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就在她還在思考時,麵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嚇得她連退幾步,捂著胸口看著同樣被嚇一跳的於城。

“想什麽呢,叫你幾聲也不應?”

“沒…沒什麽。”

於城狐疑地看著她,發現她確實沒事,倒也不再多問:“和我一車,說說現場。”

兩人就現場所獲得的信息交流一番後,得出的結論是不排除他殺可能。

於城認為有幾點難以理解:“如果說拋屍是為了掩蓋身份,那留下錢包又是為了什麽?”

“難道凶手是兩個人?”

坐在後座的陳相正突然把頭伸過來,插一句:“這麽說的話,是一個人負責殺人拋屍,而另外一個人又折回來把錢包留下,是心生愧疚,還是另有目的?”

“都有可能。等死者的身份信息和準確的死亡時間確認後,大概就能推測出凶手這麽折騰到底是為什麽了。”

寧芷說完,於城從後視鏡看著後排搖頭晃腦找話題的陳相正,冷冰冰地出聲:“下次自己開車出現場,不要讓我給你當司機!”

陳相正低頭“嗯嗯”地應著,舉雙手表示要為於城做一個月“隨叫隨到”的司機。

於城看他一眼,又掃眼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寧芷,早上來時就發現她狀態不是很好,眼睛有些腫還泛著微紅,像是哭過一樣。

於城有點懵,想著是不是那三天特訓把她折騰壞了,但轉念一想也不至於,上次集訓連著七天,她也隻是喊幾天腰酸背痛腿抽筋而已,這次是怎麽回事?

靈光一閃,也能想通始末。

是江桓。自從江桓回來後,寧芷的情緒始終不穩定,隻要有江桓的場合,她經常發呆出神,恨不得隱身消失。之前有案子時,寧芷過來送屍檢報告,通常要跟著他們一起探討案件,但現在她很少出現在特案組的辦公區。

說不計較是假的,可說心裏難受又太矯情。印象裏,寧芷以實習生身份來局裏,法醫部辦了場不算盛大的歡迎會。從開局到結束,別人問什麽,她答什麽,不相關的事絕不多說半句。

注意到於城的目光時寧芷還禮貌又疏離地點頭招呼:“初次見麵,多多指教。”

於城當時並沒有回應她,他沒有合適的措辭來表達當時的心情。因為那天並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麵。

第一次見她是於城成為特案組實習生的第一天,當時是上午十一點多,接到水原大學校長的報警電話,老隊長帶著他到案發現場。

已是六月天,可天台的風吹得他兩條腿都瑟瑟發抖。那時的寧芷齊肩短發,小小的身軀窩在風口,劉海被吹起時,一雙眼空洞無神。她懷裏抱著一具屍體,衣服上沾滿幹涸的血。於城走過去想扶她,她卻直接抓住他的褲腿。

她問他:“我該怎麽辦,他們都不要我了?”

當時負責的法醫公布死者死亡的時間超過十個小時時,他隻覺得惡寒。寧芷和屍體待在一起的時間竟然超過了十個小時,怪不得她的手比放在停屍間的死者還要冰。

到現在過去五年多,具體什麽案子於城已經記不清楚。可偶爾半夜驚醒時,總覺得自己的腿上冰涼涼的,像被誰抓住褲腿一般。

共事後,寧芷從不提以前的事,理所應當地把僅有一麵之緣的他忘掉。

局裏的同事也樂意撮合他倆,寧芷雖不拒絕,但眼睛裏並沒有一絲情意。越是相處,於城也越是清楚,寧芷的身上有太多他不能了解的事。而這些未知的事,將他倆隔得遠遠的。

像前不久在醫院突然冒出來的樓魚以及審訊室裏神婆遮掩的怪話,還有猜不透的江桓。

紅燈中,於城按揉太陽穴,想到以前頭就疼得厲害,卻還是把想問的話問了出口:“眼睛不舒服?”

本來是想避過陳相正才壓低聲音,結果那廝耳朵靈得很,趕緊湊過來:“對啊,你的眼睛超紅,是誰惹你哭了?”

於城在後視鏡裏瞟一眼陳相正,他收到訊號後身體立刻靠回椅背上,在嘴上做拉鏈動作,憋住氣,臉變得越來越紅。

寧芷自然不會回答這問題,拐著彎地把話題繞開:“想不到男人也這麽喜歡八卦。”

陳相正繼續憋氣點頭,還沒堅持幾秒,忽然大吐一口長氣:“不行了,不行了,我都眼冒金星了。”

於城懶得搭理他,寧芷眯眼笑他,暗自慶幸話題終止。她不想把私事擺在台麵上說,也不需要其他人的任何意見。現在所走的每一條路,無論結果如何,都不會有回頭的可能。

車停在了樓下,她逃也似的下車,隔著車窗,說道:“於老大,案子有進展記得聯係我。”

留下兩個大老爺們在車裏不知所措。好一會兒,陳相正咳了一嗓子,瞅著於城有些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

“寧寧和樓魚沒什麽關係,但是江桓……”

於城“嗯”一聲表示知道:“把他的資料整理一份給我。”

陳相正不太明白這個指令的意義所在,於城也不多作解釋,打開車門直接下了車。

走出幾步,再回頭看過去,陳相正還坐在車後座一臉茫然,兩人視線在空氣中對視幾秒。

隻見陳相正急匆匆地拉開車門,抱著資料跟到他跟前:“老大,咱們調查兄弟部門不合規矩啊,再說他隻是特邀。”

“你非要照規矩查嗎?”

陳相正不說話,顯然對這份差事不滿意。

於城無奈地看他一眼,理智倒也回來幾分。沒有審批文件就隨意內調,被領導知道估計少不了通報,搞不好還會惹禍上身。

“算了,不查這個了。”於城停了一下接著說,“你幫我把五年前,寧……我經手的案件資料找出來。”

於城到底沒把寧芷的名字說出來,無論五年前她經曆過什麽,太多人知道總歸不是好事。

屍體運到屍檢室時,江桓才回來,他關上辦公室的門就沒再出來。範湉察覺到兩人間詭異的氛圍,在心裏默默地為低氣壓捏把汗,接著為死者做過清理後開始解剖。

寧芷將屍體手心處的皮膚切割下來,看到電流斑外圈有紅色的充血環,凹陷中心黑色碳化,肌肉緊繃,屍體的手臂內側和小腿內側形成了樹枝狀的深色花紋,是電擊後皮膚血管擴張、血管麻痹充血造成的。

屍體的**內部有暴力表皮擦傷,因為在河裏浸過數日,隻能提取出少量分泌物。寧芷抬頭看著範湉,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一個點上,範湉爆了句粗口。

縫合後,範湉摘下手套,給出肯定的死亡原因。

“死亡原因確認不是溺死,是電擊死,有性行為痕跡。根據腐敗情況和各關節活動程度判斷,死亡時間應為三天左右。根據目前的情況可推斷,為他殺。”

寧芷做記錄的手一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又是誰將她殘忍殺害並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