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見龍在田

青丘,山洞。

三人幾乎走成一條直線,非燭兀自想著一會兒要如何先發製人。

隻聽後麵采胤問道:“紫芸姑姑,現在青丘山上情況如何?”

紫芸冷哼一聲,道:“自你娘親去世後,錦璜就一直忙著黨同伐異,凡是以往念著先主好的,都被他用各種借口囚禁迫害。好在,他怎麽也懷疑不到我身上。這兩年他更是變本加厲,青丘一片抵禦之聲已經響起。我暗中網羅了幾方勢力,他們都願意傾力助你,隻要拿到封天印,登高一呼,便會從者如雲。”

采胤輕輕一揖,道:“辛苦姑姑了。”

他們的聲音很輕,非燭卻憑著過人的耳力聽得一清二楚。她記得師父曾經說起過一百多年前的青丘內亂,好像是青丘國主羅玘和花界花神同時喜歡上了龍神,龍神雖然鍾情於羅玘,但他和花神是有婚約的。結果在他們成婚當晚,羅玘大鬧龍宮,惹得花神震怒,二女在眾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出爭夫的好戲。

最後事情究竟如何誰也不清楚,隻知道從此之後羅玘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青丘山對外宣稱國主已死,首領之位由羅玘的遠親錦璜接任,從此狐族與花界結了個不共戴天的仇怨。

非燭心中冷笑,這些個不知死活的妖精。

她因為身為獵妖人,對所有妖精都有著與生俱來的厭惡,一想起自己現在和兩個狐妖走在一起,還不能和他們動手,十分氣惱。

殊不知,采胤心中卻全然是另一番想法。他覺得這小姑娘孤身一人來到這裏,總也是身世淒苦之人,無論如何,也得護她平安離開。

采胤忽然想起一個人,問道:“對了姑姑,朔方現在怎麽樣?”

“他?還是老樣子。說來也怪,錦璜對以前親近國主的人都是冷眼以對的,唯獨這個朔方……我說不上來,總之是不一樣的。”

紫芸對青丘狐族的現任國主錦璜十分不滿,甚至直呼其名,她所說的“國主”自是羅玘。

非燭納悶的是,這個朔方又是何許人也?她畢竟年幼,對於師傅所說的曆史有所耳聞,而對近些年來的人物卻是知之甚少。

又走了幾步,忽然聽見采胤說道:“封天印所藏地點機關重重,要是我沒記錯的話,這個山洞應該有六道門,每一道門都有六條龍的圖騰為開關,要是稍微按錯一點機關,我們都會有生命危險。”

剛才最外麵的那扇門,非燭沒有多觀察,眼下,正是第二道石門橫亙於前,石門上同樣盤踞著一條巨龍,非燭仔細看去,似乎和大門口的那條有所不同,但究竟是什麽區別,她又說不上來。

聽采胤那麽說,非燭心神一凜,忍不住脫口而出:“你知道機關嗎?”

采胤指著石門道:“你看這巨龍身邊的六個圖形,它們分別是日、月、龍牙、水珠、寶鼎和封天印。連起來是一句暗語:在日月交替之時,手持龍牙和避水神珠的人,能在一個寶鼎下找到封天印。”

非燭詫異道:“龍牙和避水神珠?這不是龍族的東西嗎?”

“沒錯。”采胤略一點頭,“前些日子,我去龍宮盜取了這兩樣東西,按照時間來算,現在在這石洞外的,除了那群盜寶者,龍族的人也應該到了。”

“什麽!”非燭一驚,龍族素來處於神魔之間,是他們獵妖人最不想見到的,即便是狩妖師遇上了,都會遠遠躲開。沒想到這狐妖采胤竟然招惹了龍族的人,還讓他們追蹤至此。這種情況看來,自己拿到封天印的把握就更小了,這樣的結果可不是非燭喜歡的。

采胤似是知道了非燭所想,說道:“你放心,他們沒有地圖,石洞的六道門一道也過不了。”

非燭這才放下心。

紫芸提醒道:“時間不多了,快點走吧。”

