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那間熟悉的咖啡館,急匆匆地爬上二樓。角落裏那個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簾。

“夏時……”我提心吊膽地叫著對方的名字。

“你好像又遲到了。”夏時抬起頭,眼鏡後麵的眸子睜得大大

的,生氣地瞪著我。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袖外衣,底下配著牛仔褲,腳上蹬著一雙漆皮短靴。體態嬌小的夏時一個人坐在桌子前,桌子顯得十分寬敞。夏時是我在一次推理迷聚會上認識的可愛女生,她目前是T大的一名大二學生。在一次案件中,我發現夏時擁有過人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於是,每當我碰到棘手的案件時都會邀她參與討論,而每次我都能從她獨到的見解中找到案件的突破口,這也是我和這個特別的小女生之間的秘密。

“對不起……路上堵車。”我低聲下氣地跟她道歉。叫了一杯咖啡後,我把正在處理的案子和盤托出,從森鬱的日記開始到瞿生文被捕,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夏時。夏時一邊用小勺搗鼓著杯中的紅茶,一邊入神地聽著。

聽完我的敘述,夏時立即說:“喲,這次完全是靠你自己的力量破解了那件電鰻殺人案,很棒哦。”

聽到夏時的表揚,我很高興,但還是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說:“我是警察,破案本來就是我的強項嘛。”我喝了幾口快涼掉了的咖啡,繼續說:“沒想到那個瞿生文——就是那個我們一直在找的臨時工,居然就是那個被殺老人的外孫,他才是殺死汪秦的凶手。我本來還以為是森空的……”

“那個森空……”夏時麵無表情地望著我說,“她長得漂亮嗎?”

“呃……挺可愛的……你問這個幹什麽?”

“沒什麽,隨便問問,你繼續說。”夏時繼續搗鼓起杯中的紅茶。

“哦……”我清了清嗓子,說,“市區刑警隊的效率就是高,我們找了半天都找不到那個臨時工,他們從電鰻的網絡購買渠道入手,不一會兒工夫就查到了他的住址。瞿生文雖然從小住在本市,但戶口卻在外地,為了能在本市更方便地找到工作,他弄了一張假身份證,把名字改成了瞿保成。”

“他承認罪行了嗎?”夏時問。

“嗯,在瞿生文家中發現了一疊稿紙,上麵寫了四篇手記,在最後一篇手記裏,他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並交代了自己用電鰻殺死汪秦的全部經過。這等於是一份自白書啊。殺人動機則是因為自己的外公被汪秦的父親汪睿龍殺害了,可汪睿龍下落不明,瞿生文隻好拿汪秦開刀。”說著,我從公文包裏拿出那四篇手記的複印件,遞到夏時跟前,“而在第一篇手記裏,瞿生文也描述了他和森鬱在地下室裏一起發現白骨的經過。這篇手記的內容幾乎和森鬱的日記一致。原來,他們兩個都將這件事記錄下來了。本案中的三個關係人都有記日記的習慣,這點非常巧合。”接著,我又將森鬱的日記複印件放到夏時麵前,“這是那天森空給我看的他父親森鬱寫的日記。”

夏時先看了瞿生文的第一篇手記,隨後納悶地問:“這篇手記裏,瞿生文叫森鬱‘阿成’,這是怎麽回事?”

“‘成’是森鬱母親成淑芬的姓。當年給孩子取名字的時候,‘森鬱’是大名,‘成成’是小名。後來,瞿生文知道森鬱的小名叫‘成成’,就一直習慣性地稱他為‘阿成’。現在不是常有這種事嗎?女方希望自己的子女能跟著娘家姓,但我們國家的傳統都是繼承父姓的,所以為了讓娘家心理平衡,就把娘家的姓作為孩子的小名。”我解釋了一通,隨即萌生了一個有趣的想法,“誒,你說,要是一個不相關的人看到瞿生文寫的這篇手記,會不會以為是森鬱寫的呢?瞿生文的假名正好叫‘瞿保成’,有一個‘成’字,或許會被誤認為是森鬱在叫瞿保成哦。”

我說這些話的時候,夏時正好在看瞿生文的那四篇手記。她看完後,不以為然地說:“根本不可能哦,破綻太多了。”

