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守機待時 一

橫澗山的捷報傳到濠州後,郭子興大喜之餘,也不禁有些五味雜陳,因為他完全沒有想到女婿會幾近兵不血刃地收服了偌大一個繆大亨部,這一來就顯示出了自己的無能,二來也讓他這個主帥顯得越發無足輕重了。

眼下為了隊伍的長遠大計,郭子興便同意了元璋一路向南擴張地盤的請求,不然糧餉從何而出?兵力如何壯大?又如何擺脫孫德崖、趙均用等人的挾製?橫澗山一戰也確乎打出了元璋的聲威,遠近數百裏內都為之震動,又有不少人聞訊來投,再想像從前那樣對女婿束手束腳,也就不合時宜的了。

到了這年夏末,元璋留下徐達、湯和、耿炳文、繆大亨等人在橫澗山一帶主持練兵,自己則率所部萬餘人馬開始浩浩****地向南進發。當隊伍行至妙山一帶時,有兩個自稱同胞兄弟、儒生打扮的民軍頭目帶著數百人而來,請求麵見元璋,元璋便將他們請到附近一處稍寬敞的民房中敘談。

三人入座之前,其中一位年紀稍長、三十歲上下的來客自報家門道:“在下馮國用,這位是胞弟國勝!”

“在下朱元璋!請二位坐下細談!”雖然穿著儒服,但元璋明顯感到那馮國用身上有一股英氣,而其弟馮國勝更有一種雄武之氣。

待坐定之後,馮國用恭敬道:“我兄弟是這妙山腳下馮家莊的,自從大亂以來,我等兄弟便在家鄉結寨自保!前幾日聽說朱公子一戰戡定了橫澗山,我等甚是敬慕,特意前來投奔!”

“恕在下冒昧,爾等可是儒生嗎?”

馮國用與馮國勝互相對視了一下,笑道:“正是!我兄弟生於一個耕讀之家,自幼修習儒業,因小有文名,在這定遠一帶的士林之中也算佼佼者了。”

“好,好!如今咱這隊伍上正缺操習翰墨之人呢!”

“朱公子見笑了!不瞞公子說,這文章究係小道,況且如今乃大亂之世,文章何足立命安身?所幸我等兄弟自幼熟習武術,也略通些兵法,是故能夠在馮家莊一呼百應!”馮國用的神情相當從容,令元璋頗感難以測度。

“難得,難得!原來是兩位文武兼資之才,咱這隊伍越發興旺了嗬!”元璋話題一轉道,“隻是在下尚有一事不明,還望賜教!爾等既是讀書人,何故甘心追隨我等造反呢?不怕背上不忠的惡名嗎?”

馮國用略一沉吟,嗤笑道:“所謂‘食君之祿,分君之憂’,我等幾時食過君祿?想必朱公子也略有耳聞,我等儒戶之地位當與一般軍戶及僧道之人齊平,可元廷另眼看待漢人、南人,南人儒生自入元以來即頗受賤視,皆要如一般民戶那般承當賦役,真是曠古未有也!元廷重吏輕儒,而南人科舉名額少之又少,因此想走科舉入仕之路,更是難上加難……如此荒唐、不公之立國,豈能得人心?又豈能得士心?且蒙元本非我中華正統,崛起之初殺戮我漢民無數,天道好還,今日豈不是報應之時?”

“正所謂失民心者失天下,蒙元倒行逆施,確乎有報應之日!”元璋停頓了一會兒,他覺得馮國用頗有些見識,方又道出心中長久的疑問,“兩位既是讀書人,想必定有高見,恕咱冒昧一問,環顧當今天下,紛擾異常,不知可有安定良策否?”

馮國用早在走出家門以前,就已對天下大勢與馮國勝及一幹朋輩進行過一番思量和討論,此次自然算是有備而來。實話講,元璋眼下駐紮的地盤都成問題,還真沒到風雲際會、縱談天下的地步。但那賣草鞋的劉備,帶著屢戰屢敗的拚湊之軍,有幸遇到諸葛亮後,都能來一番高屋建瓴的“隆中對”,此時正躊躇滿誌的元璋有此一問實在不算什麽,而且他主要關注的還是國家大勢的走向及其個人的歸宿。

麵對元璋的這番問話,馮國用不禁沉吟了半晌,蓄過力道之後,才緩慢有力地說出了六個字:“有德昌,有勢強!”

聽到這幾個字後,元璋先是心頭一顫,然後拱手道:“恕在下愚鈍,還請足下細細指教!

馮國用斟酌了一番言語,進一步詳細解釋道:“我們南麵的金陵,即今日之集慶路,有所謂‘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之美譽,曆來為帝王之都,東吳、東晉、劉宋、蕭齊、蕭梁、南陳、南唐等,皆定都於此!相傳諸葛孔明曾出遊金陵,未嚐不感歎道:‘鍾山龍蟠,石城虎踞,真帝王之宅也!’不瞞朱公子說,我等兄弟在五六年以前預感天下將亂,故而也曾到過金陵,到處觀覽遊走,正是預做功課之意!”

