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0)

“那個以殘忍的手段殺害了徐淩度、邱冰容和仇誠山三人,並且放火燒房子的凶手就是……”

自稱高中生偵探的少女馮小菲,身上依舊穿著可愛的女仆裝,但偵探指認凶手的那股子氣勢卻分毫未減。慕斯覺得,至少在架勢上這個馮小菲已經和夏落不相上下了,也許她真的是一個相當強勁的對手。而且她比夏落年輕很多,光是滿臉的膠原蛋白這點就已經贏了。

然而,當慕斯順著小菲所指出的方向,看清她嘴裏說的那個凶手的時候,剛才那份認可立馬轉變為巨大的震驚。

“這怎麽可能!”慕斯脫口而出。

“小菲,你是不是弄錯了啊?”馮小菲身後的胡婭莉也表示無法相信。

“原來是你這家夥做的?!”章實川高叫著跳得遠遠的,仿佛凶手身上有能夠讓人變得嗜血的傳染病似的。

“怎麽會是你?我一直還以為……”同時,龔林傑也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他連退數步,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

馮小菲所指的那個凶手是——

“凶手就是你!東雲鄉。”

東雲鄉臉色由白轉紅,又轉變為豬肝色。這個最開始在山腳下熱心幫助了遭遇車禍的夏落和慕斯,又將她們兩個帶來別墅,盡管在這群人中說話根本沒分量,但依舊自告奮勇為大家做飯、幫忙勸架,並且時時刻刻保持謙遜而冷靜的年輕人,現在卻被馮小菲指為以殘酷手段謀殺了三個人的殺人凶手,換作是誰都受不了。

東雲鄉身體緊繃,嘴唇微微發抖,不停地重複著:“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夏落,你已經知道誰是真正的凶手了吧?快點幫幫東雲鄉吧。”慕斯小聲地對夏落說,但夏落對慕斯眨眨眼,意思是——不用急。

怎麽可能不急呢?眼看著一個好人被冤枉?慕斯內心的正義感嘶吼起來。

“很有趣哦。”夏落終於開口了,她對馮小菲的結論既沒有認同,也沒有否定,而是表示出了極大的興趣,“你說東雲鄉是凶手,那我想問問,你有什麽證據呢?”

這種說話的語氣與其是在發問,倒不如說是在挑釁,慕斯倒是常常在另一個人嘴裏聽到這種話,那個漂亮得像模特、一直把夏落當成是眼中釘肉中刺的刑警小姐——伊諾。不過,慕斯能夠區分出兩者細微的差別,伊諾那種說話的調調是真的和夏落過不去,而這會兒夏落則像是在有意模仿那個老是鬧別扭的刑警小姐,看她一臉正看好戲的表情就知道了。如果夏落真的在思考問題,嘴裏的棒棒糖早就被咬得哢哢直響了。

馮小菲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絲毫不懼夏落的有意刁難,她已經知道了那個答案,所以泰然自若地對夏落咄咄逼人的架勢給予回擊。

“證據自然是東雲鄉剛才說的那句話咯。”

東雲鄉剛才說了什麽?慕斯試著回憶,就在幾分鍾之前,東雲鄉勇敢地出麵阻止了一場愈演愈烈的爭吵,那時候脫口而出的話是:“現在最開心的是那個凶手,那家夥殺了徐淩度,殺了邱冰容,最後還殺了仇誠山……”

等一下,最後殺了仇誠山難道是指……馮小菲看著慕斯一驚一乍的表情,心知她已經猜到了答案。

正如一名聰明能幹的學徒,慕斯在夏落的身邊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察言觀色的本事。

“我想你已經明白了,東雲鄉說‘最後殺了仇誠山’這句話,很奇怪,不是嗎?當仇誠山房間起火的時候,我們第一反應其實是認為凶手想要放火燒房子,把我們都燒死在這裏。我們誰都不知道凶手的目標到底有哪些人,章實川和龔林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下一個死者會是自己,隻有你——”馮小菲指著東雲鄉,斬釘截鐵地說,“東雲鄉,你卻明確說出了仇誠山是最後一個死者。這種事情除非是凶手本人,不然還有誰會知道呢?”

“這隻是說錯話而已……”東雲鄉無奈地解釋道。

“這麽巧你就說錯了凶手要說的話?這種話你覺得警察相信嗎?”

東雲鄉無從辯解,反倒是夏落站出來說:“如果非要抓到警局審問才招供,那還要我們偵探做什麽?”