“哪有破綻?”我向夏時投去好奇的目光。

“瞿生文是不是患有腦腫瘤?”夏時冷不丁地問了這麽個問題。

“你怎麽知道?他確實患有腦腫瘤,而且情況還比較嚴重,現

在正由警察看著待在醫院裏呢。”我一臉詫異地說。

夏時將杯子舉到嘴邊抿了口紅茶,說:“首先,第一篇手記裏有寫到,那人正要離開地下室時,突然感到下肢緊繃,邁不開步子,還摔倒了。接下來兩篇手記裏還寫到,視線總是越來越模糊,視力範圍變得狹窄,還出現耳鳴、喝粥總是嗆到的症狀,並且時常頭痛。這些都是腦腫瘤的典型症狀。腦腫瘤造成腦壓增高,壓迫視神經,所以導致視力模糊,視線範圍變得狹窄;當平衡及聽神經受壓,就會引起耳鳴、走路不穩,甚至摔倒;喝粥嗆到則是由於腫瘤壓迫到舌咽神經,使患者進食時吞咽困難所致。綜上所述,手記的作者是一個腦腫瘤的患者,而森鬱隻是普通的腦溢血,雖然也會伴有頭疼的症狀,但和腦腫瘤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再怎麽看也不會認為這四篇手記是森鬱寫的吧。”

“你的觀察力真好。”我誇讚道。為了不落下風,我也指出了自己的發現:“而且瞿生文在第三篇日記裏有寫到,自己在頭痛掙紮時緊緊抓著黃色的書桌,可我去過森空家,森鬱書房的書桌明明是紅木的,這裏又有區別啦。還有,森鬱站在她母親墓碑前的那張照片,森鬱穿著一件棉衣,表示那時應該是冬天,森空說這是森鬱的母親剛下葬時拍的照片。但從瞿生文的手記裏我們得知,他的母親是某年夏天死的,夏天去世的人為什麽要到冬天才下葬呢?另外,墓碑上刻了‘愛妻成淑芬’這幾個字,一般來說,在墓碑上刻上‘愛妻’,表示這時候死者的丈夫還未亡吧。也就是說,森鬱的父親是死在母親之後的。而在瞿生文的第二篇手記裏那段追憶外公的描寫中,明明提到母親還在世的時候父親就已經死了,這裏又不一樣了。所以以上這些都表明,手記的作者是瞿生文而不是森鬱。”

“你還去過森空家了?”夏時對我的論述沒有表態,而是問了這麽一句。

“啊?我就是去調查啊,例行公事而已。”我突然感到臉頰發燙,

語無倫次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於是趕緊轉移話題,“對了對了,還有還有,瞿生文還在第三篇日記中提到他有一個女兒,說那是他唯一活著的親人,可是森空明明還有個因為吸毒而待在監獄裏的母親,她並沒有和森鬱離婚,也算他的親人啊……你在聽嗎,夏時?”

“在聽啊。”夏時用手撐著下顎,把頭轉向一邊,望著窗外,似乎不太想搭理我。不一會兒,她似乎看膩了窗外的景色,終於把臉轉向我,說:“可是說這些有意義嗎?我們又不是在玩‘大家來找茬’遊戲。還是回到案子上來吧。”

“哦。”我撓了撓鼻子以掩飾尷尬,“剛才我隻是想活躍下氣氛……現在遊戲結束,談正事。這麽看來,森鬱恐怕隻寫了這麽一篇日記,之後半個月他可能由於身體不適,並沒有將發現屍骨之後的事情繼續記錄下來。現在主要有兩個問題:第一是瞿生文不願說出屍骨的下落,他覺得外公已經入土為安了,不應該再被打擾;第二就是森鬱的日記和瞿生文的手記裏都提到的那個密室……”

“那個地下室密室是目前最讓你困惑的疑團吧。”夏時一針見血地說。

“對,”我突然興奮起來,“今天把你叫出來主要就是想跟你討論下那個密室。汪睿龍殺了瞿生文的外公後為什麽要把現場布置成密室呢?或許是不想讓人發現屍體,可他又是怎麽讓鐵門從裏麵反鎖的?”

夏時喝光杯子裏的最後一口茶,不緊不慢地說:“先別急著下結論。老樣子,還是帶我到現場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