馮國用看了看兄弟,馮國勝清了清嗓子,旋即補充道:“是的!我與家兄一直出遊至蘇杭一帶,此地不愧為風華絕地,淮右焉能同日而語?真乃天下最富庶之區,若是我等可以據而有之,則大業先已有了穩固之憑借!又如北魏時陸睿所言:‘長江浩**,彼之巨防,可以德昭,難以力屈。’若得江南,適足以同北朝分庭抗禮!”

元璋頓時被這番話激**起了心潮,他竭力平複著內心的激動,許久才道:“若果真有幸得了江南,至少兄弟們不用挨餓了吧!在形勢上也安全多了,這就是足下所謂的‘有勢強’吧!”

“正是,朱公子果然是英明天縱!”馮國勝恭維道。

元璋笑了笑,馮國用眼見元璋是個可以與之商談大事之人,所以進而道:“以今日形勢來看,我等欲有所作為,當先攻下金陵,定鼎於此,然後再命諸將四出攻伐,救生靈於水火,倡仁義於遠近。如此,則天下不難定也!此所謂‘有德昌’之義。”

“好!”元璋拍案道,此舉表示了他對馮氏兄弟的認同和激賞,“果然還是爾等讀書人有見識,大有諸葛孔明之風嘛!眼下咱去奪金陵雖然有些癡心妄想,但到底是個好念想……就委屈兩位先生留置幕下,以備咱隨時請益吧!”說著,元璋就請了人去安排。

大家於是繼續上路南下,不過元璋的心潮依然在不斷起伏著——金陵距離濠州不過四五百裏,雖困難重重,可是若果然僥幸得了金陵,從此就真的成了躍過龍門的金鯉魚了!到那時,又將是一番什麽光景!

部隊浩浩****地向定遠進發,眼看定遠城已經在望了,元璋忍不住問身邊的馮國用道:“大先生,今日會否將有一戰?”

騎在馬上的馮國用大聲回複道:“橫澗山一戰,已經打出了公子威名,定遠彈丸之地,早已寒而膽落。在下聽說那縣裏的達魯花赤早在前幾天就跑了,如今城裏麵是縣丞在管事,負責守備城池的是大姓陳氏組織的一支民軍,昌義鄉毛麟是遠近聞名的士紳,他而今是陳氏的輔佐,想必您事先已經打探清楚了。不過此番在下想立一功,未知可否?”

“哦?大先生何意?”元璋詫異道。

“在下與毛麟有舊,可讓在下前往遊說,存他們一個體麵,料想無須動刀兵的!”馮國用笑道。

“若毛麟等人冥頑不靈,還請公子許我做開路先鋒,也讓諸位都看看我麾下兄弟手段如何!”馮國勝在一旁表示道。一旦輪到上戰場了,他便換了一副雄武麵目,說著還揚起了手裏的寶劍。

元璋正想試試馮國勝的身手,便一口答應了下來,不過他有些擔心道:“大先生此去,不知可否安全?”

“公子勿慮!”馮國用輕輕一笑道,“那毛先生也是一厚道之人,必不敢加害的,其他人也但求自保而已,犯不著與我等做死敵,隻求咱們一句準話而已!”

“好吧,那大先生多加小心!”元璋應允道。

此時正是中午,元璋一麵命馮國用進城遊說,一麵命大軍停駐下來,利用吃中飯的間隙等待遊說結果。

待吃過了午飯,元璋便命馮國勝帶領一路人馬殺到城下去進行威嚇。就在馮國勝披掛好了剛要上馬之際,隻見定遠城的北大門突然洞開,一群人從裏麵陸陸續續走了出來。

城外的眾人不禁鬆了一口氣,元璋笑道:“古人所謂‘三寸之舌,強於百萬之師’,今日馮大先生可是給咱們示範了一回嗬!”

馮國用一行人與元璋一行人聚齊後,馮國用指著身邊一位年紀在六十上下的老官吏說道:“此是張縣丞!”

“老朽有禮了!”張縣丞拱手道。在一旁扶著他的,還有一位五十歲上下的先生。

“這位是毛先生!”馮國用指著那個扶住張縣丞的人道。

“毛麟見過朱公子!”

元璋向二人略一還禮,做出一副慷慨大度的模樣道:“我等奉郭帥之命前來安定地方,諸位父母官勿驚!定遠乃郭帥家鄉,我等定要好生保全!”

等到大軍進城後,元璋看了看四周,問馮國用道:“何故這城裏兵丁如此稀少?”

