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盛思蕊收攏身形偷眼望去,隻見模糊的燈光下一高挑瘦削的男子正曲腰伸臂引著三個人向這邊走來。這三人身穿帶帽子的黑色鬥篷,而那引路男子則對為首身型較為矮小的人畢恭畢敬。

四人一行徑直穿過雕塑群向館內另一端走去,隻聽被引那戴帽之人頗有不滿地說道:“維德森,你在這裏工作後,就應該第一時間請我們來參觀的,竟然還要我們親自上門找你。”

那維德森尷尬地賠笑道:“凱特小姐,我剛來不久,這博物館這麽大,很多事物還要熟悉。況且這裏的藏品浩如煙海,光對珍品的查驗對接記錄就耗費了我和兩個下屬兩個星期,直到今天還有上千件沒有完成鑒別登載。本想等事情辦完了再請你們過來的,沒承想你們先來了,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凱特調門突然一變:“難道不歡迎嗎?”“哪裏,哪裏,”維德森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這是,這是,意外的驚喜。”

盛思蕊聽力驚人,兩人的對話在這寂靜的博物館裏還尤為清晰。她此時已然認定這就是凱特兄妹三人,於是便輕輕躍下雕像,悄然靠近,隱在暗處,接著聽他們說些什麽。

凱特接著說:“這還差不多。我們看報紙說這裏有個珍寶展,就想過來看看。沒料到路上耽擱了,現在才到,你看方便嗎?”

維德森支吾了一下道:“這可是不巧,展覽今天結束後,我們工作人員已經將展品封裝了起來,現在打開恐怕……”

“噢,那就是不行嘍!哥哥們,看來人家不是真心歡迎,我們還是回去罷!”說完轉身欲走。

維德森忙攔住道:“凱特小姐,你可千萬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這博物館的珍稀藏品不計其數,比今天展出的更珍貴的有得是!比如說隻有皇室和各國政要才能參觀的F-01RP展區,那裏的東西可隻有很少的人才能看到,不如我帶你們去……”

“不行!”維德森的話被凱特不由分說地打斷,“我們來就是看特納的畫的,如果不行,我們現在就回去了,省得浪費大家的時間。”

維德森見形勢不對,再次上前懇攔,又低頭沉吟了半晌:“凱特小姐,我不瞞你。這些展品中有的是別的藏家放在這裏參展的,為的是先讓珍寶亮亮相,好在之後的拍賣會上賣得好價錢的,我們本來是要嚴密保護的。況且多數展品都已封存,要是你們執意要看,那我就……”邊說邊情意綿綿地看向凱特,“我就隻好破例開箱了!”

盛思蕊在暗處聽得此番對話,心中早已明了凱特此舉純粹是為了盜畫,但看這有恃無恐的咄咄逼人,還真是將對方逼進了死角,直至逼其就範。

看來這位維德森應該就是學校裏盛傳的凱特的十幾位狂熱追求者之一,才能如此死心塌地。她也著實疑惑這凱特除了有些姿色之外到底還有什麽好處,蠻不講理、刁鑽任性,為什麽那麽多男人喜歡她?

其實她哪裏知道凱特在這些追求者眼中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家世背景。在那些一心追求權勢地位、名譽金錢的人眼裏,青春少艾的凱特簡直就是無所不能的上帝的女兒,為了追到她就算是為她提鞋、做馬凳都是在所不惜的,何況是小小的低聲下氣。

她又想起上次比賽擊劍,秦師兄也似對她心有偏袒,心中不免暗氣,便尋思跟在他們後麵瞧瞧,且看他們下麵要幹些什麽,如果可以暗中攪和他們一下也不失為樂。

秦瀟自打被鎖進辦公室之後,就一直隱身於文件櫃旁的衣架後,過了許久,聽得外麵再無動靜,便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

此時天色已然深沉,透過夾著鐵絲網的玻璃窗向外望去,霧中黃暈的燈光顯得十分暗沉。他怕驚動外麵的巡邏警衛,沒敢開燈,而是從口袋中掏出晉師父給他們做的火折子,打開後借著微弱的火光,四下小心翻看。

