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再破陳漢 一

就在龍灣之戰後的幾天,元璋特意召開了一次盛大的慶功會,在此戰中立下功勳的將士一律得到了重賞,而那些沒有得到獎勵甚至還挨了處罰的人,隨後元璋也進行了勸勉。

當時胡大海因人在浙東,所以沒能躬逢其盛,不過元璋並沒有忘記他。元璋特意對眾人說道:“前番胡大海建議罷除各郡縣寨糧,說是勞民太甚,如今軍屯也有了不小的起色,所以此番就采納胡大海的意見吧,暫行罷征寨糧,以使百姓感念大海的恩德。從前文忠也有此意,求咱勿增農人田賦,如今咱們寬裕多了,就先一並成全了文忠的好意,讓百姓們都知他的仁義之心……”

所謂“寨糧”,就是指一些新近被招撫的郡縣,當軍隊經過時,當地百姓必須主動提供糧草,或者由軍隊就地征糧,這樣能免除軍隊的部分後勤壓力。可是,任何地方的糧食產量總是有限的,如果過往的軍隊人數過多,就會把一個地方狠狠地刮掉一層皮,斷了當地老百姓的活路,甚至會引發一些反抗的舉動;即使生活寬裕些的地方,老百姓也會怨聲載道。胡大海長年身處前線,對這些基本情況很是了解,民情**對長遠統治很不利,於是他就把這一情況向元璋做了匯報。

此外,元璋還專門立下了一條規矩,即在實施軍屯的隊伍裏,用糧食的產量來決定賞罰,這等於是把生產糧食視作與作戰近乎同等的大事。之後他還強調:“兵不貴多而貴精,多而不精,徒累行陣。”減少冗兵,等於在節約糧食。

通過抓生產和精兵簡政的措施,元璋的隊伍搞得有聲有色,士卒訓練得以加強,士氣普遍很高,老百姓也比較擁護。

這年的六月底,元璋任命安慶總管童敬先為省都鎮撫兼安慶翼統兵元帥,算是擔負起了守禦一方的重任。童敬先名氣不大,但也算謹慎和得軍民之心,較為適合駐守城市。那名奉命攻取安慶的餘氏元帥湊巧拾到了這份功勞,他想像耿炳文那樣鞏固住自己的這份成果,因此向元璋打包票說一定可以固守安慶——有童敬先這位不那麽強勢的主帥,才便於他餘某人發揮!近來元璋確實有些驕傲,所以就依了餘元帥。

不久,元璋又派人加築太平城,以免重蹈覆轍。

先前,因為太平城西南俯瞰姑溪,所以才被陳友諒的水師從這裏突破,如今漢軍敗走,常遇春帶人收複失地。他特命將城市的西南角向後縮了一些,與姑溪拉開二十餘步的距離,同時又增高加厚了部分樓堞。這樣一來,敵人再想依靠大船靠近城牆攀爬上來,就完全不可能了。

此外,為了加強應天的守備,元璋還命人在龍灣修築了虎口城。

張士誠沒想到陳友諒會敗得如此迅速,等到龍灣大戰的消息傳來後,他對呂珍等人說道:“那姓陳的幾十萬水師,竟這般慘敗,往後恐怕咱們的日子不會好過了,爾等趕緊趁著姓朱的主力在西邊,去攻一攻他的城池!哪怕打不贏,就當是練兵了!”

因此,就在元璋剛開完慶功會之時,呂珍等人率領水師自太湖分三路進攻長興。

長興守將還是耿炳文,獲悉呂珍領兵來犯,他派左副元帥劉成出五裏牌,總管湯泉出蔣婆橋,張珙出下新橋,與敵人展開了針鋒相對的較量。由於呂珍兵力雄厚,分兵阻敵的耿炳文出師不利,在激戰中,湯泉和張珙兩位將領先後戰死,劉成與敵人相持一晝夜未分勝負。形勢非常危急,耿炳文不得不親率精兵增援劉成,經過一番苦戰,把敵人的氣焰給壓了下去,還繳獲了大量兵器、盔甲和船隻。

到了九月,為了重用外甥,元璋特將文忠提升為同僉樞密院事。隨後從浙東傳來了一個壞消息:張士誠兵入侵諸全,朱家軍統兵元帥袁實戰死。

不過,此後又傳來了一個好消息:原徐壽輝的部將歐普祥等人以袁州來降。元璋不免幸災樂禍道:“袁州可是彭和尚的老家,看來彼等要有大亂子嘍!”

