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竊的名畫

故事發生在二十一世紀一十年代。

仲春的一個夜晚,萬籟俱寂。

在江州美術館的監控室裏,兩名保安人員正全神貫注地凝視著麵前一排排的熒光顯示屏,監視著一個個展館內的情況。忽然眼前一黑,室裏的電燈熄了,麵前那一排排顯示屏裏的圖像也都消失了。

“怎麽回事?小周,你快去看看!”其中的一人連忙開亮備用燈,對另一個人說。

“好的。”小周回答說。

小周去了一會兒,電燈就又亮了,那一排排顯示屏裏又顯出了圖像。

“老張,是保險絲斷了。”小周隨即走了回來說。

然而在這深夜裏,許多電器都關了,每個展館內也隻留下少數幾盞電燈,負荷很小,保險絲又怎麽會燒斷呢?一個念頭驀地在老張的腦中一閃:會不會是有人搗鬼?這麽一想,他立即緊張起來,連忙緊盯著麵前那一排排熒光屏,一個圖像一個圖像地仔細審視起來。直到看完最後一個展館的錄像,沒有發現一點異常的情況,這才放心地鬆了一口氣,打開值班記錄本,提筆在上麵記下這一次停電事故:“淩晨兩點十五分,意外停電兩三分鍾,引起錄像中斷,事故原因為保險絲燒斷。恢複錄像後,未發現異常情況。”

上午,來接班的是他們的組長李曉飛與另一名保安。李曉飛看了記錄,又詢問了一下具體情況,覺得事有可疑,應該向上級匯報,便打電話報告了館長。館長老金也覺得事有可疑,便召開緊急電話會議,要各展廳的管理員將展廳內的展品及重要設備認真檢查一遍,立即向他報告。

“報告!三展廳無異常情況。”管理員們的報告電話相繼打來。

“五展廳無異常情況。”

“一展廳無異常……”

“館長,館長,我這裏有一幅畫好像有點不大對頭……”在一片正常的匯報聲音之後,忽然響起了二展廳管理員小莫急促的聲音。

老金當機立斷,立即通知保安組長與技術科的負責人一同前往第二展廳。

他們一進第二展廳,展廳的管理員小莫立即把他們帶到展廳中央的一幅主展品麵前,指點著那件展品說:“最初我也沒有注意。聽了您的電話指示以後,我把展廳裏的每一幅展品都仔細看了一遍,忽然覺得這幅畫好像有什麽地方有點兒不大對頭,究竟哪兒不對頭,我也說不清楚。”

他指的是該館的主展品,鬱子江的名畫《晚秋》圖。

鬱子江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我國著名的畫家之一,早年曾與林風眠一起留學法國,留學時的一些畫作就已經參加了巴黎的國際畫展,與林風眠、劉海粟齊名。可惜他英年早逝,三十多歲就離開了人世,這才遠不如林、劉二人出名,他留下的畫作因而也少之又少,彌足珍貴。

那是一幅別具異國風情的風物油畫:在暮色蒼茫的原野上行駛著一輛四輪馬車,馬車背後是深秋季節裏落葉的樹、空曠的原野以及原野上空被寒風卷起的塵沙。那拉車的駑馬昂著頭,頂著迎麵撲來的風沙,拚命地往前飛奔……

老金抬頭把那幅油畫仔細看了看,神色忽然大變,頓腳說道:“贗品……”

“不錯!是贗品。此畫雖然臨摹得很好,幾乎可以亂真,但畫技終究有限,你看這風中的飛葉、奔馬的神態,還有這飛沙、這車輪……都缺少原畫的風韻。”技術科的負責人老向點頭說道。

“你們是說真畫被人調包了?”小莫驚問。

“就是這樣。”老金說。

事情重大,老金不敢耽誤,立即拿出手機打電話向公安局刑偵科報案。

由於案情重大,市公安局刑偵科的科長獵神何釗親自出動,帶領一組刑警迅速趕到現場。

何釗到達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助手趙憶蘭把那幅《晚秋》圖拍攝下來,標明尺寸,分別發送到機場、車站、碼頭以及各個高速公路的入口處,要他們協助搜查這幅名畫。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防止這幅名畫流出我市。”他說。

“好的。”趙憶蘭立即開始拍攝油畫,丈量尺寸。

“要他們特別注意檢查那些高度與寬度超過這一尺寸的大型包裝物。”何釗又說。

“為什麽隻注意大型包裝物?罪犯不可以把畫從畫框裏取出來,加以折疊或是卷成筒嗎?”趙憶蘭問。

“你忘了,那是油畫。油畫是不能折疊和卷筒的,否則就會使畫麵受損。那可是一幅價值連城的名畫呀!竊賊又怎麽會舍得將它弄壞呢?”