“這種事情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哼!”小菲鼓起臉頰,對夏落表現出反抗的態度。

夏落問馮小菲:“東雲鄉這句話確實引人懷疑,不過在這之前我想知道,你看過仇誠山的屍體嗎?”

“當然看過了!”小菲肯定地說,“是被勒死的,我推測凶器是睡袍的腰帶。”

“你的表情不太自然哦,是害怕看到屍體嗎?”

“才不是呢!”小菲立即否定了夏落的推測,隨後又嘟囔了一句,“隻是暫時還不太習慣……”

慕斯覺得這才是女孩子該有的表現,像夏落那樣咬著糖像翻商場裏換季打折的衣服一樣把麵目全非的屍體翻來翻去的女孩,隻能算作怪胎了。

夏落其實並沒有打算嘲笑馮小菲對屍體的恐懼,即便是自己,哪怕最初接觸的屍體僅僅是實驗標本,也消耗掉了她大部分勇氣。經驗和曆練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獲得的,每個人都是從菜鳥開始成長起來的。馮小菲能知道仇誠山的真正死因,並推測出凶器,已經表明她對屍體做過非常細致的檢查,哪怕她尚且無法坦然麵對燒得焦黑的屍體,但也足夠讓夏落對她刮目相看了。

這孩子並沒有把做偵探當做是彰顯個性的遊戲,而是相當認真地在做——隻是尚顯稚嫩。

於是,夏落繼續引導馮小菲,她說:“既然你知道仇誠山是被勒死的,那凶手為什麽還要放火,那不是很多餘嗎?火警驚動了我們所有人,凶手要是沒有及時逃離的話,可是會被逮個正著哦。”

“是為了形成一種模式。”小菲有模有樣地解釋道,“要知道,徐淩度死在冰庫內,死因是凍死,他的女友邱冰容死在雪地裏,死因也是凍死。這兩起謀殺都用了非常極端的手段,讓死者感受非同尋常的痛苦,這也表明凶手對死者懷有強烈的恨意。

仇誠山的死卻顯得有點隨意,也許因為殺他原本不在凶手的計劃內。凶手應該隻是想要向徐淩度和邱冰容複仇,但後來不得不改變計劃殺仇誠山滅口,因為仇誠山發現了凶手的身份。可凶手無法讓他和凍死關聯起來,所以索性放了一把火。”

“很有趣的推論,你怎麽知道仇誠山已經發現了凶手?”

馮小菲完全沒意識到夏落是在刻意引導她,實際上,她甚至不覺得她的思路正在被夏落的語言左右,她隻是用幹脆利落的方式回答夏落提出的問題,而這些問題即使沒有明確的回答,在場的人也能自己想到。但馮小菲沒有掌握節奏,不小心便成夏落的“代言人”。

“仇誠山是在找到繩索以後突然改變了主意,把繩索拋下了山,這個奇怪的舉動就是證明,他從繩索上推測出了凶手是怎麽殺死邱冰容,並把屍體放置在雪地裏的。他斷了我們下山的路,一來是不想讓別人發現這個秘密,二來肯定是想用這個來勒索凶手。可惜他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被凶手滅了口。如果明白了這裏的道理,凶手是誰自然就很清楚了,因為隻有凶手有條件做得到。我說的是不是呢?東雲鄉?”

“我真的不懂你在說什麽!”東雲鄉不知道要怎麽解釋,隻能向夏落投去求助的目光。

於是,夏落問馮小菲:“那麽,你已經知道邱冰容的屍體出現在沒有腳印的雪地裏的詭計了咯?邱冰容的屍體是昨天上午九點被發現的,從身上覆蓋的雪量推斷,她被移到雪地裏的時間應該沒超過兩個小時。東雲鄉可是七點之前就在餐廳裏,並且那之後也隻走開了一下,根本沒有離開過別墅,你自己就是東雲鄉的不在場證明的證人。邱冰容的屍體被發現時,周圍連一個腳印都沒有,如果東雲鄉是凶手,要怎麽在不離開別墅的情況下搬運屍體?又是怎麽讓雪地上一個腳印都沒有?”

