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鄧捷並沒有性命之憂,不過他的下體受傷嚴重,一隻睾丸也被摘除,想必他下半輩子再也沒有能力禍害姑娘了。

朱健被刑事拘留。審訊時他的情緒仍然處於亢奮狀態,絲毫沒有認識到自己的罪行。他反複強調說,自己和景嘉嘉相戀多時,有著深厚的感情。而鄧捷則是一個卑鄙的第三者,是個玩弄女性的垃圾,自己的行為完全是在為民除害。

對於凶器,朱健解釋說那是他隨身攜帶的一把水果刀,在現場是情急之下掏出來的。

朱健把自己描述得正義凜然,但羅飛卻清楚地看到他陰暗自私的偏執性格,而且羅飛相信,他的陰暗麵曾被人惡意引導,最終釀成了這場血案。

淩明鼎完全讚同羅飛的猜測,他從專業的角度分析說,一定有人對朱健實施了催眠術,這種催眠效應將朱健心中那種自私的控製欲完全激發出來,他把景嘉嘉當成了自己的私人財產,不允許任何人對其進行窺伺和侵犯。而且這次催眠多半賦予了某種“性”的暗示,這讓朱健變得更加憤怒,所以他行凶時才會指向對方下身的隱私要害。

要想揪出隱藏在朱健身後的催眠黑手並不容易,因為那家夥手段高明,並未在朱健的精神世界中留下可供追尋的痕跡。而朱健自己也否認受到別人的暗示和影響。

要想繼續調查,隻能在現場另外幾個當事人身上尋找突破口。

羅飛首先對景嘉嘉作了問詢。驚魂未定的女孩開始講述事情的前後經過。據她說,最近一段時間朱健對自己瘋狂騷擾,讓她的精神幾乎崩潰。好在她結識了一位大姐,就是案發現場紮馬尾辮的那名女子。大姐時常對她進行安慰和開導,讓她的心情開朗了許多。就在今天下午,大姐又給她打了個電話,說是要介紹一個朋友給她認識,據稱這個朋友本領很大,能幫她擺脫朱健的糾纏。

按照大姐的囑咐,景嘉嘉於晚間來到了“君臨天下”娛樂會所。大姐找了張桌子陪她坐下,點了兩份飲料,兩人隨意地聊著天。女孩並不知道朱健一直在跟蹤自己,不過出於女人的直覺,她始終覺得非常不安,好像有什麽大事即將發生。

兩人就這麽坐著,等了有一個多小時吧,大姐終於告訴景嘉嘉,說那個朋友來了。隨後大姐便把鄧捷帶了過來。後者一來就勸女孩喝酒,甚至還動手動腳的,這讓女孩大驚失色。還沒等她回過神來,朱健居然也出現了,隨後血案發生。

羅飛相信女孩沒有說謊。在這起事件中,她隻是一個不知情的道具。有人在利用她完成所謂的“中和反應”和“爆破治療”。

那個紮馬尾辮的女子顯然就是操控者之一,羅飛隨即對她展開了訊問。

那女子身型雖然瘦弱,但她穩穩地坐在羅飛麵前,沒有一點怯懦。在她的身體裏似乎藏著某種強大的力量。

羅飛首先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女人回答說:“杜娜。”

杜娜?羅飛一怔,他抬頭重新審視了對方一番,又問道:“戶籍所在地?”

“雲南德宏。”

羅飛明白了,這正是救過白亞星的那個女人。後來白亞星為了她拋棄高梅,從而引起高梅自殺、白亞星離職等等一係列連鎖反應。在白亞星蛻變的過程中,她是個極為關鍵的線索人物。

這些思路隻在羅飛的腦海中迅疾閃過,神色上卻未露端倪。因為現在白亞星尚不知所蹤,羅飛決定先不去捅破這層窗戶紙。於是他便按照常規的套路繼續發問。

“你在龍州從事什麽職業?”

杜娜道:“我是楚維的朋友,在他的會所裏幫幫忙。”

“你是如何認識景嘉嘉的?”

“上周在公園散步遇上,就聊了幾句,聊著聊著就熟悉了。”

“你今天為什麽約她到會所來?”

“她說有個男人總在糾纏她。我想幫她介紹個新的男朋友,也好有個人保護她啊。”

“你想介紹誰?”

“鄧捷嘛,總在場子裏玩。他不缺錢,也懂得疼女人,我覺得他挺合適的。”

“你認不認識朱健?”

“不認識。”

“就是後來刺傷鄧捷的那個人。”

“我不認識。”杜娜頓了一下,又道,“我猜他應該就是糾纏嘉嘉的那個家夥吧?”

杜娜的一套說辭滴水不漏,把自己與這起血案的關係撇得幹幹淨淨。羅飛一時間也找不到漏洞進行反駁。他隻好讓對方先在筆錄上簽字,隨後又把楚維喚入了訊問室。

楚維顯然認識朱健,這一點是無法抵賴的。事實上,在會所裏的那番交談,楚維已經承認自己就是這起血案的導演者,現在進了訊問室,他對這一點仍然不加避諱。

“沒錯,是我安排的。是我讓杜娜把景嘉嘉約到了會所裏,我也知道朱健會跟蹤過來,包括把景嘉嘉介紹給鄧捷,這也是我計劃好的。”楚維大大方方地說道,“這又怎麽樣呢?”

羅飛問道:“朱健和鄧捷發生衝突,這也在你的計劃內嗎?”

