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重返現場

由於坐在甜品店裏也討論不出什麽頭緒,我要求表哥再帶我到“歡樂島”的案發現場看看。喻婷表示要回家,於是表哥決定先送她回去,再和我一起去“歡樂島”。

坐在表哥的車裏,我翻看著卷宗,繼續裝模作樣地研究案情。坐在我邊上的喻婷則是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將頭靠著我的肩膀打瞌睡。

“王瓊的膝蓋怎麽啦?”我望著其中一張屍體照片問。照片中,王瓊的左腿膝蓋處貼著一張類似膏藥的東西。

前方的表哥一邊掌控著方向盤一邊說:“哦,王瓊不是經常跳芭蕾舞嘛,最近患上了關節僵硬,昨天她還去醫院檢查了,這點我們在調查死者行蹤的時候已經向醫院證實了,醫生說她的病情這幾天越發嚴重,左腿已經無法大幅度彎曲,所以給她開了藥。”

“是這樣啊……我還以為跟手掌上的符號一樣,是凶手貼的膏藥呢。”我想起昨天王瓊進站時確實有些步履蹣跚。

“不要想太多,你雖然是個推理作家,想象力很豐富,但辦案還得排除各種不相關的信息,這樣真相才能更明朗。”表哥開始教育我。

“是是……你們的效率還真高啊,才一天不到就把死者的行蹤

查清楚了。那她的行蹤有什麽可疑的地方嗎?王瓊為什麽會到‘歡樂島’來?是想特意坐一次摩天輪的天蠍座座艙,緬懷一下死亡的弟弟?”

“死者目前獨居在普陀區的一幢老式居民樓裏,父母早年因一起交通意外不幸去世,這些年和弟弟王葉兩個人相依為命。自從王葉去年服毒自殺後,王瓊就一直一個人生活。所以你說的這個‘為了緬懷弟弟特意來坐一次摩天輪’的理由是完全成立的。哎喲喂……”表哥因為沒把注意力集中在開車上,轉過路口的時候差點撞到一輛自行車。

“你小心開車……”我嚇出一身冷汗,“那麽,她為什麽特意選昨天去呢?現在離弟弟的忌日還早呢,明明這幾天腿腳不方便,還大老遠跑過去,有點奇怪啊。”

“這有什麽奇怪的……也許突然間想念弟弟了,女人情緒上來了擋也擋不住。”表哥不以為然地說。

我繼續翻看照片,後麵幾張照片是死者隨身攜帶的一些物品。警方在死者牛仔褲的右口袋找到一包零食和一張摩天輪的票,左口袋放著錢和鑰匙,手機則插在後側口袋。因為泡過水的關係,手機已經損壞,技術人員正在努力恢複其中的數據。

這時,半睡半醒的喻婷似乎瞄到了我手中的照片,她連忙抬起頭,一把奪過照片,仔細看了起來。

喻婷端詳的是那張零食的照片。那隻是一小包膨化食品,透明包裝袋裏裝滿了一塊塊內部中空的三角形薯脆,有點類似我平時愛吃的“妙脆角”,是死者乘坐摩天輪之前在邊上的超市買的,並沒有什麽奇怪之處。

“小田哥哥,死者口袋裏的那包零食,你拆開來看過嗎?”喻婷突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零食?我同事應該拆開來看過吧,就是普通的膨化食品,怎

麽啦?”

“能不能幫我問一下你同事,包裝袋裏的薯脆有沒有碎掉的?”喻婷的問題越來越讓人摸不著頭腦。

“問這個幹什麽?”表哥和我都十分不解。

“可能是個關鍵。”喻婷隻是輕描淡寫地回答道。

“好吧,我等會兒問一下。”

“小田哥哥,還有,這包零食和死者身上的摩天輪票子,有檢查過指紋嗎?”喻婷又來了這麽一句。除了零食,還要檢查票子?摩天輪票子實際上是一張硬質磁卡,用它掃過站台口的檢票閘機便可進入乘坐摩天輪的平台。而票子最終並不會被回收,遊客可以留著作紀念。因此,王瓊的口袋裏出現摩天輪票子再正常不過,喻婷為什麽會如此在意呢?

“啊?指紋?”表哥也十分吃驚,“雖然屍體在水裏泡過,不過幸好死者牛仔褲的口袋比較緊,水並沒有徹底洗掉零食包裝袋和票子上的指紋。

“零食包裝袋上的指紋比較雜亂,有死者的也有超市營業員的,還有一些不明身份人員的,很多都看不清。

“至於摩天輪的票子,倒是在正反兩麵各找到一枚死者食指和拇指的指紋,指紋上還檢測到死者先前吃麵包時留在手上的油脂。對了,零食包裝袋上也有一些麵包油脂,應該是死者吃完麵包後觸碰包裝袋留下的。票子上的指紋雖然不是很清晰,但基本可以確認是死者的無誤。此外,還有兩枚售票員的指紋。你為什麽問這個?”

