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秦瀟行至台階,突然靈光一閃,說道:“義父,你看這兒有攤液漬!”說罷彎腰用手抹了一把,拿到眼前看看又聞了聞。

“是血!說不準之前路上也有,隻不過之前我們沒留意!”李白安看看他問:“這是跟誰學的?”“《福爾摩斯探案集》!”秦瀟一本正經。

“在船上我借了毓妹的書翻了翻,還真有收獲!”說罷,走上去看看兩側的大門拉手說,“左邊把手已經鏽死,右邊的卻露出銅光,顯然有人經常出入,如沒猜錯,一推即開!”

說罷他扭動把手用力推了推:“咦,奇了怪了,按福爾摩斯演繹法的路子應該是這樣的!”

盛思蕊此時膽色稍微有所恢複,上前道:“師兄,誰說門隻能是推的?”說罷把把手一扭一拉,那門竟被打開了。一股陳黴之氣撲麵而出。那開門聲和說話的尾音在空曠的教堂中發出了回聲,嚇得盛思蕊又鑽回了李白安身後。

三人跨步進去,隻見這教堂破得當真是不堪入目,兩側的排椅都東倒西歪、橫七豎八的,各種教廷的飾物擺設都淩亂破舊,甚至掉落地上布滿灰塵。

就連正前的耶穌像都栽倒斜倚在桌旁,倒是當中的通道沒什麽灰塵,像是專門被打掃過一般。

李白安掏出晉先予做的火折子照下去,發現在通道上也有一攤明顯的血跡。他當先走了進去,發現那幹淨的通道在講經台向右拐處,直繞到牆屏之後。

三人依著路徑繼續走,在通道的盡頭是一條樓梯旋轉向上,在樓梯階上又有一攤血跡,看樣子就是新的。

三人不覺都是驚奇,盛思蕊小聲說:“且不說門了,這樓梯要是那海德還不一腳下去就踏個粉碎,這兒可能有人,但並不是那怪物!我聽說這西洋有什麽吸血鬼什麽的,專門喜歡在這種地方待著。久留不祥,我們還是走吧!”

李白安豎指噓聲,抽出軟劍當先躡足上了樓梯,秦瀟緊隨其後,盛思蕊不敢在這鬼氣森森的教堂裏落單,隻得跟上。

經過幾個轉兒,前麵漸漸有了昏暗的燭光,走出樓梯,就看見一間窗戶被窗簾遮得嚴嚴實實的大屋赫然在目。

屋中一側有一張巨大的桌子,上麵堆滿了各式各樣造型奇特的瓶瓶罐罐,桌子正中還擺著兩台顯微鏡,一組連綿的燒瓶管串在一起,盡頭的一隻密閉大玻璃罐中還有一半暗綠色**。

屋子另一側則擺著參差的陳列架,上麵擺著許多人體標本瓶子,看上去奇詭異常。屋中則有幾把椅子,還有一張長條沙發,此刻正有一男子躺在上麵,往**的上身纏紗布,褲子破破爛爛的。而一旁的台幾上則放著一頂碩大的黑禮帽!

那人見三人滿是狐疑地走了進來,歎了口氣用漢語說道:“我就知道你們會來!雖然那些蠢蛋警察一定不會發現這兒,但你們肯定能找到!”

三人見屋中陳設古怪,這男子年紀輕輕,但那頂碩大的禮帽隻有海德才戴得下,不覺更是狐疑。

此時聽他說話,竟然還是流利的漢語!更是吃了一驚。

借著燭光仔細觀看,竟然就是下午在“慶吉堂”見到的那個小夥計——小德!三人麵麵相覷,不知如何作答。

就聽小德綁好了一塊紗布接著說:“認出我了吧?下午剛見過麵的幾位先生小姐。我對你們的身手真是佩服萬分!還是我中華大地奇人異事眾多,在西洋我就碰不到如此厲害的人物!他們隻懂得用槍炮,哪裏能想到人體的潛能是遠遠超乎他們想象的!”

李白安這才問:“你是不是海德?又怎麽知道軍警不會找到這裏?”

小德繼續纏著紗布說:“這一區以前是西班牙紅死病的爆發區,居民不是死了就是逃了,所以幾乎廢棄成了死區!雖然多年過去,可那些警察根本不想也不敢進來。而你們不知來由,所以無所顧忌。再加上你們的功夫如身生雙翅,那些警察又哪裏及得上!”

他喘了口氣接著說:“至於我是不是海德,如果說海德是個令人恐懼的怪物符號,沒錯,我也算是。但要說海德本人,那他早已經死了!”

眾人更是疑惑,此時盛思蕊見到能說話喘氣的活人,之前對妖魔鬼怪的恐懼也就一掃而空,劈裏啪啦問道:“什麽也算是,又死了的?我問你,海德的身軀那麽龐大,你充其量凡人一個,又怎麽說?還有你的來曆是什麽?通緝文告上說你無惡不作,但我們見到你在鐵塔上救人一舉又是怎麽回事?”一大串問題連珠炮似的脫口而出,直到她說累了方才住口。

秦瀟道:“蕊妹,你也太急了。這麽多問題讓人怎麽回答?我倒要問問問你,看你的傷勢,又像是之前遭遇的一般,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想想又覺得不對,正待改口再問。

小德苦笑了一聲,虛弱地回答:“幾位先不要著急。那位姑娘一下子問了那麽多,我又怎能馬上回得清?請諸位先坐,等我包好了傷口,再從頭講與你們聽!”在纏好了幾處傷口後,他開始緩緩講述。

他原名俞灝德,父親本是京城中一清流翰林。本來雖不算富有家財,但也不至於苦寒度日,平平淡淡也就過了。

可是康梁一到京城搞變法就鬧得沸沸揚揚,俞翰林就坐不住了,自己在京師就是一個小小的書吏末員,根本就是撞鍾度日,想要在官場平步青雲那是前途渺茫基本沒指望的。

可若是能在變法維新的浪潮中激流勇進,說不準還能成個變法的功臣呢?於是他就積極投身康黨,熱忱上書,儼然新法活動家。

俞灝德自幼便不喜學習四書五經,新學一開立即熱情高漲,恰逢朝廷遣派學子到英國留學,他便鼓動父親走門路托關係到了英國,進了大英醫學院。

本來是件好事,誰知戊戌變法失敗,康梁逃亡,自己的父親也受了牽連下了大獄,沒多久就死於獄中。而母親則哭壞了雙目,鬱鬱而終。

最要命的是他到英國留學本是朝廷出的銀錢,而新政被廢後,連當時派出的留學生也給斷了資助。俞灝德有書讀不成,有家回不去,徹底陷入了絕境。

就在他交不起學費準備卷鋪蓋流落街頭之時,校內的一則招聘啟事吸引了他,一位名叫費舍爾的醫學博士要招聘研究助理,他便忙不迭地去應聘。

見了博士,千央萬求才得了職位,繼續生存下去。由於這些薪水實在交不起學費,索性就退了學,跟著博士打下手。

原本以為絕處逢生,天公庇佑,可以從此邊學邊工,可是麻煩不久就來了。

費舍爾博士在醫學院中負責一個獨立的研究室,他隻是偶爾去上課教教書,絕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獨立研究上,很是神秘。

俞灝德根本就不知道他在研究什麽,加之此人行蹤詭秘,出了研究室就更沒人知道他在幹什麽,但是一件事的發生卻徹底地改變了博士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