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敵蹤探影 (一)

隻見李白安正背著雙手紋絲不動地橫在三人眼前,此刻正麵如冰霜,雙目若刺地盯著他們。

隨後車上兩人相繼跳下,站成一排冷冷地看著這三個攪得半個倫敦雞犬不寧的、正在狼狽逃竄的、初現拙劣夜盜技藝的、自詡俠義行徑的少年男女。

秦瀟等三人在那裏呆站了半晌沒說出話來,還是盛思蕊腦子飛快,率先緩過勁兒來,眼珠子滴溜亂轉道:“義父,錢先生,徐師父,您們三位這麽晚了還沒休息,怎麽跑到倫敦郊外遛彎來了?”

為首的李白安板臉凝眉一言不發,渾身都散發著肅殺之氣,瘮得三個少年汗毛豎立。

錢千金笑道:“那你們三個這麽晚跑到這裏來幹嗎啦?還跑得呼哧帶喘的?”盛思蕊接口辯道:“我們是……我們是覺得這兩天都沒好好動動,就相約一起到這倫敦城區比比腳力。還真是湊巧,碰上三位師父了。”她因事發突然,來不及組織瞎話,隻好滿嘴跑舌頭了。

“噢?”錢先生嗯了一聲,“那你們一定是練功時把女王從白金漢宮裏扔出來了,要不背後哪有那麽多人追你們?”

三人向後一望,原來剛才光顧著吃驚、絞盡腦汁想著搪塞的理由,都忘了追兵這回事了,這才發現大量警察已經攜塵帶霧正向這邊追來。

徐三豹喝道:“烔小子,你來說!”周烔早已經微微發顫了,聽此一言再也裝不下去了,撲通跪倒:“師父,我們,我們,未經你們的批準,搞不好闖禍了!”

秦瀟也跟著跪了下來道:“這次都是我的主意,請義父、師父責罰我吧!”盛思蕊也隻得不情願地跪了下去。

李白安見後麵追兵將至就說道:“回去再說!”並率先上車,一行人打馬飛奔不多時就將身後的警衛遠遠甩了開去。

當日盛思蕊三人向李白安等辭行時,幾個大人雖有疑慮但一想也多半是少年們打打鬧鬧的事,便也沒放在心上,直至看了《泰晤士報》珍寶展的消息。

錢千金說:“我等雖說身為大清子民,卻也難得看到華夏神家真跡。沒承想在這英邦,卻能有幸目睹。我們可不能錯過難逢之機,明天一起去欣賞觀瞻一番怎樣?”

李白安等都是武學之輩,對字畫古玩本沒多大興趣,但心月一聽要去倫敦,也嚷嚷著要帶宋婉毓去買東西,眾人也就哄鬧著在周日上午啟程趕赴倫敦。

誰知到了之後,心月就叫嚷著要去逛街買東西,李白安等眾人隻得陪著一路逛著直到下午才來到大英博物館。

心月隻溜了一會兒,就臉現失落道:“唉!就這麽幾樣兒零散東西,也敢叫珍寶展,真是說大話不嫌閃了舌頭,我就在這兒歇著了!”也是難怪,心月原本就是太後身邊的人,什麽寶貝沒見過。

晉先予和宋婉毓看了一會兒也覺得沒趣,說是要走,徐三豹倒是對西洋的古兵器甚是感興趣,李白安就叫他們三個駕一輛車先回去,自己陪著錢徐二人一路看著下去。

他邊走邊聽錢千金滔滔不絕地掉書袋,倒也覺得甚是有趣。

待到出了館剛上了車,就見到秦瀟三個正走近博物館,而後在館外四周轉悠商量,就覺得古怪,叫錢徐二人暫時不要聲張。

一直等到了閉館良久還不見三人出來,就已知裏麵一定大有文章,索性就隨便買了些吃的在館外守候。

直到了十點半左右才見得保險箱飛出,三人提箱狂奔逃竄。李徐錢三人便循著方向,直插向西郊出城路徑,果不其然在城郊將三人逮了個正著。

淩晨三點,李白安的莊園外漆黑如墨,沒有半點星月光亮。園中偏廳裏,李徐晉三人肅穆地坐於椅上,正聽著下麵跪著的三位“少俠”一一陳訴詳情,錢千金則在桌上一一展開書畫軸仔細端詳。

待得秦瀟說完詳情,抬頭道:“義父和師父們經常教導我們要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聽說這些寶貝都是從圓明園偷搶來的,我們此舉實是為國取寶,也算是物歸原主。雖然手段有些不齒,但也實無他法。如果我們此舉有什麽罪過,請責罰我一人便是!”說罷又磕頭點地。

周烔也跟著磕頭道:“也一並懲罰我吧。”盛思蕊聽得不住暗中點頭,還是大師兄懂得說些官樣套話,自己就說不了這麽冠冕堂皇!