采胤從袖中拿出枚白色的龍牙和一顆晶瑩剔透的避水珠,口中低低念了幾句,隨即,便聽轟隆之聲響起,石門緩緩向左移動。

三人往裏走去,有不知從何而來的風聲自耳邊吹過。

這石洞比外麵的更黑,沒有任何照明,三人眼前一片漆黑。非燭心中大呼糟糕,她是肉眼凡胎,在這漆黑的地方,眼力自然比不上狐妖,萬一有什麽情況發生,吃虧的可絕對是自己。

正想著,腳下一崴,差點就要摔倒,然而身側的采胤及時騰出手臂,將她往懷中一帶,道:“腳下小心,這四周有洞穴,若摔下去,可是要粉身碎骨了。”

非燭剛才胡思亂想,確實沒注意腳下。眼下采胤一提醒,她仔細看去,果然有不少一人大小的洞穴,深不見底,而剛才自己差點就要摔下去,好在被采胤拉住了,若非這樣的話,自己豈不是死無全屍了?

想到這裏,非燭嚇得身形一頓,采胤有所知覺,便拉了她的手,道:“這條路危險,我拉著你。”

非燭遲疑了一瞬,卻也沒有把采胤推開,喃喃道:“謝……謝謝。”

“不客氣。”

黑暗之中,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那雙漂亮的眼眸,非燭隻覺得一種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紫芸在前麵走,采胤護著非燭走在她身後。

非燭身量小,采胤覺得自己似乎是護著隻青丘山上的小山羊。

四周漆黑陰森,明顯感覺到非燭心中有些害怕,想到這丫頭怎麽說也是個獵妖人,采胤有幾分說不出的得意。

這樣走了不知多久,到第六道石門被打開的時候,非燭終於明白石門上的巨龍是怎麽回事。那六條巨龍姿勢各異,而連在一起,就恰恰是一條巨龍騰雲而起的動作。

出乎意料的,最後一扇門後不是預想的漆黑,隨著石門緩緩打開,洞內的光線溢出,甚至有些耀眼灼人。

紫芸高興道:“就是這裏了!”

采胤和非燭走進去,見石室內空空****,唯有正中央一尊青銅鼎,頂上懸掛著數盞宮燈。燈內並無燭火,卻有光線從中漫出,光華流轉之間,非燭看到裏麵有幾顆碩大的果實模樣的珠子。

看見非燭一臉新奇的樣子,采胤眼中閃過一絲微笑,他對非燭道:“這是青丘山上獨有的火瓊珠,夜間自明,你若喜歡,拿去便是。”

非燭搖搖頭道:“我才不稀罕,快點找封天印吧。”

想起兩人的手還牽在一起,非燭忙把自己的手撤回來,撇撇嘴道:“剛才謝謝你了。”

采胤笑道:“小事情。”說著緩緩走向石室中央的青銅鼎,緩緩步上石階。

非燭和紫芸緊隨其後。

走至鼎前,采胤伸手將龍珠和龍牙放到外壁的凹槽處,片刻後,機關聲響,上方的宮燈緩緩移動,最大的那盞正好將鼎內照亮。

采胤的目光凝在青銅鼎上,看那口上雕刻著幾朵小花,細紋仿若蚊足,花梗栩栩如生,枝蔓盤桓纏繞。

紫芸同樣望著那花朵,忽然痛哭出聲。

采胤一怔,問道:“怎麽了,紫芸姑姑?”

紫芸道:“這花是你母親當年親手所刻,如今再見,忽地就想起往事了。不礙事,好孩子,國主若知你今日終於踏入這石室了,不知要有多高興。”

非燭見中央最大的一朵花上,用紅線繡著一個小小的“昭”字,心中有所疑惑,但看著紫芸這般垂淚、采胤又那般沉默,頓時也有些傷感起來。

真是的,師父怎沒說起過,這妖精也是有感情的呢?

紫芸道:“好孩子,快拿封天印吧,青丘複族指日可待了。”

采胤答道:“是,姑姑。”

燈燭通明,石室亮如白晝,采胤將手伸入鼎中。

然而下一刻,采胤忽的麵色劇變,叫道:“封天印不在鼎中!”

“什麽!”非燭和紫芸同時驚呼。

“轟隆隆”的巨響聲傳來,整個石室開始晃動。

“胤兒危險!快走!”

洛城樓家,客房。

聽鳶一覺醒來,便看見在她床邊著急守候著的書童樓放。

“聽鳶姑娘你可終於醒了!我這就去叫少爺!”