“嗯,對!”趙憶蘭猛然醒悟,立即按照何釗的指示去打電話發圖片。

何釗這才轉過身來,開始帶領其餘的兩名刑警進行現場勘查。他查得很仔細,連一片紙一個牆角都不放過。沒有多久,勘查結果就出來了:

1. 展廳的門鎖完好無損,鎖上鎖旁均無指紋,看來竊賊是一名開鎖高手,並且是戴著手套開鎖作案的。

2. 該廳的管理員一上班就做了清潔工作,拖洗了地板,沒有留下竊賊的腳印。

3. 調包的贗品掛在原畫的位置上,尺寸完全一致。畫上及畫框的周邊也未留下一個指紋。

4. 在距展廳不遠的一處院牆下,發現兩點硬物擱地的印跡,像是竊賊架梯越牆出入之處……

何釗看著勘查結論,雙眉緊蹙,彎成了一張弓。作案手法天衣無縫,現場未留下任何一點線索,看來他們是遇到一個作案的高手了。

“現在怎麽辦?”趙憶蘭問。

“沒有任何線索,看來我們隻好回局裏去翻閱那些竊賊們的舊檔案了。”何釗苦笑一聲說。

“您認為作案的是一名慣偷?”

“從種種跡象來看,應該是這樣。隻是還有一個疑點,一名慣偷又怎麽會來美術館盜竊名畫呢?要知道,像這樣的名畫是無法在國內銷贓的,這可有點不大像他們行竊的習慣。”

“也許,他們勾結上海外的某個盜竊集團了吧。”趙憶蘭說。

“也隻好做這樣的猜想了。”何釗說。

回到局裏以後,他們立即打開電腦,調出有關竊賊的庫存資料,一份一份仔細查看起來。他們花費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終於從眾多的竊賊檔案中篩選出了一份,確定為下一步的調查對象。此人名叫萬勝利,現年三十八歲,是竊賊中的一名開鎖高手,無論多麽複雜的名鎖,到他手裏,都能打開。隻是此人已戒偷多年,在一家機修廠從事正當的工作,是否會重操舊業,參與這次盜竊名畫的活動呢?

何釗考慮再三,決定還是去會會這位開鎖高手。

萬勝利矮小瘦削,其貌不揚,頗有點神偷鼓上蚤的神態。他頗為疑惑地看著何釗說:“我已經脫離那一行許多年了,對道上的人物和事情都不太清楚,不知兩位要找我了解什麽?”

“別緊張,我們隻是來向你了解一些開鎖的事。”何釗笑著解釋說,“聽說你是我市的開鎖高手,無論多麽複雜的鎖,都能打開。”

“同誌你高估我了。其實,那已是許多年以前的事了。現在,科學技術高度發達,製造出來的鎖愈來愈複雜,愈來愈精密,能不能都打開,那就很難說了。”

“不會吧?我們今天來找你,還正是想請你去開一把新式的門鎖呢。”何釗說。

“是丟了鑰匙嗎?”萬勝利笑了,說,“現在開鎖修鎖的師傅到處都是,隨便找一兩個就是了,何必一定要找我?”