李徐晉三人聽罷互相對視,都默不作聲。李白安轉頭道:“錢先生,你學問大,這道德禮法都比我們懂得多,你看呢?”

錢千金此時才依依不舍地從畫軸中移開眼來道:“這偷盜行徑當然是為君子所不齒的!爾等沒見縱使孟嚐君素有義名,但因手下的雞鳴狗盜之徒,也難免失於鼎器。但話說回來,藺相如完璧歸趙雖手段難上大雅,卻也是一段佳話,爾等此舉也可勉強歸於此類。但未經通報擅自行動,險些陷自己於囹圄,陷家宅於不測,如若不罰難正家風!至於怎麽罰,還是你們議吧。”說罷,又沉浸在書畫之中。

徐三豹道:“你別扯那些什麽孟嚐相如的,我隻聽說過盜蹠的盜亦有道,反正是拿回本是自己的東西,又沒傷人性命又有什麽不妥?”

李白安聽得二人皆有偏袒回護之意,就望向晉先予,他咳了一聲說:“偷盜原本不對,但若能奪回原屬皇室的珍藏,也不失為義舉。”

錢千金突然抬頭說:“都言顧愷之的真跡沒有存世,但也有傳其三幅真跡實都藏於皇家之手,看來此言多半不虛。這幅《女史箴圖》想必就是從圓明園中擄來的。可這墨色怎麽這麽濃淡不均呢?無所謂了!能親觸神作,也算是不虛此生了。隻是這幫洋夷看不出個所以然,竟將之與趙佶的畫放在一起,且汙了一塊,實在是暴殄天物呀!哎,你們三個不是說一共有兩個箱子嘛,那個怎麽沒順手一並拿來?”

李白安見越說越不靠譜了,再這樣下去自己這個家長的架子也快撐不住了,就嚴厲地說道:“說一千道一萬都是你們犯錯在先,你們認不認?”三人點頭。

他剛想接著訓斥一番而後從重發落,忽聽外麵一個睡意未消的聲音說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們怎麽還不睡覺?”

眾人抬眼一看,隻見心月睡眼惺忪地站在門口,她見秦瀟三人跪在地下,不禁疑惑:“你們三個不是說回學校和同學有什麽安排嗎?怎麽大半夜的又跑回來跪著了?都起來都起來,地上怪涼的。”說罷便要伸手過去扶。

盛思蕊撒嬌道:“義母,義父要責罰我們呢!”說罷抱住心月的大腿作勢抽噎,秦周二人卻道:“是我們犯了錯,應該受罰。”這下被繃著的最後一根筋也斷了,頓時被攪作一團。

心月道:“相公,那笑話怎麽說的,‘孩子小慢慢教,哪能一井挖個鍬’。這些孩子縱有些小錯,隻要真心認了,慢慢改就是了,總不能讓他們跪一晚吧?就是太後老佛爺生氣了也沒讓誰可勁兒往死了跪呀?起來都起來!”

李白安歎了口氣,心道真是慈母多敗兒呀!也隻好說道:“都起來吧,今天先記著,日後再罰。”而後對心月說:“夫人你先上去睡吧,我馬上就來。”

心月抹了抹盛思蕊的眼淚道:“別怕了,趕快去睡覺。相公你們也早點兒呀!”說罷打著哈欠轉頭上樓去了。

經過剛才的一番唱和哭鬧,廳上的肅殺之氣已是**然無存。

這時晉先予問道:“你們在博物館裏沒被別人看到吧?”“應該沒有……噢,不對,在最後那個凱……倒是醒了一回,但隻叫了一句就又被蕊妹打暈了,要不我們也不能被發現。”

李白安眉頭皺了起來,這被當事人發現了,又滿倫敦一奔一鬧,況且這三個又沒遮麵又沒掩辮子,難免會被看出蛛絲馬跡。

這片兒大清人很少,保不準很快就會查過來。李白安就說:“你們三個昨天是在宿舍住的吧?”“對。”“那你們現在馬上換衣服趕回去,不要讓人發現,任何人問起來都說這兩天一直在學校,沒有我們叫不要回來明白嗎?”三人聽命離去。

李白安問錢千金:“先生怎麽看?”“我看十之七八難保不被察覺,畢竟這所有線索集中起來,警察們就是再笨也遲早會查到家裏來。”“那有何應對之法?”

錢千金捋捋胡子道:“也隻能隨機應變了!現在要做的是趕快把車馬奔行的痕跡和他們的衣物銷毀清除。還有就是藏好這些東西,這個我來。哎,老晉,你看看這個鎏金盒子怎麽打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