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催眠高手的聚會 01

被列為重點懷疑對象的三個催眠師在同一時刻擺脫了警方的監控,所以對手一定會在警方的視線之外有所行動——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邏輯判斷。不僅淩明鼎這麽想,羅飛也同樣這麽想。

他們到底做了什麽?這個問題成了淩明鼎和羅飛共同關注的焦點。

據咖啡館的服務生回憶,三個催眠師在咖啡館裏坐了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各自接收了一個快件,隨後便一同離開。推斷時間的話,他們的離去和警方人員被調開應是前腳接後腳。

當天下午,三個催眠師回到了各自的住所,時間分別是一點二十三分,兩點零七分,四點五十分。也就是說,他們脫離警方視線的時間短的有三個多小時,長的則有近七個小時。

對於頂尖的催眠師來說,這些時間已足夠他們去尋找街頭的敏感者,發現對方的心穴,進而製造出新的離奇案件。

至警方恢複監控時新的案件並未發生,但羅飛的心情卻無法樂觀,因為從已發的兩起案件來看,這種催眠手法從作案到發案是有一定的滯後性。催眠師隻要在受害者的心穴中埋下種子,而這顆種子何時發芽則要看相應的“觸發器”如何設置。如果凶手已知警方盯上了自己,那他繼續作案時一定格外謹慎,所以觸發器的延時多半會設得很長。

羅飛一度想傳喚三人,從正麵試探一下。但這個思路遭到淩明鼎的強烈反對。

淩明鼎認為,目前情況尚不明朗,直接攤牌的話,會將這三人徹底推向催眠師大會的對立麵。萬一黑手另有其人,這局麵豈不正中對方下懷?而且以那三個催眠師的心理控製能力,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和他們交鋒,結果多半又是自取其辱。

羅飛權衡一番,最終也放棄了主動進攻的思路,暫且還是得以防守為主。

羅飛往每個基層派出所都派出了刑警隊員,在第一線實施監控。隻要有舉止怪異的人出現,羅飛立刻能了解到相關情況。而淩明鼎也隨時做好準備,如果真有人中了催眠術的蠱惑,他會在第一時間前往破解。

兩人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然而龍州卻沒有任何異常的事情發生,一切是如此平靜,甚至連一個鬧事的醉鬼都沒有出現。

催眠師大會將在第二天上午九點舉行。難道對手要等到最後關頭才施展出致命一擊,不給淩明鼎留下任何化解的時間?

越是平靜便越是令人不安。那感覺就像是明知敵人已經高舉起快刀,卻不知這一刀何時會落下來。

你完全被動,卻又絲毫不敢放鬆。

上午八點,羅飛隨淩明鼎一道前往催眠師大會現場。淩明鼎忙著招呼與會來客,羅飛則站在會場的角落裏,默默觀察著場內的動態。

整個會場有三百多個座位,最前麵一排是配著長條桌的貴賓席,桌麵上擺放著名牌,各路貴賓入場後便在淩明鼎和袁秘書的引導下落座。楊冰、周懷穀、秦天三人自然也在其中。羅飛特意觀察了他們的言行舉止,隻見三人的神色都比較嚴肅,甚至和淩明鼎寒暄的時候也板著臉,頗有點來者不善的意味。

不知名的催眠師們則散坐於後排各處。會場兩側和前後方的走廊裏則成了媒體們蹲守的陣地。這次大會淩明鼎本來隻邀請了本地的幾家媒體,但前兩天的案件在網絡發酵之後,龍州催眠師大會便成了世人關注的焦點。現場實際趕到的媒體來自全國各地,有平媒的,有網絡的,也有電視台的。他們到來的目的不光是報道這次大會,更要針對案件進行深入采訪。

羅飛看著這番熱鬧的景象,忽然想到,對手如果想製造出反對催眠師大會的聲勢,那最好的行動時機豈不就在此刻?在全國媒體的注視之下,如果有負麵的事件在會場上發生,絕對能產生爆炸性的效果。

