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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說過香料大倉庫的神話嗎?是的,我也知道這個故事。是一個總管當趣事講給我聽的。故事說有一個美琅脂倉庫,巨大無比,像一座山。這座倉庫藏在一顆遙遠星球的地下深處。不是厄拉科斯星。不是沙丘星。香料在很久以前就藏好了,甚至比第一帝國和宇航公會的出現還要早。故事還說保羅·穆阿迪布去了那裏,與這座倉庫毗鄰而居,一直靠香料活著、等待著。總管不明白為什麽這個故事會讓我心煩意亂。

——《失竊的日記》

艾達荷氣得發抖,正沿著灰色塑石走廊大步流星地走向帝堡寓所。每經過一個崗哨,女兵都會“啪”的一聲立正。艾達荷一個人也沒回應。他知道自己攪起了她們的不安。沒有人會看錯司令的情緒。但他依然重重邁著步子,靴子砸在地麵上的聲音沿著牆壁一路回**。

他還在回味那頓午飯——帶有古怪熟悉感的厄崔迪式筷子餐:一小份辣味人造肉,外圍一圈香草調味的焙烤什錦穀物。他用一杯澄清的西綴特果汁把這些都灌了下去。莫尼奧找到了獨自坐在衛兵食堂一角的艾達荷,盤子邊上支著一張地區作業計劃。

莫尼奧徑自坐到艾達荷對麵,把作業計劃撥到一邊。

“神帝叫我帶個信給你。”莫尼奧說。

他生硬的語氣讓艾達荷意識到這不是一次邂逅。其他人也感覺到了。周圍幾張桌子的女人們都靜下來豎耳傾聽,嚴肅的氣氛逐漸擴散到了整個食堂。

艾達荷放下筷子:“嗯?”

“這是神帝的原話。”莫尼奧說,“‘鄧肯·艾達荷竟然迷上了赫娃·諾裏,這是我運氣不好。這件倒黴事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艾達荷麵露慍色,緊抿嘴唇,但沒有開口。

“這種蠢事讓我們大家都麵臨危險。”莫尼奧說,“諾裏是神帝的未婚妻。”

艾達荷竭力壓著火氣,可情緒還是從言語中透了出來:“他不能娶她!”

“為什麽?”

“他在玩什麽把戲,莫尼奧?”

“我隻是給你傳這條口信,別的與我無關。”莫尼奧說。

艾達荷聲音低沉,語帶威脅:“但他信任你。”

“神帝同情你。”莫尼奧撒了個謊。

“同情!”艾達荷喊出這個詞,食堂裏更安靜了。

“諾裏當然是個有魅力的女人。”莫尼奧說,“但她不屬於你。”

“神帝發過話了,”艾達荷冷笑著說,“所以誰也不能有異議。”

“我認為你明白這條口信的意思。”莫尼奧說。

艾達荷把自己推離餐桌。

“你去哪兒?”莫尼奧問。

“我這就去找他攤牌!”

“這等於自殺。”莫尼奧說。

艾達荷怒視著他,陡然意識到四周的女人們都在聚精會神地聆聽。艾達荷臉上忽然現出一副神情,穆阿迪布倘若在世,會管它叫作“逗魔鬼開心的表情”。

“你知道老一輩厄崔迪公爵常說什麽嗎?”艾達荷嘲弄地問道。

“有關係嗎?”

“他們說,當你仰視任何絕對主宰的時候,也就喪失了一切自由。”

莫尼奧在恐懼中直僵僵地湊近艾達荷。他的嘴唇幾乎沒動,聲音如同耳語:“不要說這種話。”

“因為這裏的女人會打小報告?”

莫尼奧搖了搖頭,不敢相信眼前的事:“你比其他任何一個鄧肯都莽撞。”

“是嗎?”

“別再這樣了!你這種態度極端危險。”

艾達荷聽到整個食堂緊張地**起來。

“他頂多把我們殺了。”艾達荷說。

莫尼奧用緊繃而壓低的聲音說:“你個蠢貨!蟲子受到一丁點兒刺激就會把他控製住。”

“你是說蟲子?”艾達荷故意大聲說出來。

“你必須相信他。”莫尼奧說。

艾達荷左右看了看:“是的,我猜她們都聽到了。”

“幾十億幾十億的人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莫尼奧說。

“我聽說了。”

