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秦瀟不免暗自奇怪,雖說是酷暑的午後,但那遮陰的大樹下卻也是清涼,總不會連幾個納涼的老者和孩子都沒有吧?

他牽馬轉了一圈,回到村口,正思索著是否要找戶人家敲門,就見一個七八歲左右的男孩向村口走了過來。

隻見他青布衣裳,挎了個書袋,搖頭晃腦的像在背書,模樣很是清秀。

秦瀟忙走上前道:“小兄弟,打擾了!”

那男孩許是背書正在全神貫注間,被他猛地一問嚇了一跳,腦後的小辮兒都翹了起來。

秦瀟見狀忙道:“抱歉,嚇著你了。我是過路的,行至周邊實在饑渴難耐,想進村換些吃喝,不知小兄弟能幫我個忙嗎?”

那小孩見秦瀟麵善,又文雅客氣,就鬆了口氣說:“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對遠來之客我們向來是歡迎備至的。不過先生來的不巧,本邨近日不見外人,煩請去他處試試吧!還望體諒則個!”

秦瀟一聽這小孩之乎者也什麽的說了一通,想必也是個小書蟲,可他怎說邨裏這段不見外人呢?

他忙攔住男孩,懇切地說道:“小兄弟,你看我們一行都餓了大半天了,我找了半晌才見到人煙,你就行行好,我們也不進村,換了吃喝我拿上就走好嗎?”

說完他塞了兩塊銀元到男孩手中,這錢還是他在總督府得的,是新鑄的西洋實心銀元,正反還鑄著“光緒通寶,光緒二十五年,一兩”等字樣。

那男孩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又還給秦瀟說道:“這錢倒是沒見過,但子曰‘君子喻於義’,急人所急,善莫大焉。”

“孟子曰‘莫以善小而不為’,先生有難求於我處,在下出手相助乃是義舉,又怎能談錢?子曰……”

秦瀟聽這小孩子曰詩雲了半天比錢先生還有過之,雖暗中又急又笑,卻也無可奈何。

那男孩說了一通後,暗中數了數,終於長籲一口氣說:“唉,先生交代的終於做完了!我看你也不是壞人,又挺急的,那就跟我回家,我讓我母親給你弄些吃的吧!”

秦瀟一聽這不是會好好說話嗎?不禁問道:“什麽先生交代的?”

“噢,我們的先生要我們每日說話,必須引用一百句四書五經的句子,才算完成功課,這不剛才我數著,已經超過百句了,當然就可以正經說話了!”

秦瀟一聽這都是什麽迂腐先生,這不是把孩子都教成隻會引經據典的呆子了。

他在西方上了幾年學,深知啟發式探索式實踐式教育遠比刻板的記誦式好,多視角全領域的教育也遠比單一的儒學經典要優越。

可是錢先生臨行有言,萬不可節外生枝,也就沒多說,將馬拴在一片草地旁的樹上,跟著男孩兒一路來到了村後的一戶人家。

這雖然不是個大宅門,但收拾得十分停當有序,房前還有兩片向日葵,院門十分潔淨,男孩兒有節奏地敲了幾下門,輕聲叫道:“娘,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