從昨日監控失敗開始,一股強烈的暗流就湧動不止。羅飛能感覺到那種力量的積累,這力量滲透出無形的壓力,已逼近噴發的臨界點。羅飛的心跳開始加快,情緒也緊繃至極。他知道這不是最好的狀態,便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又過了片刻,一個年近半百的男子步入會場。淩明鼎對此人的到來非常重視,親自接了過去。這人坐在前排最中間的位置上,名牌上寫著“徐健”二字。羅飛特意湊上前打探,很快他便摸清,原來這名男子正是想要進入催眠產業的投資人。此人的出現對催眠行業來說原本是件幸事,但因為牽涉到利益再分配,便也激化了行業內部的矛盾。

前兩天的案件徐健不可能不知道,這勢必會影響到他的投資信心,這也是淩明鼎現在最擔憂的事情吧。對淩明鼎來說,前天的醫院之行隻是小試牛刀,即將開幕的大會才是他挽回頹勢的關鍵舞台。

入口處忽又起了些異動,羅飛敏感地移目望去,卻見夏夢瑤正在走進會場。這次來參加會議的絕大多數都是男性,忽然間有這麽個美女到來,當然是人人側目。有幾個記者也調轉鏡頭,抓拍這抹不期而至的亮色。夏夢瑤對眾人的關注並不在意,她遠遠地看見淩明鼎,便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並且點頭以示招呼。

淩明鼎也看到了對方,他的神色略微有些意外。因為正和徐健寒暄,他不便脫身,隻好扭頭對袁秘書說了句:“小夏來了,你過去招呼一下。”

袁秘書“嗯”了一聲,她的眉頭微微皺起,但隻有短短一瞬,她便換上了職業式的笑臉,款步向著夏夢瑤迎去。兩人相遇後或真或假地寒暄了一番,袁秘書似要請夏夢瑤往貴賓席就座,但後者婉拒了。袁秘書也不再堅持,隻幫夏夢瑤安排一個略略靠前的位置。

夏夢瑤入座後四處打量,很快她的視線與羅飛相遇,兩人各展笑顏。

羅飛真心喜歡對方的笑容,真誠自然,流淌著春風般的暖意。這暖意讓他的情緒驀然間放鬆了許多。

大會開幕的時間漸漸接近,來客們基本都入座到位。淩明鼎也坐在了貴賓席左側邊緣的那個位置。袁秘書則率先走上講台,看起來她兼任著大會主持人的職責。

九點鍾一到,袁秘書宣布催眠師大會正式開幕。她先把前排的諸位人士介紹了一番,然後便請會議的召集者——淩明鼎上台發言。

淩明鼎在掌聲中登台。他的腰背挺直,步伐沉穩有力,透出掌控一切的強勢感覺。可羅飛知道對方內心一定隱藏著不安的情緒,那情緒來源於某種未知卻又注定要到來的危機。

淩明鼎在講台前佇立了片刻,他的目光緩緩掃視著會場。場內掌聲人聲漸歇,最終寂靜無聲。

淩明鼎的目光最後落在講台左側的角落。羅飛半藏在一個攝影記者的身後,他身著便服,貌不驚人,就像是個普通的工作人員。但這個人的存在卻讓淩明鼎踏實了不少。

這是一個可靠的盟友,任何時刻都值得信賴。

淩明鼎開口了,他手中並無講稿,相關的說辭早已在他腦海中醞釀多遍:“非常感謝大家來參加這次催眠師大會。在座的各位來自全國各地,甚至還有海外歸來的人士。你們都是催眠行業中的佼佼者,是重塑人類靈魂的工程師。今天大家在這裏聚集一堂——我們不禁要問: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麽而來?”