“他是神,而我們是凡人。”莫尼奧說。

“神怎麽會作惡?”艾達荷問。

莫尼奧把椅子向後一頂,騰地一下站起來:“隨你便吧!”隨後猛一轉身,疾步衝出食堂。

艾達荷掃了眼食堂,發現所有衛兵都在盯著他看。

“莫尼奧沒有主見,但我有。”艾達荷說。

他驚訝地瞥見有幾個女人竟然現出譏笑。她們接著吃起飯來。

艾達荷大步走在帝堡走廊裏,一邊回想剛才那場對話,一邊琢磨莫尼奧的怪異舉動。他能看出莫尼奧的恐懼,甚至也能理解,但這種恐懼似乎比怕死厲害得多……遠遠超過怕死。

蟲子會把他控製住。

艾達荷覺得莫尼奧說漏了嘴,不經意間泄了密。這是什麽意思?

比其他任何一個鄧肯都莽撞。

艾達荷想到這句話就來氣,別人把他當成一個陌生人來同他自己作比較,而他不得不忍受著。其他鄧肯要有多小心?

到了寓所門前,艾達荷把一隻手放到掌鎖上,心裏猶疑起來。他覺得自己像一隻逃回巢穴的獵物。食堂裏的衛兵一定已經把剛才那場對話報告給了雷托。神帝會怎麽做?艾達荷的手在鎖上掃了一下。房門往裏打開。他進入前廳,關上門,可眼睛還盯著門看。

他會派魚言士來逮我嗎?

艾達荷環視了一圈。這是一處普通的門廳——設有衣架和鞋架、一麵全身鏡和一口武器櫃。他瞧了瞧關著的櫃門。裏麵沒有一件武器能對神帝構成真正的威脅,連激光槍都沒有……盡管所有記錄都顯示激光槍對蟲子是沒有殺傷力的。

他知道我會反對他。

艾達荷歎了口氣,朝通往起居區的拱門望過去。原來那批輕軟的家具由莫尼奧換成了更厚重硬實的家具,其中一部分明顯是弗雷曼式樣的——挑選自保留地弗雷曼人的庫藏。

保留地弗雷曼人!

艾達荷啐了一口,大步走過拱門。往屋裏隻走了兩步,他就愕然刹住腳步。北窗的柔和光線正照著坐在低矮吊索沙發上的赫娃·諾裏。她穿著一件凸顯身材的亮閃藍袍子,正抬頭望他。

“感謝諸神你還好好的。”她說。

艾達荷回頭瞧了瞧前廳和掌鎖門,又不解地看著赫娃。除了幾名特許的衛兵沒人打得開這扇門。

看到他一臉疑惑,她笑著說:“那些鎖是我們伊克斯人製造的。”

艾達荷發現自己全在為她擔心:“你來這兒幹嗎?”

“我們必須談談。”

“關於什麽?”

“鄧肯……”她搖搖頭,“關於我們。”

“他們警告你了。”他說。

“他們要我拒絕你。”

“是莫尼奧叫你來的!”

“在食堂聽見你們說話的兩個女兵——是她們帶我來的。她們認為你非常危險。”

“這就是你來的原因?”

她站起身,這個優雅的動作讓艾達荷想起雷托的祖母傑西卡——兩個人都能如行雲流水般控製肌肉,每個細微動作都那麽美。

他震驚地想到了什麽:“你是貝尼·傑瑟裏特……”

“不!她們是我的導師,但我不是貝尼·傑瑟裏特。”

他腦子裏布滿疑雲。雷托的帝國究竟運行著怎樣的效忠機製?一個死靈對這些東西能了解多少?

我死後發生的那些變化……

“我猜你隻是個單純的伊克斯人。”他說。

“請別挖苦我,鄧肯。”

“那你究竟是誰?”

“我是神帝的未婚妻。”

“你會忠貞地服侍他嗎?”

“我會。”

“那我們沒什麽好談的了。”

“除了我們之間的這件事。”

他清了清嗓子:“什麽事?”

“這種吸引力。”她抬起一隻手讓他別說話,“我想投入你的懷抱,我知道那裏有愛和庇護。你也希望這樣。”

他僵住了:“神帝不許這樣做!”

“可我已經在這兒了。”她朝他走近了兩步,長袍在身上微微**漾。

“赫娃……”他幹咽了一下,“你最好離開。”

“謹慎不是最好的選擇。”她說。

“要是他發現你在這兒……”

“就這麽離你而去可不是我的風格。”她再一次舉手示意他別開口,“生育我、訓練我都隻為了一個目標。”

她的話讓他不寒而栗,同時警覺起來:“什麽目標?”

