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位鐵

在濱海市郊,有一片與外界隔絕,掩映在層層綠色之中的樓房,那就是國家重點單位黑色金屬研究所。

這一天,研究所來了兩位客人,一位高大魁梧,神采奕奕的漢子,是我國著名的刑偵專家,被譽為“當代獵神”的何釗。另一位瘦削矮小,靈活機智,是何釗的學生與助手申公荻。他們是為了研究所的一件奇案而來的。

所長陸濤把他們請進會客室,寒暄了幾句之後,便要一位年輕的研究員白景河向他們介紹案情。

白景河三十多歲,高挑瘦削,戴了一副近視眼鏡。他站起來,向客人點點頭,接著便侃侃而談地介紹起來:“眾所周知,鐵是世界上數量最多,應用最廣的金屬。尤其是進入二十世紀以後,各種合金鐵的問世,又將它的使用範圍擴大到極限,鐵路、橋梁、機車、輪船、飛機、武器……乃至於日常生活中的各種用品,幾乎無處沒有鐵的身影。但鐵也有一個致命弱點,那就是比重大,強度差,因此,建造一座大樓需要幾噸鋼材,建造一座大橋更是要幾十噸,甚至是上百噸的鋼材。那麽,鐵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弱點呢?其主要原因就是它的分子結構排列不整齊,無論哪一品種的鐵,它們的分子排列都有著這樣那樣、或多或少的錯位。

“我的老師姚欽教授,是著名的金屬研究專家。許多年來他一直在從事無錯位鐵的研究……”

“無錯位鐵?”何釗問。

“是的,無錯位鐵。一種消除了位錯,分子排列整齊的鐵。這種鐵的強度將比現有的鐵強百倍。一旦擁有了它,就會出現用鐵絲紮成的大橋,鐵皮製造的飛機、汽車等人間奇跡,把人類社會推向一個新的時代。”

白景河回答了何釗的問題以後,稍稍停頓了一下,又繼續敘述下去:“老師數十年如一日,廢寢忘食,進行了上萬次試驗,最近終於有了突破性的進展,試製出了一小片無錯位鐵。然而,就在這一片無錯位鐵通過國家檢驗,他的科研成果被初步確認時,老師卻驟然去世……”

“請法醫來做了屍檢嗎?姚欽教授是因何而死亡?”何釗問。

“請了。是我與濱海市公安局的張法醫一起做的屍檢。”研究所醫院的主治大夫阮文民說,“我們在死者的胃液裏檢測出一種慢性毒藥CLA 的成分。”

“事情更糟糕的還是,今天上午我們又發現老師研製出來的那一片無錯位鐵竟然失蹤了。盜竊者偷梁換柱,用一片普通的鐵片調換了原來的無錯位鐵。”白景河又說。

“什麽,無錯位鐵被盜了?你是怎麽發現它被盜的?”何釗開始有點緊張起來。

“無錯位鐵的研製成功,是科學界的一件大事,消息自然會傳播出去。今天一早,我一上班就被一群記者包圍住了。他們除了采訪之外,還要求一睹實物,看看那片無錯位鐵。我打電話征得所長同意,去拿那片無錯位鐵。我走進實驗室,從保險櫃裏拿出那塊無錯位鐵,感覺有點異樣,便連忙拿去測試了一下。我這一測嚇了一跳,原來那片無錯位鐵竟變成了一片普通的鐵片。”白景河說。

何釗聽後點點頭說:“好吧!讓我們分別到兩個現場去看一看。”

實驗室距會客室不遠。那是一幢兩層的樓房,現場在樓上向陽的一間實驗室裏。

白景河帶領他們進入實驗室,指著靠牆的一個保險櫃說:“那片無錯位鐵就保存在這個保險櫃裏。”

“現場勘查過了嗎?”何釗問。

“勘查過了。”研究所的保衛幹部蘇軍說,“現場除了白景河和他的兩個助手的指紋、腳印外,沒有其他人的印跡。保險櫃完好無損,鎖孔也沒有撬動的痕跡。”

這是一位年輕的退伍軍人,做事認真,說話也幹脆利落。

何釗點點頭,要白景河打開保險櫃,拿出那片鐵片。

那是一片長約五寸寬約二寸的薄鐵片,與一般的鐵片沒有什麽區別。何釗拿著鐵片看了一下,說:“這片鐵片的大小、形狀和顏色,與那片無錯位鐵完全相同嗎?”

“一模一樣,毫無區別。不借助儀器檢測,根本看不出來。”白景河回答說。

何釗又看看手中的鐵片,接著把它交給申公荻,說:“你的眼力好,仔細看看,這鐵片上有沒有留下什麽痕跡?”