“哈哈,在下早說這幫人寒而膽落了,他們早在昨日就作鳥獸散了!毛先生特意留下,表示願到帳下助公子一臂之力!依在下看,就讓毛先生幫著隊伍管理一下定遠的民政吧!”

“好!隻要可靠就好!”元璋爽快道。

定遠往東南二百多裏就是滁州,往西南約三百裏就是廬州,滁州再往東南二百多裏就是集慶路,隻是中間需要跨越一道長江天塹。

次日晚間,待大家都安頓好,元璋便召集了幾個重要的頭目來商議下一步該何去何從。他首先申明道:“今天把大夥都請了來,就是想合計合計我等下一步的去路!如今定遠城我們算是兵不血刃地拿下了,但這塊地方還是太小,也貧瘠,總要往長遠處想才是,不然我大軍撐不了多久就該喝西北風了!”

元璋轉頭先看了看馮國用,但見馮國用停下了手上的蒲扇,慢悠悠地說道:“那廬州左君弼原是彭和尚的再傳弟子,如今受到元廷的大兵圍困,已是舉步維艱,我聽說他已有接受招安之意。我等欲圖滁州,就當先與左君弼搞好關係,不然就要小心被他抄了後路!”

與會的花雲很不服氣,當即站起來說道:“他敢!看俺老花不先平了廬州!”

元璋示意花雲坐下,笑道:“咱們再強,也不能兩個拳頭同時去打人嘛。咱聽說廬州城牆高壕深,又盡得因地製宜之妙,防守甚為堅固,十萬官軍恐怕都奈何不得。那廬州老左斷非尋常之輩,可不要小瞧了他!”

馮國用接口道:“正是公子這話了!如今這左君弼日子自然也不好過,他與元廷虛與委蛇,倒並非真心受招安!若是得罪了我等,也算他因小失大,想來他必不會結怨於我等。不過為求通個消息,公子最好還是親自跑一趟廬州,與左君弼立個正式的盟約才是!”

元璋思忖了一番,道:“好吧,那咱就親自跑一趟,去廬州會會那左君弼!”

幾天後,元璋先命人將消息通報給了左君弼,得到對方的同意後,他便帶了馮氏兄弟、花雲等十幾人馳往廬州。

廬州果然是一座雄峻壯闊的大城,左君弼占據此城之後,又對它進行了很大程度的加固,現在僅護城河就達兩丈多寬、一丈多深,著實是易守難攻。等到城門大開、吊橋緩緩放下來時,廬州城內的守衛們頓時高呼起來,乃至聲震雲霄,這既是對客人的歡迎,更是對客人的一種威懾!

元璋眼見此情此景,不禁說道:“這老左治軍果然有一套!有如此堅城,也足以進退裕如了!”

左君弼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一雙劍眉甚顯威嚴,會麵時所穿的一襲白袍更是惹眼。馮國用悄聲對元璋嘀咕道:“這老左表麵功夫做得如此之足,皆意在顯示其人非一介莽夫,公子還當不矜不伐才是!”

將元璋一行人請進自己豪華的會客廳之後,左君弼在主位上坐下,左側位置上還陪坐著他的部將張煥、殷從道等人。敘禮之後,左君弼笑道:“近聞朱公子橫澗山大顯身手,不才著實欽佩得緊啊!今日一睹公子風采,真乃三生有幸!”

“哪裏,哪裏,僥幸得逞而已!還是左兄聲著兩淮,真英雄也!”元璋說著,又指了一下坐在身邊的花雲道,“正是這位兄弟,奮不顧身衝入敵群擒住了敵酋!”

左君弼等人都轉眼看了看花雲,覺其人虎軀熊腰、霸氣外現,左君弼不禁連連讚歎道:“一看這位好漢就有萬夫不當之勇,百萬軍中取敵上將之首級,真乃武聖複生!”

元璋笑道:“左公謙虛了!他不過一介武夫,何況左公這裏英雄無數,哪裏是我等小廟可比的!”

“哈哈,什麽小廟、大廟,如今都是不好過啊!”左君弼裝作沮喪地擺了擺手,“想必朱公子也聽聞了,前陣子我們的師父‘金花娘子’陣亡了,她是彭祖家的親傳弟子,武藝高強,深得人心。她這一去,淮南一帶人心都有些散了!另外,自從各地結集民兵與我紅巾軍誓死血戰以來,到今年春上,我等的日子可是越發難過了。如今江浙、湖廣、四川、河南、江西諸路官軍就要會師,準備攻下我天完國都蘄水城,此番彭祖家及陛下、太師等都是危在旦夕啊!”說完,左君弼還掉下淚來,以示自己的難處。

元璋對西係紅巾軍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但他已經曉得了左君弼的事情,忙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大丈夫能屈能伸,左公忍一時之憤就是了!”