“引誘神帝。哦,他知道這個。他不會改變跟我有關的任何事。”

“我也不會。”

她又靠近了一步。他聞到了她乳香味的溫暖氣息。

“他們把我造得太好了。”她說,“我的設計目標是取悅厄崔迪人。雷托說他的鄧肯比許多厄崔迪人更像厄崔迪人。”

“雷托?”

“我該怎麽稱呼我的未婚夫呢?”

她一麵說一麵繼續靠近艾達荷。兩人如磁鐵般吸在了一起。赫娃將臉頰貼住他上衣,抱著他,手臂感受到他堅實的肌肉。艾達荷將下巴埋在她的頭發裏,一股麝香味撲鼻而來。

“這太瘋狂了。”他悄聲說。

“是的。”

他抬起她的下巴,吻她。

她把身子緊貼著他。

兩個人都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他抱起她走向臥室,她並沒有抗拒。

中間艾達荷隻說過一次話:“你不是第一次。”

“你也不是,親愛的。”

“親愛的,”他耳語著,“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

“我在……我在!”

一切歸於平靜之後,赫娃將雙手枕在腦後,在淩亂的**扭動舒展身體。艾達荷背對她坐著,眼望窗外。

“你都有哪些情人?”他問。

她用一隻手肘支起身子:“我沒有別人。”

“可……”他轉過頭朝下看著她。

“在我十幾歲時,”她說,“有個小夥子很想要我。”她笑了笑:“事後,我感到很羞恥。我真是容易上鉤!我覺得辜負了那些信任我的人。可他們發現這件事後都很高興。怎麽說呢,我猜那是一次考驗。”

艾達荷皺起眉:“跟我一樣?想要你?”

“不,鄧肯。”她的表情嚴肅起來,“我們為彼此帶來歡樂,因為這是愛。”

“愛!”他的話音裏透著苦澀。

她說:“我叔叔馬爾基過去常說愛是賠本買賣,因為你得不到保證。”

“你叔叔馬爾基是個聰明人。”

“他很蠢!愛不需要保證。”

艾達荷抽了抽嘴角表達笑意。

她露齒一笑:“你知道,當你隻希望讓對方快樂而不顧後果的時候,這才是愛。”

他點點頭:“我隻怕你有危險。”

“我們該是誰還是誰。”她說。

“我們以後怎麽辦?”

“這段經曆我們會珍惜一輩子。”

“這話聽上去好像……都結束了。”

“是的。”

“但我們還要再見麵的,每隔……”

“永遠不會跟這次一樣了。”

“赫娃!”他撲上床,把臉埋進她的胸口。

她撫摸他的頭發。

他的臉蒙著,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萬一有了孩子……”

“噓!應該有孩子的話自然會有。”

艾達荷抬起腦袋望著她:“可他一定會知道的!”

“他無論怎樣都會知道。”

“你認為他真的知道一切?”

“也不是一切,但這件事他會知道。”

“怎麽會?”

“我會告訴他。”

艾達荷把自己從她身上推開,坐直在**,臉上交織著氣惱與困惑。

“我必須這樣做。”她說。

“如果他要害你……赫娃,我聽說過這種事。你可能非常危險!”

“不。我也有需要。這個他懂。他不會害我們兩個的。”

“可他……”

“他不會毀了我。如果害你,我就毀了,他會明白這一點的。”

“你怎麽能嫁給他?”

“親愛的鄧肯,難道你看不出來他比你更需要我嗎?”

“但他不能……我是指,你不可能……”

“你我共享的歡樂,我無法從雷托那裏得到。他無能為力。他對我坦白過。”

“那為什麽不能……要是他愛你……”

“他有更宏大的計劃和更深遠的需求。”她伸出胳膊,雙手握住艾達荷的右手,“我剛開始了解他的時候就明白了。他的需求比你我的都要深遠。”

“什麽計劃?什麽需求?”

“去問他。”

“你知道嗎?”

“知道。”

“你是說你相信那些個……”

“他有真誠和善良的一麵。這是我在親自跟他打交道時了解到的。我的伊克斯主人也許在我體內植入了一種化學物質,現在我發現的東西已經超出了他們的預設範圍。”

“這麽說,你相信他!”艾達荷憤然道。他想從她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如果你去見見他,鄧肯,而且……”

“他永遠不會再見我了!”

“他會的。”

她把他的手抬到嘴邊,吻他的手指。

“我隻能受人擺布。”他說,“你讓我害怕……你們倆……”

“我從來不認為侍奉神是一件輕鬆的事。”她說,“但沒料到會這麽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