“找了。一連找了幾位師傅,都打不開那鎖。屋主又不想把鎖給砸了,要知道,那可是一把高級的進口鎖,咱江州的市場上還購買不到呢。”

“於是……”

“於是就有人向我們推薦你,說你是江州的第一高手。”

“是嗎?好!我就隨你們走一趟。我倒要看看那是一把怎樣高級的鎖。”萬勝利被他說得高興起來,對那把難開的鎖產生了興趣。

何釗立即將他帶到美術館第二展廳的門前,指著門上的暗鎖說:“就是這把鎖。”

萬勝利彎腰仔細看了看門鎖,說:“不錯,是一把進口鎖。”說畢隨即打開工具箱,拿出一副聽診器戴在耳上,把聽診器的探頭緊貼在鎖眼的上方,然後又拿出兩支似探針一般的工具,伸進鎖眼,開始細心地一邊傾聽一邊撥弄起來。

何釗點點頭,確定對方確實是這一行的高手。

萬勝利不停地撥弄著,撥弄著,一直撥弄了許久,也沒能把鎖打開,而汗珠卻開始一顆一顆地從他的額上冒了出來。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何釗看看表,已經快半個小時了。看來,這位開鎖高手也無能為力了。

正當何釗以為他已經無能為力,開不了這把門鎖時,門鎖卻“哢”

的一聲打開了。

萬勝利伸手揩一揩額上的汗珠,興奮地說:“終於打開了!”

“但也花了你不少時間。”

“這鎖的結構很複雜,以前沒有開過,這是第一次。以後開就容易了。”

“說真的,除了你以外,江州還有人能開這種鎖嗎?”

“應該沒有了。”萬勝利想了想說。

送走萬勝利以後,何釗歎了口氣,說:“看來,他並不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

“現在我們應該怎麽辦?”趙憶蘭問。

“去字畫市場,找那幅《晚秋》假畫的作者。能把一幅名畫臨摹得這樣好,達到可以亂真的程度,這樣的畫家應該不會很多。”何釗說。

江州的字畫店大多集中在南山路一帶。在那長達兩三裏路的街道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畫店與畫廊。

何釗他們沒花多少時間,就打聽到了兩位專門臨摹名畫出售的畫家。第一位名叫鄭海,四十多歲,自己開了一間小店,店裏擺放了一些歐洲文藝複興時期經典名畫的仿製品。

何釗看看那些臨摹的畫作,發覺臨摹得還不錯,有一定的繪畫功底,不覺好奇地問:“鄭老師,你的畫技不錯,為什麽不自己畫畫,而要去一直臨摹人家的作品呢?”

鄭海歎了一口氣,說:“當今世界,學畫的人多如牛毛,我這種水平的人,成千上萬,我自己的畫根本就賣不出去。”

“那麽,你臨摹的這些畫好賣嗎?”何釗又問。

“當然。有許多人隻是買一兩幅畫去裝飾一下新屋,提高一點文化氛圍,並不在乎它的真假。”

“那麽,你平常都臨摹一些什麽畫?”

“你這不是都看到了嗎?主要是臨摹一些歐洲名畫家的宗教人物畫,這些畫最受歡迎。”

“不知你臨摹過我國二十世紀初名畫家鬱子江的畫沒有?他有一幅《晚秋》圖,非常有名。”

“你說的那幅畫我知道。但不是凡名畫就有人買的。他的那幅《晚秋》色彩陰暗,有一種蕭瑟冷寂的氣氛,不為一般人喜愛,我臨摹它幹嗎?”

“那麽,是否曾經有過一個有特殊愛好的人,請你臨摹過它呢?”何釗最後問道。

“沒有,絕對沒有。”他斬釘截鐵地回答說。

另一位專搞臨摹的畫家叫成仿雨,比鄭海年輕一些。他沒有自己的畫室,住在租來的一間房間裏,起居工作都在這間房裏。何釗他們去的時候,他正在臨摹一幅簡單的風景畫。何釗看看他畫完的一些臨摹作品,都是一些小尺寸的構圖比較簡單的風物畫,便說:“你臨摹的都是這些簡單的風物畫嗎?”

“也畫一些簡單的白鴿、兔子、仙鶴一類的動物,要看畫商需要一些什麽畫。他們拿什麽畫樣來,我就臨摹什麽。”他回答說。

“成天重複地畫著這種畫,你不覺得厭煩嗎?”何釗又問。

“有什麽辦法呢?”他無奈地一笑,說,“不過,他們每張畫給八十元。像這樣的畫,我一天可以畫上三四張,收入也還算可以的了。”

“那麽,你臨摹過鬱子江的《晚秋》圖嗎?”