“這話可不能亂說。”楚維鄭重地搖了搖頭,“我怎麽知道他們一定會起衝突?我早就解釋過了,這是‘爆破療法’。朱健有可能會攻擊鄧捷,也有可能不會。對他自己來說,攻擊意味著毀滅,不攻擊則意味著重生。而不管朱健結局如何,景嘉嘉都會得到解脫——這才是最重要的。”

羅飛凝目看著對方,他開始領教到這家夥的厲害。此人坦率得幾乎有點張狂,但他的每一句話卻又恪守分寸,絕不越雷池半步。

看著羅飛肅穆的樣子,楚維反倒笑了。他又說道:“我保護了那個女孩,我做了一件你們想做卻沒有能力做到的事情。你們為什麽要用這種奇怪的態度來對待我呢?”

羅飛不得不提醒對方:“你還製造了一起血案。”

“是的。朱健刺傷了鄧捷,可你們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嗎?”楚維與羅飛對視了一會兒,忽然問道,“羅警官,當鄧捷向景嘉嘉走去的時候,你有沒有想到他會和朱健產生衝突?”

羅飛沉默著沒有回答。

“你想到了,對嗎?”楚維又看看在場的淩明鼎等人,“你們全都想到了,可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止,為什麽?因為你們希望看到他們衝突,你們也想見證一場美妙的中和反應。”

羅飛打斷對方的話語,反駁道:“我們誰也不知道朱健帶著刀具。”

“借口。”楚維毫不客氣地冷笑了一聲,“即便知道朱健帶著刀具,此刻你也會說,‘我們誰也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出手,我們隻是來不及去阻止他。’而這一切都是借口,真相隱藏在你們的潛意識裏。你們希望這兩個家夥遭到懲罰,所以才放任事態的發展。當事態惡化之後,警察的職責又讓你不得不站出來。現在你感到憤怒,並不是因為鄧捷受到傷害,而是因為一起刑事案件就在你的眼皮底下發生了,你覺得自己失職,甚至是受到了侮辱,對嗎?”

羅飛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或許他原本就無從辯解,因為對方所言皆為事實。

楚維又繼續說道:“你再憤怒也不該遷怒於我。我沒做出任何違法的事情。這起案件的本質,是兩個肮髒的靈魂發生了碰撞。我們都隻是旁觀者。這兩個靈魂碰撞之後,就像發生了中和反應,他們的危害雙雙消失了。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羅飛沒有回應對方的話語,他轉頭對負責記錄的小劉說道:“你把他說的話全都記下來,拿給他簽字。”

小劉記好後把筆錄本推到楚維麵前。在楚維簽字的同時,羅飛說道:“我們會把你的筆錄拿給檢察院的專家研究,看看該追究你什麽責任。”

“沒關係,我不會有任何責任的。”楚維簽完名字,瀟灑地把筆一丟,又微笑道,“我是一個懂法的人。所以,我從來不會違法。”

這一通訊問結束,時間已到了第二天的淩晨。楚維被帶走之後,小劉便問羅飛:“羅隊,這兩個人該怎麽處理?”他所指的當然就是楚維和杜娜二人。

“肯定夠不上刑拘的條件。”羅飛斟酌了一會兒,說道,“按刑事傳喚把他們留夠十二個小時吧。等他們出去之後,安排人手盯住了。”

“對。”淩明鼎對這個方案深表讚同,“他們倆都是白亞星的心腹,隻要盯住了,不愁找不到白亞星。”

小劉又問:“該安排誰去?”通過剛才的訊問過程,小劉已經知道這兩個家夥都是棘手的角色,此前又有監控失敗的前車之鑒,他不得不謹慎對待。

羅飛想了想說:“陳嘉鑫,你去盯楚維;杜娜我親自來盯。”這樣的盯控安排一虛一實。陳嘉鑫盯楚維,實際上仍是將陳作為拋給對手的誘餌,且看對方會不會將這個誘餌吞下;而警方真正關注的線索其實是杜娜,羅飛相信這個女人和白亞星的關係絕不一般,幹脆親自上陣。

如此安排妥當,眾人散去各找地方休息。羅飛不願來回折騰,就到辦公室的沙發上睡了一覺。這一覺睡得倒是酣暢,等他被一陣敲門聲吵醒時,天色已經大亮。

羅飛起身開門,卻見來者正是小劉。羅飛下意識地抬腕一看手表,同時問道:“十二個小時快到了嗎?”

“不是。”小劉的表情有些怪異,他對羅飛說道,“羅隊,你不用再去盯那個女人了。”

羅飛一怔:“怎麽了?”

“白亞星自己找上門來了。”

“什麽?”羅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看小劉的樣子又不像是在開玩笑,他便急急追問,“人在哪兒呢?”

“在接待室裏坐著呢。”

羅飛回屋把外套一抓,立馬跟著小劉往接待室而去。走到半路卻見陳嘉鑫也急匆匆趕來,顯然小夥子也得到了最新的消息。

陳嘉鑫見麵便問道:“羅隊,楚維這邊還盯不盯了?”

“你不用去了。”羅飛現場調整戰略,“另外安排兩個人,分別盯住楚維和杜娜。”

“那我幹什麽呢?”陳嘉鑫有點躍躍欲試的樣子,他料想自己會有更加重要的任務。

羅飛命令道:“你趕快把淩明鼎接過來,越快越好!”

“明白!”陳嘉鑫響亮地應了一聲,一溜小跑地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