聽鳶從**坐起來,環顧這個房間,除了必要的桌椅,並無多餘裝飾,極為簡單,但從桌椅上鑲嵌的珠玉可見,樓家極富。

輕紗簾子之外,銅獸爐嘴中有嫋嫋青煙溢出,一縷清冽的香氣飄來,沁人心脾。

聽鳶試了試自己的法力,還是找不回絲毫,看來這回真的是重傷難愈,不被打成原形已是慶幸。她難過地低下頭,盯著腳下錦氈,想起昨夜見到的那人,忽地有了一個主意。

昨夜看來是下了雨,眼下還沒停,窗外有淅淅瀝瀝的雨聲,室內長久地沉默後,傳來門戶的嗒嗒作響聲。

樓千夜進門便道:“聽鳶姑娘可覺得好些?”

聽鳶欲起身答謝,樓千夜阻止道:“坐著就好。”

聽鳶看著眼前之人,笑道:“公子實在是個有趣的人。”

“怎麽說?”

聽鳶道:“尋常人若知道我是妖非人,躲還來不及呢,樓公子竟不害怕?”

樓千夜道:“我家常年住在這荒山野嶺,估計都快被世人認作山精鬼怪了,如此說來我們倒也是同類。”

聽鳶奇道:“你果真不在意我是個妖精?”

樓千夜道:“妖若有情妖非孽,人若無情枉為人。如此簡單的道理,聽鳶姑娘不會不明白。”

聽鳶聞言,微微顯出些震驚。

樓千夜又問:“你身受重傷,可是遇到仇家?”

聽鳶答道:“他們並沒有追殺我,不會知道我在這裏,樓公子不必擔心。”

樓千夜道:“姑娘誤解了,千夜不是貪生怕死之人。”

聽鳶聽到他這一句,稍有遲疑之後還是問道:“公子可否幫我一個忙?”

樓千夜略一點頭,道:“但說無妨。”

聽鳶從腰間拿出一枚乳白色的小印,道:“勞煩公子將此送至西翎國,交由四皇子段景易。”

樓千夜接過一看,正是昨天他見到的那枚印,其上無任何刻紋、更不知是什麽質地,不禁詫異道:“這是?”

聽鳶直言道:“封天印。”

樓千夜有些難以置信,但一想對方是那般坦誠的人,斷不會拿個傳說中的神器來誆騙自己,當下收起了封天印,鄭重道:“多謝姑娘信任,千夜定不負姑娘所托。”

山洞內,寶鼎轟然炸響,震耳欲聾,青銅碎片飛迸而出,激越破空。

在這人跡罕至的青丘石洞內乍起驚變,非燭甚至都來不及做出反應,下意識地就往外退去。

她本就離寶鼎最遠,再往後躍幾步便可出這石洞,但看著前方幾乎要踉蹌倒地的采胤,心中竟閃過一絲猶豫——他雖說是妖精,卻並無害人之心,身世也算淒苦,方才甚至還救了自己,難道就這樣不管不顧地離去?

但是……非燭一咬牙,妖就是妖,對他們何須抱有同情!

青衫晃動,非燭急急往後退去,出了石洞,聽得裏麵傳出紫芸淒厲的哀嚎。非燭知道因為自己的一念之差沒有相救,紫芸此刻多半已經喪命。

她心中一顫,卻依舊麵無表情地看著即將坍塌的洞口,低低說道:“你們是妖非人,本就是我仇敵,我並非見死不救,而是命運使然。”

她說罷轉過身,想到這裏的機關暗道定已被人改動,眼下自己也生死難料,得趕快離開這裏才是,忙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離開了最裏麵那間石洞,非燭再次置身於黑暗之中。她順著石道,一步步往外走去。

出了山洞,非燭又隱隱後悔:這樣不管不顧地離去,到底是對是錯?她回憶起之前在石洞中,采胤一直牢牢抓著自己的手。非燭望著山洞,頓時覺得那隻手開始發燙。師傅曾經教導,受人恩惠,當竭力相報,但當這個人變成了妖精,她是不是還應該這麽去做呢?

洞內依舊傳來坍塌的聲音,非燭再也沒有多想,往前踏了一步。而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好啊,果然比我們先來了一步!”

非燭一轉頭,便看到了那群盜寶者,說話的正是“邱刑二盜”中的邱先生。

邢夫人緊接著道:“你是不是已經拿到了封天印?快交出來!”

非燭道:“我們進山洞之前,封天印已經被盜。”

“洛城四煞”中的一個說道:“你以為這麽說我們就會相信?”

