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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

次日上午10點多。明世把昨晚發生的一切講給峰原聽。理繪就坐在她旁邊。

昨天晚上,警方的問話一直持續到9點多。明世和理繪疲憊不堪地回到了三鷹市的“AHM”。

明世本想立刻找峰原聊一聊這起案件,隻是大晚上貿然上門未免太沒禮貌。所以等到第二天早上,她便和理繪一起趕往頂樓的峰原家。她們還想叫上慎司,卻發現他不在家。

峰原端出香氣四溢的咖啡和曲奇招待她們。明世一邊吃吃喝喝,一邊講述事情的經過。理繪則時不時用溫文爾雅的口吻做些補充。

研究罪案正是峰原的愛好。他會對這起案子發表怎樣的看法呢?明世十分好奇。

她剛說完,門鈴就響了。峰原起身走去開門,隨後便帶著慎司回來了。

“你們倆果然在這兒啊,我就知道!”慎司打著哈欠,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不好意思,峰原先生,給我也來一杯咖啡行嗎?困死我了……”

峰原用托盤端來咖啡。“啊,多謝!”慎司啜了一口感歎道,“您泡的紅茶已經很好喝了,這咖啡也是一絕啊。”

對峰原泡的咖啡美味絕倫這一點,明世也有同感。隻是一看到慎司那吊兒郎當的模樣,她便忍不住要抬杠。

“我說你啊,這裏又不是咖啡廳!還厚著臉皮討咖啡喝呢,真沒禮貌。”

“你煩不煩啊,你不也在喝嗎?”

公寓房東微笑著插嘴道:

“我就喜歡衝個咖啡泡個茶什麽的,別客氣,想喝就盡管說吧。”

“聽見沒,峰原先生都發話了。”

“看來你的字典裏好像沒有‘客氣’這兩個字啊。對了,昨天我在珠美姐姐家跟你揮手打招呼來著,你怎麽一點反應也沒有啊,什麽態度嘛!”

“我當然不能有反應了!如果熟人跟案子有牽扯,刑警按規定可是要避嫌的啊。所以我不能讓警部知道我認識你們。趕到案發現場一看,居然見到了你和理繪大夫,我都嚇了一跳呢。”

“我們才嚇了一跳好不好。看到你也在搜查組裏,我隻覺得眼前一黑,”說到這裏,明世細細打量慎司的衣服,“哎喲,還是昨天那套嘛,而且還皺巴巴的。昨晚沒回成家呀?”

慎司很是鬱悶地點了點頭。

“是啊。離開案發現場之後,我們又去片區的目白署開了搜查會議。開完會就在目白署的道場眯了一小會兒,剛剛才回來。本想拿點換洗的衣服,卻又想在那之前先跟峰原先生聊一聊這起案子,所以就順便過來了。”

“我和理繪已經跟峰原先生說了。警方有什麽看法呀?快點說來聽聽!”

“喂喂喂,求人就該有求人的態度好吧!”

“你不是人民公仆嗎?你的工資都是我們交的稅啊!真要說起來,我們還算是你的雇主呢。雇主的話,你敢不聽嗎?”

“你能交多少稅啊,口氣倒不小……”慎司聳聳肩,“凶手在古澤清吾、西川真一、福島芳子,以及……奈良井明世和竹野理繪這五人之中,這就是搜查本部的結論。”

“你說什麽?怎麽連我和理繪都成嫌疑人了啊!”

“案發時在那棟房子裏,並且有可能行凶的人都是嫌疑人啊,公平得很。”

“喂,快想辦法排除我和理繪的嫌疑啊!”

慎司嘴角一勾:“開玩笑的啦。你們倆沒有動機,所以搜查本部沒把你們當嫌疑人。”

“這還用說嗎!”