找了半晌,除了一張全館的詳盡建築圖外別無收獲,看了一陣也看不出所以然,索性揣在身上,走到門邊查看門鎖。這是一把老式的轉鎖,純銅的把手被磨得光滑泛亮,顯然已是用了多年。

他用手扭了扭,雖然仍舊結實牢靠,但還能用力扭下來。正思忖著要不要強行開門,便聽得一陣腳步聲,隨後便是嘩啦啦的鑰匙聲,再隨後門鎖就被旋轉打開。

隨著門“吱嘎”一聲被推開,他已悄聲掩身於門後,隻見一肥碩的警衛手執電筒向屋中照了一圈,隨口說了一句:“每天辦公室都要查來查去,其實哪裏有過半個人影?這博物館守衛森嚴,怎會有人進來偷東西?是不是,保羅?”

“可不是,沒辦法,還得按規章來。先抽支煙吧。”說罷,手電光滅了,胖警衛轉身出門。

秦瀟在門軸縫處見兩人叼上了煙卷,一人掏出火柴,他靈如遊蛇般在間不容錯的瞬間滑出了門,身影飛一般轉身消失於昏暗中,攜帶的風勁將那兩個警衛點燃的火柴帶得火光搖曳,一人道:“咦?保羅,這哪裏來的風?”

那邊藏在清潔間的周烔此時正倚在一堆包裝草紙箱垛上打著盹,這裏空間甚是狹小,一目了然。雖是存放清潔用品所在,索性氣味還過得去,於是他便將一些箱子碼起來,將成摞的草紙放在上麵倚靠著休息。

他留意聽著外麵的鍾聲,直待大鍾敲過九響才躡手躡腳地開門出來。因為他一直待在黑暗中,外麵昏暗的光線反而顯得很是清晰,他轉過幾個彎,來到約定地點,四下張望,人影皆無。

他掏出表一看時間也對,可這人呢?正在四顧尋找,腳下一不留神刮到了牆邊的金屬垃圾箱,發出了“當”的一聲,心下登時一慌,暗叫:糟了!

遠處已然現出兩束手電光晃動著向這邊快速移來,正手足無措間,隻覺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肩頭,轉眼一望正是大師兄!

隻見秦瀟飛身上躍一把掰下牆壁天頂夾角裝飾用石膏像,順手放在垃圾箱上,拽著周烔飛身閃入一處展區。

手電光近了,兩個警衛四下查看沒發現什麽,細照一下在垃圾桶旁發現了那個石膏像,一人說:“媽的,原來是石膏像掉了,看來博物館真的是年久失修了!幸虧掉落的時候我們不在下麵。”

另一個說:“真是奇怪了,好端端的怎麽會掉的,還恰好掉在垃圾箱上?”“別想了,下一秒發生什麽恐怕上帝都說不清,我們還是再去那邊走走吧。”

秦周二人見那二人走遠,都鬆了口氣。原來當時他們挑選集合點時,秦瀟就已經仔細地上上下下查看過周圍的情況和事物,剛才的那一下掩飾雖出於急智可也是早有準備。

二人再次蹭到集結地點,四下左右張望,也不見盛思蕊的身影。秦瀟拿出懷表看看,已經快九點半了,雖然四妹一貫偏好胡鬧,可是如此約好的正事兒卻也不怎麽會怠慢。

正自心焦間,隻聽得正中的樓梯間有輕輕的呼哨聲,抬眼一看,盛思蕊正將身體掛在二樓扶梯上向他們招手。

二人見狀,忙飛身上前,隻見她身形一閃翻過扶梯,向他們做了個噤聲和跟著她的手勢。隨著她一陣風似的悄無聲息,三人七轉八拐來到了二樓一扇高大的雙開門麵前,盛思蕊停住了腳,輕聲對他們說:“你們可站好了,準備開眼吧!”說罷,輕聲打開了一邊門,帶著二人側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