他話音剛落,一個鷹爪鉤就迎麵而來!

非燭身體往後一仰,避過了鉤子。她直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褡褳,一時間有些慌張:眼前這些人幾乎都有武器,而她身上隻有對付妖精的東西,卻沒有對付人的。

正思忖著,盜寶者們已然圍了上來,邢夫人下手最重,手執兩把短小的匕首,和邱先生的鷹爪鉤配合得極好。非燭與他們一交上手就開始躲,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連連後退,招架不住。

此時,那衣著華貴的年輕人說道:“這位姑娘,我們並無殺人之心,你既然打不過,倒不如將東西交出來。”

非燭略一分神,肩膀被邢夫人的匕首所傷,她又是連連後退幾步,道:“我說了,不是我拿的。”

邢夫人笑著冷哼道:“薑家少爺何必如此憐香惜玉,殺了她再搜,不就知道有沒有了。”

那年輕人微微皺了皺眉,道:“邢夫人既然已經知曉我的身份,那便應該明白,這封天印,我們薑家誌在必得。”

“你們薑家?”邱先生大聲笑道,“這封天印,是薑家想要還是你薑子堯想要?”

薑子堯麵色一沉,道:“邱先生此話何意?”

邱先生道:“誰不知道,你們薑家世代傳有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鳳凰琴,不過這琴,隻傳給當家的一人。薑家下一任家主是嫡子薑宸益,自然沒有你什麽份兒了!”

這話恰恰說中了薑子堯的痛處,他沉聲道:“胡言亂語之人,豈能讓你們活著離開這裏!”

薑子堯雙手一揮,身後一紅一白兩個女子身形如鬼魅般地向著邱刑二人了貼過去。

非燭得了喘氣的機會,正要擇路而逃,卻又被洛城四煞攔了下來,這四人出手狠辣,才一交手,非燭身上又添了新傷。

以一敵四,毫無勝算,正當非燭不敵之際,突然聽見身後山石碎裂的聲音,眾人一時間都往她身後看去。

非燭也回頭一看,差一點就要驚呼,隻見山洞裏走出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周身充斥著駭人的戾氣。

正是采胤。

非燭見采胤這般模樣,心中已然懊悔不已,喃喃道:“對不起……”

采胤看了她一眼,目光已經不複之前的湛然清澈,而是帶著深深的怨恨。

非燭盡力無視他對自己的憤怒,上前幾步站在了采胤前麵,道:“剛才是我不對,不應該把你們扔下,現在我保證,除非我死了,不會讓他們動你分毫!”

采胤怔怔看著她,先前的怨氣似是收了些許。

非燭道:“你受了重傷,站在我身後就行。”

“你以為自己很能打?”采胤嗤笑,“何況,我沒有站人身後的習慣。” 方才非燭見死不救,他雖然心中痛恨,但眼下強敵麵前,他還是選擇了與她為伍。

那一頭,薑子堯和邱刑夫婦也已經停下來,虎視眈眈地看著二人。他們一個已經重傷,一個缺乏經驗,麵對眾人,根本不是對手。

采胤低沉著聲音道:“我二人身上真的沒有封天印,諸位真的打算趕盡殺絕嗎?”

薑子堯道:“你一看便是邪佞,替天行道,何錯之有!”他從被人識破心機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沒有翩翩風度了。

采胤道:“我是妖沒錯,但她是獵妖人。”

邢夫人道:“與妖精為伍的獵妖人嗎?這可真是天下奇談了!你休要拖延時間,早晚都是要死的!”

邢夫人說完,看了一眼邱先生,邱先生當即舉起鷹爪鉤,朝著采胤揮了過去。

非燭立即把采胤往邊上推去,上前一把抓住了鷹爪鉤的繩索,迅速逼至邢夫人麵前,扼住了她的喉嚨。她本是想以邢夫人逼迫邱先生,製服這二人再說,不料與此同時,“洛城四煞”中有人揮出了一條九節鞭,直逼非燭眼前!

“小心!”采胤大叫一聲,手中白光一閃,飛向九節鞭,瞬間將鞭子打成了粉碎。

九節鞭的主人是一個壯年男子,駭然道:“這小妖竟還有這等妖力!”

非燭借此機會,欲奪邱先生的鷹爪鉤,卻不料邢夫人的匕首從背後偷襲,她躲閃不及,反被鷹爪鉤捆住。

薑子堯拿出自己的收妖寶器——一把畫著金色咒符的折扇,對準了采胤,道:“今日,我便要讓你魂飛魄散!”