馮小菲似乎早已等待多時——關於這三起凶殺案中最匪夷所思的謎題——她像個迫不及待要把答案告訴老師以得到誇獎的學生,馬上對夏落的提問給予回應:“想想吧,夏落大偵探,屍體一開始就在雪地裏,根本沒有被移動過。屍體之所以沒有被雪覆蓋,是因為所有的操作都在房間內完成,地上當然不會留下腳印。這個詭計最不可思議的地方便是雪地裏的腳印之謎,但我們都被這條線索誤導了,想要從密室的角度去破解它。可實際上,造成這種結果並不是凶手刻意為之,恰恰是逼不得已才這樣。這詭計的關鍵就是那根繩索。”

夏落並不驚訝,她甚至不用對馮小菲表現出任何做作的成分。馮小菲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子,她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並不是靠看幾本推理小說、學一點偵查知識就可以得到的。夏落看得出來,馮小菲到目前為止所表現出來的不成熟僅僅是推斷不夠準確罷了。

夏落很想聽聽她對邱冰容死亡之謎的推理,所以繼續把表演的舞台讓給馮小菲,讓她吸引大家的視線。

“用繩子把人吊起來嗎?等時間到了把繩子解開,讓屍體落到雪地上?這樣做也許不用離開別墅,東雲鄉的房間窗戶朝向也確實能辦到。但邱冰容的屍體是在雪地中間,離別墅很遠,而別墅後邊隻有石墩和懸崖,連棵樹都沒有,要怎麽把屍體吊起來呢?”夏落問馮小菲。

馮小菲伸出一根手指像節拍器那樣左右搖擺,並發出“No、No、No”的聲音,示意夏落的推測全是錯誤的。

“根本不用吊起來啊!”小菲說,“看到繩索就想到把人吊起來,這種推斷也太想當然了。這裏的關鍵並不是怎麽把人吊起來,而是怎麽讓雪不蓋住屍體。”

“要怎麽做?”

“當然是——”馮小菲快步走到慕斯跟前,指著慕斯手裏的東西說,“秦小姐,這個借用一下。”

“我的手帕?”

因為胡婭莉剛才潑了夏落一身茶水,慕斯拿出手帕幫夏落擦臉。而在馮小菲和夏落展開推理角力的時候,她很認真地觀察著兩個人一唱一和的戲碼,手帕還緊緊攥在手裏。這會兒她把手帕遞給馮小菲,不明白她要做什麽。

“就像這樣。”小菲從茶盤上拿起一把湯匙,把慕斯的手帕蓋上去,“凶手隻需要用一塊防水布蓋住屍體,然後在布的一端綁上繩子,到時候從窗口把布拉到房間就可以了。這種東西登山的人都有,從帳篷上剪一塊下來就能用。如果用白色防水布,在雪地裏根本看不出,所以也不用擔心住在南側的你們或者婭莉會從窗口看見。然後,東雲鄉在七點之後,悄悄溜到樓上,把屍體上的防水布扯掉,通過氣窗回收之後藏好,這樣隻要上個洗手間的工夫就能處理好。”

原來是這樣嗎?看似如同魔法一般的殺人手法,真相居然如此簡單嗎?

“所以大家都該明白了,要做到這一點,隻有房間朝南的人才可以。而房間朝南的隻有婭莉、夏落、慕斯和東雲鄉四個人。

凶手是誰已經顯而易見了,不是嗎?”

東雲鄉幾近崩潰,從冷靜到歇斯底裏,就差一根壓垮駱駝的稻草而已。

“這樣的話,也不是隻有我有嫌疑啊,你們不也一樣嗎?你們其實是裝作偵探混進來殺人的瘋子也說不定吧!剛才說的這些都僅僅是推測,連證據都沒有,就一口認定我是凶手,這叫人怎麽接受?說不定連這都是凶手的詭計,想把所有罪名嫁禍給我呢!”

夏落拍拍東雲鄉的肩,以示安慰。

“不用急,”夏落說,“剛才馮小菲的推理有一個漏洞,不用擔心。”

“謝謝……”東雲鄉稍微冷靜了一些,有氣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但表情依舊焦慮。這種情形下,換了誰都無法保持鎮定,如果東雲鄉是個攻擊性強的人,恐怕小菲也沒法好好地站在這裏講話了。

馮小菲聽到夏落安慰東雲鄉的話,本來自信滿滿的笑臉瞬時蒙上了一層冰霜:“你說我的推理有漏洞?怎麽可能!”

