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耳邊傳來急促的喘息聲，周凱慵懶地睜開眼，看見戴萌坐在“白小熙”身邊，頭發淩亂，身體蜷縮著瑟瑟發抖。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周凱伸了個懶腰坐起身。
戴萌抬起頭，驚恐地看著周凱，一雙眼睛布滿血絲。周凱發現她身上穿著的白襯衫上衣領的位置染了些鮮紅的顏色，於是疑惑地問道：“發生什麽事了？朱辛呢，他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嗎？”
“白小熙”被吵醒，她也發現了舉止有些怪異的戴萌，不自覺地向旁邊挪了挪，跟戴萌保持一定距離。
“朱辛他……他……死了。”戴萌有些哽咽地說完，把身體蜷縮得更緊了，“小熙，我發現了一些事，一些可怕的事。”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朱辛他為什麽會死呢？”周凱焦急地詢問。
“是於憶凡，於憶凡殺死了他。”戴萌朝“白小熙”身邊靠了靠，盯著周凱說，“當時我正跟朱哥檢查一個房間，那房間裏的鏡子上掛著好幾張名畫，有《蒙娜麗莎》，有《拿破侖穿越阿爾卑斯山》，有《不相稱的婚姻》，還有一張安格爾的《大宮女》。我跟朱辛正在研究那個房間裏為什麽會貼這些畫，到底有什麽寓意時，於憶凡突然闖了進來，他的手裏攥著一把刀，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就好像完全變了個人。”
“後來呢？”“白小熙”露出驚訝的表情。
“朱辛為了保護我，把我攔在了身後，然後問於憶凡想幹什麽。
於憶凡沒有回答，不過他承諾這是工作，不會傷害我，他還說他本不想這麽快就動手的，可迷宮快讓他抓狂了，他想快點離開這兒。
緊接著他們兩人便扭打到了一起。我開始以為於憶凡是因為先前被朱辛製伏過不服氣，所以來挑釁，並不會真的殺人，卻沒想到兩人扭打了一會兒，於憶凡就用手裏的刀刺穿了朱辛的心髒。”戴萌越說越怕，身體抖動得更加厲害了，不過她的視線始終沒離開周凱，“我嚇壞了，大腦一片空白，身體也完全動彈不得。於憶凡起身看了我一眼就走出了房間。他剛走出去沒幾秒，我聽見門外有慘叫聲，當我打開門，就看見了我自己，被於憶凡推倒的自己……我終於明白，幾個小時前那個滿身是血、手裏拿刀的於憶凡為什麽看見我後如此驚訝，因為他知道我在房間裏，在朱辛的屍體旁。我當時完全被嚇傻了，急忙捂住自己的嘴退回房間，蹲坐在朱辛的屍體旁哭。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見一聲巨響，隨後我旁邊的鏡子嘩啦啦碎了一地。再後來……再後來我看見了他。”戴萌用手指向周凱。
周凱倒吸一口涼氣，怪不得戴萌一直盯著他：“我……做了什麽？”
“你從鏡子後走出來，塞給了我一張圖紙，讓我趕緊回到集合點。”戴萌將手裏揉成團的圖紙扔給周凱，“你還說，你會阻止這一切。”
周凱若有所思地拿起圖紙攤開，這張圖紙上也畫著路線圖，跟之前他和“白小熙”走的路線相同，不同的是路線沒那麽長，在中途就返回了集合點。
“這裏標了一個重點的符號，是想告訴我們什麽？”
“白小熙”起身走到周凱身邊蹲下身，也看了看路線圖，拍了拍手說：“別猜了，我們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這迷宮裏為什麽還有個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戴萌依舊緊張，她雙手不斷搓著衣角，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我們也是來集合點之前才發現迷宮裏還有‘我們’，而且我懷疑不是一個，是無數個，他們在機械性地重複我們做過的事，用來混淆我們，增加遊戲的娛樂性。”“白小熙”說到這兒走到戴萌跟前，拿出圓珠筆，“所以我們要做個記號，我跟周凱已經做了，你也需要做一個，避免我們把你當成那些重複我們行為的人。”