“鬱子江的《晚秋》圖?鬱子江我知道,二十世紀初我國著名的油畫家,他的《晚秋》圖卻沒有印象,也許看過,但不記得了。”

“你一定看過,它就陳列在我市的美術館裏,畫的是一輛迎著狂風奔馳的馬車……”

“哦,對!我記起來了。那拉車的駑馬昂著頭,頂著迎麵撲來的風沙,拚命地往前飛奔……那氣勢真讓人感動。不過,並沒有人要我臨摹過那幅畫,就是有人要我臨摹,那麽複雜的一幅畫,我也臨摹不了。”

他說。

從畫市回來以後,何釗沉思了許久,搖頭說:“看來我們得改變一下思路,從美術館的內部入手了。”

“你是說竊賊有可能是美術館內部的人?”趙憶蘭說。

“外部調查的兩條線索都斷了,也隻有從這方麵去考慮了。你看,這兩天調查的結果告訴我們,展室的那把門鎖不是竊賊中的開鎖高手打開的,而有可能是用一把配製的鑰匙打開的;至於臨摹那一張足以亂真的《晚秋》圖,也不一定局限於美術館以外的畫家。”

“可是院牆底下的那兩個印跡,卻清楚地告訴我們,竊賊是從那裏架梯翻牆進來的呀。”

“如果那是竊賊故意布下的一個疑陣呢?”

“你是說,這兩天我們是中了竊賊故意布下的聲東擊西的疑兵計?”

“應該是這樣。”

“那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麽辦?”趙憶蘭問。

“沒有別的線索,你先去一趟文化局,查閱一下美術館所有成員的檔案,看看能不能有什麽發現。”何釗說。

第二天上午,趙憶蘭就拿來一份名單,向何釗匯報說:“美術館有四十多名工作人員,除了會計和幾名保安人員以外,幾乎人人都會繪畫。”

“這可是一個龐大的人群。”何釗笑著說。

“不過,從事油畫創作的畫家隻有十二人。我對這十二個人一一做了比較,從中篩選出了四個人,他們都是四十多歲,事業無成,而家境比較困難的人,最有作案的可能。我想對他們做一次檢查,看一看他們的繪畫作品。”

“你以為竊賊會把偷來的那幅畫放在他的繪畫之中嗎?”何釗說。

“那就將美術館所有的存畫都查看一遍,那幅畫一定還在美術館內,沒有弄出去。”趙憶蘭說。

“萬一仍然查不到呢?”何釗想了一下,毅然地說,“我看還是不要打草驚蛇了。剛才我翻閱了一下美術館的工作安排,兩周後,他們會運送一批字畫去香港參加一個大型國際畫展。我想,鬱子江的那幅《晚秋》圖,屆時一定會摻夾在那批字畫內。”

“不會吧?把一幅經典名畫摻夾在那一些普通的字畫裏,一眼就能看出來。”趙憶蘭懷疑地說。

“竊賊當然會做一些偽裝與掩飾,讓海關人員辨認不出來。”何釗說。

“讓海關的人辨認不出來,能有這樣的偽裝技術嗎?”

“你可知道,在十八世紀六十年代,歐洲曾經爆發過一場嚴重的經濟危機,物資非常匱乏。有一些畫家因為購買不起昂貴的畫布,便把年青時期畫得不成功的一些畫拿出來當作畫布,在上麵重新繪畫新畫。據說凡·高和米勒也這樣做過……”

“像凡·高和米勒這樣的大師,也會有買不起畫布的時候?”趙憶蘭懷疑地說。

“是的。你先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何釗說。於是,他便津津樂道地向趙憶蘭講敘了下麵這個故事:公元一八四八年,法國現實主義畫家米勒完成了他的名作《被囚於巴比倫的猶太人》。畫作一問世,立即轟動了西方畫壇。不久,他的這幅畫便與達·芬奇、拉斐爾等人的畫作一起在巴黎展出,隨後又輾轉送往好幾個國家輪流展出,最後被美國波士頓美術博物館收藏。

