違規行為,少年們就讀學校的相關人士也對這起命案感到震驚。

“少年B與少年C在學校裏並沒有什麽問題,是很認真的學生。尤其是少年C,他的成績在整個年級也是頂尖的,印象中是很乖巧的學生,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兒童谘詢所接到縣警通報當天,便將少年們送往家庭法院,即日裁定少年接受觀護安置,將少年移交少年鑒別所[4]。然而,全力展開調查的埼玉縣警辦案人員曾於項目小組解散當天懊惱地表示:

“他們不久就會無罪釋放了。這已經不再是案件。雖然很不服氣,卻也無可奈何……”

社會無法對犯下這起殘忍罪行的少年們追究刑事責任。年僅十三歲的他們,根據《刑法》第四十一條,視為“觸法少年”(其行為觸犯刑罰法律之未滿十四歲少年),將根據《少年法》與《兒童福祉法》給予這些少年保護輔導。

失去妻子的檜山先生,將如何麵對這樣的現實……

《周刊現實》 10月20日發行)

檜山對《少年法》或少年事件幾乎一無所知,凡是找得到的相關書籍他都買來看。結果才知道,高度提倡保障少年健全成長的《少年法》,體現著令人難以置信的不平等。

其中頻繁地出現“可塑性”這個陌生詞語。這是在美術工藝領域中常用於形容黏土的詞語。黏土具有可塑性,若是不滿意做好的作品,可立刻毀掉再重做;換句話說,即使失敗了也可以重新來過。

根據《少年法》的精神,孩子就像黏土一樣。孩子的犯罪行為是尚未成熟的人格在環境的影響下發生的,因此犯了罪的孩子不應加以處罰,而要以教育性的方式加以指導,讓孩子得到重塑。《少年法》便是建立在這樣的理念上,認為孩子富於可塑性,因此隻要有足夠的幫助,便可重新做人。

檜山認為,讓犯了罪的孩子重新做人是有必要的,但是,那個理念卻建立在對被害者和家屬哀慟的**之上。

犯了罪的孩子被過度的人權意識無微不至地保護著。那麽,遭到殺害的祥子就沒有人權了嗎?死了就算了嗎?失去的生命、受傷的心,再也無法像黏土般重新來過。

殺死祥子的少年從兒童谘詢所移送到家庭法院,接受少年法庭審理。

自從裁定由少年鑒別所收容後,一名擔任少年輔佐人的律師便時常出現在電視上。由於家庭法院並不是處罰孩子的地方,所以在少年法庭中陪同孩子的人才會被叫作“輔佐人”。那位一臉心疼孩子的慈祥律師隔著眼鏡露出憐憫的眼神,表示:“真的是一起令人痛心的事件。”

他說“他們本人都深切反省”“眼泛淚光”,描述和少年們會麵時的情形,對著鏡頭呼籲大眾以溫暖的心支持少年們今後的改造教育和未來。

這些話絕非針對身為被害者家屬的檜山而發。檜山認為,人權派律師隻保護少年權利的這些發言,僅僅是為了應付譴責少年犯罪的媒體和社會而已。

由少年鑒別所收容的少年們,將接受家庭法院調查官的麵談。他們要調查的是觸法少年的犯罪詳情及動機、家庭環境、交友關係、過去的成長經曆,還有性格和在校的生活狀況等,以少年的身世調查為主。而少年鑒別所中的心理測驗員又將本著醫學、心理學、教育學、社會學與其他專業知識,對少年進行鑒定。

少年享有這麽多的照護,被害者卻什麽都沒有。少年法庭不同於刑事訴訟,沒有檢察官這類對加害者問罪的人。少年法庭是由法官、調查官、少年的輔佐人,以及少年的監護人,也就是僅由保護少年們的人士所組成的。

而且少年法庭的審理是不公開的,被害者及其家屬甚至不能旁聽。調查官既不會傾聽檜山這類被害者家屬的悲慟,被害方的痛苦也沒有渠道傳進法官耳朵裏。所有的信息完全隔絕,被害者這邊什麽都不知道,開庭時既無法出席,親眼看看加害少年的長相,也沒有機會陳述意見。審理在檜山絕對無法窺見的密室中、在對檜山哭號的漠視中進行。

在這種環境下,少年們真的能理解被害者的痛苦,痛改前非嗎?

不久之後,檜山身邊便安靜下來了。一旦發生了別的案件,媒體便全數從檜山身邊消失。檜山雖然能稍微恢複正常的生活,但同時也感到空虛。祥子的命案大概會這樣隨著時間風化而去吧。不知不覺間,社會將忘卻祥子的案件,也許將來哪一天,又會從哪裏傳出新的哭泣聲。

少年們接受保護輔導的一個月後,正在店裏工作的檜山遭到大舉而來的媒體的包圍。檜山正疑惑出了什麽事,其中一名記者問:

“您聽到判決結果之後有何感想?”

“啊?”檜山懷疑自己聽錯了,反問記者。

“您還沒收到家庭法院的消息嗎?少年的保護處分已經出來了。少年A和少年B分別接受兒童自立支援機構輔導,少年C則是接受保護觀察處分。”

檜山茫然地聽著記者的話。他什麽都不知道,連今天法院要做出判決都不知道。結果,直到最後一刻,司法都對檜山這個被害者家屬的存在不屑一顧。

但是,即使聽到這個結果,自己也無可奈何。被害方連對這種結果表示異議、提出抗議的權利都沒有。殺害祥子的少年已裁定安置輔導,僅僅受到跟夏令營沒兩樣的管束。

可恨的分明是殺害祥子的凶手,但不知不覺中,檜山開始痛恨起警方、媒體和整個司法界。普通人過著平凡的日子,指望的也就隻是小小的幸福,守護他們難道不是警方和法律該做的嗎?

在電視攝影機的包圍之下,檜山心底湧出了一股情緒,一股案發之後便一直在心底翻滾沸騰的感覺。

“請說說您現在的心情。”

聽到記者這句話,檜山終於把這情緒吐出來了。就像吃了酸敗的東西之後產生嘔吐反射一般,把至今累積在心底那猶如嘔吐物般的情感吐了出來。

“既然國家不處罰他們,那我就親手把凶手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