周凱雙手緊緊握著手中的路線圖，腦海中嗡嗡作響。對於這張路線圖的出現，“白小熙”似乎並沒有覺得不妥，卻是給周凱帶來了巨大的恐懼感。這張路線圖是另一個他交給驚嚇過度的戴萌的，又由戴萌拿回集合點交給他，而且他們馬上就要去路線圖上重點標記出來的地方―― 路線圖的出現隻說明一件事，他們也在重複做著別人做過的事。
“白小熙”在戴萌手腕上也劃出一道傷痕，然後將自己手腕上的布解下來幫戴萌包紮好。搞定後，“白小熙”扶著戴萌起身，叫上周凱一起離開了集合點，奔著路線圖上標注的地方走去。
“周凱，你說於憶凡為什麽要殺朱辛啊？聽他殺朱辛時說的話，好像是進迷宮之前就計劃好要殺他似的。”“白小熙”攙扶著戴萌走在前麵，邊走邊說，“難道朱辛說對了，於憶凡真的是K 科技的人？可是K 科技為什麽要殺朱辛呢？”
“你們還記不記得，朱辛說過他來這裏是為了找兒子，他兒子被K 科技的人抓走了？”周凱想起了朱禮仁的故事，於是說道，“他兒子被抓是因為K 科技擔心秘密被泄露，因為朱辛的兒子當初參與了K 科技的人體試驗。其實抓走朱辛兒子的正是於憶凡，他早就不在快遞公司上班了，他一直都是K 科技的人。K 科技先是把朱辛引進迷宮，然後派於憶凡來斬草除根，這樣K 科技的秘密就沒人知道了。”
“有漏洞，有很大的漏洞。”“白小熙”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周凱一眼，接著說，“迷宮是虛擬的，即使殺了人頂多是退出遊戲，現實中朱辛又不會死。”
“這裏是由VR 造出來的虛擬迷宮，其實一直以來都隻是我們自己這樣認定，並沒有證據或者線索能夠證明這點。”戴萌低著頭低聲說，“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這裏不是虛擬的呢？”
周凱跟“白小熙”麵麵相覷，的確，他們從開始就沒想過這樣的問題，都是理所當然地把這裏當成了虛擬迷宮。一時間兩人啞口無言，不知該說什麽，就這樣默默走了一段路後，“白小熙”突然開口辯解道：“這裏要不是虛擬的，根本沒辦法解釋迷宮裏那些重複我們行為的人，他們怎麽可能出現在現實中？他們隻是遊戲的一部分，是虛擬的，是隻存在於遊戲裏的人。”
顯然“白小熙”的辯解並沒能說服戴萌，她停下腳步，雙手攥拳，深吸一口氣說道：“如果說他們也是有血有肉的真人呢，也是跟我們一樣存在於現實裏的人呢？我們太理所當然地認為，這裏太大，K 科技不可能找個如此大的地方建造一座迷宮，所以它是虛擬的；那些人，那些重複我們行為的人，根本不可能是真人，所以他們是虛擬的，因為這一切都超出了我們的認知範疇。”
周凱想起了誤闖進迷宮之前的經曆，那個跟自己長相一樣的人，那個跟白小熙長相一樣的人，他們不就是出現在現實中嗎？
“我之前說過，我在中國首檔二十四小時真人秀節目《伴我成長》當編導吧？這個節目隻有一個主角，就是葉子，十幾年前從腦顱裏出生的女孩。超級大樓裏一共上千名員工，全都為她一個人服務。”戴萌繼續說著，“你們也應該看過或者聽說過這個節目，所以我就不過多介紹了。外界一直傳言葉子是外星人，而且葉子本身的確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凡是跟她有過身體接觸的人都會陷入重度昏迷。我要說的是，有時超出我們理解和認知的事，未必都是假的、編造出來的。朱辛死了，就死在我麵前，你們認為是假的，所以聽見這件事後沒有半點的悲傷，可這場謀殺萬一是真的呢？”戴萌一口氣說完後搖了搖頭，又道歉道：“對不起，我可能有些激動，開始胡言亂語了。”
“白小熙”沒再繼續探討這個話題，戴萌也不再說話，周凱默默跟在兩人身後。三人按路線圖找到重點標記出的房間，推門進去。這房間裏有兩個小櫃子，周凱和“白小熙”分別走到櫃子前蹲下身打開它們。
周凱的櫃子裏有兩瓶礦泉水、幾把多功能瑞士軍刀、四個手電筒。因為數個小時滴水未沾，他們早已口幹舌燥，周凱先將兩瓶礦泉水拿出來，一瓶扔給站在一旁的戴萌，一瓶打開自己先喝了一大口，然後遞給了“白小熙”。
“你們猜我找到了什麽？”“白小熙”喝了口水後，把礦泉水瓶放在櫃子上，起身背手走到周凱跟前，抿嘴笑了下，突然從身後舉起一把手槍對準周凱的腦門，“我找到了一把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