說到這裏淩明鼎故意停頓了一下,像是要留下時間給眾人思考。片刻後他又繼續說道:“前幾天,龍州接連發生了兩起離奇的案件,作案人在網上發帖,自稱是催眠師,專門來龍州參加催眠師大會的。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很多龍州市民甚至給公安局打電話,要求取締這次大會。今天在場有很多媒體的朋友,你們也是因為這兩起案子才來的吧?”

此語一出,會場內立刻響起陣陣**聲。這個話題如此敏感,大家都以為淩明鼎會避之唯恐不及,沒想到他卻主動提了出來。眾人禁不住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淩明鼎在台上看著眾人,臉上的神色似笑非笑。等**過去之後,他才又說道:“我不知道這個自稱催眠師的人今天是否在場,但我知道他的目的。他想要製造一種恐慌,從而阻撓我們這次大會的順利進行。你們看,今天來了這麽多的記者,龍州的民眾也是人心惶惶。看起來那個人的行動很有效果。可是我要說,他錯了!他的行為反而證明了,這次催眠師大會是非常必要的,甚至,是不得不開!”

最後這兩句話說得鏗鏘堅定,擲地有聲。眾人的精神為之一振,專注地期待他的續言。

再次開口的時候,淩明鼎的語氣變得低緩沉重:“長久以來,國內的催眠事業境地尷尬。整個行業的形象非常模糊,從業人員的素質也是良莠不齊。所以一旦有心懷叵測的家夥製造話題,民眾便很容易產生誤解。這種局麵其實怨不得別人,我們自己首先得展開反思。

“現在有一些催眠師熱衷於進行舞台催眠表演。為了追求舞台效果,他們往往要讓對象達到深度催眠的狀態。在表演現場你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深入了解對象的內心世界,要想做到深度催眠談何容易?於是他們便從觀眾裏挑選出最敏感的對象,施以簡單直接的瞬間催眠手法。結果如何呢?表演也許是成功的,可催眠師和觀眾之間根本沒有真正的心靈交流。有些觀眾會覺得很神奇,也有一些觀眾會覺得莫名其妙。最關鍵的是,他們仍然不了解催眠,而此類表演卻讓他們以為這就是催眠的全部。

“還有一些人在社會上開辦各種催眠師培訓班,為了吸引生源,他們故意誇大催眠的功效,幾乎把催眠宣傳成了一種無所不能的奇妙法術。他們甚至還請來演員,拍了很多虛假的視頻放到網上,這進一步加深了民眾對催眠術的誤解。因為從那些視頻看來,催眠師能夠瞬間控製催眠對象,把他們變成任人擺布的傀儡。可我們都知道,一個催眠師想要完全控製催眠對象是不可能的。許多人花費巨資上了這樣的培訓班,上完課程之後卻大失所望,他們從此認為催眠師都是故弄玄虛的騙子。

“更有甚者還進行所謂‘動物催眠’表演。利用動物的裝死本能,把雞狗之類的小動物弄得一動不動。這也叫催眠?簡直是狗屁不通!催眠是催眠師和催眠對象之間深層次的心靈交流,你一個人和雞和狗交流些什麽?”

會場上爆發出一陣笑聲,淩明鼎卻搖頭長歎:“這些人或者對催眠術一知半解,或者根本就一無所知,他們隻是打著催眠的旗號來謀求私利。為了利益,他們不惜坑蒙拐騙,造成的後果卻要由整個催眠行業來承擔。”

台下的催眠師們紛紛點頭。今天到會的都是國內催眠界有名有數的人物,他們當然不屑從事那些掛羊頭賣狗肉的勾當。所以淩明鼎這番評述深得他們的認同。

台上的淩明鼎略歇了歇,又加重語氣說道:“其實剛才這些還不是最嚴重的,如果讓心術不正的人掌握了真正的催眠技術,他們造成的危害將更為可怕。這些人會刻意尋找對象的心穴,借以達到邪惡的目的。有人用催眠術設置街頭騙局,有人用催眠術欺騙和玩弄女性,甚至如前兩天發生的案例——用催眠術來害人性命!這類事件雖然不多見,可是一旦發生便會在民眾間造成相當的恐慌。大家口口相傳,催眠術便成了害人的巫術,催眠師也成了施展巫術的魔鬼。這兩天來的事態發展就是如此。”