“票子上沒有其他人的指紋了嗎?死者的指紋隻有兩枚?”

“是的,因為這批磁卡是昨天新到的,剛投入使用,所以並沒有其他人的指紋。”

問完這些問題,喻婷又從卷宗裏抽出幾張屍體的照片看了看,她這個突如其來的大膽行為讓我非常訝異。

此時,汽車就快開到喻婷家了,但喻婷卻突然要求跟我們一起去“歡樂島”。無奈之下,表哥隻得調轉車頭,從另一條小馬路穿過去。幸好,喻婷家和“歡樂島”在大方向上還算順道,我們沒走太多冤枉路。

40分鍾後,汽車停在了“歡樂島”門口。因為今天是周日,遊樂園裏人聲鼎沸,我們三人一進入這裏就被歡快的音樂節奏和遊客的嬉笑聲包圍。

而當我們乘坐遊覽車來到星座摩天輪底下時,這裏的景象卻跟遊樂園歡愉熱鬧的氣氛完全脫節,死氣沉沉的。原本昨天還排著長長隊伍的摩天輪前,如今則攔著一條警戒線,一個遊客都沒有。

摩天輪什麽時候能夠開放還要等警方通知,因此葉俊浩和幾名工作人員此刻都坐在售票廳裏待命。

表哥要我們先等在這裏,他似乎還有一些問題要問工作人員。這時,喻婷仰起頭對表哥說:“小田哥哥,能不能幫我問問昨天的售票人員和檢票閘機口的工作人員,死者進入站台時,她的手上有沒有拿著東西?”

雖然我和表哥都對喻婷的問題不明所以,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喻婷似乎掌握了什麽關鍵線索,表哥可能跟我是一樣的想法,他沒有多問,隻是點點頭,道:“好的,我明白了。”

表哥進入售票廳後,我和喻婷就在周圍到處逛了逛。此時,我們看見人工湖邊的管理人員正在勸阻一名打算將魚倒入湖裏放生的遊客。

“這個湖裏是不養魚的吧?”喻婷問道。

“是的,這裏的湖水應該無法養殖魚類。不過,大多數放生的人,追求的隻是一種心理上的安心感,至於魚放生之後怎麽樣,他們才不管那麽多。這裏的人工湖經常有人來放生,以前每隔一段時間都能撈出一堆死魚。”我無奈地搖搖頭,說。

“現在都出事了還有人來放生啊?真不合時宜。”喻婷嘟囔了一句。

剛才在車上,我用手機看了下微博,這起案件已經在網上傳開了。有一些迷信的人說,這一切都是水鬼作祟,水鬼潛藏在人工湖裏,一到晚上就從摩天輪裏尋找替死鬼,找到合適的就拖走。去年服毒自殺的王葉和昨天溺死的王瓊,都是水鬼抓走的替死鬼。因此,今天來放生的遊客或許是想用小魚小蝦來祭水鬼,希望以此安撫它們?

我望了眼喻婷那張稚氣未脫的臉,要是把水鬼作祟的說法告訴她,她絕對又要嚇傻。於是我忍住沒有說出來。

隨後,我跟著喻婷來到附近的一間小超市,這裏就是王瓊購買那包零食的地方。警方的調查記錄顯示,王瓊在乘坐摩天輪前曾來這裏買過一個麵包和一包薯脆,營業員給了她一個塑料袋。王瓊將東西裝進袋子後離開了超市,後來營業員看到她坐在門口的椅子上吃麵包。

喻婷買了一包和死者口袋裏一摸一樣的三角形薯脆,拆開包裝,一個人吃了起來。

“好像很好吃嘛,給我吃點。”望著一個個鼓鼓囊囊的誘人薯脆,我忍不住把手伸了過去,卻瞬間被喻婷一掌拍掉。

“走開,這東西熱量高,你不能吃。”

“悲劇……”我露出失望的神情,隨即一臉茫然地問道,“這包零食到底哪裏有問題了?”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表哥打來的電話。接起電話,表哥告訴我問話已經結束,另外,關於喻婷的那些問題也有了答案。

結束通話後,我掛掉手機,對喻婷說:“表哥說,售票人員和閘機口的工作人員都隻看到死者手裏拿著票,沒有拿其他東西;還有,表哥剛才也問了那位拆開零食的鑒定人員,他說包裝袋裏的薯

脆隻碎了一兩個,其他大部分都完好無損。”

聽完我的話,喻婷的表情突然變得振奮起來:“葉俊浩果然在撒謊。”

“啊?他撒了什麽謊?”我完全一頭霧水。

“從頭到尾都在撒謊。”

“何以見得?”

“就憑這包零食。”喻婷將吃到一半的薯脆舉到我眼前,斬釘截鐵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