“作為偵探,你應該自信,但是不能自負。顯然,你從一開始就把我和慕斯排除在了嫌疑人名單外,這樣的邏輯是站不住腳的。如果我不是真正的夏落,而是假扮成夏落的人,你該怎麽辦?偉大的偵探福爾摩斯就是一個易容高手,他的對手莫裏亞蒂教授同樣精通如何掩藏自己的本來麵目,你所看到的你認為是‘好人’的人,有時候往往才是最危險的人。你必須要有這樣的覺悟,有時候甚至連至親都不能完全信任。”

“你連你至親的人都不相信?”馮小菲的反問幾乎脫口而出。

在馮小菲看來,至親不外乎父母、兄弟姐妹以及身邊的好朋友,比如她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胡婭莉會做出犯罪行為,當然也不會認為自己會懷疑胡婭莉什麽。所以她在反問夏落的時候,哪怕再怎麽字斟句酌,語氣中依然透著一股嘲諷的味道,就好像在嘲笑夏落:“連最親的人都不能信,你真是個冷血的家夥,號稱名偵探的都是這樣的人?”

夏落的表情變了,慕斯在她身邊非常清楚地感受到這種變化——夏落在發抖。

這種情緒耐人尋味,夏落很明顯是生氣了,隻是極力克製著不讓情緒顯露出來。她看小菲的眼神裏沒有任何譴責或怨恨,可她的手緊緊攥著,指甲甚至掐進肉裏,這樣都不足以讓她從這情緒中釋放出來。她一動不動,喉嚨卻連連震顫,眼角甚至泛起了霧氣……

夏落是在自責嗎?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讓她不去怨恨別人的口無遮攔,反而來怪罪自己呢?慕斯覺得很奇怪。

“夏落?”

慕斯輕輕拉了拉夏落的衣袖,她的動作如同碰觸到一個肥皂泡似的,夏落的憤怒突然便消失不見了,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似的。

“沒事,我沒事。”夏落輕聲回答慕斯,然後,她轉向馮小菲,說,“我知道你現在很難理解這些東西,但莫裏亞蒂並不是隻存在在小說裏。如果你了解‘萊辛巴赫劇院殺人案’,你就該知道,像莫裏亞蒂那樣的人是真實存在的。”

這次馮小菲沒有和夏落作對,點點頭,說:“我當然知道,那是你解決的第一個案件,凶手和幕後主謀一並落網。那個案件的偵破也是一係列讓警方談之色變的殺人案的終結。所有的案件都是一個人策劃的,那是一個非常著名的數學教授,也是個可怕的犯罪大師。偵破此案的時候你才十八歲。雖然警方沒有公開案件細節,包括到底是什麽人揪出了真凶——反正說了也隻會讓他們顏麵掃地而已——但在偵探圈子裏,很多人是知道‘夏落’這個名字的。”

原來夏落還有這樣的過去?

慕斯懊惱地發現,自己對夏落的過去一點也不了解。她以前是什麽樣的人,在什麽地方上學,有哪些朋友,她的父母現在又在哪裏……夏落從來沒有對慕斯說過這些,她隻說過自己沒有念完高中,也沒有好好體驗過校園生活。難道和那個案子有關?

慕斯盯著夏落,突然覺得這張熟悉的臉上多了幾分神秘。好像一首用古文寫成的詩詞,隱隱知道寫的是什麽內容,但要弄清楚其中真正的意思,卻總是不得要領。

同時,慕斯又忍不住想,雖然馮小菲是以挑戰者的姿態站在夏落麵前,但她對夏落的過去了如指掌,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實際上也是夏落的追隨者呢?就好像自己在演藝圈也有非常崇敬的前輩那樣。因為喜歡那個人,所以千方百計想要成為那樣的人。

“我們把話扯遠了。”夏落示意關於過去的話題可以擱置一邊,眼下這個案子更加迫切,“我認為你的推論有漏洞,並不是故意要和你作對。如果像你說的,東雲鄉把邱冰容殺害後,用防水布蓋住屍體,那麽在防水布和繩子回收後,這些東西藏在哪裏呢?

“當然是在房間裏了!”

“那我們去搜搜看吧。”夏落提議道,隨即她轉向東雲鄉,“你願意讓我們搜查你的房間嗎?”

