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郭陽、郭剛的故事 第一章 另一個“我”

事後我回憶了一下,所有不對勁,是從二〇一七年十二月二十五號聖誕節那天開始的。

我不是什麽好男人,更準確地說,我花心,還遊手好閑。

自從三年前我媽離世,再也沒人管我,我就開始了混亂的、肆無忌憚的、沒羞沒臊的生活。所謂渣男配美女,我有個很漂亮的女朋友,胸大,腰細,大長腿,絕對是上得了廳堂,也上得了豪床的那種。

除此以外,我還有個小情人,和女朋友正好互補,是小鳥依人的類型。

誰都一樣,每天正餐吃慣了,偶爾也想吃碗拉麵不是?說實話,我覺得男人這種動物就屬於劣等生物,根本沒什麽好東西,所謂的正人君子,大多是裝出來的。男人的生活不就那點事嗎?除了掙錢就是女人。我一哥們兒說得好,男人拚命努力、掙錢,不就是為了多勾搭幾個姑娘嗎?我對此不以為恥,深以為然。

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天是平安夜,也是我生日。我和我的“正餐”,還有我的“拉麵”,都大吵了一架。“正餐”要我陪她過平安夜,而“拉麵”要給我過生日,都趕到一天了。我左右為難,既不能穿幫,我一個人又不可能掰成兩半,一邊陪一個。兩邊都逼我,我各種好話都說盡了,一氣之下,索性把手機一關,愛誰誰吧。

我在東單日昌吃了碗煲仔飯,又到東方廣場逛了一圈,看見幾個行色匆匆的美女,上去搭了搭話,都沒理我。也難怪,這大平安夜的,估計早都有約在先了。

華燈初上,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十二月底的北京,冷得刺骨。

我剛剛走出東方廣場,就被一群保安攔住,問我剛才幹什麽了。

我心裏納悶,我幹什麽了?

保安說:“你剛才是不是對女孩耍流氓來著?”

我一下明白了。“耍流氓?我在搭訕,搭訕你懂不懂?哪條法律規定不許在街上搭訕姑娘了?”

保安說:“你得跟我們走一趟。”然後就過來拉我。我一下子怒了,跟保安在大街上拉扯起來。很快,附近崗亭的警察跑過來,和保安一起把我拽回了派出所。

進了派出所,警察對我好一通思想教育,我原本就氣兒不順,跟警察大吵起來:“你們別跟我人五人六地裝,誰看見喜歡的姑娘不想認識啊?你們不去,是因為你們不敢,裝什麽大尾巴狼啊!”警察見跟我說不通,索性把我關了班房。

第二天一早,我從東單派出所被放了出來。剛過六點,街頭冷冷清清,沒幾個行人。

出了派出所,我點了根煙,罵罵咧咧地往前走著,覺得不能就這麽善罷甘休。就在這時,我突然有了一種不對勁的感覺。

我被跟蹤了!

回頭看了看,並沒有人。

其實,這種被人跟蹤的感覺,昨天晚上在東方廣場搭訕的時候就有了,更準確地說,是有一段時間了,隻是一直模模糊糊的,不大作準,所以我就一直沒太當回事。但是今天這種感覺格外強烈,我又往身後看了看,確實沒有什麽惹眼的人。

我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

過了路口,拐到外交部街,我進了家早餐店吃早點。

要了兩根油條、一碗豆腐腦,剛坐下吃了兩口,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又來了,我四下看了看,還是沒有看到什麽惹眼的人。這次我警覺了,裝模作樣地又吃了幾口,同時用餘光掃視著周圍。就在我假裝不經意地一回頭間,猛然看見剛進門處一根柱子旁邊,有一個人坐在桌子後麵的角落裏,正死死地盯著我。

看清楚那個人的一刹那,我後背一下子冒出了冷汗,瞬間感到頭皮發麻、口幹舌燥,人一下子僵在了那裏。

不會吧?

那是一個跟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人!

這什麽情況?我沒有雙胞胎兄弟,這點我十分確定。

我們倆就這麽靜靜地對視著,我和他的距離不到三米,早餐店的大燈泡照在他的臉上,每一根汗毛我都看得真真兒的。這個人的長相不是和我很像,也不是幾乎一模一樣,而是完全、百分之百一模一樣!

愣神的工夫,那人已經起身出了早餐店。我放下手裏的油條,大衣也沒穿就追了上去。三步並兩步來到門前,掀開厚厚的門簾,一陣寒風撲麵而來。我頂著風衝了出去,隻見大街上空空****,一個人也沒有,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難道我犯癔症了?

不會,我還沒老到一宿沒睡覺就眼花的程度。

我不可能看錯,那絕對是一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一模一樣到連雙胞胎都無法如此相像。看到他的時候,我感覺就像在照鏡子。

“克隆人”,我腦子裏閃出這三個字,馬上又否認掉了。

怎麽可能?現在克隆一條狗都得好幾十萬,克隆一個人出來,那不得大幾千萬?我又不是什麽大人物,誰沒事花那麽多錢克隆我!

站在冬日清晨寒風刺骨的北京街頭,我心裏的那份震驚,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這不是演電影,也不是寫小說。演電影和寫小說,你可以隨隨便便弄出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來,無論說是化妝術還是易容術,都解釋得通,反正都是編的,觀眾和讀者也絕對不會跟你計較。

但在生活中,兩個人除非是雙胞胎,否則長得一樣的概率實在太低了。

我剛剛看到的那個人,他和我的相似度,是百分之百的百分之百。除了衣服、發型不太一樣,他的那張臉,跟我沒有任何差別!

這事簡直太邪門了,我的腦子已經完全蒙了。直到一陣寒風吹來,凍得我狠狠打了幾個噴嚏,我這才回過神來,回早餐店拿了大衣,坐公交車回了家。

進了家門,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算了,就當我眼花吧,反正這世界上弄不明白的事多了,也不多這一件。

一宿沒睡,精神一放鬆,困勁兒立馬就上來了。我強撐著洗了個澡,光著屁股就鑽進了被窩,直睡到中午才起床。

第二天晚上,我正在臥室裏收拾東西,打算第二天一早出趟遠門,敲門聲響了起來。

我衝門口喊了一句:“快遞放門口!”敲門聲沒有停,繼續響著。

現在這幫快遞小哥,是沒腦子還是不識字啊?我家門口明明貼著“別敲門,快遞放門口”,還是有事沒事就亂敲一通。我罵罵咧咧來到門口,“唰”地一下拉開門,嘴裏罵著:“你聾啊?不是跟你說放門……”

我一下子停住了話,愣愣地看著前方,我的麵前,並不是快遞小哥。

門口站著的,是那個人,是那個昨天在外交部街早餐店看到過的,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