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這時心月過來說:“相公,不必太難過了,畢竟你也盡力了!”李白安看著她將那女孩的屍體放到甲板上說:“幫她洗洗幹淨,穿戴好了,等到了遠海給她海葬吧!”

突然旁邊有人一聲大呼,撲上來搖著那具屍身放聲大哭:“女兒呀!女兒呀,女兒呀!你怎麽就死了?我對不起你呀!”正是適才尋女兒那老者。

李白安蹲下勸道:“老先生,她是不堪受辱,自刎而死的,倒也是節烈的性子。人死不能複生,你也不必太難過了!”

那老者蒼白的胡須已沾滿涕淚,早就哽不成聲,旁邊幾個被救上來的女孩也哭成一片。

李白安見甲板上剛救上來的幾百人中多數也跟著號哭了起來,想必都有親人喪身賊手,但恐事態失控,忙叫心月等人幫忙勸撫。

眾人一番來回安撫之下,哭聲才不至驚天動地,也慢慢地低沉下來。

這時船長已帶人送上些毯子、墊子等物,又拿來了飲用水和吃食,然後拿著大喇叭說道:“受難的人們,我是船長。出於人道主義原則,我把你們救上了船。但船現在是滿員航行,沒有多餘的艙位給你們,你們隻能住在甲板上了。我會定期派人給你們送些飲用水和食物,但數量也隻能維持你們的生存,這是我能做的最多的了!我看你們都是中國人,就在船上忍耐幾天,到了廣州你們再另尋生計!”

這時有人突然站起來叫道:“我們不能回大清!我們都是在家鄉活不下去才被迫到印尼謀生的!叫我們回去豈不是送死!”不少人也站起來呼應,甲板上頓時又亂了起來。

船長拿著擴音器叫了幾遍都沒能壓製混亂的局勢,隻得叫水手向天鳴槍,幾聲槍響過後,人群才恢複了平靜。

船長繼續說道:“我也不想多帶幾百人多航行幾天,既危險又會使我們的給養消耗幹淨。剛才我已經聯絡了沿途的棉蘭、吉隆坡等港口,沒人願意接納你們,我能留下你們已經是最大的人道了!如果你們不想回去,那就隻好選擇跳海了!”說罷,聳聳肩頭也不回地走了。

甲板上這才徹底安靜了下來,眾人都開始默不作聲地吃喝著,不知在想什麽。

那死去女孩兒的妹妹哽咽著幫心月一起清理屍身,那老先生也停止了抽泣,雙目渾濁地望著女兒的屍身說不出話來。

李白安見他穿戴得體富貴,就像是清國德高望重的鄉紳一般,就向錢千金使了個眼色。

錢千金會意,蹲下去對老者說:“這位老先生有禮。不才姓錢,我等都對適才同胞的遭遇深感痛悲,更深恨惡極暴徒的滔天罪行!可聽船上廣播,暴行似乎突然發生。我看閣下必是胞族人中德高望重、身份崇高、一言九鼎之士,可否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一二?”

錢千金見是老者,言語中多了些文縐縐的拐拐繞繞,聽得李白安等很不適應。

那老者又平了平心氣兒才說道:“錢先生高看了!在下雖讀過幾年書,但連秀才也沒考過半個。加上來這南洋蠻夷也有三十年了,日常言語粗糙慣了,說不得什麽咬文嚼字的話了。不過這件事的來由還是清楚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