台下的催眠師們轉頭看看圍在會場四周的各路記者,心中莫名泛起一種危機感。

淩明鼎也環視著那些記者,輕輕歎道:“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啊——他要借民眾之口毀了我們的聲譽。”隨後他又話鋒一轉,“這個居心險惡的家夥固然可惡,但我們也應該想一想:為什麽這個行業的信用體係如此脆弱?我們有那麽多的同行,正直、優秀,他們每天都在用催眠術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為什麽民眾不了解他們?催眠術既不是無所不能的巫術,也不是虛張聲勢的騙術,催眠術是一門科學——這個概念為何遲遲不能為民眾所接受?”

諸位催眠師在淩明鼎的引導下陷入沉思。片刻後有人輕聲說了句:“太亂了。”

淩明鼎立刻讚同道:“沒錯,太亂了!行業沒有標杆,準入沒有門檻,從業者沒有資質……這些都是亂象的體現。一個行業自身這麽亂,你讓外人怎麽理解你?信任你?而我這次把大家召集過來,我們召開這麽一個催眠師大會,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和諸位商議商議,怎麽樣去治理這個‘亂’字。”

眾人都在看著淩明鼎。既然他把這個話題挑了起來,心中必然已有所謀劃。

卻聽淩明鼎說道:“要治亂,就得有管理;而要有管理,首先得有組織。現在我們也有不少催眠師協會,但都是各自為政。我建議大家統一起來,成立一個全國性的行業協會,製定出行業章程、行業準入門檻以及催眠師的資質認證係統,共同把催眠這個行業做好、做強。”

羅飛站在會場的角落裏暗自點頭。淩明鼎的思路很清晰,他把對手的攻擊轉化成了整個行業所麵對的壓力,這樣就在會場上製造出一種同仇敵愾的氣氛。接下來他提議建立統一的行業協會也顯得順理成章。

很多時候外界的危機能促進內部的團結,淩明鼎顯然深諳此理。這番借力打力頗有化被動為主動的意思,隻不知他的那些同行們會不會積極響應呢?

縱觀全場,不少催眠師都在點頭議論,看來淩明鼎的支持者不在少數。不過具有話語權的人都坐在第一排,其中勢力最強的便是楊冰、周懷穀、秦天這“三巨頭”,他們的態度有著決定性的意義,但這三人一直板著臉,不置可否。

淩明鼎也在關注著“三巨頭”。等會場上的議論聲漸漸平息之後,他更是直接向楊冰問道:“楊老師,不知道您讚不讚同我的觀點呢?”

楊冰擔綱的“長江催眠師協會”算得上是國內的領先者,楊冰本人也是催眠界的前輩。淩明鼎把問題拋給他,算是主動將了對方一軍,且看對方如何應對。

楊冰默然片刻,終於開口道:“成立全國性的催眠師協會,製定章程,統一管理。這事聽起來不錯,但實際上卻是把雙刃劍。如果操作不好,恐怕反倒有反作用。”

“哦?”淩明鼎微微蹙起眉頭,“楊老師的顧慮主要在哪方麵?”

楊冰道:“現在的催眠行業,亂是亂了一點,但也算是百花齊放。如果統一起來,就牽涉到一個路線的確定。這個路線萬一定歪了,那豈不成了荼毒整個行業的禍事?”