非燭看著那把折扇,心中驟然一緊。她此前也做過很多次同樣的事情,作為一個獵妖人,收妖是那麽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眼下,一想到采胤就要像以前被自己殺掉的那些小妖一樣魂飛魄散了,她就不由得慌張起來。

“采胤,你快跑!”

采胤並未理會他,快速往邊上一閃,躲開了薑子堯的攻擊。

薑子堯身邊一直跟隨著的刀疤男子以及紅白女子紛紛出動,和薑子堯一起站成了一個正方形,將采胤困在其中。

“狐妖,還不束手就擒!”

眼看著采胤痛苦地蜷縮在地上,非燭試圖掙開鷹爪鉤,手掌擦過鉤子,鮮血淋漓,她大喊:“采胤!采胤!”

采胤即便痛苦萬分,卻並未發出任何聲音,隻是將自己縮成了一個越來越小的團子。非燭透過光線,隱約看到他的頭上出現了毛茸茸的白色耳朵。

突然,一道金光自天際劃破,幾乎籠罩了整個山頭。

眾人大驚:“這是怎麽回事?”

薑子堯暫緩了手中的動作,詫異道:“這難道是……龍族?”

非燭想到之前采胤的話,快速說道:“封天印本是龍族之物,你們擅自盜取,不怕引來追殺嗎?”

這話當真嚇唬到了眾人,傳說中的龍族可不是誰都可以得罪的。

金光之中,隱隱現出一條巨龍的形狀。

薑子堯最先下令:“撤!”

話音剛落,他的三個手下便收回了武器,而一旁的洛城四煞早就不見了人影。

邱刑二人也覺得,這盜取寶物的罪過留給非燭和采胤就行了,也緊隨薑家人之後,往山下趕去。

金光越來越強盛,將非燭和采胤籠罩其中。

非燭的眼睛幾乎看不見東西,摸索著向采胤的方向慢慢挪過去。

待金光散去,非燭看到一個穿著得繁華爛漫的少年。這是一張宛如精雕細琢的俊美絕倫的臉,棱角分明處又顯出不拘一格的灑脫之態,墨黑的長發,襯得他金冠下的麵部顯出珍珠似的白色光澤。

少年看著二人,嘴角似笑非笑,道:“一隻弱小的狐妖,一個更弱小的獵妖人。”

非燭看向采胤,方才還縮成一團的他,現在又恢複了正常的人形,耳朵上的白毛也漸漸褪去。

這龍族少年名為青曜,相傳是龍宮中最紈絝不羈的子弟,雖然很早就被選定為下一任繼承人,但常年喜歡在外遊**。偏偏龍王就這一個兒子,怎麽寵都寵不過來。這一次,他又是尋著了正兒八經的理由,離開了龍宮。

青曜看著采胤,趾高氣昂地說道:“狐妖,你當知我來是為了什麽!”

采胤從懷中掏出龍牙和避水神珠,道:“現物歸原主,逼不得已,還望見諒。”

“狐妖,你拿走我小妹的乳牙也就算了,為何還要偷走我大嫂的避水珠?”青曜一臉的義憤填膺,“明知我大嫂的本體是飛鳥,你這是要讓她淹死嗎!”

非燭小聲說道:“這位……公子,你不是來找封天印的嗎?”

“封天印?封天印早就被花妖盜走了,你們這些蠢人才會跑到青丘山來找!”青曜說著又看向采胤,“你跑得倒是快啊,害我追了一路!”

采胤低著頭,勉強支撐著自己站起身,往山洞走去。

非燭知道他是要去找紫芸,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山洞中依舊是漆黑一片。

非燭再次見到紫芸,她已經是一具屍體,化身為狐,通體雪白,隻是已經被鮮血滲透。

采胤將白狐的屍身抱在懷中,一步一瘸地往更深的洞內走去。

看著悲傷的采胤,非燭一時間忘了人妖之別,青曜也沒有再提偷竊之事,反而在手中升起了一團淡淡的柔光,給采胤照路。

采胤在一處平坦的地方挖了小坑,將紫芸的屍體輕輕放進去。

“咣當”一聲,紫芸的白毛之中掉出來一個晶瑩剔透的小球。

采胤撿起一看,快速地收進了袖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