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裏邊的盧應龍坐在上首,兩邊各坐著雙方首領,隨從站在身後。不過這個貨倉卻沒什麽貨物,倒更像個秘密集會的地方。

盧應龍當先說:“現在這裏沒外人了,兩位可以慢慢說。”

紅臉漢子搶先道:“盧護法,我叫馮興莊,是東北分舵濟寧四湖道微山支甲組的把頭,這次行船是從菏澤到上海的。本來以往行船都是停在外灘碼頭的,但這次一來卻被他們搶了泊位,這不雙方就口角起來。現在可好了,盧護法,您倒給評評理,他們憑什麽占我們的泊頭!”

盧應龍看看那邊,瘦子說:“盧護法,我是東南分舵九江鄱陽湖道信江支丁組的嚴曲九,這次是從德安運貨到上海。本來我們是要停在十六鋪碼頭的,但十六鋪今日隻停大船,我們隻得沿黃浦江而上停在了外灘。誰知這孫子,不,這姓馮的,見我們占了先機,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他們的船也擠進了泊位,差點兒沒把我們的船擠‘劃’了,手下這才跟他們起了衝突!”

船家人忌諱個“翻”字,通常以“劃”替代。

馮興莊本欲拍桌子或椅子扶手,一個都沒有,隻得直接拍在大腿上說:“護法,您都聽著了,是他們不按規矩在先,搶了我們的泊位!”

嚴曲九指著他的臉道:“你胡說!那你就撞我們的船呐!規矩?按規矩這都是漕幫的泊位,我們怎麽不能停!”

馮興莊本來想一拍桌子應聲而起,此掌再次落空,他栽歪了一下身子說道:“盧護法,您老人家應該知道的,這黃浦江上的九處碼頭除了金家的三處外,其餘六處一向是我們南北劃界使用的。南方兩舵用的是虹橋、南市和十六鋪,我們北方用的是金橋、浦江和外灘,幾年來一貫如此。他們南方的船停我們北方的碼頭,那就是越界!咋的,他還有理了?”

嚴曲九不甘示弱:“那是以前!現在北邊又開了個黃浦碼頭,那你們北方兩舵豈不是有了四處碼頭?所以這個外灘碼頭理應南北共用!”

馮興莊站了起來:“共用你個大頭鬼呀!你不知道哈?那黃浦碼頭隻能停專線船,根本就不讓外船停靠!”

嚴曲九起身迎上:“可是聽來過的兄弟說,那黃浦碼頭停船掛的是你們東北分舵的旗!怎麽不是你們用的?”

馮興莊上前一步,指著瘦子:“你彪呀!那邊兒停的都是大海船!隻有你們東南邊兒的才有海船,我們哪有呀?”

嚴曲九迎上去幾乎頂住了對方的胸口:“那是你不知道,我的兄弟還能騙我!”雙方人馬見氣氛驟然緊張,就都擁到二人身後,摩拳擦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