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比賽重新開始,此時場上隻剩下周烔一人對抗對方五人。幾個英國男孩兒見形影如風的秦瀟不在場上,都精神抖擻了起來,而周烔也微微彎腰,雙目直視前方。

對方不緊不慢地將球帶到了周烔的前場,忽左忽右地傳球尋求空當,這時已帶球接近禁區的雀斑臉忽見一隻蜜蜂在周烔頭上盤旋,而周烔也正難耐其擾揮手去轟,忙瞄準左側球門角大力抽射。

隻見皮球夾帶著勁風直直地射向門中,這雀斑臉的腳下功夫也確實不弱。正在他握緊拳頭將手臂伸向空中準備歡呼之際,隻聽“砰”的一聲,周烔突然躍起,右手攔住皮球隨即身形落地。

對方金發前鋒此時已衝進禁區起腳鏟球,周烔閃身躲過對方來腳,左手疾出,將皮球緊緊地握在胸前,而那金發男孩則一腳落空,收勢不住滾入球門之中。

雀斑臉見勢在必得的一球被對方接住,而己方的偷襲也被輕鬆化解,知道這看似敦實的男孩兒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忙手比嘴說組織己方隊員排列陣勢,籌備下一次進攻。

隻見周烔不慌不忙將球隨意拋出,正落到對方腳下,對方旋即展開了新一輪進攻。

不久之後,雀斑臉又在前場得到了一個空當,猛力推射,這回見得周烔一側身飛起一腳就將皮球踢回對方的後場,可謂勢大力沉。

場外眾人心下暗忖,看來這球門在周烔的把守下應該是固若金湯,這幫英國小孩兒怕是占不到什麽便宜。

正思忖間,周烔已然接住了對方第三次射門,正要拋球出去,隻見盛思蕊忽然眼前一亮,跳著大叫道:“周師兄,這次你踢球直接射門!”

周烔轉過頭去看向眾人,見直蹦的思蕊師妹旁的徐師父也點頭洪聲道:“沒錯,烔小子,直接射門!”

周烔再不猶豫,回過頭來,瞄準對方球門,將球拋起,力灌腳背,猛地起腳。隻聽得“嗖”的一陣響,皮球在對方球員頭頂劃出一道拋物線,疾風般卷向對方球門。

對方守門員見來勢不妙,屏氣凝神,運氣於臂,緊盯著足球,雙掌齊出,將來球截住順勢抱於胸前。

眾英國男孩兒見那疾如勁風的一球已被截抱住,正待雀躍。

隻見那守門員抱著足球,身形向後直飛出去,衝破了球網,向後滾了幾米才收住勢頭,再見那皮球在守門員手中發出“嗤嗤”聲響,漸漸癟了下去。原來,剛才那一腳已將縫製得極為緊密牢固的足球踢破。

此時眾人已齊向這邊跑來,秦周二人、之前裝傷的小瘦子、裁判詹姆士包括李白安等人也擔心傷了人趕到了近前。錢千金看了看那倒地兀自發愣的小子,伸手過去在他胸腹肋骨處按了按摸了摸,又翻開他眼皮看了看,探了探鼻息,之後再把了把他的脈門,鬆手回身對眾人說:“受驚了,沒大礙。”李白安等見沒傷人鬆了口氣。

隻聽倒地守門員忽然回過神兒來道:“你們圍著我幹什麽?哎,這個中國老頭兒,你在我身上摸來摸去幹什麽?”

