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雙重廣義密室

F縣的王家毅警官從警車裏一躍而下,沿著石板路奔跑到建築物的大門外,看見門口那個嬌小又熟悉的身影,他終於放下心來。

“夏時,你沒事吧?”

“沒事,怎麽才來?”夏時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備。

“這裏夜路不好走,主幹道被一棵倒下的樹阻斷了,折騰了半天……對不起啊,我來晚了。”王家毅主動承認自己的錯誤。

王家毅和夏時是在幾年前的一次推理迷聚會上認識的。因為某個契機,夏時用她過人的洞察力幫助王家毅解決了一起密室殺人案。從此之後,夏時便成為了王家毅私底下的破案參謀,每當王家毅遇到難解的離奇案件,就會習慣性地求助於夏時,而夏時每次都能運用自己的智慧為他解開謎團。這早已成了兩人之間的一種羈絆和默契。而最近一次由夏時參與破獲的案件,是去年發生在廢棄公園內的雪地分屍案,自那之後,兩人見麵的次數並不多。

因為有案件在身,兩人並沒有過多寒暄。夏時帶領王家毅來到一樓大廳,黃楚熊的屍體還安靜地躺在沙發上,臉上已經完全失去血色。

法醫正小心翼翼地解開黃楚熊脖子上的麻繩,一條紫青色的勒痕顯現在其頸部。

“王隊,死因是條索狀物壓迫頸部呼吸道引起的機械性窒息,但除了直接致死的勒痕之外,頸部上方還有另一條死後造成的勒溝,凶器應該就是這根纏繞在死者脖子上的麻繩。另外,根據屍體的僵直狀況,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昨晚的10點到12點之間。”經過對屍體的初步檢驗,法醫小陳報告了最初的驗屍結果。

法醫和幾名警員將黃楚熊的屍體放進屍袋,運了出去。這時,曹怡慧披了一件外衣從大廳門口走了進來。看到一群警察,她似乎安心了一些,但臉上的氣色仍舊很差。

“他們都被我叫醒了,一會兒下來。”曹怡慧對夏時說道。

之後,曹怡慧向王家毅複述了一遍昨晚從聽到尖叫到和夏時一起發現屍體的整個經過,王家毅則認真地做著記錄。這期間,夏時被一位警員帶去進行血檢和尿檢。

“我們去看看那棵樹吧。”做完記錄後,王家毅讓曹怡慧先坐在大廳裏休息,自己則跟著夏時來到案發現場。

清晨的霧氣讓這棵槐樹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幾名鑒定人員

正在現場拍照。槐樹周圍除了夏時和曹怡慧的腳印以及屍體的壓痕外,的確沒有什麽可疑痕跡。兩名技術人員正在樹上安置安全繩,試圖攀爬上去。

王家毅抬頭凝視著樹幹高處的那截斷枝,道:“就是那根樹枝吧?少說也有10米,這麽高……要怎麽把屍體掛上去呢?樹的周圍也沒有可疑的腳印……這簡直就是個雙重廣義密室!凶手要做到這一切,必須打破兩道枷鎖,第一道是接近槐樹而不留下腳印,第二道是帶著屍體爬到10米高的樹幹上……這不是普通人類能夠做到的。”

夏時瞥了一眼沉浸在推理小說世界裏的王家毅,道:“你也覺得凶手是天蛾人嗎?”

王家毅連忙擺擺手:“怎麽可能……那隻是都市傳說,我覺得凶手一定是用了什麽超乎我們想象的詭計來實現這一切的,我們以前遇到的案子不都是這樣嗎?”

王家毅突然嚴肅起來,道:“你覺得,會不會是曹怡慧在撒謊呢?她真的目擊了黃楚熊從樹上掉下來嗎?”

“她應該沒有撒謊。”夏時的回答言之鑿鑿。

“又是你的直覺?”

夏時並未回答,隻是默不作聲地注視著技術人員費力地係綁安全繩。

經過40多分鍾的折騰,安全繩終於固定在了樹幹上。一名身手敏捷的鑒定人員自告奮勇地爬了上去,一邊爬一邊對著樹幹拍照,生怕遺漏了什麽關鍵線索。

終於,這位勇敢的鑒定人員爬到了那根斷裂的枝幹上,那裏的樹葉相當茂密,勘察難度可想而知。鑒定人員仔細拍下了枝幹斷裂口的照片,接著用剪刀和鑷子取下一些枝幹的組織,小心地放到證物袋裏。

完成現場鑒定後,鑒定人員從樹上下來,開始進行各項比對工作。

10分鍾後,鑒定人員拿著一份簡易的報告遞給了王家毅。

“王隊,我們已經證實,係在屍體脖子上的那半截樹枝,和槐樹上的那截樹枝,斷口完全吻合,可以認定是同一根樹枝。另外,樹枝上除了繩子的吊痕之外,斷口還有雷擊印,這可能也是導致它變得容易斷裂的原因。除此之外,樹枝上沒有其他可疑之處。還有,經過初步鑒定,槐樹的樹幹上並沒有攀爬的痕跡。”鑒定人員字正腔圓地報告著檢查結果。

王家毅手托下巴思索了一會兒,提出一個假設:“有沒有可能繩子一開始就用弓箭之類的射到了樹枝上,然後再通過滑輪原理把屍體慢慢拉上去?”

鑒定人員搖搖頭:“樹枝上沒有繩子摩擦的拉痕,而且樹枝的表麵十分粗糙,光滑度極低,要像滑輪那樣把屍體拉到這麽高的地方,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綁在樹枝上的繩子打的是一個死結,就算屍體能拉上去,凶手還是得親自爬上去,把繩子紮死。”

“好吧……”王家毅向夏時投去求助的目光。

一旁的夏時並沒有什麽反應。於是,王家毅自言自語地整理了一遍目前了解到的案發經過:“也就是說,凶手先勒死了黃楚熊,再通過什麽方法把屍體吊在了這棵槐樹的樹枝上。但因為那根樹枝遭受過雷擊,異常脆弱,最終因為承受不住屍體的重量,導致屍體連同斷裂的半截樹枝一起掉落了下來。而這一幕,正好被在對麵陽台上抽煙的曹怡慧目擊到了。”

“可是,凶手到底是怎麽把屍體吊上去的呢?我實在想不出方法……”王家毅隱約感覺到,自己的理性,甚至是支撐整個世界的法則,正在被眼前的這棵老槐樹一點點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