“凶手就在古澤清吾、西川真一和福島芳子這三人之中。古澤這人看起來一本正經,卻有不少負麵傳聞。據說他一直在偷偷挪用自己負責管理的客戶資產。真一是個醫生,收入挺高,但他有兩位前妻,要支付兩人份的贍養費,外加他喜歡開進口豪車,所以總是很缺錢。芳子經營的家居用品店生意不太好。如果古澤挪用了被害者的資產,那他就有充分的理由行凶。真一和芳子能得到一大筆遺產,這也是說得過去的動機。

“凶手知道被害者認定保姆企圖下毒害死自己,因此隻要下毒,就能將嫌疑轉移到保姆身上,於是就實施了犯罪。

“被害者的確怕保姆下毒謀害自己,卻從沒懷疑過別人。如果是別人遞過來的罐裝茶,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接下。

“古澤說他案發時在圖書室,真一說他在花園,芳子說她在洋房各處參觀,但由於三人都是單獨行動的,所以沒人能為他們作證。他們都完全有可能暗中溜進被害者的房間。”

“那罐摻了氰化鉀的罐裝茶是哪裏來的?當時我沒來得及細看,那罐茶和茶話會上端出來的茶一樣嗎?”

“不,不一樣。是另一個牌子的高檔罐裝紅茶,最近剛上市,號稱是跟英國的知名紅茶公司合作開發的呢。那是凶手偷偷帶去的。

“在5點到6點之間,凶手帶著那罐茶來到被害者的房間。他可以說‘這是新出的高端產品,你要不要嚐嚐看’,然後拉起拉環,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氰化鉀摻進去,遞給被害者。或許被害者並不想喝,但她不是總說‘方便省事的罐裝茶也挺好喝的’嘛,於是就不得不喝了。”

“茶罐上隻有珠美姐姐的指紋是吧?”

“嗯,凶手沒有留指紋。要是在室內戴手套,旁人肯定會起疑的,估計凶手在指尖塗了些膠水。等膠水幹了,就不會留下指紋了。”說到這裏,慎司望向峰原,“峰原先生,聽完案件的經過,您有什麽想法嗎?”

公寓房東微微一笑,用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聲音說道:

“有一點著實叫人費解。凶手為什麽要把摻有氰化鉀的茶罐放在畫室,而不是臥室呢?聽說凶手是在珠美女士死在臥室之後才把茶罐拿去了隔壁房間,可他何必這麽做呢?把茶罐放在珠美女士身邊,看起來還更像自殺一點。但茶罐一旦被拿去隔壁房間,自殺的可能性就會被徹底排除。凶手為什麽會做出如此莫名其妙的事情呢?”

“凶手大概是想盡快離開現場,沒有閑心去注意細節了吧。所以他才會一不留神把本可以留在臥室的茶罐留在了畫室。”慎司回答道。

“也許是這麽回事,可這要是無心之失,那這個凶手未免太馬虎了吧?我倒認為,凶手是故意把茶罐放在了畫室,而不是臥室。”

“故意?您認為他有什麽意圖啊?”

“凶手可能是想用茶漬掩蓋畫室地毯上的某種痕跡。”理繪慢條斯理道。

“什麽痕跡?”慎司探出身子。

“凶手的血呀。可能他在作案時因為緊張流了鼻血什麽的,把地毯弄髒了。隻要驗一下血就能查到出血的是誰,到時候,警方就會發現他到過案發現場。於是他決定把茶打翻,掩蓋血跡。據我猜測,隻要仔細化驗地毯上的茶漬,就一定會發現血液的成分。”

“這個思路太妙了!我這就請鑒證的同事們查一查。”

慎司一臉欽佩地點點頭,站了起來,急忙要走。就在這時,峰原叫住了他:“還有些事想請你順便查一查。”

峰原用圓珠筆在手邊的便簽本上寫了幾行字,遞給慎司。

“能不能請你核實一下我寫的這兩點?”

慎司看了看便簽,麵露疑惑:“這是什麽意思?這跟案子有什麽關係啊?”

峰原卻若無其事地回答:“如果這兩件事如我所料,案子就能圓滿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