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和小蛋到花店兼職以後,瑪利亞來看過我們幾次,每次她都買一束百合。小蛋問過她花要送給誰,她沒有回答,隻是微笑著摸了摸小蛋的頭。

每次買花的第二天,在學校看見她的時候,她的眼圈好像都是紅的。

周末下午,我照常在店裏當值。每到周末,客人總是特別多。

瑪利亞來的時候,最後一個客人剛走掉。那是一個以前來買過花的白領女郎,她這次雖然也是來買花,但更像是來向安致謝的。

店裏時常有顧客回來向安表達謝意。有時是單獨來的,有時是成雙成對的,似乎是在她的建議下買花的人都能心想事成的樣子。這位白領女郎似乎因為和前男友複合了所以才感謝安。

“我錯怪了他……還好沒有造成更大的問題……所以我想謝謝你。”

她又買了一束花後離開了。

門上風鈴響了起來,瑪利亞進到了店裏。

“啊,瑪利亞姐姐!”小蛋向她搖手,“又來買花嗎?”

瑪利亞也向小蛋搖手。

“是啊,我要一束百合。”

小蛋幫忙挑選百合花和配飾,然後我把花包起來。已經在店裏幹了些時候了,所以包裝算是很熟練了。

瑪利亞接過百合花束,有些猶豫,好像有什麽話想說。

“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不知道可以嗎?”

“什……什麽事?你……你說好了。”

“幫我把花送去醫院吧。”

“醫……醫院?哦哦,可……可以的。”

“不過可能要耽擱你一些時間。”

我有些納悶,不知道瑪利亞到底要我送花到醫院幹什麽。

不過如果客戶要求送花的話,原則上我們是有這項服務的。

“今天應該沒什麽事了。”安說,“小蛋,你想一起去送花嗎?”

“想的。”

“讓小蛋和你一起去吧,我今天正好要早點收工。因為朋友家有個聚會。”

“謝……謝謝……”

“如果是去醫院的話,那最好再帶點薰衣草。”

安采了一小籃薰衣草讓小蛋拿著。

我們謝過安,離開了花店。

去醫院的路上,瑪利亞悄悄對我說:“還有件事要拜托你,有點難說出口。”

“沒……沒關係的,隻……隻要我……我可以……”

“做我的男友吧。”

我渾身僵硬,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別這麽緊張,我是說假扮成我的男朋友,假裝我們在戀愛就可以了。”

瑪利亞好像也很不好意思,低頭解釋說。

“我們這不是去醫院嗎,其實醫院裏的病人是我的祖父,我從小父母就不在身邊,是祖父把我帶大的。他非常非常疼我,總是說希望看見我嫁人的那一天。他心髒不好,已經住院很長時間了,明天就要動手術,醫生說手術如果不成功的話……祖父可能也知道自己的病情已經惡化了,他說可能看不到我的婚禮了,但看看我的男朋友也好,算是完成一個心願吧。你知道,我其實沒有和誰戀愛,所以請你幫個忙。”

原來如此,是為了安慰病人,我舒了口氣。騙人我有點不忍心,但這次情況特殊。隻是我沒有做過什麽人的男朋友,不知道會不會穿幫。隻好盡量配合了。

“你願意幫忙?“

我點頭。

瑪利亞看起來也輕鬆了點。

“不過先說一下,老人家的脾氣不太好,所以等會兒你可別緊張。不用害怕的。”

我想象一個滿頭白發囂張的老人對我怒吼的樣子(小子,你敢騙我!)。

到了醫院,小蛋說要去洗手間。於是我和瑪利亞先進了病房。

老人一個人住一間病房裏。另一張床是空著的。病房的花瓶裏插著淡雅的百合花。躺在**的老人滿頭白發,正在閉目養神。我打了個哆嗦。

聽到有人進來,老人睜開眼睛,看見了我們。

他的目光落在瑪利亞身上時,瞬間充滿慈愛之情。看到我時,他倒也沒有大發雷霆,好像隻是“哼”了一聲。

我戰戰兢兢地隨瑪利亞叫了聲祖父,然後就噤若寒蟬地站在旁邊,等候老人發落。

瑪利亞把花瓶裏的百合換掉後,幫祖父坐起身來。兩人輕聲言語了幾句,老人疼愛地摸了摸自己孫女的頭。不知道為什麽,我想起自己也經常這樣摸小蛋的腦袋。小蛋怎麽還沒過來呢?我有點心神不寧。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瑪利亞過來低聲對我說:“我先出去一下,祖父想和你單獨談談。”

瑪利亞出去以後,房間裏的氣氛一下子顯得有點緊張。老人上下打量了我一會兒,我身上的冷汗層出不窮。

“請坐!”