誰知五十年後,把米勒的這一幅畫拿出來觀賞時,發現原畫已經失蹤,變成了米勒的另一幅畫《牧羊圖》。米勒的《被囚於巴比倫的猶太人》的原畫係存放在一個堅固的大鐵箱裏,鐵箱有三道密碼鎖,密碼分別由三名保管員掌握。鐵箱又是存放在一間堅固的地下室裏,地下室又有三道鐵門,每一道門又都有三把鎖,鑰匙分別由三個人掌握。竊賊又是怎樣進入地下室打開鐵箱的呢?再說,偷盜走米勒的一幅畫,卻又換上了他的另一幅畫,竊賊又為什麽要這麽做呢?破案的警察花費了許多時日,仍然弄不明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一九七五年,莎菲亞女士出任波士頓美術博物館館長,為紀念美術大師米勒逝世一百周年,便把這幅《牧羊圖》拿了出來,與大師的其他一些畫作一起進行展覽。有一天,莎菲亞十四歲的女兒來找母親。見母親正忙,便獨自一人在展廳裏看起畫來。她看著看著,忽然嚇得驚呼一聲,跌倒在地,暈了過去。醒來之後,她告訴母親說,她在那幅《牧羊圖》上看到了一個血腥的畫麵,畫麵上不但有血淋淋的人的手足,還有被砍下來的頭顱……莎菲亞聽後一驚,女兒描敘的不正是《被囚於巴比倫的猶太人》一畫的畫麵嗎?此畫已經失蹤將近百年,自己也從未對女兒談起過此畫,她又怎麽會描述得出它的畫麵呢?

懷著這一疑問,莎菲亞開始注意那一幅《牧羊圖》。經過一連許多天的觀察,她終於在一個陰雨天看到了女兒看到過的畫麵。那一天,她正在那幅畫旁邊與一位館員談話,談罷一回頭,忽然發現那幅《牧羊圖》裏的牧人和羊群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血淋淋的人手人腳,還有被砍下來的頭顱……

後來,博物館請來幾位專家,用高科技手段對這一幅畫進行檢測,探討研究。但他們檢測來檢測去,研究來研究去,始終也沒有一個確切的結論。隻有一點是專家們的共識,那就是不知出於何種原因,米勒的《被囚於巴比倫的猶太人》並不是畫在空白的畫布上,而是畫在他早年創作的《牧羊圖》一畫的畫麵上的。至於前者的油彩何以會褪盡顏色,隻顯露出畫底的《牧羊圖》?又何以會偶爾複原,顯出原貌?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得而知。”

“你是說竊賊也可以把那幅《晚秋》當作畫布,在上麵畫一幅新畫?”趙憶蘭說。

“正是這樣。”何釗回答。

“那麽,後來,波士頓博物館把米勒的那兩幅畫切分開來了嗎?”趙憶蘭又問。

“沒有,當時還沒有這樣的切割技術。再說,那是一幅價值連城的世界名畫,就是有這種技術,也沒有誰敢冒險把它拿去進行切割。”

“如果不能切分,恢複原畫的麵貌,這樣做,那幅《晚秋》不也就毀了嗎?竊賊把它偷去又有什麽意義呢?”趙憶蘭說。

“當然,他在這樣做之前,還得先想好下一步,如何去掉新畫上去的那一層油彩,恢複原畫的本來麵貌。”何釗說。

何釗估計得不錯,兩周以後,機場的海關就打電話來通知何釗說:“喂!何釗,美術館的那一批字畫已經報關申請出口,運往香港。”

“有長一米二,寬八十公分的油畫嗎?”何釗問。

“這一規格的油畫最多,有十幾幅,但都沒有你說的那幅《晚秋》圖。”對方說。

“沒關係。你先把那十幾幅油畫都扣下來,我們馬上就到。”何釗說。

何釗與趙憶蘭很快就駕車趕到了海關。他要人把那十幾幅油畫都從畫框裏取出來,一張一張仔細地查看著。看了幾遍之後,他抽出一幅題名為《綠野》的油畫,問美術館負責運送字畫的負責人:“這幅油畫是誰的?”

