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周凱回到了少年時代，他跟白小熙走在荒涼的田地間。遠方是山丘白雲，近些的地方有條小溪，他們來到小溪前脫掉鞋子，光著腳丫在溪水裏嬉戲。溪水很涼，他們玩了會兒就跑回岸邊，坐在綠油油的草坪上。
“我遇到了一個姐姐，她說她是長大後的我。她告訴我，我身上很快會發生一些事，一些讓我生活變得很糟糕的事，她希望我堅強，不要因此而墮落。”白小熙抬起手遮住陽光，轉身笑著看向周凱，“你說，她真的是長大後的我嗎？”
“怎麽可能？”周凱嗬嗬傻笑兩聲，“一定是個騙子。”
“我也覺得，可是她的脖頸上有一塊跟我一樣的胎記。”白小熙伸著脖子指了指鎖骨向下的位置，那裏有個拇指大小的淺紅色胎記，形狀有點像梅花，“所以我覺得應該聽她的，以後無論遇到什麽事都不該自甘墮落。”
周凱想伸手去摸一摸那塊胎記，忽然天不再藍，溪水不再清澈，身旁坐著的白小熙也越來越模糊，直到黑暗將整個世界吞噬。
再次恢複知覺，四周依舊漆黑！
周凱想動，卻發現雙手雙腳被綁著。地麵冰涼，他掙紮了幾下，這時燈亮了，刺痛了他的雙眼。他閉眼緩和了幾秒，逐漸適應突如其來的強光後緩緩睜開眼。眼前看上去像是一個庫房，角落裏堆著一些紙殼，泥地上滲著一大片深紅色的血液，看起來十分瘮人。於憶凡走了進來，他蹲在周凱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拽著周凱走出了庫房。庫房外是個小房間，裏麵有一張桌子，房間的中央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人，手腳同樣被捆著，頭被黑色的布罩住了，但從穿著打扮上看，應該是女人。
於憶凡鬆開周凱，來到椅子前，把女人頭上的黑布慢慢摘了下來。是那個女人！那個跟白小熙長相一樣的女人！不，她就是白小熙。她坐在椅子上，頭低垂著，應該還在昏迷中，她的襯衫被解開了幾顆紐扣，周凱一眼便看見了那塊淺紅色的胎記。
“小……小熙。”周凱吃力地爬向椅子。
於憶凡一腳踹向周凱，把周凱踹回到牆角，緊接著走到椅子旁，伸出髒兮兮的指甲輕輕在白小熙的臉上劃了一下：“告、告訴……我……你……是……怎……麽……做……到……的？否……則……她……性命……不、不……”
“不要！不要傷害小熙。”周凱扭動著身體靠在牆壁上，視線死死盯著於憶凡，“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我……啊……啊……啊……”於憶凡已經無法完整地說出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了，雖然他在努力嚐試，吐出來的字卻含糊不清。他有些抓狂地撓了撓脖子，一塊死皮被抓了下來。相比前一日，他的那張臉更加恐怖了，鼻子周圍布滿了濃密的毛發，喉結凸起，兩顆獠牙**在嘴外。一陣抓狂後，他重新說道：“你……是、是……啊……活……的？我……想……知……啊……秘……秘密……”
周凱認認真真地傾聽著於憶凡說的每個字，試圖整理出他想表達的意思，可最終隻辨認出了幾個字：“秘密？你想知道秘密？”
“嗯。”於憶凡僵硬地點了點頭，將指甲嵌進白小熙的皮膚裏，鮮紅的血液順著傷口流淌出來，“快、說！否……啊……會……殺……了……她！”
“秘密，所有的秘密都在一個叫‘淩遠木材加工廠’的地方，白小熙家的茶幾上有張地圖，地圖上標注了具體的位置。”周凱見於憶凡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便謊稱道，“你要找的秘密，應、應該就在那兒。”
“地……啊啊……圖……”於憶凡聽懂了周凱的話，他將嵌進白小熙肉裏的指甲拿出來，用舌尖將殘留在指甲上的鮮血舔幹淨，接著轉身朝房門走去。走近房門時，他伸手關掉了電燈，再次把房間裏的兩個人困在黑暗中。
周凱沒有馬上做出反抗，他待在原地沉重地呼吸著。等了大概三分鍾，確定於憶凡已經走遠，他才挪動身體，憑借記憶朝牆角的桌子移動。那個桌子上擺著幾個玻璃杯和水果罐頭。吃力地爬了將近兩分鍾，他的頭終於碰觸到了桌角，緊接著周凱原地掉轉身，用捆綁在一起的兩隻腳使勁兒踹向桌子。桌子被踹動後，擺放在桌子上的杯罐掉落到地上，發出一陣脆響。周凱在附近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一塊碎掉的玻璃，連忙將其抓起。在這期間，坐在椅子上的白小熙始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花了大概十幾分鍾，周凱用碎玻璃片割斷了繩子，被捆綁著的雙手終於解放了出來。他興奮地喊了兩聲“Yes”，接著擦掉滿頭大汗，又解開了捆綁在腳腕上的繩子，然後扶著牆壁站起身，摸索著朝房門的方向走去。他在房門邊的牆上摸到電燈開關，房間再次恢複光明。
周凱兩步跑到椅子前跪下身，拍了拍白小熙的臉輕聲喊道：“小熙，醒醒，小熙！”
白小熙的那張臉冰涼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之前被於憶凡劃傷的地方流淌的鮮血已經凝固。“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周凱慌張地解開捆綁白小熙的繩子。當她手腕上的繩子被解開後，白小熙整個人向周凱傾倒而來。周凱接住白小熙，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裏。