老人說。

我唯唯諾諾地點頭坐下,連謝謝都忘了說。

“你們的事,我已經聽瑪利亞說了。”

我不知道瑪利亞說了什麽,隻好悶聲不響。

“別的我不想多問,我隻想知道你們打算什麽時候?”

“什麽什麽時候?”

我很困惑地問。

“結婚啊!”他好像有點生氣,“你難道不想娶瑪利亞!”

“哦,想的,想的。”

我連忙說。

“等我們大學畢業以後, 因為現在的學校規定學生不能……”

老人顯然對校規什麽的嗤之以鼻。他哼了一聲。

“再說我們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

“這個不是問題,可以先訂婚。”

“這個……”

我隻好猶豫著表示讚同。

老人看了我一會兒,歎了口氣。

“瑪利亞是個好女孩,我隻有這麽一個孫女,要不是她說很喜歡你,真不想便宜了你這小子。你可別耍賴,你要是耍賴的話,瑪利亞肯定會難過的。”

“我不會的。”

“男孩應該照顧好女孩,好好對她,否則後悔都來不及,知道嗎?”

見我點頭,老人“嗯”了一聲。

“看上去人倒還老實,和我說實話,你有沒有欺負過她?”

好在這時候瑪利亞回來了,老人不再追問下去。我如釋重負。對了,怎麽還沒看見小蛋,她去哪裏了?

正擔心的時候,我聽見小蛋的聲音:“親愛的,你在裏麵嗎?”

“我在這裏。”

我連忙回應。

小蛋從門口探進腦袋。

“啊,瑪利亞姐姐,總算找到你們了。”

看見病**的老人,小蛋露出麵對小動物一樣的可愛笑臉。

“啊,您好。我是小蛋!”

老人興趣盎然地看著小蛋,臉上的表情舒緩開來。

“這位是?”

瑪利亞和祖父解釋說這是我親戚家的孩子,現在由我來負責照料。

“你去哪裏了?”我問小蛋。

“我迷路了,忘記你和瑪利亞姐姐是在哪個房間了。後來走到畫家先生的病房裏去了。”

“畫家先生?”

“畫家先生眼睛看不見了,但他可以聞見花籃裏的薰衣草花香味。他問我是誰,我說我是小蛋,我問他有沒有看見我親愛的和瑪利亞姐姐。他笑了笑,說他眼睛看不見,所以不知道你們在哪裏。他人很好,請我吃檸檬糖,我們就聊了一會兒。他說他最喜歡薰衣草了,不過現在隻能聞到香味了。我說,那我把這籃薰衣草送給他吧。他很高興,說不能白要我的東西。讓我選一幅畫當做禮物來交換。他的病房裏到處都是畫。我就選了一幅,然後我想親愛的了,就和他告別出來找你了,然後就見到你們了。”

小蛋一口氣說了下來。

“看,就是這幅畫。”

我才注意到小蛋帶的薰衣草花籃已經換成了一張畫。這是張油畫,畫麵上,一位白裙少女站在一片薰衣草花田當中,憧憬地看著遠方。少女的麵孔看起來居然和瑪利亞有些神似。

盡管我不太懂畫畫,可仍然看得出,這是一幅難得的佳作。

瑪利亞的祖父也看見了畫,他愣了一下,然後目光就再也沒有從畫上移開。

“請給我看一看。”

老人把畫拿在手上看了一遍又一遍,神色有點古怪,既像是在傷感,又像是歡喜。

過了會兒,他跟瑪利亞小聲說了兩句話。

“祖父很喜歡這幅畫,想問一下小蛋,他可不可以買下來。”

瑪利亞對我說。

“小蛋?”我於是問小蛋。

“那就送給你好了,瑪利亞姐姐一直請我吃冰淇淋的。”

老人沒說什麽,摸了摸小蛋的腦袋,大概是表示感謝。他又端詳了會兒油畫,可能是覺得累了,把眼睛閉上了。

於是我們告辭離開。

“今天謝謝你了。”

在醫院門口分手時,瑪利亞說。

“不……不用謝的。”我說,“希……希望他……他老人家能……能早日康複。”

“謝謝。我也是這麽想的。”

晚上,我和小蛋去麥當勞吃晚餐。

“親愛的,你是瑪利亞姐姐的丈夫嗎?”小蛋問。

我一口飯噴了出來。

對麵的客人怒視著我。

“當然不是了!”

“哦。那吃完飯去看電影吧。”她提議。

吃完飯我們去電影院看電影。

電影的前半部分是喜劇,小蛋笑得前俯後仰的。後半部分是不折不扣的悲劇,她哭得稀裏嘩啦的。

電影結束時,她因為哭累了所以睡著了。我隻好把她背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