“是我們館裏一位叫劉藝星的館員的作品。”負責人老向回答說。

“你知道他這幅畫是哪一天交上來的嗎?”何釗又問。

“是前幾天才交上來的。”老向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在半個月以前他就把這幅畫交上來過,院長看後提了一點意見,要他拿回去做一點修改。這是他修改後第二次交上來的。怎麽,這畫有問題嗎?”

“一會兒你就知道。”何釗說著拿出手機給局裏打了一個電話,要他們立即派人去把劉藝星帶來。

一個小時後,劉藝星被帶來了。

這是一個三十多歲,高大瘦削,精明能幹的年輕人。

“這幅油畫是你畫的嗎?”何釗問他。

“是的。”他平靜地回答說。

“你能告訴我,畫這幅畫時為什麽不用新畫布,而用了一塊舊畫布嗎?”

“這個嗎?原因很簡單。當時畫室裏的畫布恰好用完了,我見畫室的角落裏有一幅遺棄無用的廢畫,就把它拿來做畫布了。”

“該不會是那一幅失竊的《晚秋》圖吧?”何釗笑著說。

“請別開玩笑!當然不是。你以為我會愚蠢到把一幅名畫偷來,又把它毀掉嗎?”劉藝星生氣地說。

“好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一會兒就見分曉了。”

何釗說畢就將他的人與畫一起帶往市物理研究所。

在物理研究所,著名的物理學家黃賓教授在他的實驗室裏熱情地接待了他們。他把那幅《綠野》從畫框裏取出來,放進一個透視鏡框內,打開光源仔細地看了一會兒,對何釗點頭說:“不錯,這幅畫的底下還另有一幅畫。你們看,這兩幅畫的疊影非常清楚。底下的那一幅畫,很像是你所說的《晚秋》圖。”

“不!那不可能。我已經說過,這幅《綠野》畫是畫在一幅舊畫上的,盡管畫麵有一點相似,但絕對不會是那幅《晚秋》圖。”劉藝星說道。

“那麽,教授,您能把這兩幅畫切分開來嗎?”何釗問。

“這兩幅畫的油彩的厚度還不足一毫米,想要把它們絲毫無損地切分開來,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但現代技術的高度發展,使許多本來不可能的事變成了可能,納米技術的問世,就解決了這一難題。”教授說。

“是嗎?那就把它們切分開來看看。”何釗說。

“不,不!我這幅畫還要送到香港去參展,決不能損壞!”劉藝星急了,大聲爭道。

黃賓教授笑了,說:“你也許還不知道納米技術的神奇吧?不錯,這兩幅畫的油彩厚度還不足一毫米,用常規的方法是無法把它們切分開來的。但納米技術不同,一微米是千分之一毫米,一納米又是千分之一微米,也就是說一納米隻相當於一根頭發絲的十萬分之一。你說,使用這樣的技術,還不能夠把它們毫發無損地切分開來嗎?”

他說著打開一台納米切割機,把那幅畫放了進去。他先細心地往畫麵上噴一層膠水,再把一張塑料薄膜覆蓋在畫上。

“一旦切分開來,上麵這一幅畫的油彩沒有依托,就會分散開裂,所以先要把它黏附在一張塑料薄膜上。”教授一邊工作一邊解釋。接著他就蓋上機蓋,開動了機器。

過了好一會兒,待機器停止工作,教授才打開機蓋,小心地揭下那張薄膜,於是在他們的眼前便展現出兩幅完整無損的油畫,一幅是正的,一幅是反的。正麵的那一幅赫然就是鬱子江的《晚秋》圖。

“現在,你還有什麽好說的?”何釗問道。

“……”劉藝星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其實,你早就知道,使用納米技術可以把它們切分開來。”何釗又說。

在事實的麵前,劉藝星隻好低頭認罪。

原來,上個月,他的一位遠房親戚前來找他,說是國外有一位老板,願意出五百萬美元的高價購買鬱子江的《晚秋》圖。他聽後怦然心動,一連許多晚上都無法入睡,最後終於經受不住金錢的**,精心策劃,製定了這個巧妙的盜竊計劃。原以為用一幅贗品偷梁換柱地取代了原畫,就不會引人注意。誰知這一騙局當天就被館裏識破,並且請來了何釗這位無案不破的獵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