此時幾個少年已經爭論了開來到底進球算不算,此時英國尚沒有女子足球運動,但盛思蕊雖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於規則卻是知道的。

她腦筋轉得飛快,利嘴如刀道:“你們好不要臉,這球都破了球網了,那守門的抱著球在地上都滾了幾滾了,球都不知碰地幾回了,還不算進……”舌戰起幾個英國男孩兒來。

此時就聽一聲高喝:“都住嘴!”原來是秦瀟,隻見他看向裁判道:“別忘了我們還有裁判。”

眾人齊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詹姆士,隻見他略一沉思道:“按規定說這球已經在球門觸網碰地,是有效的,但守門員卻一直抱著並未離手。而由對方守門員一腳直接進球,我們從沒有過這樣的先例,實在難以裁決。”雙方都僵在那邊,不作聲了。

這時也還是錢先生江湖老辣,打圓場說:“這次是幾個孩子一時興起玩玩鬧鬧,又不是什麽真正的比賽,沒必要較真兒。我看就當是場遊戲算了。這球是我們踢破的,作價賠償。兩個英國孩子雖被一人一球撞倒,看似也無大礙,我們給買些吃食補補。加在一起,我們一共出三十鎊給這些孩子。裁判先生,您看這樣如何?”

詹姆士用眼光詢問這些英國小孩,雀斑臉想了想無奈地點了點頭,拿了錢,招呼眾人垂頭喪氣地走了。李白安見事情已了結,不想節外生枝,轉身帶著眾人就要回返家中,忽聽得身後一人叫道:“且留步!”

李白安回頭一看正是那裁判,隻見那人伸出手來:“我叫詹姆士·卡特。”“李白安。”雙方短暫地握了一下手,詹姆士又麵向秦周二人問了名字接著說:“你們諸位是從大清來的嗎?”“來這裏送孩子讀書,順便行商。”李白安敷衍道。

“剛才這兩位的球技確實令我大開眼界,請問是哪位名師指導的?”“就是他們自己在學校隨便踢踢,小孩子玩鬧,不成章法,見笑了。”

詹姆士驚訝地看著秦周二人,問道:“大清的孩子們都如此厲害嗎?”李白安微笑不語,秦瀟搶著說:“想我華夏兒郎才俊多勝繁星,我們又算什麽?”他還在想著豬尾巴的事,不覺誇起口來。

李白安見話鋒略有不妥,便道:“卡特先生,我們要回去了,後會有期。”說罷一揖轉身欲走,隻聽詹姆士叫道:“李先生,我剛從貴國訪問歸來,與貴國直隸總督裕祿相約明年在天津舉行一場球賽,希望屆時能看到這兩位少年上場。”李白安回身笑了笑,不置可否,揮手拂衣而去。

見眾人走遠,詹姆士的眼神瞬間從之前的和藹變得陰鷙起來,旁邊一年輕女子過來遞過他的西裝和禮帽。

他邊穿戴邊說:“凱特幫我記下這個李白安還有那兩個少年的名字。”“好的,伯爵先生。”

他繼續凶瘮瘮地說:“上周在議會我就力主趁清國在義和團作亂焚我教堂、困我國民之機,派兵再給清朝政府致命一擊,徹底擊垮他們的軍力,掏空他們的財力,使得他們再沒有還手之力。那幫子議員卻說什麽隻要能保持我大英帝國資本的利益就行,真是一幫鼠目寸光的腐朽資本家。之前在直隸看見很多清朝民間的異能青壯年義和團員,這回,又看見了這等超群的少年。如果現在我們不趁著大不列顛船堅炮利之時,徹底瓦解他們的鬥誌民心,我大英未來在清國的日子也不好過!”

說罷,似是想起什麽來了,問道:“凱特,上次我從清國帶來的那對青花瓶子沒有送人吧?”“沒有,您當時說,這是明朝的,有五百年曆史很是貴重,要送給重要人物。”

“好的,你回家找出來,並把今天的見聞按我剛才的意思寫一份詳盡的報告,一並送到我倫敦的寓所。明天我要去拜見國防大臣。”凱特答應著匆匆離身而去。

詹姆士望向晴朗的天空,在東方的冥遠之處似乎有鋪天的烏雲滾滾而動,一場滔天雷暴傾覆驟雨仿似正在醞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