袁州地處龍興路西南約四百裏處,朱家軍的兵鋒距此還有五六百裏,中間尚隔著陳漢控製下的大片疆土,實際上不利於朱家軍前去支援,歐普祥此舉無疑是出於對新敗之後的陳友諒的蔑視。而且當時胡大海部占據了廣信,歐普祥覺得如果自己歸附了應天方麵,說不定朱元璋就會揮大軍乘機奪取江西,隻要自己可以在接下來的袁州保衛戰中支撐幾個月。

元璋自然沒有輕舉妄動,他要先看一下袁州方麵的戰事如何。歐普祥等人投降的消息傳到陳友諒那裏後,為剪除側後方的威脅,他果然立即派陳友仁率兵前往征討。

袁州本是彭和尚的家鄉,眾鄉民都非常氣憤陳友諒的舉動,所以眾誌成城抵抗漢軍的進攻。陳友仁一看大勢不妙,也清楚新敗之後的陳家軍需要時日恢複元氣,便打了退堂鼓。可是陳友諒嚴令道:“如果平不了袁州,今後還如何震懾他人?”陳友仁隻得硬著頭皮繼續進攻袁州,漢軍的士氣也非常低落。

陳家軍裏有不少虔誠的彭和尚信徒,他們同樣很不滿陳友諒的所作所為,紛紛向歐普祥投誠。更有一些人頗知陳家軍的部署,因此在一天夜裏,歐普祥帶人出城偷襲,居然把一時疏忽的陳友仁給活捉了——袁州的情勢一下子就出現了重大轉機!

為了讓眾人泄憤,陳友仁便成了歐普祥的出氣筒,他不僅狠狠鞭笞了陳友仁,還把他關在囚籠裏示眾,真是折騰苦了這位陳“五王”!

陳友諒顧念手足之情,隻得派太師鄒普勝前往袁州與歐普祥講和。在鄒普勝的斡旋下,雙方約定以後各守其境,不互相攻伐,歐普祥這才同意釋放了陳友仁。

元璋得知這個消息後,欣喜地說道:“連一個小小的袁州都平不了,如今他陳老四的日子不好過了啊!”

此時,他開始醞釀西征之事,但此舉需要做好水師等準備工作,還要瞅準北方有利於己的形勢,不是短時期內可以付諸實施的。

十一月間,江陰守將、樞密院判官吳良被召至應天入見,元璋當眾表彰他道:“吳院判保障一方,使我部能夠無東顧之憂,其功甚大!”為了有所表示,元璋還特命宋濂等人為吳良寫了幾首歌功頌德的詩作為褒獎。

為了再次敲打一下方國珍,十二月,元璋又派出夏煜等人前往訓誡方國珍道:

福基於至誠,禍生於反覆,譎詐者亡,負固者滅,隗囂、公孫述之事可以鑒矣。汝首致甘言,終懷反覆,大軍一出,不可以甘言解也。爾宜深思之。

想那陳友諒是何等霸氣的人物,都被朱家軍打得那般狼狽,自己又有何德何能?方國珍這一次是真的怕了,所以他特意對夏煜等人致歉道:“都怪鄙人有失檢點,還煩勞使者特來訓諭!”

使者要返回的時候,方國珍還專門派人送別,後來他還命人送一副金玉裝飾的馬鞍轡到應天進獻元璋,元璋於是回話道:“我如今有事於四方,所需者文武材能,所用者穀粟布帛,其他寶玩非我所好,你們還是帶回去吧!”

最後這些禮物被拒收,方國珍心裏越發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