然而就在此時，周凱發現白小熙的背部有黏糊糊的**，他看過去，隻見白小熙的背部一片血肉模糊，靠近肩膀的位置被挖出了一個拳頭般大小的洞。
“不！！！”周凱嘶吼道。
再次失去心愛女人的痛苦讓周凱幾近崩潰，他的身體瑟瑟發抖，眼淚從眼眶裏溢出，大腦霎時間變得一片空白。悲傷的情緒不知持續了多久，他小心翼翼地將白小熙放在地上，擦掉眼角的淚水，起身走出房門。
今夜沒有月光，星星也躲到了烏雲後。走出庫房，眼前是一個大院，遠處有幾棟平房。周凱走出大院左右看了看，發現還有人家亮著燈，於是他徑直跑過去使勁兒敲著鐵門。很快，一個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披著衣服從裏屋走了出來，他穿過院子來到門前，一臉疑惑地問：“有事兒嗎？”
周凱深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對男人大概說了情況：“這裏離北都市遠嗎？”
“不算遠，這裏是曲平村，開車的話四十分鍾左右就能到北都。”男人起初還有些防備，聽周凱解釋完後便徹底放下戒備，上前打開鐵門，“進屋吧，進屋說。”
兩人進屋後，男人給周凱倒了杯水。周凱咕咚咕咚將杯裏的水一飲而盡，又借來男人的手機給朝穀分局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於憶凡正在去白小熙家的路上。交代完情況後，周凱向男人借了輛摩托車―― 剛才他看見院裏停著一輛摩托車，離開時他交代男人去當地派出所報警。
周凱沿著唯一的公路開了將近兩個小時，終於回到了北都市，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白小熙家樓下不遠的地方停著五六輛警車，大批的警察和圍觀群眾堵在那邊。周凱趁人不注意溜上樓，找到手機，拿回地圖。
所有的秘密都在這裏！
淩遠木材加工廠在南郊，北都市大多數廠房都集中在那邊。周凱按照地圖上標記出的地址找過去，天大亮時他已經站在了淩遠木材加工廠門前。這是一家已經廢棄的木材加工廠，廠門大開，裏麵堆放著成堆的木材，成堆的木材後方有個玻璃廠房，廠房的門關著，但是沒有鎖，周凱很輕易地就將其推開了。
玻璃廠房門口是一個類似機場安檢處的電子門，門內是大廳。
大廳有些空曠，旁邊有樓梯可以上二樓。二樓有很多房間，周凱隨手打開了幾個房間，裏麵除了辦公桌外幾乎空空如也。他在二樓繞了一圈，發現有一扇門上寫著“T 基地壹”的字樣。他將門推開，這個房間裏有一台電腦。
周凱走上前按了幾下開機鍵，電腦沒有任何反應。應該是斷了電？這樣想著他跑出房間，在大廳後方找到電閘總開關打開，再次跑回來按下開機鍵，這次電腦成功啟動。這台電腦跟周凱用的電腦有所不同，開機後並沒有進入桌麵，而是直接彈出一個布滿綠格子的界麵，綠格子上有幾個紅點在移動。這個頁麵上麵寫著“熱能探測”幾個字。周凱在電影裏看到過熱能探測器，大概就是利用機器能夠探測出活著的有體溫的人。難道這裏還有其他人？周凱仔細打量整個房間，發現角落有個用來放文件夾的大櫃子，櫃子旁邊有扇門，門上寫著“實驗室，生人勿進”的字樣。周凱走過去，剛要推開那扇門，兜裏的手機突然響了，來電者是歐陽宇之。
“你在哪兒呢？”電話接通後歐陽宇之詢問。
“南郊，一個廠房裏。”周凱說完反問道，“抓到於憶凡了嗎？”
“犧牲了五六名同事，最後當場擊斃了。”歐陽宇之停頓了一下，又說，“周凱，我剛收到技術部門的鑒定報告，你在小木屋找到的指甲DNA 比對結果顯示，跟你的DNA 完全吻合。”
“這，這怎麽可能？”
“剛才上級已經正式對你下達了抓捕文件。不管怎樣你先回來吧，如果這件事不是你做的，我向你發誓一定會繼續調查下去，直到查出真相為止。”
“我相信你能查出真相。”周凱伸手推開那扇門，邊往裏走邊說道，“對了，我發現了一個加密的U 盤，放在白小熙家，我沒有密碼打不開，你拿回去把密碼破譯了吧，裏麵應該有很重要的文件。”
那扇門裏四麵都是鏡子，周凱走進去後，身後的門突然自動關上了，與此同時從頭頂射下來一道刺眼的白光，接著周凱感覺大腦有些恍惚，仿佛坐在過山車裏一般，整個房間都開始劇烈晃動。
電話裏發出刺啦刺啦的電流聲，他已經聽不清歐陽宇之在講些什麽。房間晃動了大概十幾秒，停止晃動後白光也跟著散去，周凱感覺有些眩暈，他右手支著鏡子彎腰幹嘔了幾下，這才重新直起身來打量整個房間。這房間很小，大概隻有十幾平方米，裏麵什麽都沒有，牆壁、天花板和地板都是鏡子，照出了無數個自己。
被這樣一照，周凱更加眩暈了。他走到門前，伸手握緊門把手打開那扇門走出去，卻發現這扇門的外麵不是剛才有電腦的那個房間了。他的眼前是一堵牆，一堵高達十幾米的牆，牆麵是白色的，棚頂是白色的，在牆和身後的那扇門之間有大概四米的距離，左右兩邊各是一條幽長的走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周凱感覺呼吸有些困難，胃裏也翻江倒海般難受，他再次彎腰，雙手支膝幹嘔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你是誰？”
周凱扭頭看過去，他看見了白小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