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等江桓的這會兒工夫，寧芷目送走三個一起來的女生和兩對情侶。
這時，又來一對情侶坐在粉店前的板凳上。隔著車窗，寧芷看得出男生似乎不太高興，女生一直嚐試去抓他的手臂，但都被甩開。
“你別生氣好不好，我最近太忙了才沒有陪你。”
男生更憤怒，嗓門有些大：“沒時間陪我，有時間和他們廝混在一塊？”
“不是這樣的。”說著，女生就開始翻包，掏出一包紙巾，然後又是錢包，最後才拿出一個黃色信封樣的物件。
她手上攥得緊，像是做決定一樣把信封往男生那邊推：“這是我給導師幫忙，他給的費用，你學習緊張先拿著用。”
男生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把信封甩在她臉上：“你怎麽賺來的錢，別以為我不知道，髒得要死，能不能別拿來惡心我！”
女生懦懦的，眼角含著淚，蹲在地上撿散開的幾張一百塊錢，白色長裙攤在地上，男生也不多看一眼，竟一腳踩下去，甩著胳膊走了。
女生始終憋著淚，把錢拚命地往髒了的信封裏塞，可手抖得厲害，幾次都塞不進去，終於塞好了，才哇哇地大哭起來。
寧芷有些尷尬，沒想到自己在車裏目睹完整個過程，她把注意力轉移到另一邊的餐館，可還是沒忍住又去看那個女生。
女生站起身，把信封往包裏揣，緊接著腳步虛浮地朝著男生的方向追過去。
看著看著，寧芷眼睛有些酸，心情比剛剛還差，仿佛看到曾經的自己，傻傻地在男宿樓下等江桓。寧芷想抱抱那個女生，告訴她一定要多愛自己一點，不然隻剩自己的時候，心會很痛的。
也不知怎的，寧芷鬼使神差地打開車門下車，跟著女生往巷口小跑幾步，可走到前麵又是個岔路口，兩條路上都開著各樣的小吃店，卻沒能看到女生的身影。
寧芷有些悻悻地往回走，笑自己傻，追上又能和她說什麽呢，真的抱住她告訴她別哭。人家應該隻會把她當成傻子吧。
正當寧芷想得入迷時，和江桓打了個照麵，他估計是跑過，鼻尖上有汗，聲音倒是很穩：“我以為你……不見了。”
寧芷有些心虛，轉過頭指著身後那條街，來回指幾次，目光才鎖定一家文具店：“我剛去文具店看了一眼。”
江桓應聲，也不拆穿，把手裏提著的白塑料袋遞給她：“冰的荔枝汁，我聽人說整個水原市，就他家最好喝。”
荔枝汁是寧芷的最愛，一口甜甜的荔枝果汁，冰冰涼涼的，再吃一顆無籽的荔枝，簡直完美。
寧芷拿吸管戳開一杯，條件反射地朝江桓遞過去，江桓愣了一下，沒什麽表情，接過去。寧芷給自己開一杯，猛吸一口，嘴裏含糊地說句：“謝謝。”
江桓沒說話，心裏有些驚魂未定，他在飲品店排了好長時間的隊，也放心不下她一個人在車上，幾次回頭去看車。
再回到車前，看見裏麵空無一人，心裏咯噔一下，整條街上也找不見她的身影，再聯想到之前的險事，不免有些急。
一路找過來，心裏想過幾種可能，卻始終不敢往最壞的地方想。看見她沒事，才定下神。
兩個人上了車，氣氛比來時緩和不少，寧芷把果汁上麵的蓋子掀開撈裏麵的荔枝。江桓車開得慢，倒是讓她吃得穩穩的。
“這個比以前喝的確實好喝很多，好像糖放得多。”
“荔枝也很新鮮。”
寧芷邊吃邊點評，還不忘用手機拍下照片發到四人幫的小群，還不忘加修飾詞地讓他們嘴饞。
車子過了天橋又拐進地下隧道，車子裏忽暗忽明的，寧芷的注意力都在手機上，車停下來後，寧芷指著其中一張照片問江桓：“這張拍得不錯吧，看著很大一顆。”
江桓點頭，修長的手指在手機上前後劃了幾下，落在最後一張：“這張也不錯。”緊接著說了句：“我們到了。”
她手停在發送鍵上，抬頭看眼車外，身體瞬間僵住，眼睛緊緊地盯著眼前印著水原大學幾個大字的門牆。
正好是午飯時間，校門口進進出出不少學生，學生路過他們的車時，不忘多看上一眼，然後繼續朝著校外的小飯館走去。
江桓率先下車，走到副駕駛這邊給寧芷開門，寧芷緊緊地握著安全帶，一雙眼睛憤怒地看著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攻擊性：“你帶我來這裏是什麽意思？”
江桓沒想到剛剛還好好的氛圍，怎麽突然又讓她反感，故作輕鬆地說：“在國外很想念食堂裏的紅燒排骨。”
“嗬！”寧芷冷笑一聲，“既然知道會想念，你當初為什麽要走？為什麽？！”
江桓被她突如其來的怒氣唬得一愣，從前見慣寧芷大大咧咧的性格，卻很少見她哭，瞬間不知所措：“別哭，不喜歡這裏，換個地方。”
寧芷用力地擦下臉，眼睛睜得圓圓的，聲嘶力竭：“為什麽要走！你回答我！”
“小寶……”
“你不要這樣叫我，我叫寧芷，不是你的小寶，你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麽不敢回答我？”
他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她的問題。在真相還沒有揭開前，他不能讓她再次置身於危險之中。
“我們去別的地方吃吧。”
寧芷抬手抹一把眼睛：“江桓，我不是之前的我，你也一樣，你怎麽就那麽喜歡委屈自己遷就我呢，你沒有自己的想法嗎？”
寧芷又想起那年在男宿樓下等了一周，等來的卻是別人的流言蜚語，說她仗著親戚關係強迫學校組織問題學生交流活動，又強迫江桓和她在一起。現在江桓無法忍受，選擇離開她。
她並不相信，可在和周康對峙時，他的欲言又止無疑是給了肯定答案。
寧芷吼也吼了，罵也罵了，那點不舒服也吞回了肚子裏。江桓是鐵了心不回答，但想想也是，即便自己編一個天花亂墜的理由給她，又能如何？過去已定，改變不了，她更不可能會原諒自己。他們兩個人隻能站在平行線的兩端，誰都不能再屈就。
寧芷解開安全帶跳下車，從錢包裏麵抽出一百塊錢，把整個錢包都塞進他的手裏：“我真的很感謝你救我，也謝謝你的果汁。紅燒排骨，我就不奉陪了。”
寧芷轉過身要去攔車，卻被江桓拽住手腕，江桓聲音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顫抖：“很多事情，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寧芷抽回手，看也不看他一眼：“那就等能說的時候再談吧。”
一輛出租車正好有人下車，寧芷搶在一個人前麵，直接鑽進副駕駛，抽出一百塊錢遞給司機：“市公安廳。”
出租車司機嚇得一哆嗦，以為出了什麽大事，立刻打開打表器。
寧芷閉上眼，用冰冷的雙手緊捂著臉。努力地想控製住情緒，血腥的畫麵卻在她的周身散開。她隻能催促著司機開快點。除了逃，她沒有別的選擇。
還站在原地的江桓，也沒猶豫太多，果斷上車去追，可手機卻很不巧地響起來，看著屏幕上閃爍的名字，他隻能急打方向盤把車停靠在一邊。
掛斷電話後，看著已經消失在視線裏的出租車。他發動車，急轉彎，掉頭朝相反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