東雲鄉當然沒有理由拒絕,上樓很大方地打開房門,讓大家進去搜。

然而,馮小菲幾乎把房間翻了個底朝天,連地毯也全部掀了起來,床也差點被她拆掉,卻死活找不到她說的那塊防水布。

“對了!一定是和仇誠山的屍體一起燒掉了。放火的真正目的就是這個!”馮小菲在搜查證據失敗後,又迅速做出了新的推測。

夏落歎了口氣,知道這樣下去不會有什麽實質意義,她決定把破案的主導權重新拿回自己手裏。

她對馮小菲說:“回答我幾個問題,你就會明白你的漏洞在哪裏。第一個問題,邱冰容是怎麽死的?”

“邱冰容怎麽死的?”馮小菲一愣,這個問題的答案所有人都知道,她實在不明白夏落這麽問她是出於什麽目的,但依然答道,“當然是凍死的。”

“第二個問題,她是怎麽被凍死的?”

“毒藥讓她全身麻痹,然後被凶手放置在室外,活生生地凍死的。邱冰容的腳底有一個很小的傷口,恐怕是凶手把毒藥塗在圖釘上,然後放在她房門外,邱冰容從房間走出來踩到圖釘,然後很快就被麻痹,失去了行動能力。擁有這種效力的毒藥,據我所知,南美叢林裏有幾種蛇的毒液是可以辦到的。徐淩度的死因應該和邱冰容一樣,不過他死後還遭到了肢解。”

夏落點點頭,繼續問:“既然如此,為什麽不直接把她關進冰庫凍死來得省事呢?”

“都說了凶手是為了製造不在場的證明,才把邱冰容放在雪地裏,然後讓雪盡量少地蓋在她身上,製造了‘七點以後才被搬來雪地’的假象。於是嫌疑就落到了遲遲不下樓的仇誠山和一直在房間裏的婭莉的身上。”

“那最後一個問題。”夏落打出了她的王牌,“如果仇誠山沒那麽聰明,沒有發現凶手製造不在場證明的詭計,那麽他也不會被凶手滅口,自然也不會被勒死後焚屍。那麽請問,凶手在沒有預見到仇誠山識破自己的詭計的前提下,要如何處理蓋在邱冰容身上的防水布和繩索?收在自己房裏可不太安全,但想丟下山的話,還要想辦法避開別墅內的所有人。要知道,邱冰容的屍體被發現後,除了我和慕斯,沒有人離開過屋子。當然,你偷偷跑出去檢查邱冰容的屍體的事,我確實沒有注意到。”

馮小菲終於明白了她推理中一個很致命的漏洞:仇誠山實際上是計劃外的被害者,凶手原本沒有計劃殺仇誠山,自然不會有處理犯罪證據的考慮。那麽,按照她的推論,在事後如何處理覆蓋在邱冰容身上的防水布的問題,確實是個麻煩。

“另外,如果邱冰容從夜裏就一直躺在雪地裏,哪怕身上蓋著防水布,但她身邊的積雪依然會增厚,那麽到了早上,我們看到的應該是一具深陷在雪地中的屍體,而不是現在這樣躺在雪地上僅有少部分軀體陷入雪地,更不會有頭往胸口的方向抬起、雙手張開呈十字架狀的奇怪造型。最後一點,用繩索從屍體身上拉走防水布,會在屍體周圍留下拖拽的痕跡。我們所看到的邱冰容的屍體周圍是平整的雪地,沒有腳印,也沒有別的奇怪的痕跡,不是嗎?”

馮小菲說不出話來,懊惱和不甘的神情交替出現在她的臉上,本以為天衣無縫的推理居然這般錯漏百出,夏落隻用一個問題就推翻了她全部的觀點。馮小菲從未覺得自己竟如此弱小,就在幾分鍾前她還堅信自己能夠打敗夏落,讓這個十八歲已經成名的偵探甘拜下風。

“當然,你也不是全部都講錯。”夏落拍拍馮小菲的肩膀,“你已經推測出了大部分經過,你很聰明,有足夠成為偵探的素質,隻是缺少經驗。”

“你說的是真的嗎?”

夏落聞聲望向馮小菲身後的胡婭莉,這個女孩臉上帶著萬分期待的表情等著夏落的回答,好像夏落對馮小菲的肯定也是對她自己的肯定一樣。“當然是真的,我說過,偵探應該有自信,但不能自負。”夏落不禁有些好奇馮小菲和胡婭莉的關係,但眼下發生在別墅裏的殺人慘劇才迫在眉睫,好在她已經有足夠的把握來解開謎團,“那麽,接下來,由我來說明這次殺人案的真相吧。”

以大偵探福爾摩斯之名自居的少女現在要親手拉開這神秘詭異事件最終回的幕布了……