左君弼見元璋這樣“聰明”,於是轉悲為笑道:“正是這麽說,不過朱公子來得正好,要想咱們都有活路,還當團結才是,不知朱公子下一步是如何盤算的?”

元璋不好意思談及南渡長江的事情,那畢竟顯得太不自量力,也容易招來防範,他隻好道:“準備拿下滁州後,伺機再向東與高郵張九六等取得聲援!”

“好!其實滁州南麵的曆陽(又叫和州,今安徽和縣)也可以考慮,此城甚小,料想不難拿下!”左君弼又做出為難狀道,“不瞞朱公子說,巢湖一帶就在咱的臥榻之側,巢湖的趙普勝、李普勝、廖永安等與我本是教內兄弟,但他們見我與元廷媾和,分外敵視,所以咱想著如果能說服他們更好,不行就將他們趕得遠遠的吧……”

過了很久,元璋才明白為什麽左君弼會建議自己打曆陽——那裏是元軍重點設防的城市,是他們集結兵員、糧草的江北重鎮,雖然很小但異常堅固,如果自己冒死拿下了曆陽,就算是幫著廬州拔掉了東麵威脅極大的一顆釘子;如果打不下,也會弄得元軍驚慌不已,無非是兩敗俱傷。

這“廬州老左”果然是精明老辣,不過元璋看得出此人喜好風雅,並無大誌。他早年本是一個沒落家族的子孫,如今一時得誌,也隻是滿足於做個地方上的土皇帝而已。有這一點他就放心多了——若換了他朱某人坐鎮廬州,就要盡量團結教內的兄弟,然後伺機南下蕪湖、集慶路一帶,何至於師父一死,就急著接受招安,並同其他兄弟翻臉呢?就是廬州再好,也絕不留戀!

元璋在與左君弼燒香盟誓永不攻伐,並約定危急時互施援手之後,又留住了一晚。在款待客人的夜宴上,左君弼專門請了幾個歌女來演唱《西廂記》選段,一時間鼓瑟齊鳴、宮商迭奏,樂聲與歌聲同時響起,但聽那歌聲或高亢或細膩,流轉自然,每令聽眾大聲叫絕!

選段中多有悲聲,許是歌女唱得太投入,一時引起了身世之感。當一人唱著《耍孩兒》時,連欣賞口味不高的元璋也聽得入了神……

淋漓襟袖啼紅淚,比司馬青衫更濕。

伯勞東去燕西飛,未登程先問歸期。

雖然眼底人千裏,且盡生前酒一杯。

未飲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內成灰。

歌聲停止了好久,內心有些淒然的元璋還沒有回過神來。馮國用見狀,向元璋側耳低聲喚道:“公子!公子……”

馮國用喚了三四遍,元璋才醒覺過來,忙對好奇的眾人笑道:“哎呀,都怪左公太會**人,這幾支曲子真是唱得人黯然魂銷,連咱這樣的粗人都給打動了!但不知如此沉溺,是否會壞人心性?哈哈。”

“俺老花起初有些不耐煩,後來也起了一點惻隱之心呢!”花雲笑道。

左君弼敬過元璋一杯酒後,笑道:“昔日那蘇東坡家有歌女琴操、朝雲等人,東坡每聞清歌,輒喚奈何之致!然東坡秉心剛正,不立異,不詭隨,可見此等賞心樂事,還不致移人心性吧!”

元璋學識淺薄,一時不知如何應答,馮國用便接口道:“王右軍曾言‘年在桑榆,自然至此,正賴絲竹陶寫’,何況聖人那般推崇六藝呢!”

“正是這話了!還是馮先生高見,不愧為朱公子的良輔!”左君弼恭維道,忙又向馮國用敬了一杯。

夜宴到四更才散,眾人因酒醉多半睡到了中午時分,直到吃過了午飯,元璋一行人才啟程匆忙趕回定遠。

不過,此次廬州之行最讓元璋難忘的,還是留宿時由東道主特意安排的一位舞女。在宴飲之際,左君弼為了助興,便在歌曲之後又召來了一大幫婀娜多姿、千嬌百媚的舞女,元璋因為多喝了幾杯,竟再次萌動色心,不免被人看在了眼裏。

為了取悅來客,左君弼便打發舞女中最豔麗的一位前去陪侍元璋,而三分醉意的元璋難以自持,隻好予以笑納了。在趕往定遠的路上,元璋還在不住地回味著昨夜的風流,他心裏想著:“咱與夫人成婚一載有餘,她這肚子裏竟無半點動靜!夫人待我雖好,為著子嗣考慮,也為著這等做男人的快活,咱何不考慮下納妾之事呢?”

不過他雖這樣癡心妄想,但因為擔心秀英會吃醋,由此令他在郭子興麵前更為失寵,所以一時之間隻得壓下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