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待所有病人或自願或被迫坐好之後,每人麵前就被放了一盆東西和一張玉米麵餅子,那盆裏麵一堆黑乎乎綠黃相間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麽。

秦瀟這些年自打跟了李白安之後,生活雖算不上錦衣玉食,但也是豐衣足食,餐餐像樣。像這般如嘔吐物的東西他實在吃不下,索性就推到一邊。

誰知盆子剛一離開眼前,立刻就被旁邊的人搶去三五下吃個精光。再看看其他人都是狼吞虎咽,隻幾個眨眼就把眼前食物一掃而光。

隨後看守收走了光溜溜的餐具,開始準備登記交接班,病人也都各自繼續飯前的狀態,如遊魂般到處亂晃。

這時一個人坐到了他的身邊說:“裝得自然點,別惹人注意。”

秦瀟聽聲音就是上午跟他說話的,轉眼觀瞧,隻見此人麵貌倒是與自己年紀相仿,臉上雖有不少油泥,但一雙漆亮的大眼卻炯炯有神,嘴角似乎有一種掩飾不住的譏笑之意。

秦瀟抱拳客氣了一下:“請問兄台……”

那人瞪了他一眼,用手甩了一下亂蓬蓬的辮子:“別亂客氣,這是瘋人院,你見哪個瘋子文縐縐的?小心被人知道你裝瘋,否則吃不了兜著走!”

秦瀟因見到此人行止與常人無異,才想好好說話,聽他這麽一說倒也不便說其他的了。

他隻說:“那老兄有何賜教?”“真是秀才改不了酸氣!告訴你,今天你看到的這些人除了我們沒有不瘋的,就算進來時跟我們一樣,也早變成了真瘋子。在這裏兩個人在一起說話別超過五分鍾,否則定有麻煩上身!”

“這就是你為什麽要選這交班時間?”

那人點頭道:“這裏守衛一日三班,是十二點,晚八點和夜四點,隻有這一次我們才有機會說話!”

秦瀟點點頭,他有太多問題要問,但又無法開口就直奔主題,隻好問:“老兄你是怎麽進來的?”

那人卻道:“你到這兒是另有目的吧?”秦瀟一聽自己的算計都在對方眼中,確實老道。

可是轉念又想,一個正常人到這裏不是另有所圖又是什麽呢?就問:“那你也一定是另有所求了?”

那人道:“既然你我都各懷鬼胎,就打開頂門亮痛快。咱們各幹各的,你走你的奈何橋,我行我的華山道。我們雖貓狗被關一窩,但你吃你的屎,我尋我的鼠,說也別幹擾誰!”

秦瀟一聽這話,合著自己就沒好了。可是還要從他嘴裏知道點事情,就耐著性子接著問:“老兄,跟我說說這裏的病人都有哪些是最近進來的?”

那人緊張地盯著換班的守衛,有些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說:“要不是怕你壞事,真懶得跟你這笨蛋說。看人在這裏待多久,隻看他們的髒臭程度即可,還用問嗎?也罷,跟你這雛兒多說些,這十日內進來的隻有你我。二層住的所有人我都排查過,沒一個是裝瘋的!”

秦瀟暗想,鎖王曾做過那許多驚天大事,必是個英雄人物,怎會是個瘋子呢?但也著實說不準。

聽說有人就是受了強烈刺激才發瘋的,如果按唐先生劃的那個範圍,所有人還都在圈裏,這可著實為難了。

那人見他沉思,就說:“好了,該有的好話我都說了,接下去怎樣看你的造化。還有別耍少爺公子的臭脾氣,有飯就得吃,日子長了餓死可就不值了!”秦瀟問道:“那盆裏究竟是什麽?”

“黑豆煮爛菜!”秦瀟想了一下一陣作嘔說:“沒事兒,幾頓不吃我還頂得住!”

那人譏笑道:“別指望家人給你送東西來,至少這十日我就沒見一個外人進來,在這裏一待不知何時才能出去,我勸你就算是豬狗食也還是要吃!”

秦瀟見那人起身要走追問:“難道就沒人出去過嗎?”那人邊起身邊說:“十日前有一個被帶去除蟲時,正好我被關進來,那人趁著開門進人的時機衝了出去。”他頓了一下:“結果還沒逃多遠就被幾槍打倒,至今沒能回來!”那人有些沉重地邁開了步子,秦瀟追問:“那你叫什麽名字?”那人指指背後的三十五,不再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