申公荻接過鐵片看了看,說:“這鐵片上有打印的標記和標號。除此以外,就什麽也沒有了。竊賊沒有在鐵片上留下指紋。”

“這鐵片上的標記和標號是原來那片無錯位鐵上的嗎?”何釗又問。

“是的。這標記和標號都是我親自打印在那片無錯位鐵上的,不知為什麽這片鐵片上也有。”白景河說。

“看來,竊賊對情況非常了解,很有可能就在你們這個實驗室裏。”

何釗說。

“這不可能!我的兩個助手都非常忠實可靠,再說,他們也不知道保險櫃的密碼。”白景河說。

姚欽教授的家在研究所的家屬區,是一幢兩層的樓房。教授的住房朝南,光線充足,空氣新鮮。

“這現場勘查過了嗎?”何釗問。

“勘查過了。這房間裏的指紋腳印雖多,但都是教授一家人的,包括教授的妻子、教授的子女、教授家的女傭。另外還有一個人,就是白景河。”蘇軍回答說。

“屍檢結果呢?你剛才不是說在死者的胃液裏檢測出一種毒藥CLA 的成分嗎?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毒藥?”何釗轉而問阮文民。

“是的。那是一種慢性毒藥,服下去後,會把人的意識從壓抑狀態中解脫出來,產生一種超凡脫俗的快感,產生一種輕生厭世的想法,然後就在這種狀況下漸漸地死去。因此,西方有些國家把它作為安樂死的用藥。這種藥我國沒有生產,也沒有進口。”阮文民說。

“教授生前最後一個見到的人是誰?”何釗又問。

“是我。”白景河回答說,“我是來向他報告無錯位鐵通過了國家檢測。”

“怎麽,檢測無錯位鐵,教授沒有去現場?”何釗奇怪了。

“事情是這樣的,姚欽教授已經生病臥床兩個多月了,無法親自去參加。”阮文民解釋說。

“那麽,教授又是怎麽從事研究實驗的呢?”何釗又問。

“老師雖然臥病在床,但頭腦卻很清楚。每一次實驗都是老師預先製定好詳細的實驗計劃,交由我去具體操作的。”白景河解釋說。

“那麽,教授得的是什麽病?嚴重嗎?”何釗問。

“教授得的是肝癌,已經到晚期了,差不多每天都要給他打一針止痛針。”

“那為什麽不送他去醫院住院治療?”

“教授不肯。說是他的病已經沒治了,而這裏有他實驗的全部資料,並且還可以通過錄像與計算機搖控指揮實驗進行。”阮文民說。

從教授家出來以後,何釗久久沒有出聲。一直走出好遠,他這才問申公荻:“你看教授服下的那一粒CLA,有可能是誰弄來給他的?”

“按照中國的民俗,教授的妻子、教授的子女,都不可能。那個女傭就更不用說了,因為這種毒藥我國並不生產,也不進口,並不容易搞到……”申公荻說。

下午,大家又聚集在那一間會客室裏,研究討論這一案子。

待大家交換了各自的觀點和意見後。何釗兩眼緊盯著白景河,單刀直入地追問:“姚欽教授服用的那一粒CLA 是你去替他弄來的吧?”

“你怎麽知道?”白景河問。

“因為進過教授房裏的人,隻有你才具備弄藥給他的種種條件。”何釗說。

“是的。”白景河承認說,“是老師要我去向威爾遜先生索取的。威爾遜是老師留學美國時的同學,這次來華受托為老師帶了一粒CLA。

我不忍心再看著老師被病痛折磨。老師大功已經告成,再無牽掛,能這樣沒有遺憾地安樂死去,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威爾遜與教授見麵了嗎?”

“沒有。威爾遜很忙,他說按老師目前的健康狀況,還是不見麵好,以免使得彼此傷感。”

“威爾遜還在濱海嗎?”何釗又問。

“還在。他就住在躍進路的海天賓館裏。”白景河回答。

何釗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接著麵向大家,換過話題說:“現在,讓我們來說一說無錯位鐵失蹤一事。根據種種跡象分析,我認為那片無錯位鐵並沒有丟失,現在藏在保險櫃裏的那一片鐵片,就是原來的那片無錯位鐵。”

“絕不可能!那片無錯位鐵經過許多專家的多次檢驗,而這卻是一片普通的鐵片。”白景河嚷道。

何釗平靜地一笑,說:“據我所知,有些物質的結構,在空氣之中會自行改變。例如雙氧水會放出一個氧分子,變成普通的水;金屬鈉會放出一個原子,迅速酸變……”

“你是說我們研製出來的無錯位鐵,結構並不穩定,又還原變成了普通的鐵?”白景河說。

“應該是這樣。”何釗點頭說。

“糟糕!”白景河忽然發出一聲驚呼,站起來又坐了下去。

“你怎麽了?”何釗問。

“那片無錯位鐵已經通過了國家檢驗,報道出去了。”白景河說。

“沒關係,那不是你的錯。你並沒有弄虛作假。”何釗說。

然而,第二天早上就傳來了白景河的死訊。

白景河單身一人住在研究所的宿舍裏。據他隔壁的同事說,白景河頭天晚上外出了,很晚才回來。

他們立即進行現場勘查的和屍體檢驗。他們發現房裏隻有白景河一個人的印跡,沒有外人進入過。屍體全身無傷痕,但在從他胃裏抽取出來的胃液裏,檢測出了CLA 的成分。

“立即與公安局聯係,前去逮捕那個威爾遜。”何釗說。

然而,當他們會合公安人員趕到海天賓館時,威爾遜已經退掉房間,乘出租車前往機場去了。

他們立即打電話給機場的公安人員,要他們搜索逮捕威爾遜。

半小時後,威爾遜就被帶到了何釗的麵前。

“你為什麽要殺死白景河?”何釗問。

“因為他欺騙了我。他拿了我的錢,卻隻給我一份假的資料和一片普通的鐵片。”他說。

“其實,你冤枉了他。他給你的是一片他們研製出來的真正的無錯位鐵,隻不過這種鐵的結構並不穩定,放置數日,又還原變成了一片普通的鐵。”何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