楊冰這話一說,會場上又起了一番議論。而坐在楊冰身旁的周懷穀則清了清喉嚨,似乎有話要說。

淩明鼎壓了壓手,示意大家安靜。他早料到這三人不會輕易就範。對方肯出來說話是好事。自己的初衷是為了全行業的發展,隻要這一點上他問心無愧,便不怕和對手辯駁。

周懷穀看著淩明鼎,說道:“淩先生既然提議大家統一起來,那多半是想好了行業的戰略路線?不妨就說出來,讓大家一起評議評議。”

淩明鼎便當仁不讓地說道:“那好吧,我就說一說拙見,算是拋磚引玉了。在我看來,催眠行業要想良性發展,還是得專注於心理治療這一塊。現在人們的生活節奏越來越快,各方麵的壓力都很大,很多人或多或少都存有心理隱疾,而催眠術正是發現這類隱疾的最有效的手段。通過催眠師的引導,對象可以對某些不良記憶重新認識,進而改變負麵的生活態度。對這一塊我已經做了不少理論研究,也寫過一些文章的。”

“我看過你的文章。”三巨頭中的另一人秦天插話道,“就是所謂心穴和心橋的概念,對嗎?”

淩明鼎點頭道:“沒錯。我不敢說自己的研究有多高的水平,但是把心理治療作為催眠行業的發展方向應該是確鑿無誤的。事實上,高水平的催眠師都在走這條路。”說到這裏,淩明鼎又伸手指了指徐健,“這位徐先生是個投資人,他對我的理論非常感興趣。如果我們能在這個基礎上進行整合,又有徐先生這樣的人士大力支持,行業的振興指日可待!”

講台下的三巨頭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後由楊冰開口道:“淩先生,你恐怕過於樂觀了。在我們看來,能否把心理治療作為催眠行業的發展方向,此事還有待商榷。而你的心橋理論更是存在著重大的隱患,萬萬不可在行業內推廣。”

聽到這話,淩明鼎禁不住微微一愣。他料想到這三人會阻撓自己的計劃,但沒想到對方會抓住行業發展方向進行攻擊。事實上,現在真正的催眠師都在從事心理治療的工作,包括三巨頭本人也不例外。這個發展思路應該沒有任何爭議,這三人卻跳出來潑冷水,唱反調的姿態未免太過明顯。

會場上的其他催眠師也都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從他們的神態來看,還是支持淩明鼎的人占了絕大多數。淩明鼎覺得心中有底,幹脆針鋒相對般問道:“請教楊老師,心理治療為什麽不能作為行業發展方向?您說我的理論存在隱患,這隱患又在哪裏?”

楊冰道:“心理治療本身就帶有一定的危險性。如果操控不好,有可能導致對象的隱疾惡化。而你的心橋術並不是一種真正的治療,因為對象的心穴沒有真正消除,用心橋掩蓋反而會導致更加嚴重的後果。”

“心穴一旦形成,是不可能消除的。”淩明鼎辯白道,“您說我的心橋術不是真正的治療,可我已經積累了很多成功的案例。前天我就用心橋術治療了被啃臉的男子,讓他重新恢複了生活的勇氣。”

這事因為上了報紙,在場很多人都知道。淩明鼎略停片刻後,又說道:“今天現場有一位女士,她曾經也是我的病人。夏小姐,你能站起來和大家打個招呼嗎?”

順著淩明鼎手指的方向,眾人紛紛轉頭觀望。卻見一個極美的女孩款款起身,臉上的笑容如陽光般燦爛。

那女孩對眾人說道:“三年前我一度想要自殺,是淩老師改變了我的觀點。所以我要謝謝他,謝謝他高超的催眠術。”

會場起了一陣**。看到這麽漂亮的女孩重獲新生,怎不叫人唏噓感慨?於是淩明鼎的支持率又提高了一大塊。

可是前排的三巨頭依然不為所動。楊冰甚至都沒有回頭,他隻是冷冷說道:“我們不否認你有成功的案例,但是失敗的例子難道就沒有嗎?”

淩明鼎一怔,道:“有的話就請楊老師明言。如果真是我的病人,我絕不推脫隱瞞。”

楊冰低下頭和身旁的周懷穀、秦天二人竊竊私語,似乎在商量些什麽。片刻後他們作出了決定。隻見楊冰鄭重其事地站起身,直視著淩明鼎說道:“淩先生,有些事情我們本不想提,但這次大會關係到整個行業的前途命運,便叫人無法回避。我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坦誠回答。”

從對方的口氣來看,他要問的事似乎非同一般。淩明鼎心中忽然泛起一陣強烈的不安,但他勉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隻是默然點點頭,神色間並未有明顯異常。

“請問淩先生——”楊冰緩緩說道,“你的夫人為什麽會英年早逝?”

這個問題像是帶著強勁的衝擊波,直撞得淩明鼎身體一晃。他的臉色變得蒼白,嘴唇不停地顫抖著,卻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曾對你的夫人施展過心橋術。但後來治療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導致夫人在三十五歲時就過早離世。這種隱患重重的理論怎麽能向全行業推廣?”楊冰乘勝追擊一番後,又總結道,“所以建立行業聯盟是好事,但你的思路並不可行。這事還得由大家聚在一起好好斟酌,決不能倉促上馬。”

淩明鼎低下頭,他的雙臂竭力扶在講台兩側,似乎這樣才能支撐住近乎崩潰的身體。和先前縱橫捭闔的氣勢相比,他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這番變化讓場內的其他人全都大感意外,大家紛紛猜測議論,場麵頗為混亂。

袁秘書搶到講台上,她扶住淩明鼎的身軀,壓低聲音焦急問道:“淩先生,您這是怎麽了?”

淩明鼎搖搖頭,心緒紛亂難言。片刻後他又凝起目光,恨恨地盯著講台下的三位對手。

楊冰這時已經坐下,那三人倒是氣定神閑,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袁秘書知道淩明鼎已經無力控製場麵,便湊身在話筒前說道:“對不起,淩先生的身體有些不適。今天的大會暫時先開到這裏吧。”說完就扶著淩明鼎走下了講台。

一旁的羅飛向著兩人迎過來。他的目光中充滿了狐疑的神色。淩明鼎看著羅飛苦澀一笑,勉強吐出幾個字:“羅警官,我們……我們回去再細說。”

羅飛點點頭。此時此地並非暢言之所。

記者們可不願意輕易放淩明鼎離開,他們蜂擁般圍了過來,話筒攝像頭如槍炮般林立。

“淩先生,您夫人去世的詳情能不能介紹一下?”

“淩先生,您的心橋治療術是不是出現過嚴重的事故?”

“淩先生,請問大會接下來還會繼續進行嗎?”

……

各式各樣的問題劈頭蓋臉地向著淩明鼎砸過來。淩明鼎根本沒心情回答,他和袁秘書數度想分開人群突圍,但記者們越聚越多,場麵窘迫不已。

就在這時,忽見夏夢瑤從人群中擠出來,她把身體擋在淩明鼎身前,高聲喊道:“請你們不要再糾纏淩老師了!”

“嚓嚓嚓!”閃光燈的聲音接連響起,記者們不失時機地搶拍一通。

夏夢瑤轉頭怒視著那些記者,叱責道:“你們都沒有親人嗎?你們的親人去世你們會怎麽想?淩先生已經這麽痛苦了,你們為什麽還要這樣揭人的傷疤?你們就沒有一點同情心嗎?”

圍在前排的記者多數都是男性,被一個美女如此質問,頗有些臉麵無光。趁著他們悻悻無語的當兒,夏夢瑤又說了聲:“你們快讓開吧。”這句話的語氣比先前柔和許多,帶著三分規勸,三分請求。同時她睜大美麗的眼睛,目光在那些男人的臉上依次掃過。隻要和這目光接觸到的男人都像是中了魔法般,紅了臉龐羞慚退去。

夏夢瑤扭過頭,悄聲提醒淩明鼎:“淩老師,您快走吧。”淩明鼎本想說些感謝的話語,身旁的袁秘書卻已拉著他迅疾離開。袁秘書的步履憤怒而匆忙,也不知是在躲避記者呢,還是在躲避那魅力四射的夏夢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